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孝經注疏》
[book_date][北宋 (960年 - 112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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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_title]孝經注解傳述人
夫《孝經》者,孔子之所述作也。述作之旨者,昔聖人蘊大聖德,生不偶時,適值周室衰微,王綱失墜,君臣僣亂,禮樂崩頹。居上位者賞罰不行,居下位者褒貶無作。孔子遂乃定禮、樂,刪《詩》、《書》,讚《易》道,以明道德仁義之源;修《春秋》,以正君臣父子之法。又慮雖知其法,未知其行,遂說《孝經》一十八章,以明君臣父子之行所寄。知其法者修其行,知其行者謹其法。故《孝經緯》曰:「孔子云:『欲觀我褒貶諸侯之志,在《春秋》;崇人倫之行,在《孝經》。』」是知《孝經》雖居六籍之外,乃與《春秋》為表矣。先儒或云「夫子為曾參所說」,此未盡其指歸也。蓋曾子在七十弟子中,孝行最著,孔子乃假立曾子為請益問荅之人,以廣明孝道。既說之後,乃屬與曾子。洎遭暴秦焚書,並為煨燼。漢膺天命,復闡微言。《孝經》河間顏芝所藏,因始傳之子世。自西漢及魏,歷晉、宋、齊、梁,注解之者迨及百家。至有唐之初,雖備存祕府,而簡編多有殘缺,傳行者唯孔安國、鄭康成兩家之注,并有梁博士皇偘《義疏》,播於國序。然辭多紕繆,理昧精研。至唐玄宗朝,乃詔羣儒學官,俾其集議。是以劉子玄辨鄭注有十謬七惑,司馬堅斥孔注多鄙俚不經。其餘諸家注解,皆榮華其言,妄生穿鑿。明皇遂於先儒注中,採摭菁英,芟去煩亂,撮其義理允當者,用為注解。至天寶二年注成,頒行天下,仍自八分御扎,勒于石碑,即今京兆石臺《孝經》是也。
[book_title]孝經注疏序
《孝經》者,百行之宗,五教之要。自昔孔子述作,垂範將來,奧旨微言,已備解乎《注疏》。尚以辭高旨遠,後學難盡討論。今特翦截元疏,旁引諸書,分義錯經,會合歸趣,一依講說,次第解釋,號之為講義也。
[book_title]御製序并注
【疏】正義曰:《孝經》者,孔子為曾參陳孝道也。漢初,長孫氏、博士江翁、少府后倉、諫大夫翼奉、安昌侯張禹傳之,各自名家。經文皆同,唯孔氏壁中古文為異。至劉炫遂以《古孝經·庶人章》分為二,《曾子敢問章》分為三,又多《閨門》一章,凡二十二章。桓譚《新論》云:「《古孝經》千八百七十二字,今異者四百餘字。孝者,事親之名;經者,常行之典。」按《漢書·蓺文志》云:「夫孝,天之經,地之義,民之行也。舉大者言,故曰《孝經》。」又按《禮記·祭統》云:「孝者,畜也,畜養也。」《釋名》云:「孝,好也。」《周書》:「謚法至順曰孝。」揔而言之,道常在心,盡其色養,中情悅好,承順無怠之義也。《爾雅》曰:「善父母為孝。」皇侃曰:「經者,常也,法也。此經為教,任重道遠,雖復時移代革,金石可消,而為孝事親常行,存世不滅,是其常也。為百代規模,人生所資,是其法也。」言孝之為教,使可常而法之。《易》有上經、下經,《老子》有道經、德經。孝為百行之本,故名曰《孝經》。經之創制,孔子所撰也。前賢以為曾參唯有至孝之性,未達孝德之本,偶於間居,因得侍坐,參起問於夫子,夫子随而荅,參是以集錄,因名為《孝經》。尋繹再三,將未為得也,何者?夫子刊緝前史而修《春秋》。猶云筆則筆,削則削,四科十哲,莫敢措辭。按《鉤命決》云:「孔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經》。』」斯則修《春秋》、撰《孝經》,孔子之志、行也。何為重其志而自筆削,輕其行而假他人者乎?按劉炫《述義》,其略曰:「炫謂孔子自作《孝經》,本非曾參請業而對也。士有百行,以孝為本。本立而後道行,道行而後業就,故曰:明王之以孝治天下也。然則治世之要,孰能非乎?徒以教化之道,因時立稱,經典之目,隨事表名,至使威儀禮節之餘盛傳當代,孝悌德行之本隱而不彰。夫子運偶陵遲,禮樂崩壞,名教將絕,特感聖心,因弟子有請問之道,師儒有教誨之義,故假曾子之言以為對揚之體,乃非曾子實有問也。若疑而始問,荅以申辭,則曾子應每章一問,仲尼應每問一答。按經,夫子先自言之,非參請也;諸章以次演之,非待問也。且辭義血脉文連旨環,而開宗題其端緒,餘音廣而成之,非一問一荅之勢也。理有所極,方始發問,又非請業請荅之事。首章言先王有至德要道,則下章云此之謂要道也,非至德,其孰能順民,皆遙結道本,荅曾子也。舉此為例,凡有數科,必其主為曾子言,首章荅曾子已了,何由不待曾子問,更自述而脩之?且三起曾參侍坐與之別,二者是問也,一者歎之也。故假言乘間曾子坐也,與之論孝。開宗明義上陳天子,下陳庶人,語盡無更端,於曾子未有請,故假參歎孝之大,又說以孝為理之功。說之以終,欲言其聖道莫大於孝,又假參問,乃說聖人之德不加於孝。在前論敬順之道,未有規諫之事,慇懃在悅色,不可頓說犯顏,故須更借曾子言陳諫諍之義。此皆孔子須參問,非參須問孔子也。莊周之斥鷃笑鵬,罔兩問影;屈原之漁父鼓柮,大卜拂龜;馬卿之烏有無是;楊雄之翰林子墨,寧非師祖製作以為楷模者乎?若依鄭注實居講堂,則廣延生徒,侍坐非一,夫子豈凌人侮眾,獨與參言邪?且云汝知之乎,何必直汝曾子,而參先避席乎?必其徧告諸生,又有對者,當參不讓儕輩而獨荅乎?假使獨與參言,言畢,參自集錄,豈宜稱師字者乎?由斯言之,經教發極,夫子所撰也。」而《漢書·藝文志》云:「《孝經》者,孔子為曾子陳孝道也。」謂其為曾子特說此經,然則聖人之有述作,豈為一人而已!斯皆誤本其文,致茲乖謬也。所以先儒注解,多所未行。唯鄭玄之《六藝論》曰:「孔子以六藝題目不同,指意殊別,恐道離散,後世莫知根源,故作《孝經》以揔會之。」其言雖則不然,其意頗近之矣。然入室之徒不一,獨假曾子為言,以參偏得孝名也。《老子》曰:「六親不和有孝慈。」然則孝慈之名,因不和而有,若萬行俱備,稱為人聖,則凡聖無不孝也。而家有三惡,舜稱大孝,龍逢比干,忠名獨彰,君不明也。孝以伯奇之名偏著,母不慈也。曾子性雖至孝,蓋有由而發矣。藜蒸不熟而出其妻,家法嚴也。耘瓜傷苗幾殞其命,明父少恩也。曾子孝名之大,其或由茲,固非參性遲朴,躬行匹夫之孝也。審攷經言,詳稽炫釋,貴藏理於古而獨得之於今者與。元氏雖同炫說,恐未盡善,今以《藝文志》及鄭氏所說為得。其作經年,先儒以為魯哀公十四年西狩獲麟而作《春秋》,至十六年夏四月己丑孔子卒為證,則作在魯哀公十四年後、十六年前。案《鉤命決》云:「孔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經》。』」據先後言之,明《孝經》之文同《春秋》作也。又《鉤命決》云:「孔子曰:『《春秋》屬商,《孝經》屬參。』」則《孝經》之作在《春秋》後也。○御者,按《大戴禮·盛德篇》云:「德法者,御民之本也,古之御政以治天下者,冡宰之官以成道,司徒之官以成德,宗伯之官以成仁,司馬之官以成聖,司寇之官以成義,司空之官以成禮。故六官以為轡,司會均入以為軜,故曰:御四馬者執六轡,御天地與人與事者亦有六政。是故善御者,正身同轡,均馬力,齊馬心,唯其所引而之,以取長道遠行,可以之急疾,可以御天地與人事,此四者,聖人之所乘也。是故天子御者,內史、太史左右手也,六官亦六轡也。天子三公合以執六官,均五政,齊五法,以御四者,故亦為其所引而之。以之道則國治,以之德則國安,以之仁則國和,以之聖則國平,以之義則國成,以之禮則國定,此御政之體也。」然則御者,治天下之名,若柔轡之御剛馬也。《家語》亦有此文,是以秦、漢以來,以御為至尊之稱。又蔡邕《獨斷》曰:「御者,進也,凡衣服加於身,飲食入於口,妃妾接於寢,皆曰御。至於器物製作,亦皆以御言之。」故此云御也。○製者,裁翦述作之謂也。故《左傳》曰:「子有美錦,不使人學製焉。」取此美名,故人之文章述作,皆謂之製。以此序唐玄宗所撰,故云御製也。玄宗,唐弟六帝也,諱隆著,睿宗之子,以延和元年即位,時年三十三。