[book_name]东坡禅喜集
[book_author]苏轼
[book_date]不详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佛学宝典,完结
[book_length]45342
[book_dec]北宋苏轼著,明徐长孺编。9卷。内容包括:卷一颂,卷二赞,卷三偈,卷四铭,卷五记,卷六书、跋,卷七序、传、文疏,卷八禅喜纪事,卷九佛印问答、语录等。明神宗万历十八年(1590)刊行,陈继儒、陆树声作序,后附唐文献的跋。本书是宋代士大夫及宋代文学受禅宗影响的典型个案材料。
[book_img]Z_123.jpg
[book_title]东坡禅喜集序
[IMG:东坡禅喜集_1.jpg]
唐宋而後,天下无才子。聪明辨才之士,往往而窜为高僧。如永明、觉范、大慧、中峰,其所为文章,纵横自在,有今之文人不能措其一语者。然而独漏网眉山一长公,何也?长公少年之文,与栾城先生皆得老泉法,而终未尽其变。晚而游於禅那,与佛印、参寥诸子,互呈伎俩。于是掀飜宝藏,以三寸辘轳舌,颠扑半生。譬张僧繇畵龙,一点眼便欲昂首飞去。妖狐老猿,窃获真人符籙,则千奇万怪,跳梁于青天白日之下,而终不可以尺组约束。今禅喜集是也。此集辑自徐长孺,而唐元徵欲刻之以示同志,且以广诸才子之学为文而竆於变者。长公为五祖戒後身,其母与子由弟,皆亲梦见之。祖戒,陕右人。而长公七八岁,亦时々梦游关中。宋二百年,仅得此人。乃前生又为高僧所罗,五祖逸出之,而始得为东坡者。宋几无才子矣。
时
万历庚寅花生日,居士华亭陈继儒题。
题东坡禅喜
坡老平生喜谈般若,得此中三昧,故信口拈成,无非妙胜。参寥亦谓老坡牙颊间,别有一副炉鞴。观其平日煆炼佛祖,纵横自在,具世智辨才,以翰墨作佛事。而他日复谓无始以来,结习口业,未空言语文字性。其自道若此。然此一公案,须此老自判,他人岂易承当。希维居士陆树声题。
[book_title]东坡禅喜集目录
○颂第一 一
释迦文佛颂(并引) 阿弥陀佛颂(并序) 观世音菩萨颂(并引) 石恪畵维摩颂 十八大阿罗汉颂(跋尾) 鱼枕冠颂 答孔子君颂 禅戏颂 答子由颂 东坡羹颂(并序) 食豆粥颂 醉僧图颂
○赞第二 一五
如来出山相赞 阿弥陀佛赞 药师瑠璃光佛赞(并引) 绣佛赞 静安县君许氏绣观音赞 应梦观音赞 傅大士赞 观音赞(并引) 罗汉赞(十六首) 水陆法像赞(并引) 赞禅月所畵十八大阿罗汉 兴国寺浴室院六祖畵赞(并序) 马祖庞公真赞 辨才大师真賛 僧伽賛 东林第一代广慧禅师真賛 髑髅賛 金山长老宝觉师真賛 资福白长老真賛 净因净照臻老真賛 无名和尚传賛 海月辨公真賛(并引) 湜长老真賛 光道人真賛 小篆般若心经賛 磨衲賛(并叙) 六观堂赞 东莞资福寺老栢再生赞
○偈第三 四一
灵感观音偈(并引) 无明和尚颂观音偈 观藏真畵布袋和尚像偈 木峯偈 送海印禅师偈 南屏激水偈 佛心监偈 送僧应托偈 送寿圣聪长老偈(并叙) 朱寿昌梁武忏賛偈 十二时中偈 无相庵偈 玉石偈 寒热偈 戱答佛印偈 养生偈 王晋卿前生图偈
○铭第四 五一
真相院释迦舍利塔铭(并序) 广州东莞县资福寺舍利塔铭 南安军常乐院新作经藏铭 大别方丈铭 宝月大师塔铭 法云寺钟铭(并序) 邵伯埭钟铭(并序) 苏程庵铭(并引) 清隐堂铭 思无邪斋铭 谈玅斋铭 谈轩铭 梦斋铭 菩萨泉铭(二首并序) 卓锡泉铭(并叙) 参寥泉铭(并叙) 石塔戒衣铭 大觉鼎铭
○记第五 六五
大悲阁记 胜相院经藏记 虔州崇庆禅院新经藏记 广州资福寺罗汉阁碑记 荐诚禅院五百罗汉记 应梦罗汉记 黄州安国寺 方丈记 南华长老题名记 观玅堂记 法云寺礼拜石记 静常斋记 清风阁记
○书诸经後第六 八一
书孙元忠所书华严经後 书若逵所书经後 书金光明经後 书楞伽经後 金刚经跋尾 书柳子大鉴禅师碑後 书正信和尚塔铭後 书黄鲁直李氏传後
○序传文疏书第七 八九
送钱塘僧思聪归孤山叙 僧圆泽传 南华长老重辨师逸事 祭龙井辨才文 舍铜龟子文 请净慈法涌禅师入都疏 重请戒长老住石塔疏 怪石供 後怪石供 答范蜀公书 答毕仲举书 答参寥书
○禅喜纪事第八 九九
计二十七条
○佛印问答语录第九 一一五
佛印为僧 酒令相嘲 涧中取蚌 题僧诗轴 题像 联松诗 游藏春坞 联句嘲僧 游飞来峰天竺 辨虱 牛字令 忙令 急急令 两意对 佳对 刺字相戏 风动教化谜 千字文谜 题墨斗 星宿令 题茶诗 月素撞席 同官行令 借意牀物令 佛印长歌 少游叠字诗 采莲叠字诗 东坡叠字诗 字意成诗 歌诗正文 取笑行者 四物令 鸠蝨对 烧猪诗 东坡输玉带 取茶回乏 雕木人 夫人对 数目令 马上谈
东坡禅喜集目录终
[book_title]东坡禅喜集(卷之一)
日本 森大狂 校订
颂第一
○释迦文佛颂(并引)
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苏轼。为亡妻同安郡君王氏闵之请奏议郎李公麟敬畵释迦文佛及十大弟子。元佑八年十一月十一日。设水陆道塲供养。轼拜手稽首而作颂曰。
我愿。世尊足指按地。三千大千净瑠璃色。其中众生靡不解脱。如日出时。眠者皆作如雷霆时。蛰者皆动。同证无上。永不退转。
○阿弥陀佛颂(并序)
钱塘圆照律师。普劝道俗归命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眉山苏轼。敬舍亡母蜀郡太君程氏遗留籫珥。命工胡锡。采畵佛像。以荐父母冥福。谨再拜稽首而献颂曰。
佛以大圆觉充满河沙界。我以颠倒想出没生死中。云何以一念得往生净土。我造无始业。本从一念生。既从一念生。还从一念灭。生灭灭尽处。则我与佛同。如投水海中。如风中鼓槖。虽有大圣智。亦不能分别愿我先父母与一切众生。在处为西方。所遇皆极乐。人人无量寿。无往亦无来。
○观音菩萨颂(并引)
金陵崇因禅院长老宗袭。自以衣鉢造观世音像极相好之玅。予南迁。过而祷焉。曰。吾比归。当复过此而为之颂。建中靖国元年五月日。自海南归至金陵。乃作颂曰。
慈近乎仁。悲近乎义。忍近乎勇。忧近乎智。四者似之。而卒非是。有大圆觉。平等无二。无冤故仁。无亲故义。无人故勇。无我故智。彼四虽近。有作有止。此四本无。有取有匮。有二长者。皆乐檀施。其一大富。千金日费。其一甚贫。百钱而已。我说。二人等无有二。吁观世音净圣大士。徧满空界。挈携天地。大解脱力非我敢议。若其四无。我亦如此。(有匮一作无匮。)
○石恪畵维摩颂
我观众工。工一师。人持一药疗一病。风劳欲寒气欲暖。肺肝胃肾更相克。挟方储药如丘山。卒无一药堪施用。有大医王。拊掌笑。谢遣众工。病随愈。问大医王以何药。还是众工所用者。我观三十二菩萨。各以意谈不二门。而维摩诘默无语。三十二义一时堕。我观此义。亦不堕。维摩初不离是说。譬如油蜡作灯烛。不以火点终不明。忽见默然无语处。三十二说皆光焰。佛子若读维摩经。当修是念为正念。我观维摩方丈室。能受九百万菩萨。三万二千师子座。我悉容受不迫迮。又能分布一鉢饭。餍饱十方无量众。断取玅喜佛世界。如持鍼锋一枣叶。云是菩萨不思议。住大解脱神通力。我观石子一处士。麻鞋破帽露两肘。能使笔端出维摩诘若云。此畵无实相。毘耶城中亦非实。佛子若见维摩像。应作此观为正观。
○十八大阿罗汉颂
蜀金水张氏畵十八大阿罗汉。轼谪居儋耳。得之民间。海南荒陋不类人世。此畵。何自至哉。久逃空谷。如见师友。乃命过躳易其装标。设灯涂香果以礼之。张氏以畵罗汉有名唐宋。葢世擅其艺。今成都僧敏行。其玄孙也。梵相奇古。学术渊博。蜀人皆曰此罗汉化生其家也。轼外祖父程公。少时游京师。还遇蜀乱。绝粮不能归。困卧旅舍。有僧十六人。往见之曰。我。公之邑人也。各以钱二百贷之。公以是得归。竟不知僧所在。公曰。此阿罗汉也。岁设大供四。公年九十。凡设二百余供。今轼虽不亲睹其人。而困厄九死之余。鸟言卉服之间。乃获此奇胜。岂非希阔之遇也哉。乃各即其体像而竆其思致。以为之颂。
第一尊者。结跏正坐。蛮奴侧立。有鬼使者稽颡於前。侍者取其书通之。颂曰。
月明星稀。孰在孰亡。煌煌东方。惟有启明。咨尔上座及阿闍梨。代佛出世。惟大弟子。
第二尊者。合掌趺坐。蛮奴捧牍於前。老人发之。中有瑠璃缾。贮舍利十数。颂曰。
佛无灭生。通塞在人。墙壁瓦砾。谁非法身。尊者敛手。不起於坐。示有敬耳。起心则那。
第三尊者。扶乌木。养和正坐。下有白沐猴献果。侍者执盘受之。颂曰。
我非标人。人莫吾识。是雪衣者。岂具眼只。方食知献。何愧於猿。为语柳子。勿憎王孙。
第四尊者。侧坐屈三指。答胡人之问。下有蛮奴捧函。童子戱捕龟者。颂曰。
彼问云何。计数以对。为三为七。莫有知者。雷动风行。屈信指间。汝观明月。在我指端。
第五尊者。临渊涛抱膝而坐。神女出水中。蛮奴受其书。颂曰。
形与道一。道无不在。天宫鬼府。奚往而碍。婉彼奇女。跃於涛泷。神马凥舆。摄衣从之。
第六尊者。右手支颐。左手拊穉。师子顾视。侍者择瓜而剖之。颂曰
手拊雏猊。目视瓜献。甘芳之意。若达於面。六尘竝入。心亦徧知。即此知者。为大摩尼。
第七尊者。临水侧坐。有龙出焉吐珠其手中。胡人持短锡杖。蛮奴捧鉢而立颂曰。
我以道眼为传法宗。尔以助力为护法龙。道成愿满见佛不忙。尽取玉函以卑思邈。
第八尊者。竝膝而坐。加肘其上。侍者汲水过。前有神人涌出於地捧盘献宝。颂曰。
尔以舍来。我以慈受。各获其心。宝则谁有。视我如尔。取与则同。我尔福德如四方空。
第九尊者。食已。扑鉢持数珠诵咒而坐。下有童子构火具茶。又有理荷注水莲池中者颂曰。(荷一作筒)
饭食已毕。扑鉢而坐。童子茗供。吹龠发火。我作佛事。渊乎玅哉。空山无人。水流花开。
第十尊者。执经正坐。有仙人侍女。焚香於前。颂曰
飞仙玉洁。侍女云眇。稽首炷香。敢问至道。我道大同。有觉无修。岂不长生。非我所求。
第十一尊者。趺坐焚香。侍者拱手。胡人捧函而立。颂曰。
前圣後圣。相喻以言。口如布糓。而意莫传。鼻观寂如。诸根自例。孰知此香一炷千偈。
第十二尊者。正坐入定枯木中。其神腾出於上。有大蟒出其下。颂曰。
嘿坐者形。空飞者神。二俱非是。孰为此身。佛子何为怀毒不已。愿解此相。问谁缚尔。
第十三尊者。倚杖埀足侧坐。侍者捧函而立。有虎过前。有童子怖匿而窃窥之。颂曰。
是与我同不噬其妃。一念之差。堕此髬髵。导师悲悯。为尔颦叹。以尔猛烈复性不难。
第十四尊者。持铃杵。正坐诵咒。侍者整衣於右。胡人横矩锡。跪坐於左。有虯一角若仰诉者。颂曰。(矩一作短)
彼髯而虯。长跪自言。特角亦来。身移怨存。以无言音。诵无说法。风止火灭。无相仇者。
第十五尊者。须眉皆白。袖手趺坐。胡人拜伏於前。蛮奴手持拄杖。合掌而立。颂曰。
闻法最先。事佛亦久。耄然众中。是大长老。薪水井臼。老矣不能。摧伏魔军。不战而胜。
第十六尊者。横如意趺坐。下有童子发香篆。侍者注水花盆中颂曰。
盆花浮红。篆烟缭青。无问无答。如意自横。点瑟既希。昭琴不鼓。此间有曲。可歌可舞。
第十七尊者。临水侧坐。仰观飞鹤。其一既下集矣。侍者以手拊之。有童子提竹篮取果实投水中。颂曰。(一本水中之下有馈鱼二字)
引之浩茫。与鹤皆翔。藏之幽深。与鱼皆沈。大阿罗汉。入佛三昧。俯仰之间。再拊海外。
第十八尊者。植拂支颐。瞪目而坐。下有童子破石榴以献。颂曰。
植拂支颐。寂然跏趺。尊者所游。物之初耶。闻之於佛及吾子思。名不用处。是未发时。 跋尾。
佛灭度後。阎浮提众生刚狠自用。莫肯信入。故诸圣贤皆隐不现。独以像设遗言提引未悟。而峨眉五台庐山天台。犹出光景变异。使人了然见之。轼家传十六罗汉像。每设茶供。则化为白乳。或凝为雪花。桃李芍药。仅可指名。或云。罗汉慈悲深重。急於接物。故多现神变。倘其然乎。今於海南得此十八罗汉像。以授子由弟。使以时修敬遇夫妇生日。輙设供以祈年集福。并以前所作颂寄之。子由以二月二十日生。其媍德阳郡夫人史氏。以十一月十七日生。是岁中元日题。
○鱼枕冠颂
莹净鱼枕冠。细观初何物。形气偶相值。忽然而为鱼。不幸遭网罟。剖鱼而得枕。方其得枕时。是枕非复鱼。汤火就模范。巉然冠五岳。方其为冠时。是冠非复枕。成坏无竆已。究竟亦非冠。假使未变坏。送与无发人。簮导无所施。是名为何物。我观此幻身。已作露电观。而况身外物。露电亦无有。佛子慈闵故。愿受我此冠。若见冠非冠。即知我非我。五浊烦恼中。清净常欢喜。
○答孔子君颂
梦中投井。入半而止。出入不能。本非住处。我今何为。自作此苦。忽然梦觉。身在牀上。不知何来。本元无井。不应复作出入住想。道无深浅。亦无远近。见物失空。空未尝灭。物去空现。亦未尝生。应当正远作如是观(正远疑作正念。)
○禅戏颂
已熟之肉。无复活理。投在东坡无碍羹釜中。有何不可。问天下禅和子。且道。是肉是素。吃得是。吃不得是。太奇太奇。一盌羹。勘破天下禅和子。
○答子由颂
子由问黄檗长老疾。云。五蕴皆空。非四大空。身心河岳尽圆融。病根何处容他住。日夜还将药石攻。不知黄檗如何答。老僧代云。有病宜须着药攻寒时火烛热时风。病根既是无容处。药石还同四大空。
○东坡羹颂(并叙)
东坡羹葢东坡居士所煮菜羹也。不用鱼肉五味有自然之甘。其法。以菘若蔓菁若芦菔若荠。皆揉洗数过。去辛苦汁。先以生油少许涂。釜缘及瓷盌下。菜汤中入生米为糁及少生姜。以油盌覆之不得触。触则生油气。至熟不除。其上置甑炊饭如常法。既不可遽覆。湏生菜气出。尽乃覆之。羹每沸涌。遇油輙下。又为盌所压。故终不得上。不尔羹上薄饭。则气不得达。而饭不得熟矣。羹亦烂可食。若无菜用。瓜茄皆切破不揉洗。入罨熟赤豆与粳米半为糁。余如煑菜法。应玄道人将适庐山求其法。以遗山中好事者。以颂问之。
甘苦常从极处回。醎酸未必是盐梅。问师此个天真味。根上来麽尘上来。
○食豆粥颂
道人亲煑豆粥。大众齐念般若。老夫试挑一口。已觉西家作马。