在位四十五年,年七十八登遐,謚曰明孝皇帝,廟號玄宗。開元十年,製經序并注。序者,按《詩·頌》云:「繼序思不忘。」《毛傳》云:「序,緒也。」又《釋詁》云:「敘,緒也。」是序與敘音義同。郭璞云:「又為端緒。」然則此言緒者,舉一經之端緒耳。○并注者,并,兼也;注,著也,解釋經指,使義理著明也。言非但製序,兼亦作注,故云并也。案今俗所行《孝經》,題曰鄭氏注。近古皆謂康成。而晉魏之朝無有此說。晉穆帝永和十一年,及孝武太元元年,再聚羣臣,共論經義,有荀昶者,撰集《孝經》諸說,始以鄭氏為宗。晉末以來,多有異論。陸澄以為非玄所注,請不藏於祕省。王儉不依其請,遂得見傳。至魏、齊則立學官,著作律令。蓋由虜俗無識,故致斯訛舛。然則經非鄭玄所注,其驗有十二焉。據鄭自序云「遭黨錮之事逃難注禮,至黨錮事解,注《古文尚書》、《毛詩》、《論語》,為袁譚所逼,來至元誠,乃注《周易》」,都無注《孝經》之文,其驗一也。鄭君卒後,其弟子追論師所注述及應對時人,謂之《鄭志》,其言鄭所注者,唯有《毛詩》、三《禮》、《尚書》、《周易》,都不言注《孝經》,其驗二也。又《鄭志目錄》記鄭之所注五經之外,有《中候》、《大傳》、《七政論》、《乾象厤》、《六藝論》、《毛詩謂》、《荅臨碩難禮》、《駁許慎異議》、《釋廢疾》、《發墨守》、《箴膏盲》、《荅甄守然》等書,寸紙片言,莫不悉載,若有《孝經》之注,無容匿而不言,其驗三也。鄭之弟子分授門徒,各述所言,更為問荅,編錄其語,謂之《鄭記》,唯載《詩》、《書》、《禮》、《易》、《論語》,其言不及《孝經》,其驗四也。趙商作《鄭玄碑銘》,具詩載諸所注箋驗論,亦不言注《孝經》。晉中經薄《周易》、《尚書》、《中候》、《尚書大傳》、《毛詩》、《周禮》、《儀禮》、《禮記》、《論語》凡九書,皆云鄭氏注,名玄;至於《孝經》,則稱鄭氏解,無「名玄」二字,其驗五也。《春秋緯·演孔圖》注云:康成注三《禮》、《詩》、《易》、《尚書》、《論語》,其《春秋經》則有評論。宋均《詩譜序》云:我先師北海鄭司農」,則均是玄之傳業弟子,師有注述,無容不知,而云《春秋》、《孝經》唯有評論,非玄所注時明,其驗六也。又宋均《孝經緯注》引鄭《六藝論》敘《孝經》云「玄又為之注」,「司農論如是而均無聞焉。有義無辭,令予昏惑」。舉鄭之語而云無聞,其驗七也。宋均《春秋緯注》云「為《春秋》、《孝經》略說」,則非注之謂,所言又為之注者,汎辭耳,非事實。其敘《春秋》亦云「玄又為之注」,寧可復責以實注《春秋》乎?其驗八也。後漢史書存於代者,有謝承、薛瑩、司馬彪、袁山松等,其所注皆無《孝經》;唯范氏書有《孝經》,其驗九也。王肅《孝經傳》首有司馬宣王奉詔令諸儒注述《孝經》,以肅說為長。若先有鄭注,亦應言及,而不言鄭,其驗十也。王肅注書,好發鄭短,凡有小失,皆在《聖證》,若《孝經》此注亦出鄭氏,被肅攻擊,最應煩多,而肅無言,其驗十一也。魏晉朝賢辯論時事,鄭氏諸注無不撮引,未有一言《孝經注》者,其驗十二也。以此證驗,易為討覈,而代之學者不覺其非,乘後謬說,競相推舉,諸解不立學官,此注獨行於世。觀言語鄙陋,義理乖謬,固不可示彼後來,傳諸不朽。至《古文孝經》孔傳本出孔氏壁中,語甚詳正,無俟商搉,而曠代亡逸,不被流行。隋開皇十四年,祕書學生王逸於京市陳人處買得一本,送與著作王劭,以示河間劉炫,仍令校定。而此書更無兼本,難可依憑,炫輒以所見率意刊改,因著《古文孝經稽疑》一篇。故開元七年勑議之際,劉子玄等議,以為孔、鄭二家雲泥致隔,今綸旨煥發,校其短長,必謂行孔廢鄭,於義為允。國子博士司馬貞議曰:「《今文孝經》是漢河間王所得顏芝本,至劉向以此參校古文,省除繁惑,定此一十八章。其注,相承云是鄭玄所作。而《鄭志》及《目錄》等不載,故往賢共疑焉。唯荀昶、范曄以為鄭注,故昶集解《孝經》,具載此注為優。且其注縱非鄭玄,而義旨敷暢,將為得所,雖數處小有非穩,實亦未爽經言。其古文二十二章,無出孔壁。先是安國作傳,緣遭巫蠱,未之行也。昶集注之時,尚未見孔傳,中朝遂亡其本。近儒欲崇古學,妄作此傳,假稱孔氏,輒穿鑿改更,又偽作閨門一章,劉炫詭隨,妄稱其善。且閨門之義,近俗之語,必非宣尼正說。案其文云:閨門之內具禮矣,嚴親嚴兄妻子臣妾繇百姓徒役也。是比妻子於徒役,文句凡鄙,不合經典。又分庶人章,從『故自天子已下』別為一章,仍加『子曰』二字。然故者逮下之辭,既是章首,不合言故,是古人既沒,後人妄開此等數章,以應二十二之數。非但經久不真,抑亦傳文淺偽。又注用天之道、分地之利,其略曰:『脫之應功,暴其肌體,朝暮從事,露髮徒足,少而習之,其心安焉。』此語雖旁出諸子,而引之為注,何言之鄙俚乎?與鄭氏所云分別五土,視其高下,高田宜黍稷,下田宜稻麥,優劣懸殊,曾何等級!今議者欲取近儒詭說而廢鄭注,理實未可,請准令式《孝經》鄭注,與孔傳依舊俱行。」詔鄭注仍舊行用,孔傳亦存。是時蘇宋文吏拘於流俗,不能發明古義,奏議排子玄,令諸儒對定,司馬貞與學生郗常等十人盡非子玄,卒從諸儒之說。至十年上自注《孝經》,頒于天下,卒以十八年章為定。
朕聞上古,其風朴略,
【疏】朕聞上古至德之本歟。○正義曰:自此以下至於序末,凡有五段明義,當段自解其指,於此不復繁文。今此初段,序孝之所起,及可以教人而為德本也。○朕者,我也。古者尊卑皆稱之,故帝舜命禹曰:「朕志先定。」禹曰:「朕德罔克。」皐陶曰:「朕言惠可底行。」又屈原亦云:「朕皇考曰伯庸。」是由古人質,故君臣共稱。至秦始皇二十六年,始定為天子之稱。聞者,目之不覩,耳之所傳。曰「聞上古」者,經典所說不同,案《禮運》鄭玄注云「中古未有釜甑」,則謂神農為中古;若《易》歷三古,則伏羲為上古,文王為中古,孔子為下古;若三王對五帝,則五帝亦為上古,故《士冠記》云「大古冠布」,下云「三王共皮弁」,則大古五帝時也,大古亦上古也。以其文各有所對,故上古、中古不同也。此云上古者,亦謂五帝以上也。知者,以下云「及乎仁義既有」以《禮運》及《老子》言之,仁義之盛在三王之世,則此上古自然當五帝以上也。云「其風朴略」者,風,教也;朴,質也;略,疏也。言上古之君,貴尚道德,其於教化,則質朴疏略也。
雖因心之孝已萌,而資敬之禮猶簡。
【疏】正義曰:「因猶親也,資猶取也。言上古之人,有自然親愛父母之心。如此之孝,雖已萌兆,而取其恭敬之禮節,猶尚簡少也。《周禮》「大司徒教六行,云孝、友、睦、姻、任、恤」,注云「因親於外親,」是因得為親也。《詩·大雅·皇矣》云:「惟此王季,因心則友。」《士章》云:「資於事父以事君,而敬同。」此其所出之文也,故引以為序耳。
及乎仁義既有,親譽益著。
【疏】正義曰:「及乎」者,語之發端,連上逮下之辭也。「仁」者兼愛之名,「義」者裁非之謂。「仁義既有」,謂三王時也。案《曲禮》云:「太上貴德。」鄭注云:「大古帝皇之世。」又《禮運》云:「大道之行也。」鄭注云:「大道謂五帝時。」老子《德經》云:「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是道德當三皇五帝時,則仁義當三王之時可知也。慈愛之心曰親,聲美之稱曰譽。謂三王之世,天下為家,各親其親,各子其子,親譽之道,日益著見,故曰「親譽益著」也。
聖人知孝之可以教人也,
【疏】正義曰:聖人謂以孝治天下之明王也。孝為百行之本,至道之極,故經文云:「聖人之德,又何以加於孝乎?」
故「因嚴以教敬,因親以教愛」。
【疏】正義曰:引下經文以證義也。
於是以順移忠之道昭矣,立身揚名之義彰矣。
【疏】正義曰:經云:「君子之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又曰:「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言人事兄能悌,以之事長則為順;事親能孝,移之事君則為忠。然後立身揚名,傳於後世也。昭、彰皆明也。
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經》。」
【疏】正義曰:此《鉤命決》文也。言褒貶諸侯善惡,志在於《春秋》,人倫尊卑之行,在於《孝經》也。
是知孝者德之本歟!
【疏】正義曰:《論語》云:「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歟?」今言「孝者德之本歟」,歟者,歎美之辭,舉其大者而言,故但云孝;德則行之揔名,故變仁言德也。
經曰:「昔者明王之以孝理天下也,不敢遺小國之臣,而況於公、侯、伯、子、男乎。」
【疏】經曰至形於四海。○正義曰:此第二段,序已仰慕先世明王,欲以博愛廣敬之道被四海也。○經曰至男乎。○此《孝治章》文也,故言「經曰」。言小國之臣尚不敢遺棄,何況於五等列爵之君乎。公、侯、伯、子、男,五等之爵也。《白虎通》曰:「公者通也,公正無私之意也。《春秋傳》曰:王者之後稱公。侯者候也,候順逆也。伯者長也,為一國之長也。子者字也,常行字愛於人也。男者任也,常任王事也。」《王制》云:「公、侯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至於周公時,增地益廣,加賜諸侯之地,公五百里,侯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一百里。公為上等,侯、伯為中等,子、男為下等。言小國之臣,謂子、男之臣也。
朕甞三復斯言,景行先哲。
【疏】正義曰:復猶覆也,斯,此也;景,明也;哲,智也。言每讀經至此科,三度反覆重讀,庶幾法則。此有明行者,先世聖智之明王也。《論語》云「南容三復白圭」,《詩》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是其類也。
雖無德教加於百姓,
【疏】正義曰:上遜辭也。
庶幾廣愛形于四海。
【疏】正義曰:此上意思行教也。「庶幾」猶幸望。既謙言無德教加於百姓,唯幸望以廣敬博愛之道著見於四夷也。案經作「刑」,刑,法也。今此作「形」,則形猶見也。義得兩通,無繁改字。「四海」即四夷也,又經別釋。
嗟乎!夫子沒而微言絕,異端起而大義乖。
【疏】嗟乎至樞要也。○正義曰:此第三段,歎夫子沒後,遭世陵遟,典籍散亡,傳注踳駮,所以撮其樞要,而自作注也。「嗟乎」,上歎辭也。「夫子」孔子也。以甞為魯大夫,故云夫子。案《史記》云:孔子生魯國昌平陬邑,魯襄公二十二年生,年七十三,以魯哀公十六年四月己丑卒,葬魯城北泗上。「而微言絕」者,《藝文志》文。李奇曰:「隱微不顯之言也。」顏師古曰:「精微要妙之言耳。」言夫子沒後,妙言咸絕,七十子既喪,而異端並起,大義悉乖。
況泯絕於秦,得之者皆煨燼之末。
【疏】正義曰:「泯」,滅也。「秦」者,隴西谷名也,在雍州鳥鼠山之東北。昔皐陶之子伯翳,佐禹治水有功,舜命作虞,賜姓曰嬴。其左孫非子為周孝王養馬於汧、渭之間,封為附庸,邑于秦谷。及非子之曾孫秦仲,周宣王又命為大夫,仲之孫襄公討西戎,救周。周室東遷,以岐豐之地賜之,始列為諸侯。春秋時稱秦伯,至孝公子惠文君立,是為惠王。及莊襄王為秦質子於趙,見呂不韋姬,說而取之,生始皇。按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生於邯鄲,及生,名為政,姓趙氏。年十三,莊襄王死,政代立為秦王。至二十六年,平定天下,號曰始皇帝。三十四年置酒咸陽宮,博士齊人淳于越進曰:「臣聞殷周之王千餘歲,封子弟,立功臣,自為枝輔。今陛下有海內,而子弟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無輔拂,何以輔政哉!」丞相李斯曰:「五帝不相復,三代不相襲。非其相反,時變異也。今陛下創大業,建萬世之功,固非愚儒之所知。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制曰:「可。」三十五年以為諸生誹謗,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餘人,皆阬之咸陽。是經籍之道滅絕於秦。《說文》云:「煨,盆火也。燼,火餘也。」言遭秦焚阬之後,典籍滅亡,雖僅有存者,皆火餘之微末耳。若伏勝《尚書》、顏貞《孝經》之類是也。
濫觴於漢,傳之者皆糟粕之餘
【疏】正義曰:案《家語》:「孔子謂子路曰:夫江始於岷山,其源可以濫觴,及其至江津也,不舫舟,不避風雨,不可以涉。」王肅曰:「觴所以盛酒者,言其微也。」又《文選》郭景純《江賦》曰:「惟岷山之導江,初發源乎濫觴。」臣翰注云:「濫謂泛濫,小流貌。觴,酒醆也。謂發源小如一盞。」「漢」者,巴蜀之間地名也。二世元年,諸侯叛秦,沛人共立劉季以為沛公。二年八月入秦,秦相趙高殺二世,立二世兄子子嬰,冬十月,為漢元年。子嬰二年春正月,項羽尊楚懷王為義帝,羽自立為西楚霸王,更立沛公為漢王,王巴、蜀、漢中四十一縣,都南鄭。五年,破項羽,斬之。六年二月,即皇帝位于汜水之陽,遂取漢為天下號,若商、周然也。漢興,改秦之政,大收篇藉。言從始皇焚燒之后,至漢氏尊學,初除挾書之律,有河間人顏貞出其父芝所藏,凡一十八章,以相傳授。言其至少,故云濫觴於漢也。其后復盛,則如江矣。《釋名》云:「酒滓曰糟,浮米曰粕。」既以濫觴況其少,因取糟粕比其微。言醇粹既喪,但余此糟粕耳。
故魯史《春秋》,學開五傳。
【疏】正義曰:「故」者因上起下之語。夫子約魯史《春秋》,學開五傳者,謂名專巳學,以相教授,分經作傳,凡有五家。開則分也。五傳者,案《漢書·藝文志》云:《左氏傳》三十卷,左丘明,魯大史也。《公羊傳》十一卷,公羊子,齊人,名高,受經於子夏。《穀梁傳》十一卷,穀梁子,魯人,名赤,糜信云:與秦孝公同時;《七錄》云:名俶,字元始;《風俗通》云:子夏門人。《鄒氏傳》十一卷,《漢書》云:王吉善《鄒氏春秋》。《夾氏傳》十一卷,有錄無書。其鄒、夾二義,鄒氏無師,夾氏未有書,故不顯于世,葢王莽時亡失耳。
《國風》、《雅》、《頌》,分為四詩,