○醉僧图颂
人生得坐且稳坐。刧刧驰走覔什麽。今年且痾东禅屎。明年去拽西林磨。
东坡禅喜集(卷之一终)
[book_title]东坡禅喜集(卷之二)
日本 森大狂 校订
赞第二
○如来出山相赞
头鬅鬙。耳车朔。适从何处来。碧色眼有角。明星未出万家间。外道天魔皆奏乐。错不错。安得无上菩提成等正觉
○阿弥陀佛赞
苏轼之妻王氏。名闵之。字季章。年四十六。元佑八年八月一日卒於京师。临终之夕遗言。舍所受用使其子迈迨递为画阿弥陀佛绍圣元年六月九日像成。奉安於金陵清凉寺。赞曰。
佛子在时百忧绕。临行一念何由了。日诵南无阿弥陀。如日出地万国晓。何况自舍所受用。画此圆满天日表。见闻随喜悉成佛。不择人天与虫鸟。但当长作平等观。本无忧乐与寿夭。丈六金身不为大。方寸千佛夫岂小。此心平处是西方。闭目便到无魔娆。
○药师瑠璃光佛赞(并引)
佛弟子苏龠与其妹德孙。病久不愈。其父过母范氏供养祈祷药师瑠璃光佛。遂获痊损。其大父苏轼特为造畵尊像。敬拜手稽首为之颂曰。
我佛出现时。众生无病恼。世界悉瑠璃。大地皆药艹。我今众穉孺。仰佛如翁媪。面颐既圆平。风末亦除扫。弟子龠与德。前世衲衣老。敬造世尊像。寿命仗佛保。
○绣佛赞
凡作佛事。各以所有。富者以财舍。壮者以力。巧者以技。辩者以言。若无所有以其心。见闻随喜。礼拜赞叹。曾未及彼一鍼之劳。而其获报。等无有二。若复缘此得度成佛。则此绣者乃是导师。
○静安县君许氏绣观音赞
太岳之裔。邑於静安。学道求心。玅湛自观。观观世音。凛不违颜。三年之後。心法自圆。闻思修王。如日现前。心识其容。口莫能言。发於六用以所能传。自手达鍼。自鍼达线。为鍼几何。巧历莫算。鍼若是佛。佛当千万。若其非佛。此相曷缘。孰融此二为不二门。拜手敬賛。东坡老人。
○应梦观音賛
稽首观音。宴坐宝石。忽忽梦中。应我空寂。观音不来。我亦不往。水在盘中。月在天上。
○傅大士赞
善慧执板。南泉作舞。借我门槌。为君打皷。
○观音賛(并引)
兴国浴室院法真大师慧汶。传宝禅月大师贯休所畵十六大阿罗汉。左朝散郎集贤校理欧阳棐为其女为轼子妇者舍所服用籹新之。轼亦家藏度州小孟畵观世音。舍为中尊。各作賛一首。为亡者追福灭罪。
众生堕八难。身心俱丧失。惟有一念在。能呼观世音。火坑与刀山。猛兽诸毒药众苦萃一身。呼者常不痛。呼者若自痛。则必不能呼。若其了不痛。何用呼菩萨。当自救痛者。不烦观音力。众生以二故。一身受众苦。若能真不二。则是观世音。八万四千人。同时俱赴救。
○罗汉賛(十六首)
第一
正坐敛眉。搤腕立拂。问此大士。为言为嘿。默如雷电。言如墙壁。非言非嘿。百祖是式。
第二
旃檀非烟。火亦无香。是从何生。俯仰在亡。弹指賛叹。善思念之。是一炷香。是天人师。
第三
一劫七日。刹那三世。何念之深。屈指嘿计。屈者已往。信者未然。孰能住此。屈信之间。
第四
我观西方。度无量国。诸佛陀耶。在我掌握。右顾晔然。汝则皆西。随我所印识道不迷。
第五
耆年何者。(一作老)粲然复少。我知其心。佛不妄咲。瞋喜虽幻。笑则非瞋。施此无忧。与无量人。
第六
袖手不言。跏趺终日。两眉虽擧。亦用皆寂。寂不为身。动不为人。天作时雨。山川出云。
第七
以恶骇物。如火自热。以信入佛。如水自湿。垂眉捧手。为谁虔恭。导师无德。水火无功。
第八
六尘既空。出入息灭。松摧石陨。路迷艹合。逐兽於原。得已(一作箭)亡弓。偶然汲水。忽焉相逢。
第九
以口诵经。以手叹法。是二道塲。各自起灭。孰知毛窍八万四千。皆作佛事。说法炽然。
第十
掌中浮图。舍利所宅。放大光明。照十方刹。椟而藏之。了无见闻。众所发心。与佛皆存。
第十一
左手持经。右手引带。为卷为开。是义安在。已读则卷。未读则开。我无所疑。其音如雷。
第十二
面门月圆。瞳子电烂。示和猛容作威喜观。龙象之姿。鱼鸟所惊。以是幻身为护法城
第十三
手中竹根。所指如意。示何不动。无意可指。食已宴坐。便腹果然。是中空洞。以受世间(亦一作云)
第十四
梵书旁行。俛首注眎。不知有经。而况字义。佛子云何。饱食昼眠。勤苦功用。诸佛亦然。
第十五
众生颠倒。为物所转。我转是珠。以一贯万过现不生。未则未来。擧珠示人。孰为轮廻。
第十六
以口说法。法不可说。以手示人。手去法灭。生灭之中。了然真常。是故我法。不离色声。
水陆法像赞(并引)
盖闻。净明之鉢。属餍万口。宝积之盖。徧覆十方。若知法界本造於心。则虽凡夫。皆具此理。昔在梁武皇帝。始作水陆道塲。以十六名尽三千界。用狭而施博。事约而理详。後生莫知。随世增广。若使一二而悉数。虽至千万而靡周。惟我蜀人。颇存古法。观其像设。犹有典刑。虔召请於三时。分上下者八位。但能起一念於慈悲之上。自然抚四海於俛仰之间。轼敬发愿心。具严绘事。而大檀越张侯致敬礼。乐闻其事共结胜缘。请法云寺法涌禅师善本。善择其徒。修营此会。永为无碍之施。同守不刊之仪。轼拜手稽首各为之赞。(凡十六首)
○上八位
一切常住佛陀耶众
谓此为佛是事理障。谓此非佛。是断灭相。事理既融。断灭亦空。佛自现前。如日之中。
一切常住达磨耶众
以意为根。是谓法尘。以佛为体。是谓法身。风止浪静。非有别水。放为江河。滙为沼沚。
一切常住僧伽耶众
佛既强名。法亦非真。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惟佛法僧。非三非一。如云出雨。如水现日。
一切常住大菩萨众
神智无方。解脱无碍。以何因缘。得大自在。障尽愿满。反於自然。无始以来。亡者复存。
一切常住大辟支迦众
现无佛处。修第二乘。如日入时。膏火为灯。我说二乘。如应病药。敬礼辟支。即大圆觉。
一说常住大阿罗汉众
大不可知。山随綫移。小入无间。澡身军持。我虽不能。能设此供。知一切人。具此玅用。
一切常住五通仙众
孰云飞仙。高擧违世。湛然神凝。物不可厉。为同为异。本自无同。契我无生。长生之宗。
一切护法龙神众
外道坏法。如刀截风。坏者既妄。护者亦空。伟兹龙神。威而不怒。示有四支。佛之御侮。
○下八位
一切官僚吏从众
至难者君。至忧者臣。以众生故。现宰官身。以难为易。以忧为乐。乐兼万人。祸倍众恶。
一切天众
苦极则修。乐极则流。祸福无穷。纠缠相求。遂超欲色。至非非想。不如一念。真发无上。
一念阿修罗众
正念淳想。则为飞行。毫厘之差。遂堕战争。以此为道。穴胸陨首。是真作家。当师子吼。
一切人众
地狱天宫。同一念头。涅盘生死。同一法性。抱宝号竆。钻穴索空。今夕何夕。当撰大雄。
一切地狱众
汝一念起。业火炽然。非人燔汝。乃汝自燔。观法界性。起灭雷速。知惟心造。是破地狱。
一切饿鬼众
说食无味。涎流妄咽。真食无火。中虚妄见。美从妄生。恶亦幻成。知幻即离。既饱且宁。
一切畜生众
欲人不知。心则有负。此念未成。角尾已具。集我道塲。一洗濯之。尽未来刧。愧者勿为。
一切六道外者众
陋劣之极。荡於眇冥。胎卵湿化。莫从而生。闻吾法音。飈起雷动。如梦觉人。不复见梦。
○自南海归。过清远峡宝林寺。敬赞禅月所画十八大阿罗汉
第一宾度罗跋罗堕尊者
白[叠*毛]在膝。贝多在巾。目视超然。忘经与人。面颅百皱。不受刀薾。无心扫除。留此残雪。(薾疑作箭)
第二迦诺迦代蹉尊者
耆年何老。粲然复少。我知其心。佛不妄笑。嗔喜虽幻。笑则非嗔。施此无忧。与无量人。
第三迦诺迦跂梨随闇尊者
扬眉注目。拊膝横拂。问此大士。为言为嘿。默如雷霆言如墙壁。非言非默。百祖是式。
第四苏频陁尊者
聃耳垂肩。绮眉覆颧。佛在世时。见此耆年。开口诵经。四十余齿。时闻雷雹。出一弹指。(埀一作属)
第五诺矩罗尊者
善心为男。其室法喜。背痒孰爬。有木童子。高下适当。轻重得宣。使真童子。能知兹乎。(知一作如)
第六跋陀罗尊者
美狠恶婉。自昔所闻。不圆其辅。有圆者存。现亦极相。代众生报。使诸佛子。具佛相好。
第七迦理迦尊者
佛子三毛。发眉与湏。既去其二。一则有余。因以示众。物无两遂。既得无生。则无生死。
第八代闍罗弗多尊者
两眼方用。两手自寂。用者注经。寂者寄膝。二法相忘。亦不相损。是四句偈。在我指端。
第九戒博迦尊者
一刧七日。刹那三世。何念之勤。屈指默计。屈者已往。信者未然。孰能住此。屈信之间。
第十半托迦尊者
埀头没眉。俛目注视。不知有经。而况字义。佛子云何。饱食昼眠。勤苦用功。诸佛亦然。
第十一罗怙罗尊者
面门月满。瞳子电烂。示和猛容。作威喜观。龙象之姿。鱼鸟所惊。以是幻身。为护法城。
第十二罗迦那尊者
以恶辘物。如火自爇。以信入佛。如水自湿。垂肩捧手。为谁虔恭。大师无德。水火无功。
第十三因揭陀尊者
持经持珠。杖则倚肩。植杖而起。经珠乃闲。不行不立。不坐不卧。问师此时。经杖何在。
第十四伐那婆斯尊者
六尘既空。出入息灭。松摧石陨。路迷草合。逐兽於原。得箭忘弓。偶然汲水。忽焉相逢。
第十五阿氏多尊者
劳我者晳。休我者点。如晏如岳。鲜不僻淫。是哀骀它。澹台灭明。各研於心。得法眼正。
第十六注茶半托迦尊者
以口说法。法不可说。以手示人。手去法灭。生灭之中。自然真常。是故我法。不离色声。
第十七庆友尊者
以口诵经。以手叹法。是二塲。道各自起灭。孰知毛窍八万四千。皆作佛事。说法炽然。
第十八宾头卢尊者
右手持杖。左手拊右。为手持杖。为杖持手。宴坐石上。安以杖为。无用之用。世人莫知。
○兴国寺浴室院六祖畵赞(一首并序)
予嘉佑初。擧进士馆於兴国浴室老僧德香之院。浴室之南有石屋。东西壁畵六祖像。其东刻木为楼阁堂宇以障之。不见其全。而西壁三师。皆神宇靖深。中空外夷。意非知是道者不能为此。书其上曰。蜀僧令宗笔。予初不闻宗名。而家有伪蜀僧待诏丘文播笔畵。相似殆不可辨。曰。宗岂师播者耶。已而问诸蜀父老。曰。文播汉州人。弟曰文晓。而令宗其异父弟。或曰。其表弟也。皆善畵山水人物竹石。其品在黄荃句龙爽之间。而文播之子仁庆尤长於花实羽毛。蜀人赵昌所师者。予去三十一年。而中书舍人彭君器资亦舘於是。予往见之。则院中人无复识予者。独主僧慧汶葢当时堂上侍者。然亦老矣。导予观令宗畵。则三祖依然尚在荫翳间予与器资相顾太息。汶曰。嘻去是也何有乃徒置。所谓楼阁台宇者。北向而出之。六祖相视如言如笑。如以法相授。都人闻之。观者日众。汶乃作栏楯以护之。而器资请余为赞之曰。
少林傃壁。不以为碍。弥天同辇。不以为泰。稽首六祖。昔晦今明。不去不来。何损何增。俯仰屈信。三十一年。我虽日化。其孰能迁之。(六祖一作六师)
○马祖庞公真赞
南岳坐下。一马四蹄。踏杀天下马。後复一老庞。一口吸尽西江。天下是老师脚。西江即渠侬口。不知谁踏谁杀。何缘自吸自受。
○辨才大师真赞
余顷年甞闻玅法於辨才老师。今见其畵像。乃以所闻者赞之。
即之浮云无竆。去之明月皆同。欲知明月所在。在汝吐雾之中。
○僧伽赞
盲人有眼不自知。忽然见日喜而舞。非谓日月有在亡。寔白庆我眼根在。泗滨大士谁不见。而有熟视不见者。彼岂无服业障。故以知见者皆希有。若能便作希有见。从此成佛如反掌。传摹世间千万亿。皆自大士法身出。麻田供养东坡赞。见者无数悉成佛。
○东林第一代广慧禅师真赞
忠臣不畏死。故能立天下之大事。勇士不顾生。故能立天下之大名。是人於道亦未也。特以义重而身轻。然犹所立如此。而况於出三界了万法。不生不老。不病不死。应物而无情者乎。堂堂总公。僧中之龙。呼吸为云。噫欠为风。且置是事。聊观其一戱。葢将拊掌大笑。不起於坐。而使庐山之下化为梵释龙天之宫。
○髑髅赞
黄沙枯髑髅。本是桃李面。而今不忍看。当是恨不见。业风相鼓转。巧色美倩盻。无师无眼禅。看便成一片。(当是一作当时)
○金山长老宝觉师真赞
望之俨然。即之也温。是惟宝觉大士之像。因是识师。是则非师。因师识道。道亦如是。
○资福白长老真赞
是是是是。资福白老子。身如空我如尔。无一事长欢喜。东坡有老居士。见此真欲拟议。未开口落第二。有一语略相似。门如市心如水。
○净因净照臻老真赞
净故能照。为照故净。亦如是身。孰知其正。四大是假。此反是真。从古圣贤所莫能分。视彼如此。凡贼皆子。喜甲怒乙。虽子犹贼。人方自我。物固相物。是故东坡即此为实。
○无名和尚传赞
道无分成。佛无灭生。如影外光。孰在孰亡。如井中空。孰虚孰盈。无名和尚。盖名无名。
○海月辨公真赞(并引)
钱塘佛寺之盛。葢甲天下。道德才智之士与妄庸巧伪之人襍处其间。号为难齐。故於僧职正副之外。别补都僧正一员。簿帐案牒。奔走将迎之劳。专责正副以下。而都师领略其要。实以行解表众而已。然亦通号为僧官。故高擧远引。山栖绝俗之士。不屑为之。惟清通端雅。外涉世而中遗物者。乃任其事。葢亦难矣。予通守钱塘时。海月大师慧辨者。实在此位。神宇徵穆。不见愠喜。而缁素悦服。予固喜从之游。时东南多事。吏治少暇。而予方年壮气盛。不安厥官。每往见师。清坐相对。时闻一言。则百忧冰解。形神俱泰。因悟。庄周所言东郭顺子之为人。人貌而天。虚缘而葆真。清而容物。物无道。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盖师之谓也欤。一日。师卧疾。使人请予入山。适有所未暇。旬余乃往。则师之化四日矣。遗言。湏余至乃阖棺。趺坐如生。顶尚温也。予在黄州。梦至西湖上。有大殿榜曰弥勒下生。而故人辨才海月之流。皆行道其间。师没後二十一年。余谪居惠州天竺净慧师属参寥子。以书遗予曰。檀越许与海月作真赞久。不偿此愿何也。予矍然而起为说。赞曰。
人皆趋世。出世者谁。人皆遗世。世谁为之。爰有大士。处此两间。非浊非清。非律非禅。惟是海月都师之式。庶复见之。众缚自脱。我梦西湖。天宫化城。见两天竺。宛如平生。云披月满。遗像在此。谁其赞之。惟东坡子。
○湜长老真赞
道与之貌。天与之形。虽同乎人。而实无情。彼真清隐。何殊丹青。日照月明。雷动风行。夫孰非幻。忽然而成。此畵清隐。可谒雨晴。
○光道人真赞(字晏然)
海口山颧。犀颅鹤肩。定眼水止。秀眉月弦。自一而两。至百亿千。即妄而真。是真晏然。