【疏】正義曰:《詩》有《國風》、《小雅》、《大雅》、《周頌》、《魯頌》、《商頌》,故曰《國風》、《雅》、《頌》。四詩者,《毛詩》、《韓詩》、《齊詩》、《魯詩》也。《毛詩》自夫子授卜商,傳至大毛公名享,大毛公授毛萇,趙人,為河間獻王博士。先有子夏《詩傳》一卷,萇各置其篇端,存其作者。至後漢大司農鄭玄為之箋,是曰《毛詩》。《韓詩》者,漢文帝時博士燕人韓嬰所傳,武帝時與董仲舒論於上前,仲舒不能難。至晉無人傳習,是曰《韓詩》。《齊詩》者,漢景帝時博士清河太傅轅固生所傳,號《齊詩》,傳夏侯始昌,昌授后蒼輩,門入尢盛。後漢陳元方亦傳之,至西晉亡,是曰《齊詩》。《魯詩》者,漢武帝時魯人申公所述,以經為訓詁教之,無傳,疑者則闕,號為《魯詩》。
去聖逾遠,源流益別。
【疏】正義曰:逾,越也。百川之木曰源,水行曰流,增多曰益。言秦漢而下,上去孔子聖越遠。《孝經》本是一源,諸家增益,別為眾流,謂其文不同也。
近觀《孝經》舊注,踳駁尤甚。
【疏】正義曰:《孝經》今文稱鄭玄注,古文稱孔安國注。先儒詳之,皆非真實,而學者互相宗尚。踳,乖也。駮,錯也。尢,過也。今言觀此二注,乖錯過甚,故言踳駮尢甚也。
至於跡相祖述,殆且百家。
【疏】正義曰:至於者,語更端之辭也。跡,蹤跡也。祖,始也。因而明之曰述,言學者蹤跡相尋,以在前者為始,後人從而述脩之,若仲尼祖述堯舜之為也。殆,近也。言近且百家,目其多也。案其人,今文則有魏王肅、蘇林、何晏、劉邵,吳韋昭、謝萬、徐整,晉袁宏、虞槃佑,東晉楊泓、殷仲文、車胤、孫氏、庾氏、荀昶、孔光、何承天、釋慧琳、齊王玄載、明僧紹,及漢之長孫氏、江翁、翼奉、后蒼、張禹、鄭眾、鄭玄所說,各擅為一家也。其梁皇侃撰《義疏》三卷,梁武帝作《講疏》,賀瑒、嚴植之、劉貞、簡、明山賓咸有說,隋有鉅鹿魏真克者亦為之訓注。其古文出自孔氏壞壁,本是孔安國作,傳會巫蠱事,其本亡失;至隋王邵所得,以送劉炫;炫敘其得喪,述其義疏議之。劉綽亦作《疏》,與鄭《義》俱行。又馬融亦作《古文孝經傳》,而世不傳。此皆祖述名家者也。
業擅專門,猶將十室。
【疏】正義曰:上言「百家」者,大略皆祖述而巳。其於傳守巳業、專門命氏者,尚自將近十室。室則家也。《爾雅·釋宮》云:「宮謂之室,室謂之宮,其內謂之家。」但與上「百家」變文耳,故言「十室」。其十室之名,序不指摘,不可強言,蓋后蒼、張禹、鄭玄、王肅之徒也。
希升堂者,必自開戶牖。
【疏】正義曰:希,望也。《論語》云:「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於室』。」夫子言仲由升我堂矣,未入於室耳。今祖述《孝經》之人,望升夫子之堂者,既不得其門而入,必自擅開門戶牎牖矣。言其妄為穿鑿也。
攀逸駕者,必騁殊軌轍。
【疏】正義曰:攀,引也。逸駕,謂奔逸之車駕也。案《莊子》:顏淵問於仲尼曰:「夫子步亦步,夫子趨亦趨,夫子馳亦馳,夫子奔逸絕塵,而回瞠若乎後耳。」言夫子之道,神速不可及也。今祖述《孝經》之人,欲仰慕攀引夫子奔逸之駕者,既不得直道而行,必馳騁於殊異之軌轍矣。言不知道之無從也。兩轍之間曰軌,車輪所轢曰轍。
是以道隱小成,言隱浮偽。
【疏】正義曰:道者,聖人之大道也。隱,蔽也。小成,謂小道而有成德者也。言者,夫子之至言也。浮偽,謂浮華詭辨也。言此穿鑿馳騁之徒,唯行小道華辯,致使大道至言皆為隱蔽,其實則不可隱。故《莊子內篇·齊物論》云:「道惡乎隱而有真偽,言惡乎隱而有是非。道惡乎往而不存,言惡乎存而不可。道隱於小成,言隱於榮華。」此文與彼同,唯「榮華」作「浮偽」耳,大意不異也。
且傳以通經為義;義以必當為主。
【疏】正義曰:且者,語辭。傳者,注解之別名。博釋經意,傳示後人,則謂之傳。注者,著也。約文敷暢,使經義著明,則謂之注。作得自題,不為義例。或曰:前漢以前名傳,後漢以來名注。葢亦不然,何則?馬融亦謂之傳,知或說非也。此言傳注解釋,則以通暢經指為義;義之裁斷,則以必然當理為主也。
至當歸一,精義無二。
【疏】正義曰:至極之當,必歸於一。精妙之義,焉。有二三?將言諸家不同,宜會合之也。
安得不翦其繁蕪,而撮其樞要也?
【疏】正義曰:安,何也。諸家之說,既互有得失,何得不翦截繁多蕪穢,而撮取其樞機要道也?
韋昭、王肅,先儒之領袖;虞飜、劉邵,抑又次焉。
【疏】正義曰:自此至「有補將來」為第四段,序作注之意。舉六家異同,會五經旨趣。敷暢經義,望益將來也。《吳志》曰:「韋曜字弘嗣,吳郡雲陽人,本名昭,避晉文帝諱,改名曜。事吳至中書僕射侍中,領左國史,封高陵亭侯。」《魏志》曰:「王肅字子雍,王朗之子。仕魏,歷散騎黃門侍郎、散騎常侍兼太常。」《吳志》:「虞飜字仲翔,會稽餘姚人。漢末舉茂才,曹公辟不就,仕吳,以儒學聞。為《老子》、《論語》、《國語》訓注,傳於世。」《魏志》:「劉紹字孔才,廣平邯鄲人。仕魏,歷散騎常侍,賜爵關內侯,著《人物志》百篇。」此指言韋、王所學,在先儒之中,如衣之有領袖也。虞、劉二家亞次之。抑,語辭也。
劉炫明安國之本,陸澄譏康成之注。
【疏】正義曰:《隋書》云:「劉炫字光伯,河間景城人。炫左畫方,右畫圓,口誦目數,耳聽五事,並舉無所遺失。仕後周,直門下省,竟不得官。縣司責其賦役,炫自陳於內史,乞送吏部。吏部尚書韋世康問其所能,炫自為狀曰:『《周禮》、《禮記》、《毛詩》、《尚書》、《公羊》、《左傳》、《孝經》、《論語》,孔、鄭、王、何、服、杜等注,凡三十家,雖義有精麤,並堪講授。《周易》、《儀禮》、《穀梁》,用功頗少;子史文集,嘉言美事,咸誦於心;天文律歷,窮覈微妙;公私文翰,未嘗舉手。』吏部竟不詳試,除殿內將軍。仕隋,歷太學博士,罷歸河間,賊中餓死,謚宣德先生。初,炫既得王邵所送古文孔安國注本,遂著《古文稽疑》以明之。」蕭子顯《齊書》曰:「陸澄字彥淵,吳郡吳人也。少學博覽,無不知。起家仕宋,至齊,歷國子祭酒、光祿大夫。初,澄以晉荀昶所學為非鄭玄所注,請文藏秘書。王儉違其議。」
在理或當,何必求人?