○小篆般若心经赞
艹隶用世今千载。少而习之手所安。如舌於言无拣择。终日应对惟所问。忽然使作大小篆。如正行走值墙壁。纵复学之能粗通。操笔欲下仰寻索。譬如鹦鹉学人语。所习则能否则嘿。心存形声与点画。何暇复求字外意。世人初不离世间法。欲学出世间法。擧足动念皆尘垢。而以俄顷作禅律。禅律若可以作得。所不作处安得禅。善哉李子小篆字。其间无篆亦无隶。心忘其手手忘笔。笔自落纸非我使。正使忽忽不少暇。倐忽千百初无难。稽首般若多心经。请观何处非般若。
○磨衲赞(并序)
长老佛印大师了元游京师。天子闻其名。以高丽所贡磨衲赐之。客有见而叹曰。呜呼。善哉未曾有也。尝试与子摄其斋袵。循其钩络擧而振之。则东尽嵎夷。西入昧谷。南放交趾。北属幽都。纷然在吾鍼孔綫蹊之中矣。佛印听然而笑曰。甚矣。子言之陋也。吾以法眼视之。一一鍼孔有无量世界。满中众生。所有毛窍所衣之衣。鍼孔践蹊。悉为世界。如是展转经八十反。吾佛光明之所照与吾君圣德之所被。如以大海注一毛窍。如以大地塞一鍼孔。曾何嵎夷昧谷交址幽都之足云乎。当知。此衲非大非小。非短非长。非重非轻。非薄非厚非色非空。一切世间。折胶堕指。此衲不寒。烁石流金。此衲不热。五浊流浪。此衲不垢。刧火洞然。此衲不坏。云何以有思惟心。生下劣想。於是。蜀人苏轼闻而赞之曰。
匣而藏之。见衲而不见师。衣而不匣。见师而不见衲。惟师与衲。非一非两。眇而视之。虮蝨龙象。
○六观堂赞
我观众生。念念为人。昼不见心。夜不见身。佛言。如梦。非想非因。梦中常觉。孰为形神。我观众生。终日疑怖。土偶不然。无罣碍故。佛言。如幻。永离爱恶。饥食畵饼。无有是处。我观众生。起灭不停。以是为故。乃有死生。佛言。如泡。泡本无成。能坏能成。虽佛不能。我观众生颠倒已久。以光为无。以影为有。佛言。光影。我亦擧手。从来(来一作此)永断。日中狂走。我观众生。同游露中。对面不见。衣沾眼蒙。佛言。如露。一照而通。蒙者既灭。照者亦空。我观众生。神通自在。於电光中建立世界。佛言。如电。言发意会。佛与众生了无襍坏。埀慈老人甞作是观。自一至六。六生千万。生故无竆。一故不乱。东坡无口。孰为此赞。
○东莞资福寺老栢再生赞
生石首肯。奘松肘回。是心苟全。(全一作真)金石为开。堂去栢枯。其留复生。此栢无我。谁为荣枯。方其枯时。不枯者存。一枯一荣。皆方便门。世人不闻。瓦砾说法。今闻此柏。炽然说法。
东坡禅喜集(卷之二终)
[book_title]东坡禅喜集(卷之三)
日本 森大狂 校订
偈第三
○灵感观音偈(并引)
或问居士。佛无不在。云何僧荣所常供养观世音像独称灵感。居士答言。譬如静夜天清无云我目无病未有擧头而不见月。今此畵像方其畵时。工适清净。又此僧荣方供养时。秉心端严。不入诸相。无有我人众生寿者。则观世音廓然自现。尔时居士修此言已。心开形解。随其所得。而说偈曰。
夫物芸芸。各升其英。为天苍苍。为日月星。无在不在。容光则明矧我大士。渊兮净神。玅湛生光。积光为形。亭亭空中。靡所倚凭。眷此幻身。如鬼如氓。生则囿物。轩昂权衡。地所不载。而能空行。灭则荡空。附离四生。不可控抟。矧此亭亭。涕泪请救。抟颊顿缨。如月下照。着心寒清。不因修为。得法眼净。碎身微尘。莫报圣灵。
○无名和尚颂观音偈
我观诸佛及菩萨。皆以六尘修佛事。虽有玅智如观音。根性亦自闻思复。佛子流浪无始刧。未空言语文字性。譬如多财石季伦。知财为害不蚤散。手挥金宝弃沟壑。不如施与贫病者。累累三百五十珠。持与观音作璎珞。
○观藏真畵布袋和尚像偈
拄杖指天。布袋着地。掉却弊珠。好一觉睡。(弊一作数)
○木峰偈
元丰七年腊月朔日。东坡居士过临淮谒普照王塔。过襄师房观所藏佛骨舍利。舍山木一峰供养。乃说偈言。
柺然无根。生意永断。刧火洞然。为君作炭。
○送海印禅师偈
海印禅师纪公将赴峩眉。往别太子少保赵公于三衢。公以三诗赠行。复抂道过轼於齐安。亦求一偈。公以元臣大老功成而归。轼以非才窃禄得罪而去。禅师道眼了无分别。廼知法界海慧照了万殊。大小纵横不相留碍。
直从巴峡逢僧晏。道到东城别纪公。当时半破峩眉月。还在平羗江水中。请以此偈附於三诗之末。
○南屏汲水偈(汲一作激)
水激之高。如所从来。屈信杓顷。报尽而止。止不先平。於以观法。
○佛心鉴偈
轼第三子过。蓄乌铜鉴。图径数寸。光明洞彻。元丰八年十一月二日游登州延洪禅院。院僧文泰方造释迦文佛像。乃舍为佛心鉴。且说偈曰。
鉴中面像热时炎。无我无造无受者。心花发明照十方。还度如是常沙众。
○送僧应托偈
苏寿明巢谷僧应托与东坡居士皆眉人也。会於黄冈将之庐山。作偈送之。
一般口眼。两般肠肚。认取乡人。闻早归去。
○送寿圣聪长老偈(并叙)
佛说修止任灭。是谓四病。如我所说。亦是诸佛四玅法门。我今亦修亦止亦任亦灭。灭则无作。作则无止。止则无任。任则无灭。是四法门。更相扫除。火出木尽。灰飞烟灭。如佛所说。不修不止。不任不灭。是则灭病。否即任病。如我所说。亦作亦止。亦任亦灭。是则修病。否则止病。我与佛说既同。是法亦同是病。昔维摩诘嘿然无语以对文殊。而舍利弗亦复默然以对天女。此二人者有何差别。我亦是知苟非其人道不虚行。时长老聪师自筠来黄。复归於筠。东坡居士为说偈言。
珍重寿圣师。听我送行偈。愿闵诸有情。不断一切法。人言眼睛上。一切不可住。我谓如虚空。何物住不得。我亦非然我。而不然彼义。然则两皆然。否则无然者
○朱寿昌梁武忏赞偈
我观世间诸得道者。多因苦恼。苦恼之极无所告诉。则呼父母。父母不闻。仰而呼天。天不能救。则当归命於佛世尊。佛以大悲方便开示令知诸苦以爱为本。得爱则喜。犯爱则怒。失爱则悲。伤爱则恨。而此爱根。何所从生。展转观察。爱尽苦灭。得安乐处。诸佛亦言。爱别离苦。父母离别。其苦无量。於离别中。生离最苦。有大长者曰朱寿昌。生及七岁而母舍去。长大怀思。涕泪追求。刺血写经。礼佛忏悔。四十余年乃见其母。念报佛恩。欲度众苦。观诸教门。切近周至。莫如梁武所说忏悔。文既繁重。旨亦渊秘。一切众生有不能了。乃以韵语谐诸音律。使一切人歌咏赞叹获福无量。时有居士蜀人苏轼。见闻随喜。而说偈曰。
长者失母。常自念言。母本生我。我生母去。有我无母。不如无我。誓以此身。出生入死。母若不见。我亦随尽。在众人中。犹如狂人。终日皇皇。四十余年。乃见其母。我初不记母之长短大小肥瘠。云何一见。便知是母。母子天性。自然冥契。如磁石鍼。不谋而合。我未见母。不求何获。既见母已。即无所求。诸佛子等。歌咏忏文。既忏罪已。当求佛道。如我所说。作求母观。
○十二时中偈
十二时中常切觉察。这个是什麽。十二月二十日。自泗守席上迥。忽然梦得个消息。乃作颂云。
百衮油铛里。恣把心肝煠。遮个在其中。不寒亦不热。似则是似。是则未是。不难遮个不寒热。那个也不寒热。咄甚呌做遮个那个。
○无相庵偈
出庵见庵。入庵见圆。问此圆相。何所因起。非土非木。亦非虗空。求此圆相。了不可得。乃至无有。无有亦无。是中有相。名大圆觉。是佛心也。是诸魔种。
○玉石偈
嘻嘻呀呀三伏中。艹木生烟地生火。遗君玉石百有八。愿君置之白石盆。注以碧芦井中泉。遣君肝肺凉如水。热恼既除心自定。当观热相无去来。寒至折胶热流金。是我法身一呼吸。寒人者冰热者火。冰火初不自寒热。一切世间我四大。毕竟谁受寒热者。愿以法水浸摩尼。当观此石如瓦砾。
○寒热偈
今岁大热。八十余日。物我同病。是热非虚。方其热时。谓不复凉。及其既凉。热复安在。凡此寒热。更相显见。热既无有。凉从何立。令我又复认此为凉。後日更凉。此还是热。毕竟寒热。为无为有。如此分别。皆是众生客尘浮想。以此为达。无有是处。使谓为迷。则又不可。如火烧木。从木成炭。从炭成灰。为灰不已。了无一物。当以此偈更问子由。仆在黄州戏书。为江夏李乐道持去。後七年。复相见京师出此书。茫然如梦中语也。
○戱答佛印偈
百千灯作一灯光。尽是恒沙玅法王。是故东坡不敢惜。借君四大作禅床。
○养生偈
闲邪存诚。练气养精。一存一明。一练一清。清明乃极。丹元乃生。坎离乃交。梨枣乃成。中夜危坐。服此四药。一药一至。到极则处。几费千息。闲之廓然。存之卓然。养之郁然。炼之赫然。守之以一。成之以久。功在一日。何迟之有。(一药一至下恐减失一句)
易曰。闲邪存其诚。详味此字。知邪中有诚。无非邪者。闲亦邪也。至于无所闲。乃见其诚者。幻灭灭故。非幻不灭。
○王晋卿前生图偈
王晋卿得破墨三昧。又尝闻祖师第一义。故畵邢和璞房次律论前生图以寄其高趣。东坡居士。既作破琹记记梦异矣。复说偈言。
前梦後梦真是一。此幻彼幻非有二。正好长松水石间。更忆前身後身事。
○油水偈
熈宁元年七月二十八日。元叔设食嘉佑。谒长老观佛牙。赵郡苏某为之颂曰。
水在油中。见火则起。油水相搏。水去油住。湛然光明。不知有火。在火能定。内外净故。若不经火。油水同定。非真定故。见火复起。(一本作在穴能宝)
○地狱变相偈
我闻。吴道子初作酆都变。都人惧罪业。两月罢屠宰。此畵无实相。笔墨假合成。譬如说食饱。何从生怖汗。乃知法界性。一切惟心造。若人了此言。地狱自破碎。
东坡禅喜集(卷之三终)
[book_title]东坡禅喜集(卷之四)
日本 森大狂 校订
铭第四
○真相院释迦舍利塔铭(并序)
洞庭之南有阿育王塔。分葬释迦如来舍利。尝有作大施会。出而浴之者。缁素传捧。涕泣作礼。有比丘窃取其三。色如含桃。大如薏苡。将置之他方为众生福田。久而不能。以授白衣方子明。元丰三年轼之弟辙谪官高安。子明以卑之。七年轼自齐安恩徙临汝。过而见之八年移守文登。召为尚书礼部郎。过济南长清真相院僧法泰方为甎塔十有三成。峻峙嶓固。人天鬼神所共瞻仰。而未有以葬。轼默念曰。予弟所宝释迦舍利。意将止於此耶。昔余先君文安主簿赠中大夫讳洵。先夫人武昌大君程氏皆性仁行廉。崇信三宝。损舘之日。追述遗意舍所爱作佛事。虽力有所止。而意(意一作志)则无尽。自顷忧患。废而不擧将二十年矣。复广前事。庶几在此。泰闻踊跃。明年来请。於京师。探箧中得金一两银六两使归。求之众人以具棺椁。铭曰。
如来发身(发一作法)无有边。化为丈六示人天。伟哉有形斯有年。紫金光聚飞为烟。惟有坚固百万(万一作亿)千。轮王阿育愿力坚。役使空界鬼与仙。分置众刹奠山川棺椁十袭閟精圜。神光昼夜发层颠。谁其取此智且权。佛身普现众目前。昏者坐受远近迁。冥行黑月堕坎泉。分身来化会有缘。流转至此谁使然。并包齐鲁竆海壖。懭悍柔淑冥愚贤。愿持此福达我先。生生世世离垢缠
○广东东莞县资福寺舍利塔铭
自有生人以来。人之所为见於世者。何可胜道。其鼓舞天下经纬万世。有伟於造物者矣。考其所从生。实出於一念。巍乎大哉是念也。物复有烈於此者乎。是以古之真人以心为法。自一身至一世界。自一世界至百千万亿世界。於屈伸臂顷作百千万亿变。如佛所言。皆真实语无可疑者。至於持身励行练精养志。或乘风而仙。或解形而去。使枯槁之余化为金玉。时出光景以作佛事者。则多有矣。其见伏去来皆有时会。非偶然者。予在惠州。或示予以古舍利。状若覆盂。圆径五寸。高三寸。重一斤一两。外密而中疎。其理如芭蕉。舍利生其中无数。五色具。意必真人大士之遗体。葢脑之在颅中。颅亡而脑存者。予曰。是当以施僧与众共之。藏私家非是。其人难之适有东莞资福长老祖堂来惠州。见而请之曰。吾方建五百罗汉阁。壮丽甲於南海。舍利当栖我阁上。则以犀带易之。有自京师至者。得古玉璧。试取以荐舍利若合符节。堂喜遂并璧持去。曰。吾当以金银瑠璃为窣堵波置阁上铭曰。
真人大士何所修。心精玅明含九州。此身性海一浮沤。委蜕如遗不自收。戒光定力相烝休。结为宝珠散若旒。流行四方独此留。带犀微矣何足酬。璧来万里端相投。我非予堂堂非求。共作佛事知谁由。瑞光一起三千秋。永照南海通罗浮。
○南海军常乐院新作经藏铭
佛以一口。而作千法。千佛千口。则为几说。我法不然。非千非一。如百千灯。共照一室虽各徧满。不相坏襍。咨尔学者。云何览阅。自非正眼表里洞达。已受将受。则相凌夺。惟回屡空。无所不悦。是名耳顺。亦号莫逆。以此转经。有转无竭。道人山居。僻介楚越。常乐我静。一食破衲。达磨耶藏。勤苦建设。我无一钱檀波罗密。施此法水以灌尔睫。
○大别方丈铭
闭目而视。目之所见。冥冥蒙蒙。掩耳而听。耳之所闻。隐隐隆隆。耳目虽废。见闻不断。以摇其中孰能开目。而未能视。如鉴写容。孰能倾耳。而未尝听。如穴受风。不视而见。不听而闻。根在尘空。湛然虚明。徧照十方。地狱天宫。蹈冐水火。出入金石。无往不通。我观大别。三门之外。大江方东。东西万里。千溪百谷。为江所同。我观大别。方丈之内。一灯常红。门门不开。光出於隙。晔如长虹。问何为然。笑而不答。寄之盲聋。但见庞然。秀眉月面。纯漆点睛。我作铭诗相其木鱼与其锺鼓。
○宝月大师塔铭
宝月大师惟简。字宗可。姓苏氏。眉山人。於余为无服兄。九岁事成都中和胜相院慧悟大师。十九得度。二十九赐紫。三十六赐号。其同门友文雅大师惟度。为成都都僧统。所治万余人。鞭笞不用。中外肃服。度博学通古今。善为诗。至於持律总众酬酢事物。则师密相之也。凡三十余年。人莫知其出于师者师清亮敏达。综练万事。端身以律物。劳己以裕人。人皆高其才服其心。凡所欲为。趍成之。更新其精舍之在成都与郫者。凡二百七十三间经藏一庐舍那阿弥陀弥勒大悲像四砖桥二十七皆谈笑而成。其坚致可支一世。师於佛事虽若有为。譬之农夫畦而种之待其自成不数数然也。故余尝以为。修三摩鉢提者。蜀守与使者。皆一时名公卿。人人与师善。然师甞罕见寡言。务自却远。葢不可得而亲疎者。喜施药。所活不可胜数。少时瘠黑如梵僧既老而晳。若复少者。或曰。是有阴德发於面。寿未可涯也。绍圣二年六月九日始得微疾。即以书告於往来者。勑其子孙皆佛法大事。无一语私其身。至二十二日集其徒问日蚤莫。及辰曰。吾行矣。遂化。年八十四。是月二十六日。归骨於城东智福院之寿塔。弟子三人。海慧大师士瑜先亡。次士隆。次绍贤。为成都副僧统。孙十四人。悟迁。悟清。悟文。悟真。悟缘。悟深。悟微。悟开。悟通。悟诚。悟益。悟权。悟缄。曾孙三人。法舟。法荣。法源。以家法严故。多有闻者。师少与蜀人张隐君少愚善。吾先君宗师亦深知之。曰。此子才用不减澂观。若事当有立於世。为僧亦无出其右者。已而果然。余谪居惠州。舟实来请铭。铭曰。