【疏】正義曰:言但在注釋之理允當,不必譏非其人也。求猶責也。
今故特舉六家之異同,會五經之旨趣。
【疏】正義曰:六家即韋昭、王肅、虞飜、劉邵、劉炫、陸澄也,言舉此六家,而又會合諸經之旨趣耳。
約文敷暢,義則昭然。
【疏】正義曰:約,省也。敷,布也。暢,通也。言作注之體,直約省其文,不假繁多,能徧布通暢經義,使之昭明也。然,辭也。
分注錯經,理亦條貫。
【疏】正義曰:謂分其注解,間錯經文也。經注雖然分錯,其理亦不相亂,而有條有貫也。《書》云:「若網在綱,有條而不紊。」《論語》:「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是條之理也。
寫之琬琰,庶有補於將來。
【疏】正義曰:案《考工記·玉人職》云:「琬圭九寸,而繅以象德。」注云:「琬猶圜也,王使之瑞節也。諸侯有德,王命賜之,使者執琬圭以致命焉。繅,藉也。」又云:「琰圭九寸,判規以除慝,以易行。」注云:「凡圭琰上寸半琰,圭琰半以上又半為瑑飾。諸侯有為不義,使者征之,執以為瑞節也。除慝,誅惡逆也。易行,止繁苛。」今言以此所注《孝經》寫之琬圭、琰圭之上,若簡策之為,庶幾有所裨補於將來學者。或曰:謂刊石也,而言寫之琬琰者,取其美名耳。
且夫子談經,志取垂訓。
【疏】正義曰:自此至序末為第五段,言夫子之經,言約意深,注繁文不能具載,仍作《疏義》以廣其旨也。且夫子所談之經,其志但取垂訓後代而已。
雖五孝之用則別,而百行之源不殊。
【疏】正義曰:五孝者,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庶人五等所行之孝也。言此五孝之用,雖尊卑不同,而孝為百行之源,則其致一也。
是以一章之中,凡有數句;一句之內,意有兼明。
【疏】正義曰:積句以成章,章者明也。揔義句體,所以明情者也。句必聯字而言,句者局也。聯字分強,所以局言者也。言夫子所脩之經,志在殷勤垂訓,所以一章之中,凡有數句;一句之內,意有兼明者也。若移忠移順、博愛廣敬之類皆是。
具載則文繁,略之又義闕。
【疏】正義曰:言作注之體,意在約文敷暢,復恐太略,則大義或闕。
今存於疏,用廣發揮。
【疏】正義曰:此言必順作疏之義也。發,謂發越。揮,謂揮散。若其注文未備者,則具存於疏,用此義疏,以廣大、發越、揮散夫子之經旨也。
[book_title]開宗明義章
【疏】正義曰:開,張也。宗,本也。明,顯也。義,理也。言此章開張一經之宗本,顯明五孝之義理,故曰《開宗明義章》也。第,次也。一,數之始也。以此章揔標,諸章以次結之,故為第一,冠諸章之首焉。案《孝經》遭秦坑焚之後,為河間顏芝所藏,初除挾書之律,芝子貞始出之。長孫氏及江翁、后倉、翼奉、張禹等所說皆十八章。及魯恭王壞孔子宅,得古文二十二章,孔安國作傳。劉向校經籍,比量二本,除其煩惑,以十八章為定,而不列名。又有荀昶集其錄及諸家疏,並無章名,而《援神契》自《天子》至《庶人》五章,唯皇侃標其目而冠於章首。今鄭注見章名,豈先有改除,近人追遠而為之也?御注依古今集詳議,儒官連狀題其章名,重加商量,遂依所請。「章」者,明也,謂分析科段,使理章明。《說文》曰:「樂歌竟為一章,章字從音,從十。」謂從一至十,十,數之終。諸書言章者,蓋因《風》、《雅》,凡有科段,皆謂之章焉。言天子、庶人雖列貴賤,而立身行道,無限高卑。故次首章先陳天子,等差其貴賤以至庶人,次及《三才》、《孝治》、《聖治》三章,並敘德教之所由生也。《紀孝行章》敘孝子事親為先,與五刑相因,即夫孝始於事親也。《廣要道章》、《廣揚名章》即先王有至德要道,揚名於後世也。揚名之上,因諫爭之臣,從諫之君,必有應感。三章相次,不離於揚名。《事君章》即忠於事君也。《喪親章》繼於諸章之末,言孝子事親之道紀也。皇侃以《開宗》及《紀孝行》、《喪親》等三章通於貴賤。今案《諫爭章》大夫已上皆有爭臣,而士有爭友,父有爭子,亦該貴賤。則通於貴賤者有四焉。
仲尼居,仲尼,孔子字。居,謂閒居。曾子侍,曾子,孔子弟子。侍,謂侍坐。
【疏】仲尼居,曾子侍。正義曰:夫子以六經設教,隨事表名。雖道由孝生,而孝綱未舉,將欲開明其道,垂之來裔。以曾參之孝,先有重名,乃假因閒居,為之陳說。自摽已字,稱「仲尼居」;呼參為子,稱「曾子侍」。建此兩句,以起師資問荅之體,似若別有承受而記錄之。○注仲尼至閒居。○正義曰:云「仲尼,孔子字」者,案《家語》云:「孔子父叔梁紇,娶顏氏之女徵在。徵在既往廟見,以夫年長,懼不時有男,而私禱尼丘山以祈焉。孔子故名丘,字仲尼。夫伯仲者,長幼之次也。仲尼有兄字伯,故曰仲。」其名則案桓六年《左傳》:「申繻曰:名有五,其三曰以類命為象。」杜注云:「若孔子首象尼丘,葢以孔子生而汙頂,象尼邱山,故名丘,字仲尼。」而劉瓛述張禹之義,以為仲者中也,尼者和也。言孔子有中和之德,故曰仲尼。殷仲文又云:「失子深敬孝道,故稱表德之字。」及梁武帝又以丘為娶,以尼為和。今並不取。仲尼之先,殷之後也。案《史記·殷本紀》曰:「帝嚳之子契為堯司徒,有功,堯封之於商,賜姓子氏。契後世孫湯滅夏而為天子,至湯裔孫有位無道。周武王殺之,封其庶兄微子啟於宋。」案《家語》又《孔子世家》皆云:「孔子其先宋人也。宋閔公有子弗父何,長而當立,讓其弟厲公。何生宋父周,周生世子勝,勝生正考父,正考父受命為宋卿,生孔父嘉。嘉別為公族,故其後以孔為氏。」或以為用乙配子,或以滴溜穿石,其言不經,今不取也。孔父嘉生木金父,木金父生皐夷父,皐夷父生防叔,避華氏之禍而奔魯。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紇,紇生孔子也。云「居,謂閒居」者,《古文孝經》云「仲尼閒居」,蓋為乘閒居而坐,與《論語》云「居!吾語汝」義同,而與下章「居則致其敬」不同。○注曾子至侍坐。○正義曰:云「曾子,孔子弟子」者,案《史記·仲尼弟子傳》稱:「曾參,南武城人,字子輿,少孔子四十六歲。孔子以為能通孝道,故授之業,作《孝經》,死於魯。」故知是仲尼弟子也。云「侍,謂侍坐」者,言侍孔子而坐也。案古文云「曾子侍坐」,故知侍謂侍坐也。卑者在尊側曰侍,故經謂之侍。凡侍有坐有立,此曾子侍即侍坐也。《曲禮》有侍坐於先生,侍坐於所尊,侍坐於君子。據此而言,明侍坐於夫子也。
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順天下,民用和睦,上下無怨。孝者,德之至、道之要也。言先代聖德之主,能順天下人心,行此至要之化,則上下臣人,和睦無怨。汝知之乎?」曾子避席曰:「參不敏,何足以知之?」參,曾子名也。禮:師有問,避席起荅。敏,達也。言參不達,何足知此至要之義?子曰:「夫孝,德之本也,人之行莫大於孝,故為德本。教之所由生也。言教從孝而生。復坐,吾語汝。曾參起對,故使復坐。
【疏】子曰至語汝。○正義曰:「子」者,孔子自謂。案《公羊傳》云:「子者,男子通稱也。」古者謂師為子,故夫子以子自稱。「曰」者,辭也。言先代聖帝明王,皆行至美之德、要約之道,以順天下人心而教化之,天下之人,被服其教。用此之故,並自相和睦,上下尊卑,無相怨者。參,汝能知之乎?又假言參聞夫子之說,乃避所居之席,起而對曰:參性不聦敏,何足以知先王至德要道之言義?既敘曾子不知,夫子又為釋之曰:夫孝,德行之根本也。釋「先王有至德要道」。謂至德要道,元出於孝,孝為之本也。云「教之所生也」者,此釋「以順天下,民用和睦,上下無怨」。謂□教由孝而生也。孝道深廣,非立可終,故使「復坐,吾語汝」也。○注孝者至無怨。○正義曰:云「孝者,德之至,道之要也」者,依王肅義,德以孝而至,道以孝而要,是道德不離於孝。殷仲文曰:「窮理之至,以一管眾為要。」劉炫曰:「性未達,何足知?」然性未達,何足知至要之義者,謂自云性不達,何足知此先王至德要道之義也。○注人之至德本。○正義曰:此依鄭注引其《聖治章》文也,言孝行最大,故為德之本也。德則至德也。○注言教從孝而生。○正義曰:此依韋注也。案《禮記·祭義》稱曾子云:「眾之本教曰孝。」《尚書》:「敬敷五教。」解者謂教父以義,教母以慈,教兄以友,教弟以恭,教子以孝。舉此,則其餘順人之教皆可知也。○注曾參至復坐正義曰:此義已見於上。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父母全而生之,已當全而歸之,故不敢毀傷。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言能立身行此孝道,自然名揚後世,光顯其親,故行孝以不毀為先,揚名為後。
【疏】身體至終也。○正義曰:身謂躬也,體謂四支也,髮謂毛髮,膚謂皮膚。《禮運》曰:「四體既正,膚革充盈。」《詩》曰:「鬢髮如雲。」此則身體髮膚之謂也。言為人子者,常須戒慎,戰戰兢兢,恐致毀傷,此行孝之始也。又言孝行非唯不毀而已,須成立其身,使善名揚於後代,以先榮其父母,此孝行之終也。若行孝道,不至揚名榮親,則未得為立身也。○注父母至毀傷。○正義曰:云「父母全而生之,已當全而歸之」者,此依鄭注引《祭義》樂正子春之言也。言子之初生,受全體於父母,故當常自念慮,至死全而歸之,若曾子「啟手啟足」之類是也。云「故不敢毀傷」者,毀謂虧辱,傷謂損傷。故夫子云:「不虧其體,不辱其身,可謂全矣。」及鄭注《周禮》「禁殺戮」云「見血為傷」是也。○注言能至其後。正義曰:云「能言立身行此孝道」者,謂人將立其身,先須行此孝道也。其行孝道之事,則下文「始於事親,中於事君」是也。云「自然名揚後世,光榮其親」者,皇侃云:「若生能行孝,沒而揚名,則身有德舉,乃能光榮其父母也。」因引《祭義》曰:「孝也者,國人稱願然,曰:幸哉!有子如此。」又引《哀公問》稱孔子對曰:「君子也者,人之成名也。百姓歸之名,謂之君子之子。是使其親為君子也。」此則揚名榮親也。云「故行孝以不毀為先」者,全其身為孝子之始也。云「揚名為後」者,謂後行孝道為孝之終也。夫不敢毀傷,闔棺乃止,立身行道,弱冠須明經。雖言其始終,此略示有先後,非謂不敢毀傷唯在於始,立身獨在於終也。明不敢毀傷,立身行道,從始至末,兩行無怠。此於次有先後,非於事理有終始也。
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言行孝以事親為始,事君為中。忠孝道著,乃能揚名榮親,故曰終於立身也。
【疏】夫孝至立身。○正義曰:夫為人子者,先能全身而後能行其道也。夫行道者,謂先能事親而後能立其身。前言立身,末示其跡。其跡,始者在於內事其親也;中者在於出事其主;忠孝皆備,揚名榮親,是終於立身也。○注言行至身也。○正義曰:云「言行孝以事親為始,事君為中」者,此釋始於事親,中於事君也。云「忠孝道著,乃能揚名榮親,故曰終於立身也」者,此釋終於立身也。然能事親事君,理兼士庶,則終於立身,此通貴賤焉。鄭玄以為「父母生之,是事親為始。四十強而仕,是事君為中。七十致仕,是立身為終也」者,劉炫駮云:「若以始為在家,終為致仕,則兆庶皆能有始,人君所以無終。若以年七十者始為孝終,不致仕者皆為不立,則中壽之輩盡曰不終,顏子之流亦無所立矣。」
《大雅》云:『無念爾祖,聿脩厥德。』《詩·大雅》也。無念,念也。聿,述也。厥,其也。義取恒念先祖,述脩其德。
【疏】大雅至厥德。○正義曰:夫子敘述立身行道揚名之義既畢,乃引《大雅·文王》之詩以結之。言凡為人子孫者,常念爾之先祖,常述脩其功德也。○注詩大至其德。○正義曰:云「無念,念也」,「聿,述也」,此並《毛傳》文;「厥,其也」,《釋言》文。云「義取常念先祖,述脩其德」者,此依孔傳也。謂述脩先祖之德而行之。此經有十一章引《詩》及《書》。劉炫云:「夫子敘經,申述先王之道。《詩》、《書》之詩,事有當其義者,則引而證之,示言不虛發也。七章不引者,或事義相違,或文勢自足,則不引也。五經唯《傳》引《詩》,而《禮》則雜引,《詩》、《書》及《易》並意及則引。若汎指,則云『《詩》曰』、『《詩》云』;若指四始之名,即云《國風》、《大雅》、《小雅》、《魯頌》、《商頌》;若指篇名,即言『《句》曰』、『《武》曰』:皆隨所便而引之,無定例也。」鄭注云:「雅者,正也。方始發章,以正為始。」亦無取焉。
[book_title]天子章
【疏】正義曰:前《開宗明義章》雖通貴賤,其跡未著,故此已下至於《庶人》,凡有五章,謂之五孝,各說行孝奉親之事而立教焉。天子至尊,故標居其首。案《禮記·表記》云:「惟天子受命於天,故曰天子。」《白虎通》云:「王者父天母地,亦曰天子。虞夏以上,未有此名。殷周以來,始謂王者為天子也。」
子曰:「愛親者,不敢惡於人。博愛也。敬親者,不敢慢於人。廣敬也。愛敬盡於事親,而德教加於百姓,刑于四海。刑,法也。君行博愛廣敬之道,使人皆不慢惡其親,則德教加被天下,當為四夷之所法則也。蓋天子之孝也。蓋,猶略也。孝道廣大,此略言之。
【疏】子曰:「至孝也正義曰:此陳天子之孝也。所謂「愛親」者,是天子身行愛敬也。「不敢惡於人」、「不敢慢於人」者,是天子施化,使天下之人皆行愛敬,不敢慢惡於其親也。親,謂其父母也。言天子豈唯因心內恕,克己復禮,自行愛敬而已,亦當設教施令,使天下之人不慢惡於其父母。如此,則至德要道之教,加被天下。亦當使四海蠻夷,慕化而法則之。此蓋是天子之行孝也。《孝經·援神契》云:「天子孝曰就,言德被天下,澤及萬物,始終成就,榮其祖考也。」五等之孝,惟於《天子章》稱「子曰」者,皇侃云:「上陳天子極尊,下列庶人極卑。尊卑既異,恐嫌為孝之理有別,故以一『子曰』通冠五章,明尊卑貴賤有殊,而奉親之道無二。」○注博愛也。○正義曰:此依魏注也。博,大也。言君愛親,又施德教於人,使人皆愛其親,不敢有惡其父母者,是博愛也。○注廣敬也。○正義曰:此依魏注也。廣亦大也。言君敬親,又施德教於人,使人皆敬其親,不敢有慢其父母者,是廣敬也。孔傳以人為天下眾人,言君愛敬己親,則能推己及物。謂有天下者,愛敬天下之人;有一國者,愛敬一國之人也。不惡者,為君常思安人,為其興利除害,則上下無怨,是為至德也。不慢者,則《曲禮》曰「毋不敬」,《書》曰「為人上者,奈何不敬?」君能不慢於人,脩己以安百姓,則千萬人悅,是為要道也。上施德教,人用和睦,則分崩離析,無由而生也。案《禮記·祭義》稱有虞氏貴德而尚齒,夏后氏貴爵而尚齒,殷人貴富而尚齒,周人貴親而尚齒。虞、夏、殷、周,天下之盛王也,未有遺年者,年之貴乎!天下久矣,次乎事親也,斯亦不敢慢於人也。所以於《天子章》明愛敬者,王肅、韋昭云:天子居四海之上,為教訓之主,為教易行,故寄易行者宣之。然愛之與敬,解者眾多。沈宏云:「親至結心為愛,崇恪表迹為敬。」劉炫云:「愛惡俱在於心,敬慢並見於貌。愛者隱惜而結於內,敬者嚴肅而形於外。」皇侃云:「愛敬各有心迹,烝烝至惜,是為愛心。溫清搔摩,是為愛迹。肅肅悚慄,是為敬心。拜伏擎跪,是為敬迹。」舊說云:「愛生於真,敬起自嚴。孝是真性,故先愛後敬也。」舊問曰:「天子以愛敬為孝,及庶人以躬耕為孝,王者並相通否?」梁王荅云:「天子既極愛敬,必須五等行之,然後乃成。庶人雖在躬耕,豈不愛敬,及不驕不溢已下事邪?」以此言之,五等之孝,反相通也。然諸侯言保社稷,大夫言守宗廟,士言保其祿位而守其祭祀,以則言之,天子當云保其天下,庶人當言保其田農。此略之不言,何也?《左傳》曰:「天子守在四夷。」故「愛敬盡於事親」之下,而言「德教加於百姓,刑于四海」。保守之理已定,不煩更言保也。庶人用天之道,分地之利,謹身節用,保守田農,不離於此。既無守任,不假旨保守也。○注刑法至則也。正義曰:「刑,法也」,《釋詁》文。云「君行博愛廣敬之道,使人皆不慢惡其親」者,是天子愛敬盡於事親,又施德教,使天下之人皆不敢慢惡其親也。云「則德教加被於天下」者,釋「刑於四海」也。百姓,謂天下之人皆有族姓;言百,舉其多也。《尚書》云「平章百姓」,則謂百姓為百官,為下有「黎民」之文,所以百姓非兆庶也。此經「德教加於百姓」,則謂天下百姓,為與「刑于四海」相對。四海既是四夷,則此百姓自然是天下兆庶也。經典通謂四夷為四海。案《周禮》、《禮記》、《爾雅》皆言東夷、西戎、南蠻、北狄謂之四夷,或云四海,故注以四夷釋四海也。孫炎曰:「海者,晦暗無知也。」○注蓋猶至略言之。○正義曰:此依魏注也。案孔傳云:「蓋者,辜較之辭。」劉炫云:「辜較猶梗槩也。孝道既廣,此纔舉其大略也。」劉瓛云:「蓋者,不終盡之辭,明孝道之廣大,此略言之也。」皇侃云:「略陳如此,未能究竟。」是也。鄭注云「蓋者謙辭」,據此而言,蓋非謙也。劉炫駮云:「若以制作須謙,則庶人亦當謙矣。苟以名位須謙,夫子曾為大夫,於士何謙?而亦云蓋也,斯則卿士以上之言,蓋者並非謙辭可知也。」