大师宝月。可字简名。出赵郡苏。东坡之兄。自少洁齐。老而弥刚。领袖万僧。名闻四方。寿八十四。腊六十五。莹然摩尼。归於真土。锦城之东。松栢森然。子孙如林。蔽芾其阴。
○法云寺钟铭(并序)
元丰七年十月。有诏大老长圆通禅师法秀住法云寺。寺成。而未有钟。大檀越驸马都尉武胜军节度观察留後张敦礼与[卄/异]国大长公主唱之。从而和者若干人。元佑元年四月。钟成万斤。东埭居士苏轼为之铭曰。
有钟谁为撞。有撞谁撞之。三合而後鸣。闻所闻为五。阙一不可得。汝则安能闻。汝闻竟安在。耳视目可听。当知所闻者。鸣寂寂时鸣。大圆空中师。独处高广坐。卧士无所着。人引非引人。二俱无所说。而说无说法。法法虽无尽。问则应曰三。汝应如是闻。不应如是听。
○邵伯埭钟铭(并序)
邵伯埭之东寺僧子康。募千人为千斤铜钟。蜀人苏轼为之铭曰。
无量智慧火。烧此无明铜。戒定以为摸。铸成无漏钟。以汝平等手。执彼慈悲撞。声从无有出。徧满无边空。
○苏程庵铭(并引)
程公庵。南华长老辨公为吾表弟程德传作也。吾南迁过之。更其名曰苏程。且铭之曰。
辨作庵宝林南。程取之不为贪。苏後到住者三。苏既住程则去。一弹指三世具。如我说无是处。百千灯同一光。一尘中两道塲。齐说法不相妨。本无通安有碍。程不去苏亦在。各徧满无杂坏。
○清隐堂铭
已去清隐。而老崇庆。清隐亦非。何者为正。清者其行。隐者其言。非彼非此。亦非中间。在清隐时。念念不住。今者何人。补清隐处。八万四千。刧火洞然。但随他去。何处不然。
○思无邪斋铭
东坡居士。问法于子由。子由报以佛语。曰。本觉必明。无明明觉。居士欣然有得于孔子之言。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夫有思皆邪也。无思则土木也。吾何自得道其惟有思而无所思乎。于是幅巾危坐。终日不言。明目直视。而无所见。摄心正念。而无所觉。于是得道。乃名其斋曰思无邪。而铭之曰。
大患缘有身。无身则无病。廓然自圆明。镜镜非我镜。如以水洗水。二水同一净。浩然天地间唯我独也正。
○谈玅斋铭
南华长老。端静简洁。浮云扫尽。但挂孤月。吾宗伯固。通亮英发。大圭不琢。天骥超绝。室空无有。独设一榻。空毘耶城。奔走竭蹶。二士共谈。必说玅法。弹指千偈。卒无所说。有言皆幻。无起不灭。问我何为。镂冰琢雪。人人造语。一一说法。孰知东坡非问非答。
○淡轩铭
以船撑船船不行。以鼓打鼓皷不鸣。子欲察味而辨色。何不坐于淡轩之上。出淡语以问淡友。则味自味。而色自形。吾然後知淡友之不淡葢将尽口眼之变。而起无竆之争。其自谓丛林之一害。岂虚名也哉。
○梦斋铭
至人无梦。或曰。高宗武王孔子皆梦。佛亦梦。梦不异觉。觉不异梦。梦即是觉。觉即是梦。此其所以为无梦也与。卫玠问梦于乐广。广对以想曰。形神不接而梦。此岂想哉。对曰。因也。或问因之说。东坡居士曰。世人之心因尘而有。未甞独立也。尘之生灭。无一念住梦觉之间。尘尘相授。数传之後失其本矣。则以为形神不接。岂非因乎。人有牧羊而复者。因羊而念马。因马而念车。因车而念葢。遂梦曲尽鼓吹。身为王公。夫牧羊之与王公亦远矣。想之所因岂足怪乎。居士始与芝相识于梦中。且以所梦求而得之。今二十四年矣。而五见之。每见輙相视而笑。不知是处之为何方。今日之为何日。我尔之为何人。也。题其室曰梦斋。而子由为之铭。曰。
法身充满。处处皆一。幻身虚妄。所至非实。我观世人。生非实中。以寤为正。以寐为梦。忽寐所遇。执寤所遭。积执成坚。如丘山高。若见法身。寤寐皆非。知其皆非。寤寐无为。遨游四方。斋则不迁。南北东西。法身本然。(一作寤寐无亏)
○菩萨泉铭一首(并序)
陶侃为广州刺史。有渔父。每夕见神光海上以白侃。侃使迹之得金像。视其款识。阿育王所铸文殊师利像也。初送武昌寒溪寺。及侃迁荆州。欲以像行。人力不能动。益以牛车三十乘乃能至船。船复没。遂以还寺。其後慧远法师迎像归庐山。了无难碍。山中世以二僧守之。会昌中诏毁天下寺。二僧藏像锦綉谷北。释教复兴。求像不可得。而谷中至今有光景。往往发现。如峩眉五台所见。葢远师文集载处士张文逸之文。及山中父老所传如此。今寒溪少西数百步别为西山寺。有泉出于嵌窦间。色白而甘。号菩萨泉。人莫知其本末。建昌李常谓余。岂昔像之所在乎。且属余为铭。铭曰。
像在庐阜。宵光烛天。旦朝视之。寥々空山。谁谓寒溪。尚有斯泉。盍往鉴之。文殊了然。
○卓锡泉铭(并序)
六祖初住曹溪。卓锡泉涌。清凉滑甘。赡足大众。逮今数百年矣。或时少竭则众汲于山下。今长老辨公住山四岁。泉自涌溢。闻知嗟异。为作铭曰。
祖师无心。心外无学。有来叩者。云涌泉落。问何从来。初无所从。若有从处。来则有竆。初住南华集众湏水。水性融会。岂有无理。引锡指名。寒泉自冽。众渴得饮。如我说法。云何至今。有溢有枯。泉无益枯。葢其人乎。辨来四年。泉水洋洋。烹煑濯溉。饮及牛羊。手不病汲。肩不病负。匏勺瓦盂莫知其故。我不求水。水则许我讯於祖师。其实可乎。
○参寥泉铭(并序)
予谪居黄。参寥子不远数千里。从予于东城留朞年。尝与同游武昌之西山。梦相与赋诗。有寒食清明石泉槐火之句。语甚美而不知其所谓。其後七年。予出守钱塘。参寥子在焉。明年卜智果精舍居之。又明年新居成。而予以寒食去郡。实来告行舍下旧有泉出石间。是月又凿石得泉。加冽。参寥子撷新茶。钻火煑泉而瀹之。笑曰。是见于梦九年卫公之为灵也久矣。坐人皆怅然太息。有知命无求之意。乃名之参寥泉。为之铭曰。
在天雨露。在地江湖。皆我四大滋相所濡。伟哉参寥。弹指八极。退守斯泉。一谦四益。予晚闻道。梦幻是身。真即是梦。梦即是真。石泉槐火。九年而信。夫求何伸。实弊汝神。
○石塔戒衣铭
石塔得三昧。初从戒定入。是故常保护。登坛受戒衣。吾闻得道人。一物亦不留。云何此法衣。补缉成百衲。诸法念已逝。此衣非昔衣。此法非生灭。衣亦无坏者。振此无尘衣。洗此无垢人。坏则随他去。是故终不坏。
○大觉鼎铭
乐全先生遗我鼎甗。我复以饷大觉老禅。在昔宋鲁取之以兵。书曰。郜鼎以器从名。乐全东坡。予之以义。书曰。大觉之鼎。以名从器。挹山之泉。烹以其薪。为苦为甘。咨尔学人。
东坡禅喜集(卷之四终)
[book_title]东坡禅喜集(卷之五)
日本 森大狂 校订
记第五
○大悲阁记
大悲者。观世音之变也。观世音由闻而觉。始於闻而能无所闻。始於无所闻。而能无所不闻。能无所闻。虽无身可也。能无所不闻。虽千万亿身可也。而况於手与目乎。虽然非无身。无以擧千万亿身之众。非千万亿身。无所示无身之至。故散而为千万亿身。聚而为八万四千母陀罗臂八万四千清净宝目。其道一尔。昔吾尝观於此。吾头发不可胜数。而身毛孔亦不可胜数。牵一发而头为之动。拔一毛而身为之变。虽则发皆吾头而毛孔皆吾身也。彼皆吾头而不能为头之用。彼皆吾身而不能具身之智。则物有以乱之矣。吾将使世人左手运斤而右手执削。目数飞雁而耳节鸣鼓。首肯旁人而足识梯级。虽有智者有所不暇矣。而况千手异执而千目各视乎。及吾燕坐寂然心念凝默。湛然如大明镜。人鬼鸟兽杂陈乎吾前。色声香味交遘(遘一作通)乎吾体。心虽不起。而物无不接。接必有道。即千手之出千目之运。虽未可得见。而理则具矣。彼佛菩萨亦然。虽一身不成二佛。而一佛能徧河沙诸国。非有他也。触而不乱。至而能应。理有必至。而何独疑于大悲乎。成都。西南大都会也。佛事最胜。而大悲之像。未睹其杰。其法师敏行者。能读内外教。博通其义。欲以如幻三昧为一方首。乃以大旃檀作菩萨像。端严玅丽。具慈愍性。手臂错出。开合捧执。指弹摩拊。千态具备。手各有目。无妄举者。复作大阁以覆菩萨。雄伟壮峙。工与像称。都人作礼。因敬生悟。余游于四方二十余年矣。虽未得归。而想见其处。敏行使其徒法震乞文。为道其所以然者且颂之曰。
吾观世间人。两目两手臂。物至不能应。狂惑失所措。其有欲应者。颠倒作思虑。思虑非真实。无异无手目。菩萨千手目。与一手目同。物至心亦至。曾不作思虑。随其所当应。无不得其当。引弓挟白羽。劒盾诸器械。经卷及香华。盂水青杨枝。珊瑚大宝炬。白拂朱藤杖。所遇无不执。所执无有疑。缘何得无疑。以我无心故。若犹有心者。千手当千心。一人而千心。内自相攫攘。何暇能应物。千手无一心。手手得其处。稽首大悲尊。愿度一切众。皆证无心法。皆具千手目。
○胜相院经藏记
元丰三年岁在庚申。有大比丘惟简。号曰宝月。修行如幻三摩鉢提。在蜀成都大圣慈寺。故中和院赐名胜相。以无量宝黄金丹砂瑠璃真珠旃檀众香庄严佛语及菩萨语。作大宝藏涌起於海有大天龙背负而出及诸小龙纠结环绕。诸化菩萨及护法神镇守其门。天魔鬼神各执其物以御不祥。是诸众宝及诸佛子光色声香自相磨激。璀璨芳郁玲珑宛转。生出诸相。变化无竆。不假言语。自然显见苦空无我无量玅义。凡见闻者。随其根性。各有所得。如众饥人入於太仓虽未得食已有饱意。又如病人游於药市闻众药香病自衰减更能取米作无碍饭。恣食取饱。自然不饥。又能取药以疗众病。众病有尽。而药无竆。须臾之间。无病可疗。以是因缘度无量众。时见闻者。皆争施舍。富者出财。壮者出力。巧者出技。皆舍所爱及诸结习。而作佛事。求脱烦恼浊恶苦海。有一居士。其先蜀人。与是比丘有大因缘。去国流浪在江淮间。闻是比丘作是佛事。即欲随众舍所爱习。周视其身及其室庐。求可舍者。了无一物。如焦谷芽。如石女儿。乃至无有毫发可舍。私自念言。我今惟有无始已来结习口业妄言绮语。论说古今是非成败。以是业故。所出言语犹如钟磬。黼黻文章悦可耳目如人善博日胜日负自云是巧不知是业。今舍此业作宝藏偈。愿我今世作是偈已。尽未来世。永断诸业尘缘妄想及诸理障。一切世间无取无舍无憎无爱无可无不可。时此居士稽首西望。而说偈言。(尘缘妄想一作客尘妄想)
我游众宝山。见山不见宝。岩谷及艹木。虎豹诸龙蛇。虽知宝所在。欲取不可得。复有求宝者。自言已得宝。见宝不见山。亦未得宝故。譬如梦中人。未尝知是梦。既知是梦已。所梦即变灭。见我不见梦。因以我为觉。不知真觉者。觉梦两无有。我观大宝藏。如以蜜说甜。众生未谕故。复以甜说蜜。甜蜜更相说。千劫无竆尽。自蜜及甘蔗。查黎与橘柚。说甜而得酸。以及醎辛苦。忽然反自味。舌根有甜相。我尔默自知。不烦更相说。我今说此偈。于道亦云远。如眼根自见。是眼非我有。当有无耳人。听此非舌语。于一弹指顷。洗我千劫罪。
○虔州崇德禅院新经藏记
如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曰。以无所得故而得。舍利弗得阿罗汉道亦曰。以无所得故而得。如来与舍利弗若是同乎。曰。何独舍利弗。至於百工贱技承蜩意钩履狶畵墁。未有不同者也。夫道之大小。虽至于大菩萨。其视如来犹若天渊然。及其以无所得故而得。则承蜩意钩履狶畵墁未有不与如来同者也。以吾之所知。推至其所不知。婴儿生而导之言。稍长而教之书。口必至于忘声。而後能言。手必至于忘笔。而後能书。此吾之所知也。口不能忘声。则语言难。於属文手不能忘笔。则字画难。于雕刻及其相忘之至。则形容心术。酧酢万物之变。忽然而不自知也。自不能者而观之。其神智玅达。不既超然与如来同乎。故金刚经曰。一切圣贤。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以是为技则技疑神。以是为道。则道疑圣。古之人与人皆学。而独至于是。其必有道矣。吾非学佛者。不知其所自入。独闻之孔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夫有思皆邪也。善恶同而无思。则土木也。云何能使有思而无邪无思而非土木乎。呜呼吾老矣。安得数年之暇。托于佛僧之宇尽发其书。以无所思心会如来意。庶几于无所得故而得者。谪居惠州。终岁无事。宜若得行其志。而州之僧舍无所谓经藏者。独榜其所居室曰思无邪斋。而铭之致其志焉。始吾南迁过虔州。与通守承议郎俞君括游。一日。访廉泉。入崇庆院观宝轮藏。君曰。是于江南壮丽为第一。其费二千余万。前长老昙秀始作之。几于成而寂。今长老惟湜嗣成之。奔走二老之间。劝导经营铢积寸累。十有六年而成者僧知锡也。子能愍此三士之劳。以一言记之乎。吾葢心许之。俞君博学能文。敏于从政。而恬于进取。数与吾书欲弃官相从学道。自虔罢归。道病卒于庐陵。虔之士民有巷哭者。吾亦为出涕。故作此文以遗湜锡。并论孔子思无邪之意与吾有志无书之叹使刻于石。且与俞君结未来之因乎。绍圣二年五月二十七日记。
○广州资福寺罗汉阁碑记
众生以爱。故入生死。由於爱境。有逆有顺。则生喜怒。造种种业。展转六趣。至千万刧。本所往来。惟有一爱。更无余病。佛大医王。对病为药。唯有一舍。更无余药。尝以此药。而治此病。如水救火。应手当灭。云何众生。不灭此病。是导师过。非众生咎。何以故。众生所爱。无过身体。父母有疾。割肉刺血。初无难色。若复隣人从其求乞一爪一发。终不可得。有二导师。其一清净。不入诸相。能知众生生死之本。能使众生了然见知不生不死出轮廻处。是处安乐。堪永依怙。无异父母。支体可舍。而况财物。其一导师。以有为心。行有为法。纵不求利。即自求名。譬如隣人求乞爪发终不可得。而况肌肉。以此观之。爱吝不舍。是导师过。设如有人。无故取米投坑穽中。见者为恨。若以此米。施诸鸟雀。见者皆喜。鸟雀无知。受我此施。何异坑穽。而人自然有喜有愠。如使导师有心有为。则此施者与弃何异。以此观之。爱吝不舍。非众生咎。四方之民。皆以勤苦。而得衣食。所得毫末。其苦无量。独此南越岭海之民。贸迁重宝。坐获富乐。得之也易。享之也愧。是故其人以愧故舍。海道幽险。死生之间。曾不容发。而况飘堕罗刹鬼国。呼号神天佛菩萨僧以脱须臾。当此之时。身非己有。而况财物。实同粪土。是故其人以惧故舍。愧惧二法。助发善心。是故越人。轻施乐舍。甲于四方。东莞古邑资福禅寺。有老比丘祖堂。其名未尝戒也。而律自严。未尝求也。而人自施。人之施堂。如物在衡。损益铢黍。了然觉知。堂之受施。如水涵影虽千万过。无一留者。堂以是故。创作五百大阿罗汉严净宝阁。涌地千柱。净空三成。壮丽之极。实冠南越。东坡居士见闻随喜。而说偈言。