《甫刑》云:『一人有慶,兆民賴之。』」甫刑,即《尚書·呂刑》也。一人,天子也。慶,善也。十億曰兆。義取天子行孝,兆人皆賴其善。
【疏】甫刑至賴之。○正義曰:「夫子述天子之行孝既畢,乃引《尚書·甫刑篇》之言以結成其義。慶,善也。言天子一人有善,則天下兆庶皆倚賴之也。善則愛敬是也。「一人有慶」,結「愛敬盡於事親」已上也。「兆民賴之」,結「而德教加於百姓」已下也。○注甫刑至其善。○正義曰:云「《甫刑》即《尚書·呂刑》也」者,《尚書》有《呂刑》而無《甫刑》也。案《禮記·緇衣篇》孔子兩引《甫刑》辭,與《呂刑》無別,則孔子之代以《甫刑》命篇明矣。今《尚書》為《呂刑》者,孔安國云:「后為甫侯,故稱《甫刑》。」知者,以《詩·大雅·嵩高》之篇宣王之詩,云「生甫及申」,《揚之水》為平王之詩,「不與我戍甫」,明子孫改封為甫侯,不知因呂國改作甫名,不知別封餘國而為甫號。然子孫封甫,穆王時未有甫名,而稱為《甫刑》者,后人以子孫之國號名之也。猶若叔虞初封於唐,子孫封晉,而《史記》稱《晉世家》也。劉炫以為遭秦焚書,各信其學,后人不能改正而兩存之也者,非也。諸章皆引《詩》,此章獨引《書》者,以孔子之言布在方策,言必皆引《詩》、《書》證事,示不馮虛說,義當《詩》意則引《詩》,義當《易》意則引《易》。此章與《書》意義相契,故引為證也。鄭注以《書》錄王事,故證《天子》之章,以為引類得象。然引《大雅》證大夫,引《曹風》證圣治,豈引類得象乎?此不取也。云「一人,天子也。」者,依孔傳也。舊說天子自稱則言「予一人」。予,我也。言我雖身處上位,猶是人中之一耳,與人不異,是謙也。若臣人稱之,則惟言「一人」。言四海之內惟一人,乃為尊稱也。天子者,帝王之爵,猶公、侯、伯、子、男五等之稱。云「慶,善也」,《書》、《傳》通也。云「十億曰兆」者,古數為然。云「義取天子行孝,兆人皆賴其善」者,釋「一人有慶,兆民賴之」也。姓言百,民稱兆,皆舉其多也。
[book_title]諸侯章
【疏】正義曰:次天子之貴者諸侯也。案《釋詁》云:「公侯,君也。」不曰諸公者,嫌涉天子三公也。故以其次稱為諸侯,猶言諸國之君也。皇侃云:「以侯是五等之第二,下接伯、子、男,故稱諸侯。」今不取也。
「在上不驕,高而不危。諸侯,列國之君,貴在人上,可謂高矣。而能不驕,則免危也。制節謹度,滿而不溢。費用約儉謂之制節,慎行禮法謂之謹度。無禮為驕,奢泰為溢。高而不危,所以長守貴也。滿而不溢,所以長守富也。富貴不離其身,然後能保其社稷,而和其民人。列國皆有社稷,其君主而祭之。言富貴常在其身,則長為社稷之主,而人自和平也。蓋諸侯之孝也。
【疏】在上至孝也。○正義曰:夫子前述天子行孝之事已畢,次明諸侯行孝也。言諸侯在一國臣人之上,其位高矣。高者危懼。若不能以貴自驕,則雖處高位,終不至於傾危也。積一國之賦稅,其府庫充滿矣。若制立節限,慎守法度,則雖充滿而不至盈溢也。滿謂充實,溢謂奢侈。《書》稱「位不期驕,祿不期侈」,是知貴不與驕期而驕自至,富不與侈期而侈自來。言諸侯貴為一國人主,富有一國之財,故宜戒之也。又覆述不危不溢之義,言居高位而不傾危,所以常守其貴;財貨充滿而不盈溢,所以長守其富。使富貴長久,不去離其身,然後乃能安其國之社稷,而協和所統之臣人。謂社稷以此安,臣人以此和也。言此上所陳,蓋是諸侯之行孝也。皇侃云:「民是廣及無知,人是稍識仁義,即府史之徒,故言民人明,遠近皆和悅也。」《援神契》云:「諸侯行孝曰度。」言奉天子之法度,得不危溢,是榮其先祖也。○注諸侯至危也。○正義曰:云「諸侯列國之君」者,經典皆謂天子之國為王國,諸侯之國為列國。《詩》云「思皇多士,生此王國」,則天子之國也。《左傳》魯孫叔豹云「我列國也」,鄭子產云「列國一同」,是諸侯之國也。列國者,言其國君皆以爵位尊卑及土地大小而敘列焉。五等皆然。云「貴在人上,可謂高矣」者,言諸侯貴在一國臣人之上,其位高也。云「而能不驕,則免危也」者,言其為國以禮,能不陵上慢下,則免傾危也。○注費用至為溢。○正義曰:云「費用約儉謂之制節」者,此依鄭注釋「制節」也。謂費國之財以供己用,每事儉約,不為華侈,則《論語》「道千乘之國,云節用而愛人」是也。云「慎行禮法謂之謹度」者,此釋「謹度」也。言不可奢僣,當須慎行禮法,無所乖越,動合典章。皇侃云:「謂宮室車旗之類,皆不奢僣也。」無禮為驕,奢泰為溢」者,皆謂華侈放恣也。前未解「驕」,今於此注與「溢」相對而釋之,言無禮謂陵上慢下也。皇侃云:「在上不驕以戒貴,應云居財不奢以戒富。若云制節謹度以戒富,亦應云制節謹身以戒貴。此不例者,互其文也。」但驕由居上,故戒貴云「在上」;溢由無節,故戒富云「制節」也。○注列國至平也。○正義曰:列國,已具上釋。云「皆有社稷」者,《韓詩外傳》云:「天子大社,東方青,南方赤,西方白,北方黑,中央黃土。若封,四方諸侯各割其方色土,苴以白苴而與之。諸侯以此土封之為社,明受於天子也。」社則土神也。經典所論社、稷,皆連言之。皇侃以為稷五穀之長,亦為土神。據此稷亦社之類也,言諸侯有社稷乃有國,無社稷則無國也。云「其君主而祭之」者,案《左傳》曰:「君人者,社稷是主。」社稷因地,故以「列國」言之。祭必由君,故以「其君」言之。云「言富貴常在其身」者,此依王注釋「富貴不離其身」也;「則長為社稷之主」者,釋「保其社稷」也。云「而人自和平也」者,釋「而和其民人」也。然經上文先貴後富,言因貴而富也;下覆之富在貴先者,此與《易·繫辭》「崇高莫大乎富貴」,《老子》云「富貴而驕」,皆隨便而言之,非富合先於貴也。經傳之言社稷多矣。案《左傳》曰:「共工氏之子曰勾龍,為后土。后土為社。有烈山氏之子曰柱。為稷,自夏以上祀之。周棄亦為稷,自商以來祀之。」言句龍、柱、棄配社稷而祭之,即句龍、柱、棄非社稷也。又《條牒》云:「稷壇在社西,俱北鄉並列,同營共門。」並如條之說。
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戰戰,恐懼。兢兢,戒慎。臨深恐墜,履薄恐陷,義取為君恒須戒慎。
【疏】詩云至薄冰。○正義曰:夫子述諸侯行孝終畢,乃引《小雅·小旻》之詩以結之,言諸侯富貴不可驕溢,常須戒懼,故戰戰兢兢,常如臨深履薄也。○注戰戰至戒懼。○正義曰:此依鄭注也。案《毛詩傳》云:「戰戰,恐也。兢兢,戒也。」此注恐下加懼,戒下加慎,足以圓文也。云「臨深恐墜,履薄恐陷」者,亦《毛詩傳》文也。恐墜謂墜入深淵,不可復出。恐陷謂沒在冰下,不可拯濟也。云「義取為君常須戒慎」者,引《詩》大意如此。
[book_title]卿大夫章
【疏】正義曰:次諸侯之貴者即卿大夫焉。《說文》云:「卿,章也。」《白虎通》云:「卿之為言章也,章善明理也。大夫之為言大扶,扶進人者也。故傳云:進賢達能謂之卿大夫。」《王制》云:「上大夫,卿也。」又《典命》云:「王之卿六命,其大夫四命。」則為卿與大夫異也。今連言者,以其行同也。