五百大士栖此城。南珠大贝皆东倾。众心回春栢再荣。铁林东来阁乃成。宝骨未到先通灵。赤蛇白璧珠夜明。三十袭吉谁敢争。层檐飞空俯日星。海波不摇飓无声。天风徐来韵流铃。一洗障雾冰雪清。人无南北寿且宁。
○荐诚禅院五百罗汉记
熙宁十年。余方守徐州。闻河决凛渊入巨野。首灌东平。吏民恟惧不知所为。有僧应言。建策凿清冷口。道积水北入于古废河。又北东入于海。吏方持其议。言强力辩口。慨然论可。决状甚明。吏不能夺。卒以其言决之。水所入如其言。东平以安。言有力焉。众欲为请赏。言笑谢去。余固异其人。後二年移守湖州。而言自郓来。见余於宋曰。吾郓人也。少为僧。以讲为事。始钱公子飞使吾创精舍于郓之东阿北新桥。镇且造铁浮屠十有三级。高伯二十尺。既成。而赵公叔平请诸朝。名吾院曰荐诚。岁度僧以守之。今将造五百罗汉像于钱塘而载以归。度用钱五百万。自丞相潞公以下皆吾檀越也。余于是。益知言真有过人者。又六年。余自黄州迁于汝。过宋。而言适在焉。曰。像已成。请我记之。呜呼。士以功名为贵。然论事易。作事难。作事易。成事难。使天下士皆如言论必作。作必成者。其功名岂少哉。其可不为一言。
○应梦罗汉记
元丰四年正月二十一日。余将往岐阳。宿于团封。梦一僧破面流血。若有所诉。明日。至岐亭过一庙。中有阿罗汉像。左龙右虎。仪制甚古。而面为人所坏。顾之惘然。庶几畴昔所见乎。遂载以归。完新而龛之。投于安国寺。四月八日。先妣武阳君忌日。饭僧于寺。乃记之。
○黄州安国寺记
元丰二年十二月。余自吴兴守得罪。上不忍诛。以黄州团练副使使思过而自新焉。其明年二月至黄。舍舘粗定。衣食稍给。闭门却扫。收召魂魄。退伏思念。求所以自新之方。反观从来擧意动作。皆不中道。非独今之所以得罪者也。欲新其一。恐失其二。触类而求之。有不可胜悔者。于是喟然叹曰。道不足以御气。性不足以胜习。不鉏其本而耘其末。今虽改之。後必复作。盍归诚佛僧求一洗之得。城南精舍曰安国寺。有茂林修竹陂池亭榭。间一二日。輙往焚香。默坐深自省察。则物我相忘。身心皆空。求罪始所从生。而不可得。一念清净。染污自落。表里翛然。无所附丽。私窃乐之。且往而暮还者五午于此矣。寺僧曰。继连为僧。首七年得赐衣。又七年当赐号欲谢去。其徒与父老相率留。连笑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卒谢去。余以是愧其人。七年。余将有临汝之行。连曰。寺未有记具石。请记之。余不得辞。寺立于伪唐保大二年。始名护国。嘉佑八年。赐今名。堂宇斋阁。连皆易新之。严丽深稳。悦可人意。至者忘归。岁正月。男女万人。会庭中饮食作乐。且祠瘟神。江淮旧俗也。四月六日。汝州团练副使员外置眉山苏轼记。
○方丈记
年月日。住持传法沙门惟谨重建方丈上祝天子万寿。永作神主。敛时五福。敷锡庶民。地狱天宫。同为净土。有性无性。齐成佛道。
○南华长老题名记
学者以成佛为难乎。累土画沙童子戏也。皆足以成佛。以为易乎。受记得道。如菩萨大弟子皆不任问疾。是义安在。方其迷乱颠倒。流浪苦海之中。一念正中。(正中一作正真)万法皆具。及其勤苦功用。为山九仞之後。毫厘差失。千劫不复。呜呼。道固如是也。岂独佛乎。子思子曰。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孟子则以为。圣人之道。始于不为穿窬。而穿窬之恶。成於言不言。人未有欲为穿窬者。虽穿窬亦不欲也。自其不欲为之心而求之。则穿窬足以为圣人。可以言而不言。不可以言而言。虽贤人君子亦不能免也。因其不能免之过而遂之。则贤人君子有时而为盗。是二法者。相反而相为用。儒与释皆然。南华长老明公。其始葢学于子思孟子者。其後弃家为浮屠氏。不知者以为逃儒归佛。不知其犹儒也。南华自六祖大鉴示灭。其传法得眼者散而之四方。故南华为律寺。至吾宋天禧三年。始有诏以智度禅师普遂住持。至今明公。葢十一世矣。明公告东坡居士曰。宰官行世间法。沙门行出世间法。世间即出世间。等无有二。今宰官传受。皆有题名壁记。而沙门独无有。矧吾道塲实补佛祖处。其可不严其传。子为我记之。居士曰。诺。乃为论儒释不谋而同者以为记。
○观玅堂记
不忧道人谓欢喜子曰。来我所居室。汝知之乎。沈寂湛然。无有喧争。塔然其中。死灰槁木。以异而同。我既名为观玅矣。汝其为我记之。欢喜子曰。是室云何而求我。况乎妙事了无可观。既无可观。亦无可说。欲求少分可以观者。如石女儿终无有。欲求多分可以说者。如虚空花。究竟非实。不说不观。了达无碍。超出三界。入智慧门。虽然如是置之不可执偏。强生分别。以一味语断之。无疑。譬用筌蹄以得鱼兔。及施灯烛以照丘坑获鱼兔矣。筌蹄了忘。知丘坑处。灯烛何施。今此居室。熟为玅与。萧然是非行住坐卧。饮食语默具足。众妙无不现前。览之不有。覩之不无。倐知觉知要。玅如此。当持是言普示来者入此室时作如是观。(一本作倐之)
○法云寺礼拜石记
夫供养之具。最为佛事先。其法不一。他山之石。平不容垢。横展如席。愿为一座具之用。晨夕礼佛。以此归依。当敬礼无所观时。运心广博。无所不在。天上人间。以至地下。悉触智光。闻我佛修道时。刍泥巢顶沾佛。气分後。皆受报则礼佛也。其心实重有德者至是礼也。愿一拜一起无过。父母乘此愿力不堕三涂。佛力不可尽。石不可尽。愿力不可尽。三者既不可尽。二亲或生生世世亦不可尽。今对佛宣白。惟佛实照之。
○静常斋记
虚而一。直而正。万物之生芸芸。此独漠然而自定。吾其命之曰静。泛而出。渺而藏。万物之逝滔滔。此独且然而不忘。吾其命之曰常。无古无今。无生无死。无终无始。无後无先。无我无人。无能无否。无离无着。无证无修。即是以观。非愚则痴。舍是以求。非病则狂。昏昏默默。了不可得。混混沌沌。茫不可论。虽有至人。亦不可闻。闻为真闻。亦不可知。知为真知。是犹在闻见之域。而不足以髣髴。况缘迹逐响。以希其至。不亦难哉。既以是为吾号。又以是为吾室则有名之累。吾何所逃。然亦赴寂之指南。而求道之鞭影乎。
○清风阁记
文志大师应符居成都玉谿上。为阁曰清风。以书来求文为记。五返而益勤。余不能已。戏为浮屠语以问之。曰。符而所谓身者。汝之所寄也。而所谓阁者。汝之所以寄所寄也。身与阁。汝不得有。而名乌乎施。名将无所施。而安用记乎。虽然我为汝放心遗形而强言之。汝亦放心遗形而强听之。木生于山。水流于渊。山与渊且不得有。而人以为己有。不亦惑与。天地之相磨虚空。与有物之相推。而风於是焉生。执之而不可得也。逐之而不可及也。汝为居室而以名之。吾又为汝记之。不亦大惑与。虽然世之所谓己有而不惑者。其与是奚辨。若是而可以为有耶。则虽汝之有是风可也。虽为居室而以名之吾又为汝记之可也。非惑也。风起於苍茫之间。彷徨乎山泽激越乎城郭道路。虚徐演漾。以迅汝之轩窻栏楯幔帷。而不去也。汝隐几而观之。其亦有得乎。力生於所激。而不自为力。故不劳。形生於所遇。而不自为形。故不竆。尝试以是观之。
东坡禅喜集(卷之五终)
[book_title]东坡禅喜集(卷之六)
日本 森大狂 校订
书诸经後第六
○书孙元忠所书华严经後
余闻。世间凡富贵人及诸天龙鬼神具大威力者。修无上道难。造种种福业易。所发菩提心。旋发旋忘。如饱满人厌弃饮食。所作福业。擧意便成。如一滴水流入世间即为江河。是故佛说。此等真可畏怖。一念差失。万劫堕坏。一切龙服。地行天飞。佛在依佛。佛灭依僧。皆以是故。维镇阳平山子龙灵变莫测。常依觉实二天比丘。有大檀越孙温靖公。实能致龙。与相宾友。曰雨曰霁。惟公所欲。公之与此二大比丘及此二龙。必同事佛。皆受佛记故。能于未来世。各以愿力而作佛事。观公奏疏。本欲为龙作庙。又恐血食。与龙增业。故止。乞度僧以奉祠宇。公之爱龙。如爱其身。祗令作福。不令造业。若推此心以及世间。待物如我。待我如物。予知此人与物无二。觉既圆寂。公亦弃世。其子元忠。为公亲书华严经八十卷。累万字无有一点一画见怠惰相。人能摄心。一念专静。便有无量应感。而元忠此心尽八十卷。终始若一。予知诸佛悉已见闻。若以此经置此山中。则公与二士若龙在在处处。皆当相见共度众生。无有竆尽。而元忠与予亦当与焉。
○书若逵所书经後
怀楚比丘示我若逵所书二经。经为几品。品为几偈偈为几句。句为几字。字为几画。其数无量。而此字画平等若一无有高下轻重大小。云何能一。以忘我故。若不忘我。一画之中。已现一相。而况多画。如海上沙。是谁磋磨。自然匀平。无有麤细。如空中雨。是谁挥洒。自然潇散。无有疎密。咨尔楚逵。若能一念了是法门。于刹那顷转八十藏。无有忘失一句一偈。东坡居士说是法已。复还其经。
○书金光明经後
轼之幼子过。其母同安郡君王氏讳闵之字季章。享年四十有六以元佑八年八月一日卒于京师。殡于城西慧济院。过未免丧。而从轼迁于惠州。日以远去其母之殡为恨也。念将祥除无以申罔极之痛。故亲书金光经四卷手自装治。送虔州崇庆禅院新经藏中。欲以资其母之往生也。泣而言於轼曰。书经之劳微矣。不足以望丰报。要当口诵而心通手书而身履之。乃能感通佛祖升济神明。而小子愚冥。不知此经皆真实语也。抑寓言也。当云何见云何行。轼曰。善哉问也。吾甞闻张文定公安道。曰。佛乘无大小。言亦非虚实。顾我所见如何耳。万法一致也。我若有见。寓言即是实语。若无所见。实寓皆非。故楞严经云。若一众生未成佛。终不于此取涅盘。若诸菩萨急于度人不急于成佛。尽三界众生皆成佛已。我乃涅盘。若诸菩萨觉知此身无始以来皆众生相。冤亲拒受。内外障护。即卵生相。坏彼成此。损人益己。即胎生相。爱染留连。附记有无。即湿生相。一切幻变。为己主宰。即化生相。此四众生相者。与我流转。不觉不知。勤苦修行。幻力成就。则此四相仗我诸根为涅盘相。以此成佛。无有是处。此二菩萨。皆是正见。乃知佛语非寓非实。今汝若能为流水长者。以大愿力象取无碍法水以救汝流浪渴涸之鱼。又能观诸世间。虽甚可爱。而虚幻无实。终非我有者。汝即舍离。如萨埵王子舍身。虽甚可恶。而业所驱迫。深可怜悯者。汝即布施。如萨埵王子施虎。行此舍施如饥就食。如渴求饮。则道可得佛可成母可拔也。过再拜稽首愿书其末。绍圣二年八月一日。
○书楞伽经後
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先佛所说微妙第一真实了义故。谓之佛语心品。祖师达磨以付二祖曰。吾观震旦所有经教。惟楞伽四卷可以印心。祖祖相受以为心法。如医之有难经。句句皆理。字字皆法。後世达者。神而明之。如盘走珠。如珠走盘。无不可者。若出新意。而弃旧学以为无用。非愚无智。则狂而已。近岁学者各宗其师。务从简便得一句一偈。自谓了证。至使妇人孺子拍掌喜笑争谭禅悦。高者为名。下者为利。余波末流无所不至。而佛法微矣。譬如俚俗医师不由经论直授方药。以之疗病。非不或中。至于遇病輙应悬断死生。则与知经学古者不可同日语矣。世人徒见其有一至之功或捷于古人。因谓。难经不学而可。岂不误哉。楞伽义趣幽眇。文字简古。读者或不能句。而况遗文以得义。忘义以了心者乎。此其所以寂寥于世几废而仅存也。太子太保乐全先生张公安道。以广大心得清净觉。庆历中尝为滁州至一僧舍偶见此经入手。悦然如获旧物。开卷未终。夙障冰解。细视笔画。手迹宛然。悲喜太息。从是悟入。常以经首四偈发明心要。轼游於公之门三十年矣。今年二月。过南都见公於私第。公时年七十九。幻灭都尽。慧光浑圆。而轼亦老於忧患。百念灰冷。公以为可教者。乃授此经。且以钱三十万使印施于江淮间。而金山长老佛印大师了元曰。印施有尽。若书而刻之。则无尽。轼乃为书之。而元使其侍者晓机走钱塘求善工刻之板。遂以为金山常住。元丰八年九月日。朝奉即新差知登州军州兼管内劝农事骑都尉借绯苏轼书。
○金刚经跋尾
闻昔有人受持诸经。摄心专玅。常以手指作捉笔状。於虚空中写诸经法。是人去後。此写经处。自然严净。雨不能湿。凡见闻者。孰不赞叹。此希有事。有一比丘。独拊掌言。惜此藏经。止有半藏。乃知此法有一念在。即为尘劳。而况可以声求色见。今此长者谭君文初以念亲故。示入诸相。取黄金屑书金刚经。以四句偈悟入本心。灌流诸根。六尘清净。方此之时。不见有经。而况其字。字不可见。何者为金。我观谭君。孝慈忠信。内行纯备。以是众善庄严此经。色相之外。炳然焕发诸世间眼。不具正见。使此经法缺陷不全。是故我说。应如是见。东坡居士说是法已。复还其经。
○书柳子厚大鉴禅师碑後
释迦以文教其译於中国。必托於儒之能言者。然後传远。故大乘诸经至楞严。则委曲精尽。胜玅独出者。以房融笔授故也。柳子厚南还。始究佛法。作曹谿南岳诸碑玅绝古今。而南华今无刻石者。长老重辨师。儒释兼通。道学纯备。以谓自唐至今。颂述祖师者多矣。未有通亮简正如子厚者。葢推本其言。与孟轲氏合。其可不使学者昼见而夜诵之。故具石请予书其文。唐史。元和中马总自虔州刺史迁安南都护。徙桂管经畧观察使。入为刑部侍郎。今以碑考之。葢自安南迁南海。非桂管也。韩退之祭马公文亦云。自交州抗节番愚。曹谿諡号决非桂师。所当请以是知唐史之误。当以碑为正。绍圣二年六月九日。
○书正信和尚塔铭後
太安杨氏。世出名僧。正信表公兄弟三人。其一曰仁庆。故眉僧正。其一曰元俊。故极乐院主今大安治平院也。皆有高行。而表公行解超然。晚以静觉。三人皆与吾先大父职方公吾先君中大夫游相善也。熙宁初。轼以服除将入朝。表公适卧病。入室告别。霜发寸余。目光了然骨尽出。如畵须菩提像可畏也。轼盘桓不忍去。表曰。行矣。何处不相见。轼曰。公能不远千里相从乎。表曰。佛言。生正信家千里从。公无不可者。然吾葢未也。已而果无恙。至六年乃寂。是岁。轼在钱塘。梦表若告别者。又十五年。其徒法用以其所作偈颂及塔记相示。乃书其末。
○书黄鲁直李氏传後
无所厌离。何从出世。无所欣慕。何从入道。欣慕之至。亡子见父。厌离之极。燖鷄出汤。不极不至。心地不净。如饭中沙。与饭皆熟。若不含糊。与饭俱咽。即须吐出与沙俱弃。善哉。佛子作清净饭。净米去沙。终不能尽。不如即用。本所自种。元无沙米。此米无沙。亦不受沙。非不受也。无受处故。
东坡禅喜集(卷之六终)
[book_title]东坡禅喜集(卷之七)
日本 森大狂 校订
序传文疏书第七
○送钱塘僧思聪归孤山叙
天以一生水。地以六成之。一六合而水。可见虽有神禹不能知。其孰为一孰为六也。子思子曰。自明诚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诚明合而道。可见虽有黄帝孔丘不能知。其孰为诚孰为明也。佛者曰。戒生定。定生慧。慧独不生定乎。伶玄有言。慧则通。通则流。是焉知真慧哉。醉而狂。醒而止。慧之生定通之不流也审矣。故夫有目而自行。则褰裳疾走常得大通。无目而随人。则车轮曳踵。常仆坑穽。慧之生定。速于定之生慧也。钱塘僧思聪。七岁善弹琴。十二舍琴而学书。书既工。十五舍书而学诗。诗有奇语。遂读华严经入法界海慧。今年二十有九。老师宿儒皆爱敬之。秦少游取楞严观世音语字之曰闻复。使聪日进而不已。自闻思修以至于道。则华严法界海慧尽为蘧庐。而况书诗与琴乎。虽其苦之。学道无自虚空入者。轮扁斲轮。伛偻承蜩。苟有以之具巧智。物无陋者。聪若得道。琴与书皆与有力。诗其尤也。聪能如水镜以一含万。则书与诗当益奇。吾将观焉以为聪得道浅深之。候。
○僧圆泽传
洛师慧林寺。故光禄卿李憕居第。禄山陷东都。憕以居守死之。子源少时。以贵游子豪侈。善歌闻于时。及憕死悲愤。自誓不仕不娶不食肉。居寺中五十余年。寺有僧圆泽。富而知音。源与之游甚密。促膝交语竟日。人莫能测。一日。相约游蜀青城蛾眉山。源欲自荆州沂峡。泽欲取长安斜谷路。源不可曰。吾已绝世事。岂可复道京师哉。泽默然久之曰。行止固不由人。遂自荆州路。舟次南浦。见妇人锦裆负甖而汲者。泽望而泣曰。吾不欲由此者为是也。源惊问之。泽曰。妇人姓王氏。吾当为之子。孕三岁矣。吾不来。故不得乳。今既见。无可逃者。公当以符呪助我速生。三日浴儿时。愿公临我。以笑为信。後十三年中秋月夜。抗州天竺寺外当与公相见。源悲悔。而为具沐浴易服。至暮泽亡而妇乳。三日。往视之。儿见源果笑。具以语王氏。出家财葬泽山下。源遂不果行。反寺中问其徒。则既有治命矣。後十二年。自洛适吴赴其约。至所约闻葛洪川畔有牧童扣角而歌之。曰。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呼问泽公徤否。答曰。李公真信士。然俗缘未尽。慎勿相近。惟勤修不惰。乃复相见。又歌曰。身前身後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吴越山川寻已徧。却回烟棹上瞿塘。遂去不知所之。後二年。李德裕奏源忠臣子笃孝。拜谏议大夫。不就意死寺中。年八十。
○南华长老重辨逸事
契嵩禅师常瞋人。未尝见其笑。海月慧辨师常喜人。未尝见其怒。予在钱塘。亲见二人。皆趺坐而化。嵩既茶毘。火不能坏。益薪炽火。有终不坏者五。海月比葬。面如生且微笑。乃知二人以瞋喜作佛事也。世人视身如金玉。不旋踵为粪土。至人反是。余以是知。一切法以爱故坏。以舍故常在。岂不然哉。予迁岭南。始识南华重辨长老语终日。知其有道也。予自海南还。则辨已寂久矣。过南华吊其众。问塔墓所在。众曰。我师昔作寿塔南华之东数里。有不悦师者葬之别墓。既七百余日矣。今长老明公独奋不顾。发而归之寿塔。改棺易衣。擧体如生。衣皆鲜芳。众乃大服。东坡居士曰。辨视身为何物。弃之尸陀林以饲鸟乌。何有安以寿塔为。明公知辨者。特欲以化服同异而已。乃以茗果奠其塔。而书其事。以遗其上足南华塔主可兴师。时元符三年十二月十九日。
○祭龙井辨才文
呜呼。孔老异门。儒释分宫。又于其间禅律相攻。我见大海。有北南东。江河虽殊。其至则同。虽大法师自戒定通。律无持破。垢净皆空。讲无辩讷。事理皆融。如不动山。如常撞钟。如一月水。如万窍风。八十一年。生虽有终。遇物而应。施则无竆。我初适吴。甞见五公。讲有辨臻。禅有琏嵩。後二十年。独余此翁。今又往矣。後生谁宗。道俗欷歔。山泽改容。谁持一盃。往吊龙井。(龙井一作井龙)我去杭时。白叟黄童。要我复来。已许于中。山无此老。去将安从。噫参寥子。往奠必躳。岂无他人。莫写我胸。
○舍铜龟子文
苏州报恩寺重造古塔。诸公皆舍所藏舍利。予无舍利可舍。独舍盛舍利者。敬为四恩三有舍之。故人王顺为武功宰。长安有修古塔者。发旧葬得之以遗余。余以藏私印。成坏者。有形之所不免。而以藏舍利。则可以久存。藏私印。或以速坏。贵舍利而贱私印。乐久存而悲速坏。物岂有是哉。余其并是舍之。
○请净慈法涌禅师入都疏
京师禅学之盛。发于本秀二公。本既还山。秀复入寂。驸马都尉张君子来聘法涌继扬宗风。东坡居士适在钱塘。实为敦劝。太丘道广。广则难周。仲擧性峻。峻则少通。法涌童子画沙已具佛智。维摩无语。犹涉二门。虽吾先师。不异是说。质之孔孟。葢有成言。不为穿窬。仁义不可胜用。博施济众。尧舜其犹病诸。我愿法涌。广大慈悲。印宗仁得仁之侣。深严峻峙。呵未证谓证之人本自不然。伏惟珍重。
○重请戒长老住石塔疏
大士未曾说法。谁作金毛之声。众生各自开堂。何关石塔之事。去无作相。住亦随缘。长老戒公。开不二门。施无尽藏。念西湖之久别。本是偶然。为东坡而少留。无不可者。一时作礼。重听白椎。渡口船回。依旧云山之色秋来雨过。一新钟鼓之音。
○怪石供
禹贡。青州有铅松怪石。解者曰。怪石石似玉者。今齐安江上往往得美石。与玉无辨。多红黄白色。其文如人指上螺。精明可爱。虽巧者以意绘畵。有不能及。岂古所谓怪石者耶。凡物之丑好。生于相形。吾未知其果安在也。使世间石皆若此。则今之凡石覆为怪矣。海外有形语之国。口不能言。而相喻以形。其以形语。也捷于口。使吾为之。不己难乎。故夫天机之动。忽焉而成。而人真以为巧也。虽然自禹以来怪之矣。齐安小儿浴于江时。有得之者。戏以饼饵易之。既久得二百九十有八枚。大者兼寸。小者如枣菱茨。其一如虎豹有口鼻眼。处以为群石之长。又得古铜盆一枚。以盛石。挹水注之粲然。而庐山归宗佛印禅师。适有使至。遂以为供。禅师尝以道眼观一切世间。混沦空洞。了无一物。虽夜光尺璧与瓦砾等。而况此石。虽然愿受此供灌以墨池水。强为一笑。使自今已往山僧野人欲供禅师而力不能辨衣服饮食卧具者皆得以净水注石为供。葢自苏子瞻始。
○後怪石供
苏子既以怪石供佛印。佛印以言刻诸石。苏子闻而笑曰。是安所从来哉。予以饼易诸小儿者也。以可食易无用。予既足笑矣。彼又从而刻之。今以饼供佛印。佛印必不刻也。石与饼何异。参寥子曰。然供者幻也。受者亦幻也。刻其言者亦幻也。夫幻何适而不可。擧手而示苏子曰。供此而揖人。人莫不喜。戟此而詈人。人莫不怨。同是手也。而喜怒异世未有非之者也。子诚知拱戟之皆幻。则喜虽存而根亡。刻与不刻无不可者。苏子大笑曰。子欲之耶。乃亦以供之凡二百五十并二石盘云。
○答范蜀公书
承别纸示谕。麴蘖有毒。平地生出醉乡土偶作祟。眼前妄见佛国。公欲哀而救之。问所以救者。小子何人。固不敢妄对。公方立仁义以为城池。操诗书以为干楯。则舟中之人尽为敌国。虽公盛德。小子亦未知胜负所在。愿公宴坐静室。常作是念。当观彼能惑之性安所从生。又观公欲救之心作何形段。此犹不立。彼复何依。虽黄面瞿昙。亦须敛袵。而况学之者耶。聊复信笔以发公千里一笑而已。
○答毕仲擧书
所云读佛书及合药救人二事。以为闲居之赐甚厚。佛书旧亦尝看。但闇塞不能通其玅。独时取其麤浅假说以自洗濯。若农夫之去艹。旋去旋生。虽若无益。然终愈于不去也。若世之君子。所谓超然玄悟者仆不识也。往时陈述古好论禅。自以为至矣。而鄙仆所言为浅陋。仆甞语述古。公之所谈。譬之饮食龙肉也。而仆之所学猪肉也。猪之与龙则有间矣。然公终日说龙肉。不知仆之食猪。也实美而真饱也。不知君所行。於佛书者果何耶。为出生死超三乘遂作佛乎。抑尚与仆辈俯仰也。学佛老者。本期于静而达。静似懒。达似放。学者或未至其所期。而先得其所似。不为无害。仆常以此自疑。故亦以为献。来书云。处世得安稳无病粗衣饱饭不作冤业。乃为至足。三复斯言。感叹无竆。世人所作。举足动念。无非成业。不必刑杀无罪。取非其有。然後为冤业也。无缘面论。以当一笑而已。
○答参寥书
净慧琳老及诸僧知因见致恳。知为默祷於佛令丞还中州。甚荷至意。自揣省事以来。亦粗为知道者。但道心数起。数为世乐所移夺。恐是诸佛知其难化故。以万里之行相调伏耳。少游不知(知一作忧)其不了此境。但得他老儿不动怀。其余不足云也。
东坡禅喜集(卷之七终)
[book_title]东坡禅喜集(卷之八)
日本 森大狂 校订
○禅喜纪事第八
苏子由谪高安。云庵时时相过。有聪禅师。亦蜀人。一夕云庵梦。同子由聪迓五祖戒禅师。既觉语子由。而聪亦至。子由曰。方与洞山说梦。子今来。同说梦乎。聪曰。夜来梦。吾三人迎戒和尚。子由曰。世间果有同梦者。久之东坡书至。曰。已至奉新。旦夕相见。三人喜出城。而坡至。则以语坡。坡曰。轼七八岁。常梦是僧。又先妣方孕时梦。一僧来托宿。及谪英州。云居佛印遣书至南昌。坡引纸大书曰。戒和尚又错脱也。後监玉局观。作偈答南华长老曰。恶业相缠四十年。常(常一作当)行八捧十三禅。却着衲衣归玉局。自疑身是五通仙。(冷斋夜话)
苏子瞻。九日寻臻闍梨。遂泛小舟至慧勤书院。诗云。白发长嫌岁月侵。病眸兼怕酒杯深。南屏老宿间相访。东阁郎君懒重寻。试碾露芽烹白云。休拈霜蕊嚼黄金。扁舟又载平湖去。欲访孤山支道林。(西湖游览志余)
有室曰楞伽。宋太子少保张安道自翰林学士出守滁州。一日入琅琊山藏院呼梯。梯梁得木匣。发而视之。乃楞伽经也。恍然觉其前身葢知藏僧也。写楞伽经未终而化。安道续书残轴。笔迹宛然如昔。元丰末。东坡居士苏轼过南都。安道出此经授轼。且以钱三十万使镂板印施於江淮间。轼曰。此经在他人犹为希世之宝。况於公乎。请家藏为子孙无竆之福。金山龙游寺主僧了元谓轼曰。印施有尽。书而刻之。则无尽矣。轼乃留金山元请代书之。使侍者晓机走钱塘求善工。镂板流传四方。乾道丙子主僧宝印即轼写经处扁曰楞伽室。(说郛戴坦)
风篁岭多苍筤筱荡。风韵凄清。至此林壑深沈。迥出尘表。流淙活活自龙井而下。四时不绝。岭故丛薄荒密。元丰中。僧辨才淬治洁楚。名曰风篁。苏子瞻访辨才龙井。送至岭上。左右惊曰。远公过虎溪矣。辨才笑曰。杜子有云。与子成二老。来往亦风流。遂作亭岭上名曰过溪。亦曰二老。子瞻纪之。诗云。日月转双毂。古今同一丘。惟此鹤骨老。凛然不知秋。去住两无碍。人士争挽留。去如龙出水。雷雨卷潭湫。来如珠还浦。鱼鳖争骈头。此生暂寄寓。常恐名实浮。我比陶令媿。师为远公优。送我过虎谿。溪水当逆流。聊使此山人永记二老游。大千在掌握。宁有离别忧。(田汝成)
东坡在惠州时。其家居江浙。以地远无人致书为忧。有道人卓契顺者。慨然叹曰。惠州不在天上。行即到矣。因请书以行。佛印因致书云。常读退之送李愿归盘谷序。愿不遇知于主上者。犹能坐茂树以终日。子瞻中大科。登金门上玉堂。远放寂寞之滨。权臣忌子瞻为宰相耳。人生一世间如白驹之过隙。二三十年功名富贵。转盻成空。何不一笔勾断。寻取自家本来面目。万劫常住。永无堕落。纵未得到如来地。亦可以骖驾鸾鹤翱翔三岛为不死人。何乃胶柱守株待入恶趣。昔有问师。佛法在甚麽处。师云。在行住坐卧处着衣吃饭处痾屎撒溺处没理没会处。死活不得处。子瞻胸中有万卷书。下笔无一点尘到这地位不知性命所在。一生聪明要做甚麽。三世佛则是一个有血性的汉子。子瞻若能脚下承当。把三二十年富贵功名。贱如泥土努力。向前。珍重珍重。(钱世昭昭)
哲宗问左右。苏轼衬朝章者何服。对曰。道衣。南行时带一轴弥陀曰。此轼生西方公据也。(唾玉集)
子由诵楞严经悟一解六亡之义。自言。於此道更无碍。然其作风痹诗。乃有数尽。吾则行未应堕冥漠之句。则於理尚有碍也。而东坡乃谓。子由闻道先我何耶。东坡奉新别子由诗云。何以解我忧。粗了一事大。笑遯儿诗云。中年忝闻道。梦幻讲以详。故赠钱道人诗云。首断故应无断者。氷消那复有氷知。主人苦苦令侬认。认主人人竟是谁。又云。有主还须更有宾。不如无镜自无尘。只从半夜心安後。失却当年觉痛人。赠东林总长老诗云。溪声便是广长舌。山色岂非清净身。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擧似人。如此善句。虽宿老衲不能屈也。(诗话总龟)
东坡元丰末年。得请归耕阳羡。舟次瓜步。以书抵金山了元禅师曰。不必出山。当学赵州三等接人。元得书径来。东坡迎笑问之以偈。为献曰。赵州当日少谦光。不出山门见赵王。争似金山无量相。大千都是一禅床。东坡拊掌称善。(诗话总龟)
东坡求龙井辨才师塔碑於黄门。书云。兄自觉谭佛不如弟。今此文见栾城後集。又天竺海月塔碑。以坡与之游。故铭云。我不识师面。知其心中事。儒者谈佛为坡公所取。惜火失其书翰。(苏籕)
钱塘西湖寿星寺老僧则廉言。先生作郡。倅日始与参寥子同登方丈。即顾谓参寥曰。某生平未甞至此。而眼界所视。皆若素所经历者。自此上至忏堂。甞有九十二级。遣人数之。果如其言。即谓参寥子曰。某前身山中僧也。今日寺僧皆吾法属耳。後每至寺。即解衣盘礡。久而始去。则廉时为僧雏侍侧。每暑日袒露竹阴间。细视公背有黑子若星斗状。世人不得见也。即北山君谓颜鲁公曰。志金骨记名山籍是也。
仲殊嗜蜜。思聪嗜琴。东坡诗所谓。招得琴聪与蜜仲殊者是也。仲殊善词。而小调尤胜。而诉衷情。咏西湖咏夏景。风流蕴籍不减少年。然恐非莲社本色也。(西湖游览志余)
云闍棃者居宝山。苏子佐都游宝山。偶入方丈。小院阒然。有僧隐几低头读书。与之语漠然不对。问其隣僧曰。此云闍棃也。不出十五年矣。不数月卒。苏子再往访之。吊以诗云。云师来宝山。一住十五秋。读书常闭户。客至不擧头。去年造其室。清坐忘百忧。我初无言说。佛亦无对酧。今来复扣户。空房但飀飀。云已灭无余。薪尽火不留。却疑此室中。常有斯人否。所遇孰非梦。事过吾何休。(西湖游览志余)
苏子瞻守杭日。有妓名琴操。颇通佛书解言辞。子瞻喜之。一日游西湖。戏语琴操曰。我作长老。汝试参禅。琴操敬诺。子瞻问曰。何谓湖中景。对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何谓景中人。对曰。裙拖六幅湘江水。髻挽巫山一段云。何谓人中意。对曰。随他杨学士。鼈杀鲍参军。如此究竟何如。子瞻曰。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琴操言下大悟。遂削发为尼。(西湖游览志余)
子瞻在黄州。参寥子自钱塘访之。酒中。子瞻令官妓马聘々乞诗于参寥子。参寥口占云。多谢尊前窈窕娘。好将幽梦恼襄王。禅心已作粘泥絮。不逐春风上下狂。子瞻喜曰。予尝见柳絮落泥中。谓可入诗料。不意此老收得。可惜也。(同上)
苏子瞻尝谓予曰。释氏之徒。诸佛教法所系。不可以庶俗待之。或有事至庭下。则吾徒当以付嘱流通为念。与之阔略可也。(张啇英)
皎然禅师赠吴马处士诗云。世人不知心是道。只言道在他方玅。还如瞽者望长安。长安在东望西笑。东坡代答曰。寒时便惧热时风。饥汉那知食药功。莫怪禅师向西咲。缘师身在长安东。(百斛明珠)
人间无漏仙。兀兀三盃醉。世上无眼禅。昏昏一觉睡。虽然无交涉。其柰略相似。相似尚如此。何况真个是。余奉使关西见邸店壁上书此数句。爱而诵之。故海上作浊醪有玅理赋。曰。尝因既醉之。适方识此心之正。此老言心之正。与孟子言人之性善何异。(同上)
东坡游庐山至东林。作二偈曰。溪声便是广长舌。山色岂非清净身。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举似人。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看山了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山谷曰。此老。於般若横说竪说。了无剩语。非笔端有口。安能吐此不传之玅乎。(冷斋夜话)
东坡居士过龙光。求大竹作肩舆。得两竿。时南华珪首座方受请为北山长老。乃留一偈院中待其至授之。以为他时语录中第一问。云。斫得龙光竹两竿。持归岭上万人看。竹中一滴曹溪水。涨起江头十八滩。
东坡南迁。有侍儿王朝云请从行。坡佳之作诗。有序云。世谓。白乐天有鬻骆马放杨枝词佳。其至老病不忍去也。然梦得诗云。春尽絮飞留不得。随风好去落谁家。乐天亦曰。病与乐天相伴住。春随樊素一时归。则樊素竟去也。余有数妾。四五年间相继别去。独朝云随余南迁。因读乐天诗。戏作此赠之。云。不学杨枝别乐天。且同通德伴伶玄。阿奴络秀方同老。天女维摩总解禅。经卷药罏新活计。舞彩歌扇旧因缘。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阳云雨仙。葢绍圣元年十一月也。三年七月朝云卒。葬于西禅寺松林中。直大圣塔。和前诗云。苗而不秀岂其天。不使童乌与我玄。驻景恨无千岁药。赠行惟有小乘禅。伤心一念偿前债。弹指三生(生一作声)断後缘。归卧竹根无远近。夜深惟礼塔中仙。
予过济南龙山。镇监税宋宝国出王氏华严经解相示曰。公之于道可谓至矣。予问宝国。华严有八十卷。今独解其一何也。宝国曰。王氏谓我。此佛语深玅。其余皆菩萨语尔。予曰。予藏经取佛语数句置菩萨语中。复取菩萨语置佛语中。子能识其是非矣。曰。不能也。非独子不能。王氏亦不能。予昔在岐下。闻沂阳猪肉至美。遣人置之。使者醉。猪夜逸。置他猪以偿。吾不知也。而与客食。皆大诧以为非他产所及。已而事败。客皆大惭。今王氏之猪未败耳。昔者买肉娼女歌。或因以悟。若一念清净。墙壁瓦砾。皆说无上法。而云佛语深玅菩萨不及。岂非梦中语乎。宝国曰。唯唯。
东坡云。日者。王寔王宁见访。寔韩持国少傅之壻也。因问持国安否。寔宁皆曰。自致政尤好观伎。甞自谓人曰。吾已癃老。且将声乐酒色以娱年。不尔无以度日。东坡曰。惟其残年。正不当尔。君兄弟至亲且旧。愿为某传一语于持国可矣。寔宁曰。诺。坡曰。顷有一老人。未尝参禅。而雅合禅理。死生之际。极为了然。一日置酒。大会亲友。酒阑。语众曰。老人即今且去。因摄衣正坐。将奄奄然。诸子乃遑遽呼号曰。大人今日乃与世诀乎。愿留一言为教。老人曰。本欲无言。今为汝恳只且。第一五更起。诸子未谕。曰。何也。老人曰。惟五更可以勾当自家事。日出之後。欲勾当则不可矣。诸子曰。家中幸丰。何用蚤起。擧家诸事。皆是自家事也。岂有分别。老人不然。所谓自家事者。是死时将得去者。吾平生治生。今日就化。可将何者去。诸子颇悟。今持国果自以谓残年。请二君言与持国但言。某请持国勾当自家事。与其劳心声酒。不若为可以死时将去者计也。坡又曰。范景仁平生不好佛。晚年清慎。减节嗜慾。一物不芥蔕于心。真却是学佛作家。然至死常不取佛法。某谓。景仁虽不学佛。而达佛理。虽毁佛骂祖亦不害也。
东坡泛颖诗。散为百东坡。顷刻复在兹。刘湏溪谓本传灯录。按传灯录。良价禅师因过水覩影而悟。有偈云。切忌从他觅。迢迢与我疎。我今独自往。处处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丹铅总录)
苏东坡自谓。窜逐海上。去死地稍近。心颇忧之。愿学寿禅师放生以证善果。敬以亡母蜀郡太君程氏遗留簮珥。尽买放生。以荐父母冥福。其子迈在东坡之侧。见所买放生。盈轩蔽地。或掉尾乞命。或悚翅哀鸣。迈怜悲其意。亟请放之。傍有侍妾名朝云。见迈衣衿有蝡动。视之乃蝨也。妾遽以指瓜陨其命。东坡训之曰。圣人言。近取诸身。远取诸物。我今远取诸物以放之。汝今近取诸身以杀之耶。妾曰。奈囓我何。东坡曰。是汝气体感召而生者。不可罪彼。要当舍而放之可也。今人杀害禽鱼之命。是岂禽鱼囓人耶。妾大悟。自後罕茄腥物。多食蔬菜而已。东坡舅氏讼之曰。心即是佛。不在断肉。东坡曰。不可作如是言。小人女子。难感易流。幸其作如是相。有何不可。
黄鲁直谓子瞻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某适到市桥见生鵞系足在地。鸣呌不已。得非哀祈干我耶。子瞻曰。某昨日买十鸠。中有四活。即放之。余者幸作一盃羹。今日。吾家甞膳买鱼数斤。以水养之。活者放而救渠命。殪者烹而悦吾口。虽腥羶之慾未能尽断。且一时从权尔。鲁直曰。吾兄从权之说善哉。鲁直因作颂曰。
我肉众生肉。名殊体不殊。元同一种性。只是别形躯。苦恼从他受。肥甘为我须。莫教阎老判。自揣看何如。
子瞻闻斯语。愀然叹曰。我犹未免食肉。安知不被阎老之责乎。(黄鲁直)
子由在筠作东轩记。或戱之为东轩长老。其壻曹焕往筠。余作一绝句送曹。以戱子由。曹过庐山。出以示圆通慎长老。慎欣然亦作一绝。送客出门。归入室趺坐化去。子由闻之。乃作一绝。一以答予。一以答慎。明年余过圆通。始得其详。乃追次慎韵。
君到高安几日回。一时得薮旧尘埃。赠君一笼牢收取。盛取东轩长老来。
(余送曹诗)
东轩长老未相逢。已见黄州一信通。何必扬眉资目击。须知千里事同风。
(慎和余诗)
东轩只似虗空样。何处人家笼解盛。纵使盛来无处着。雪堂自有老师兄。
(子由答余诗)
担头挑得黄州笼。行过圆通一笑开。却到山前人已寂。亦无一物可担回。
(子由答慎诗)
大士何曾有生死。小儒底处觅竆通。偶留一吷千山上。散作人间万窍风。
(余和慎诗)
旧说。房琯开元中甞宰卢氏。与道士邢和璞出游。过夏口邨。入废佛寺坐松下。和璞使人凿地。得罋中所藏娄师德与永禅师畵。谓琯曰。颇忆此耶。琯因怅然悟前生之为永师也。故人柳子玉宝此畵云。是唐本宋复古所临者。天佑六年三月十九日。予自杭州还朝宿吴松江。梦长老仲殊挟琴过予。弹之有异声。就视琴颇损。而有十三弦。予方叹惜不已。殊曰。虽损尚可修曰。奈十三弦何。殊不答诵诗云。度数形名本偶然。破琴今有十三弦。此生若遇邢和璞。方信秦筝是响泉。予梦中了然识其所谓。既觉而忘之。明日昼寝。复梦殊来理前语。再诵其诗。方惊觉而殊适至。意其非梦也。问之。殊葢不知。是岁六月。见子玉之子子文京师求得其畵。乃作诗。并书所梦其上。子玉名瑾。善作诗及行草书。复古名迪。畵山水草木。葢绝玅一时。仲殊本书生。弃家学佛。通脱无所着。皆奇士也。
破琴虽未修。中有琴意足。谁云十三弦。音节如佩玉。新琴空高张。丝声不附木。宛然七弦筝。动与世好逐。陋矣房次律。因循堕流俗。悬知董庭兰。不识无弦曲。(破琴诗引)
东坡禅喜集(卷之八终)
[book_title]东坡禅喜集(卷之九)
日本 森大狂 校订
佛印问答语录第九
○佛印为僧
佛印禅师。法名了元。饶州人。未为僧日。乃儒家流书无不读。滑稽应对。当时无出其右者。与东坡厚善。会饮必相谐谑。在宋神庙朝因祷旱。乃诏在京洛僧入内修设道塲。演经说法。东坡乃戱谓佛印曰。君素喜释教窃闻诏僧供奉盍不冐侍者之名入观盛事。佛印信之既入。上适见之状貌魁伟。遂赐披剃。佛印不得已而顺受。实非本意。亦颇衔限後东坡宴而戱之曰。向尝与公谈及昔人诗云。时闻啄木鸟。疑是叩门僧。又云。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未尝不叹息。前辈以僧对鸟无不薄僧之意。岂谓今日师亲犯之。佛印曰。所以老僧今日得对学士东坡愈喜其辩捷。
○酒令相嘲
东坡与佛印同饮。佛印曰。敢出一令望纳之。令曰。不悭不富。不富不悭。转悭转富。转富转悭。悭则富。富则悭。东坡见有讥讽。即答曰。不毒不秃。不秃不毒。转毒转秃。转秃转毒。毒则秃。秃则毒。
○涧中取蚌
东坡一日携宅眷游西湖。因往灵隐适见佛印临涧掬水怡然忘机。坡诘之。答曰。闻此中有花纹小蚌可爱。欲得数枚置之盆池间以供清翫。犹恨未获。坡戱之曰。佛印水边寻蚌吃。佛印应声答云。子瞻船上带家来。(蚌与家二字借意也)坡颇恨之。各分散而去。
○题僧诗轴
佛印令一僧每于东坡前言诗。公甚鄙之。一日。僧乃携诗轴求公为序。正所谓持布鼓而过雷门也。公戱题之曰。大杜下有小杜。小杜下偶然杰出非吾师而谁。大杜者杜甫也。小杜者乃杜牧之也。牧之工诗。时人谓之小杜。杜字与肚同音。公以此讥之。不知献诗僧为何物耶。
○题像
东坡一日曾为佛印题真赞云。佛相佛相。把来倒挂。只好擂酱。别一日。佛印却与东坡题云。苏胡苏胡。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葢以子瞻乃为薄薄胡也。
○联松诗
东坡过天竺。谒佛印欵语间。因言。窻前两松。昨为风折其一。怅恨成一联。竟未得续其後。举以示坡云。龙枝已逐风雷变。减却虚牕半日凉。坡续云。天爱禅心圆似月。故添明月伴清光。佛印喜而歌。叹服不已也。
○游藏春坞
东坡居西山。探徐都尉於所居之处。面山辟一花园。广植奇花异果。名做藏春坞。时值芳春。名花竞秀盛称一时。东坡同佛印相访之。值徐都尉出外两人不遇洞门锁钥无得启扃。俱各怅然。见楼头有一女人美貌。凭栏凝望。东坡遂索笔题一首於门上曰。我来亭舘寂寥寥。镇锁朱扉不敢敲。一点好春藏不得。楼头半露杏花梢。佛印借东坡韵又题一首云。门掩青春春自饶。未容取次老僧敲。输他蜂蝶无情物。相逐偷香过柳梢。各人题讫回去。忽日徐都尉回归见所题诗在门。明日乃约二人再来。久而不至。因用前韵自作一首云。藏春日日春如许。门掩应防俗客敲。准拟款为花下饮。莫教明月上花梢。须臾间。佛印东坡又至。徐都尉又出去家。姬女侍宴徧赏红紫。真胜集也酒各半酣。坡至席中。赠一词与姬女。词名带人娇。 满院桃花尽是刘郎未见于中更一枝纤輭。仙家日日笑人间春晚。浓醉起惊落乱红千片。密意难窥羞容易见。平白地为伊肠断。问君终日怎安排心眼。须信道司空自来见惯。徐都尉既归见。即和坡词付姬歌此以劝。坡大醉而去。徐词云。 小苑藏春信道游人。未见花脸嫩柳腰娇輭。停觞缓引正夕阳对晚。莺误入蹴损海棠花。片。只恨春心当时露见。小楼外曾劳目断。灯前料想也饥心饱眼。从此去萦心有人可惯。
○联句嘲僧
东坡与子由佛印同饮於水阁。偶见一妇人洗衣脚白。东坡曰。玉筋插银河。佛印云。红裙照碧波。子由大笑。咏後二句云。再行三五步。浸入老僧窠。
○游飞来峯天竺
东坡在杭州。与佛印同游。一日过山遇于九里松。握手纵步。坡见一山峯高峻峭。即问佛印曰。何山。佛印答云。此飞来峰也。坡曰。何不飞去。佛印曰。一动不如一静。坡曰。若欲静来如何。佛印曰。既来之则安之。东坡至一寺门。妆塐金刚二尊。问佛印曰。二尊金刚。何者为重。佛印曰。捻拳者为尊。行至佛殿前见有奉佛者。斋供罗列。香烛具陈。东坡复询问曰。金刚尊大。斋供不及何也。佛印云。彼司门户。恃势张威。降魔护法。无预斋供。所以时人有诗嘲曰。张眉怒目挺精神。揑合从来假共真。刚彼法门借权势。不知身自是泥人。东坡又上天竺见观音手持串珠。又问佛印曰。观音既是佛。如何持念珠。是何意耶。佛印曰。亦不过佛号耳。坡曰。念何佛号。答曰。亦只念观音佛号。坡曰。他自是观音。如何自诵自号。未审何谓。佛印曰。求人不如求己。坡复至座前致经一卷于其上云。呪咀诸毒药所欲害身者。念彼观音力。还着于本人。东坡喟然难曰佛。自仁心。岂有免人之一难而害人之一命乎。是亦去彼及此。与夫不爱者何异也。佛印我体佛之意而改正之可乎。曰。呪咀诸毒药所欲害身者。念彼观音力。两家都没事。佛印曰。善哉。○南海观音真奇绝。手持串珠一百八。始知求己胜求人。自念观世音菩萨。
○辩蝨
东坡一日与秦少游夜宴。忽然得身上蝨。谓少游曰。此垢腻生成。少游曰。不是.绵絮毛污成矣。相辩久而不决。东坡曰.明日同问佛印.若输作一宴席。酒散少游私去佛印处谓佛印曰。适与东坡辩蝨来历。坡说垢腻。我说绵絮毛污生成。他来问只说我的真。当作餺[饥-几+毛]会为席.少游密嘱去。忽坡至。嘱佛印曰。前与少游辩蝨来历。我说垢腻生。他说绵絮生。等他来只说我是。当作泠淘会为席。说讫两下到诘辩。印曰。易晓耳。是垢腻成身。绵絮为脚。先吃泠淘。後吃餺[饥-几+毛]。众大笑。
○牛字令
东坡与王介甫设令。各人预先言之。取其外无可言者罚作东。佛印曰.令中要。用三百六十字。中间要牛字成令。东坡先曰。天下三百六十军州。惟有秦州出金牛。王介甫曰。一年三百六十日。惟有春日打春牛。佛印曰.身上三百六十骨节。惟有丑生人肖牛。
○忙令
东坡佛印黄鲁直三人。饮酒至数盃。佛印去小遗。坡曰。那去。印曰。忙片时即至。及来坐行一忙令。坡曰。我有百亩田。全无一叶秧。夏已相将半。问君忙不忙。黄鲁直曰。我有百筐蚕。全无一叶桑。春已相将半。问君忙不忙。佛印曰。和尚养婆娘。相率正上床。夫主门外立。问君忙不忙。
○急急令
东坡在玉堂置酒宴会。与黄鲁直佛印三人饮酒数杯。东坡行急急令。先道令曰。急急急穿靴。水上立走马到安邑。走马却回来。靴里犹未湿。争几多二三分。黄鲁直曰。急急急连箭射。粉墙走马到南塲。走马却回来。箭头未点墙。争几多二三尺。佛印曰。急急急娘子放个屁。走马到西市。走马却回来。孔门犹未闭。争几多三五寸。
○两意对
东坡之妹少游之妻也。一日妹归。集宴因食焙栗。妹谓坡曰。栗破凤凰见。(借意言内中黄见)坡思天下未尝无对。数日竟未能。佛印来访问坡有何者述。坡曰。欲作一对未能也。因举前事。佛印应声曰。藕断鹭鹚飞。(言藕断节出飞丝也)佛印复曰。正如无山得似巫山耸。此亦同音两意。坡即对曰。何叶能如荷叶圆。子由曰。不若云何水能如河水清。以水对山最为的对。
○佳对
东坡与子由夜雨对床。子由曰。尝见鬻术者。云。课卖六文。内卦三文。外卦三文。思之亦未易对。一日同出。坡见戏塲有以棒呈戏者云。棒长八尺。随身四尺。离身四尺。坡曰。此语正可还前日枕上之对。子由曰。触机而发诚佳者也。
○刺字相戏
东坡诋毁一臣变新法。由是获罪。其平昔所与交游者。一时连坐。谪斥废职者。不下一二百人。累及佛印。佛印由是获罪。法加鞭配。有与其厚善者皆至慰劳。且伤其刺字之苦。佛印怡然叹曰。我佛胸题万字。老僧面带两行。佛印後至一州。太守怜之。使徤卒二人肩舆以送。佛印戏谓徤儿曰。徤儿儞背擡我。便是来颂底金刚经面面皆有字。闻者莫不大笑。
○风动教化谜
东坡拾一片细畵。一和尚左手把一柄扇。右手把长柄笊篱。与佛印曰。可商此谜。佛印沈吟良久曰。莫非关睢序中之语与。东坡曰。何谓也。佛印曰。风以动之。教以化之。非此意乎。东坡曰。吾师本事也。相与大笑。
○千字文谜
佛印持二百五十钱示东坡曰。与儞商此一个谜。东坡思之。少顷谓佛印曰。一钱有四字。二百五十个钱乃一千个字。莫是千字文谜乎。佛印笑而不答。
○题墨斗
佛印持匠人墨斗谓东坡曰。吾有两间房。一间赁与转轮王。有时放出一线路。天下邪魔不敢当。东坡答曰。我有一张琴。五条丝弦藏在腹。有时将来马上弹。尽天下无声曲。
○星宿令
东坡谓佛印起令曰。要头是曲名尾是二十八宿。东坡曰。黄莺儿扑蝴蝶。不着虚张尾翼。佛印应声答曰。二郎神遶佛殿相称鬼奎危娄。
○题茶诗
佛印题茶诗与东坡曰。穿云摘尽社前春。一两平分半与君。遇客不须容易点。点茶须是吃茶人。东坡答佛印曰。嫩叶馨香两味过。感师远托隔烟萝。烹来一盏精神爽。好物元来不用多。
○月素撞席
东坡谪官黄州。一日。佛印来访。居佛印于雪堂而寝食焉。官妓月素者。坡常喜其吟诗。凡会席必命至焉。坡方宴佛印。月素适从外来。坡问。汝来何为。对曰。适过门闻宴客敢来求一杯酒。坡曰。汝来掇坐。我作一令。汝能还之令与坐。要一物不唤自来下用两句诗。坡出令曰。酒既清殽既馨。不唤自来是青蝇。诗云。不识人嫌生处恶。撞来筵上敢营营。佛印即还令曰。夜向晚睡思浓。不唤自来是蚊虫。诗云。吃人嘴脸生来惯。柺腹贪图一饮充。月素曰。只将自身还令得否。坡曰。人亦天地一物尔。何害。乃还令曰。绮筵张日将暮。不唤自来是月素。诗云。红裙一醉又何妨。未饮便论文与字。东坡大喜其以己自喻因命入坐同饮焉。
○同官行令
东坡在翰林日。春宴同官。佛印亦居其内中席。东坡谓坐客曰。某行一令。上以二字颠说。下用一诗叶韵以发其意。东坡曰闲似忙。蝴蝶双双过短墙。忙似闲。白鹭饥时立小滩。王介甫还令曰。来似去。潮翻巨浪还西注。去似来。跃马翻身射箭回。秦少游还令曰。动似静。万顷碧潭澂宝镜。静似动。长桥影逐酒旗送。又一客还令曰。难似易。百尺竿头呈巧艺。易似难。执手临岐话别间。佛印还令曰。悲似乐。送葬之家喧鼓乐。乐似悲。送女之家日日啼。某一客还令曰。有似无。仙子乘风游太虚。无似有。掬水分明月在手。永升还令曰。贫似富。梢水满船金玉渡。富似贫。石崇穿得弊衣行。其一客还令曰。重似轻。万斛云帆一霎经。轻似重。柳絮纷纷铺畵栋。
○借意状物令
东坡又行令。借字意状一物名。东坡令曰。水林檎未是水林檎。荷芰翻雨洒鸳鸯。恁时方是水林檎。少游还令曰。清消梨未是清消梨。夜半匆匆话别时。恁时方是清消梨。坐客还令曰。清沙澜未是清沙澜。六幅裙儿留半片。恁时方是清沙澜。一客还令曰。红娘子未是红娘子。凝脂二八谁家女。恁时方是红娘子。佛印还令曰。荔枝儿未是荔枝儿。永叔还令曰。肉苁蓉未是肉苁蓉。暮夜千年朝食龙。恁时方是肉苁蓉。坐客还令曰。地骨皮末是地骨皮。万顷良田买断时。恁时方是地骨皮。
○佛印长歌
东坡之妹聪慧过人。博学强记。尤工为文。有欲以秦少游议亲者。妹索其所业视之曰。秦之文粗足以敌吾子由之才。遂得谐伉俪。後东坡在翰林日。妹往省之。约奉来归。适佛印以长歌寄坡有勉其退休之意。坡读之犹少凝思。妹从旁过见之。一览了然。叹曰。使汝作男子。名位必在我上。坡妹因喜得纵观翰苑未见之书。乃遣价报书干秦姑。迟其归。因录佛印诗以示秦云。
野野 鸟鸟 啼啼 时时 有有 思思 春春 气气 桃桃 花花 发发 满满 枝枝 莺莺 雀雀 相相 呼呼 唤唤 岩岩 畔畔 花花 红红 似似 锦锦 屏屏 堪堪 看看 山山 秀秀 丽丽 山山 前前 烟烟 雾雾 起起 青青 浮浮 浪浪 促促 潺潺 湲湲 水水 景景 幽幽 湥湥 处处 好好 追追 游游 傍傍 水水 花花 似似 雪雪 梨梨 花花 光光 皎皎 洁洁 玲玲 珑珑 似似 坠坠 银银 花花 折折 最最 好好 柔柔 茸茸 溪溪 畔畔 草草 青青 双双 蝴蝴 蝶蝶 飞飞 来来 到到 落落 花花 林林 里里 鸟鸟 啼啼 呌呌 不不 休休 为为 忆忆 春春 光光 好好 杨杨 柳柳 枝枝 头头 春春 色色 秀秀 时时 常常 共共 饮饮 春春 浓浓 酒酒 似似 醉醉 闲闲 行行 春春 色色 里里 相相 逢逢 竞竞 忆忆 游游 山山 水水 心心 息息 悠悠 归归 去去 来来 休休 役役
秦回书外。即答短歌云。示及梵僧。歌词重而意复。字字作联珠。行行如贯玉。想汝直一览顾我劳三复。裁诗思远寄。因以其类触。汝其审思之。安表予心曲。
并叠字诗一首
[IMG:东坡禅喜集_2.jpg]
秦之书信既到。值坡与妹因游湖上得秦诗。且会其意。因观物用其体成采莲歌云。
采莲叠字诗
[IMG:东坡禅喜集_3.jpg]
东坡亦即此成歌云。
东坡叠字诗
[IMG:东坡禅喜集_4.jpg]
○字意成诗
北虏使至。每以能诗自矜。朝廷议以东坡管伴之。使苦索赋诗。坡曰。赋诗易事。观诗稍难耳。因出长亭诗以示之。
[IMG:东坡禅喜集_5.jpg]
右连环叠字诗。今逐一明解于下。
○佛印长歌正文
野鸟啼。 野鸟啼时时有思。 有思春气桃花发。 春气桃花发满枝。 满枝莺雀相呼唤。 莺雀相呼唤岩畔。 岩畔花红似锦屏。 花红似锦屏堪看。 堪看山。 山秀丽。 秀丽山前烟雾起。 山前烟雾起青浮。 青浮浪促潺湲水。 浪促潺湲水景幽。 景幽深处好追游。 深处好追游傍水。 傍水花。 花似雪。 似雪梨花光皎洁。 梨花光皎洁玲珑。 玲珑似坠银花折。 似坠银花折最好。 最好柔茸溪畔草。 柔茸溪畔草青青。 双双蝴蝶飞来到。 蝴蝶飞来到落花。 落花林里鸟啼呌。 林里鸟啼呌不休。 不休为忆春光好。 为忆春光好杨柳。 杨柳枝头春色秀。 枝头春色秀时常。 时常共饮春浓酒。 共饮春浓酒似醉。 似醉闲行春色里。 闲行春色里相逢。 相逢竞忆游山水。 竞忆游山水心息。 心息悠悠归去来。 归去来休休役役。
○少游叠字诗
静思伊久阻归期。 久阻归期忆别离。 忆别离时闻漏转。 时闻漏转静思伊。
○坡妹采莲诗
采莲人在绿杨津。 在绿杨津一阕新。 一阕新歌声潄玉。 歌声潄玉采莲人。
○东坡诗
赏花归去马如飞。 去马如飞酒力微。 酒力微醺时已暮。 醺时已暮赏花归。
○长亭诗
长亭短景无人畵。 老大横拖瘦竹筇。 回首断云斜日暮。 曲江倒蘸小山峯。
○取笑行者
东坡与佛印最厚。一日去访佛印。语言投合。不觉坐久。东坡仓皇登厕。有一行者会意。便随後送些茅纸与之。东坡喜其会事。次日。以本度牒舍与披剃。一寺僧看骇然。才知其因送茅纸之有功也。後东坡又访佛印。因而再至厕所。众行者喧閙。厕中各将茅纸进前。东坡在厕所。闻外面嘈杂作声。遂问其故。左右以实对。东坡笑曰。行者们自去腹上增修了。(以明字代腹字)不可专靠那屙屎处。(以腹字代福字)
○四物令
东坡与佛印同饮。要行一令即一处有四物。或洁净。或龌龊。不许差韵。东坡曰。美姬房。象牙床。玻瓈盏。百合香。佛印曰。推猪水。[病-丙+兼]疮腿。媍人阴胡。子嘴。
○鸠蝨对
东坡与佛印同饮。偶一班鸠在上啼呌。坡出对云。班鸠无礼。老僧头上呌姑姑。佛印答曰。白蝨有情。小姐胸前叮奶奶。
○烧猪诗
东坡喜食烧猪。佛印住金山时。每烧猪以待其来。一日为人窃食。东坡戏作小诗云。远公沽酒饮陶潜。佛印烧猪待子瞻。采得百花成蜜後。不知辛苦为谁甜。
○东坡输玉带
师民瞻诗注云。佛印住持润州金山寺。东坡赴杭。过润为留数月。一日。佛印挂牌与弟子入室。东坡便服入方丈见之。佛印云。内翰何来。此间无坐处。公戏云。暂借和尚四大用作禅床。佛印曰。山僧有一转语。内翰言下即答。当从所请。如稍涉拟议。所系玉带愿留以镇山门。东坡许之。便解玉带置几上。佛印云。山僧四大本无。五蕴非有。内翰欲于何处坐。公拟议未即答。佛印急呼侍者云。收此玉带永镇山门。东坡笑而与之。佛印遂取衲褐相报。因有二绝。东坡次韵答之。余甞闻广汉天宁秦长老话其事。秦云。是时在金山挂搭。目击公与元老问答如此。余故敍於题下使後人知其本未云。
病骨难堪玉带围。钝根仍落箭锋机。欲教乞食歌姬院。故与云山旧衲衣。(泠斋夜话云。先生悟其前生为戒禅师。常衣衲衣。故云。北梦锁言云。裴休常披毳衲於歌姬院持鉢乞食。以为不为俗情所得。可以说法为人。)
又云。此带阅人如传舍。流传到我亦悠哉。锦袍错落真相称。乞与[狂-王+羊]狂老万回。(传灯录云。万回法云公者。号州人也。姓张氏。唐贞观六年五月生。师八九岁时。言其兄戍安西。师持信。朝往夕返万余里。故号万回。唐武后赐以锦袍玉带。)
○取茶回乏
东坡差人往虎丘。戴艹坐门槛上以见佛印。佛印曰。上艹中人下木。大人来取茶也。回去。禀大人脐下撇一笔乏字也。
○雕木人
东坡佛印同游湖。坡令人把木雕两个人头。一僧一妇。放在水中呌手下捞起。谓佛印。又是儞通奸。该问罪。印曰。大人听诉。尀耐。苏州雕刻匠。一块木头雕两样。一个是苏太守夫人。一个是佛印和尚。
○夫人对
佛印访东坡。偶值出外。苏夫人卧于纱帐中。佛印出对曰。绿纱帐里睡佳人。烟笼芍药。夫人闻之对曰。青艹池边洗和尚。水浸葫芦。佛印笑曰。和尚得对佳人。寔出望外。
○数目令
东坡山谷佛印同饮。坡与谷密约。止买肉三片。行一令以困佛印。乃谓印曰。要说数目令。能者方许食肉。坡先言曰。二八一十六。且吃一块肉。遂取一片食之。山谷曰。二九一十八。两片一齐夹。遂取二片食之。止遗醋一碟。佛印还令曰。贫僧不识数。且吃一碟醋。
○马上谈
苏东坡与佛印出城游行。佛印谓坡曰。儞在马上十分好。一似一尊佛也。坡答曰。儞穿一领玉众裟。在马上好。似一堆太牛屎也。印云。我口出佛。儞口出屎。随从人呵呵大笑。(笑谈)
东坡禅喜集(卷之九终)
[book_title]跋东坡禅喜後
子瞻庐山偈云:溪声便是广长舌,山色岂非清净身。说者谓子瞻犹是门外汉,无山无水时,全身跳入黑茫茫地。大氐禅为生死,不为文字。生死之根,根於瞥起初念。瞥起一念,若使如蛾赴焰,如蚉[囋-兟+(替-日)]铁。心路既断,生死氷消。故一切老胡痛棒热喝,总向人生死初根一齐斩截。到此方云:尽大地是个悟门,尽一切微尘所转法轮。此何以故?於瞥起处,心路不行,则草木瓦石无非大善知识。艹摇木动,瓦杂石鸣,无非老胡痛棒热喝。如是者是名真禅。喜子瞻平日熟於荀孟孙吴,晚遇贬谪,落落穷乡,遂以内典为摈愁捐痛之物。浸淫久之,斐然有得。唐有香山,宋有子瞻,其风流往往相形而耳。借禅以为文章,二公亦差去不远。香山云:外以儒行修其身,内以释教汰其心,旁以琴酒山水诗歌乐其志。则分明一眉山之老人而已。子瞻於生死二字,虽不能与维摩庞蕴争一线,然其谭咲轻安,坦然而化。如其为文章,则餔禅之糟而因茹其华者多也。徐长孺汇集成编,余故寿(寿一作喜)而刻之,使天下老居士有生死心者披此卷。或士大夫热閙中欲乞清凉扇子,不妨向子瞻案前烧一瓣香。其或心力勇猛,不愿作文字禅者,则请寘之,毋以不肖为戎矣。
心空居士唐文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