「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服者,身之表也。先王制五服,各有等差。言卿大夫遵守禮法,不敢僣上偪下。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法言,謂禮法之言。德行,謂道德之行。若言非法,行非德,則虧孝道,故不敢也。是故非法不言,非道不行。言必守法,行必遵道。口無擇言,身無擇行。言行皆遵法道,所以無可擇也。言滿天下無口過,行滿天下無怨惡。禮法之言,焉。有口過。道德之行,自無怨惡。三者備矣,然後能守其宗廟。三者,服、言、行也。禮:卿大夫立三廟,以奉先祖。言能備此三者,則能長守宗廟之祀。蓋卿大夫之孝也。
【疏】非先王至孝也。○正義曰:夫子述諸侯行孝之事終畢,次明卿大夫之行孝也。言大夫委質事君,學以從政,立朝則接對賓客,出聘則將命他邦。服飾、言、行,須遵禮典。非先王禮法之衣服,則不敢服之於身。若非先王禮法之言辭,則不敢道之於口。若非先王道德之景行,亦不敢行之於身。就此三事之中,言行尤須重慎。是故非禮法則不言,非道德則不行。所以口無可擇之言,身無可擇之行也。使言滿天下無口過,行滿天下無怨惡。服飾、言、行三者無虧,然後乃能守其先祖之宗廟。蓋是卿大夫之行孝也。《援神契》云:「卿大夫行孝曰譽,蓋以聲譽為義。」謂言行布滿天下,能無怨惡,遐邇稱譽,是榮親也。舊說云:「天子、諸侯。各有卿大夫。」此章既云言行滿於天下,又引《詩》云:「夙夜匪懈,以事一人」,是舉天子卿大夫也。天子卿大夫尚爾,則諸侯卿大夫可知也。○注服者至偪下。○正義曰:「服者,身之表也」者,此依孔傳也。《左傳》曰:「衣,身之章也。」彼注云「章貴賤」,言服飾所以章其貴賤,章則表之義也。云「先王制五服,各有等差」者,案《尚書·皐陶篇》曰:「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孔傳云:「五服:天子、諸侯、卿、大夫、士之服也。」尊卑采章各異,是有等差也。云「言卿大夫遵守禮法,不敢僣上偪下」者,「僣上」謂服飾過制,僣擬於上也;「偪下」謂服飾儉固,偪迫於下也。卿大夫言必守法,行必遵德,服飾須合禮度,無宜僣偪。故劉炫引《禮》證之曰「君子上不僣上,下不偪下」是也。又案《尚書·益稷篇》稱命禹曰:「予欲觀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作會,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絺繡,以五采章施於五色,作服,汝明。」孔傳曰:「天子服曰、月而下,諸侯自龍衮而下,至黼、黻,七服藻、火,大夫加粉、米。上得兼下,下不得僣上此古之天子冕服十二章,以日、月、星辰及山、龍、華蟲六章畫於衣。衣法於天,畫之為陽也。以藻、火、粉、米、黼、黻六章繡之於裳。裳法於地,繡之為陰也。日、月、星辰,取照臨於下;山取興雲致雨,龍取變化無窮;華蟲謂雉,取耿介;藻取文章,火取炎上以助其德;粉取絜白,米取能養;黼取斷割,黻取背惡鄉善:皆為百王之明戒,以益其德。諸侯自龍衮而下八章也,四章畫於衣,四章繡於裳。大夫藻、火、粉、米四章也,二章畫於衣,二章繡於裳孔安國蓋約夏、殷章服為說周制,則天子冕服九章,象陽之數極也。案鄭注《周禮·司服》稱,至周而以日、月、星辰畫於旌旗,所謂「三辰旂旗,昭其明也」。又云:「登龍於山,登火於宗彝,尊其神明也。」古文以山為九章之首,火在宗彝之下。周制以龍為九章之首,火在宗彝之上。是登龍於山,登火於宗彝也。又案《司服》云:「王祀昊天上帝則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享先王則衮冕,享先公、饗、射則鷩冕,祀四望山川則毳冕,祭社稷、五祀則絺冕,羣小祀則玄冕。」而冕服九章也。又案鄭注:「九章:初一曰龍、次二曰山、次三曰華蟲、次四曰火、次五曰宗彝,皆畫以為繢;次六曰藻、次七曰粉米、次八曰黼、次九曰黻,皆絺以為繡,則衮之衣五章,裳四章,凡九也。鷩畫以雉,謂華蟲也。其衣三章,裳四章,凡七章。毳畫虎蜼,謂宗彝也。其衣三章,裳二章,凡五也。絺刺粉米,無畫也。其衣一章,裳二章,凡三也。玄者衣無衣,裳刺黻而已,是以謂玄焉。凡冕服皆玄衣纁裳。」又案《司服》:「公之服自衮冕而下,如王之服;侯伯之服自鷩冕而下;子男之服自毳冕而下;卿大夫之服自玄冕而下;士之服自皮弁而下,如大夫之服。」則周自公侯伯子男,其服之章數又與古之象服差矣。○注法言至敢也。○正義曰:「法言,謂禮法之言」者,此則《論語》云「非禮勿言」是也。云「德行,謂道德之行」者,即《論語》云「志於道,據於德」是也。「若言非法,行非德」者,即《王制》云「言偽而辯,行偽而堅」是也。云「則虧孝道,故不敢也」者,釋所以不敢之意也。○注言必至遵道。○正義曰:此依正義,釋「非法不言,非道不行」也。○注言行至擇也。○正義曰:言不守禮法,行不遵道德,皆已而法之。經言「無擇」,謂令言行無可擇也。○注禮法至怨惡。○正義曰:口有過惡者,以言之非禮法;行有怨惡者,以所行非道德也。若言必守法,行必遵道,則口無過怨,惡無從而生。○注三者至之祀。○正義曰:云「三者,服、言、行者」也。此謂法服、法言、德行也。然言之與行,君子所最謹。出已加人,發邇見遠,出言不善,千里違之。其行不善,譴辱斯及。故首章一敘不毀而再敘立身,此章一舉法服而三復言行也。則知表身者以言行,不虧不毀猶易,立身難備也。皇侃云:「初陳教本,故舉三事。服在身外可見,不假多戒;言行出於內府難明,必須備言。最於後結,宜應揔言。」謂人相見,先觀容飾,次交言辭,後謂德行,故言三者以服為先,德行為後也。云「禮:卿大夫立三廟」者,義見末章。云「以奉先祖」者,謂奉事其祖考也。云「言能備此三者,則能長守宗廟之祀」者,謂卿大夫若能備服飾、言、行,故能守宗廟也。
《詩》云:『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夙,早也。懈,惰也。義取為卿大夫能早夜不惰,敬事其君也。
【疏】詩云至一人。○正義曰:夫子既述卿大夫行孝終畢,乃引《大雅·烝民》之詩以結之,言卿大夫當早起夜寐,以事天子,不得懈惰。匪,猶不也。○注夙夜至君也。○正義曰:「夙,早也。《釋古》文。「懈,惰也」,《釋言》文。云「義取為卿大夫能早夜不惰」者,引《詩》大意如此。云「敬事其君也」者,釋「以事一人」,不言天子而言君者,欲通諸侯卿大夫也。
[book_title]士章
【疏】正義曰:次卿大夫者,即士也。案《說文》曰:「數始於一,終於十。」孔子曰:「推一荅十為士。」《毛詩傳》曰:「士者事也。」《白虎通》曰:「士者事也,任事之稱也。」故《禮辨名記》曰:「士者任事之稱也。傳曰:通古今,辨然不然,謂之士。」
資於事父以事母,而愛同;資於事父以事君,而敬同。資,取也。言愛父與母同,敬父與君同。故母取其愛,而君取其敬,兼之者父也。言事父兼愛與敬也。故以孝事君則忠,移事父孝以事於君,則為忠矣。以敬事長則順。移事兄敬以事於長,則為順矣。忠順不失,以事其上,然後能保其祿位,而守其祭祀。能盡忠順以事君長,則常安祿位,永守祭祀。蓋士之孝也。
【疏】資於至孝也。正義曰:夫子述卿大夫行孝之事終,次明士之行孝也。言士始升公朝,離親入仕,故此敘事父之愛敬,宜均事母與事君,以明割恩從義也。「資」者,取也。取於事父之行以事母,則愛父與愛母同。取於事父之行以事君,則敬父與敬君同。母之於子,先取其愛;君之於臣,先取其敬,皆不奪其性也。若兼取愛敬者,其惟父乎?既說愛敬取捨之理,遂明出身入仕之行。「故」者,連上之辭也。謂以事父之孝移事其君,則為忠矣;以事兄之敬移事於長,則為順矣。「長」謂公卿大夫,言其位長於士也。又言事上之道,在於忠順,二者皆能不失,則可事上矣。「上」謂君與長也,言以忠順事上,然後乃能保其祿秩官位,而長守先祖之祭祀。蓋士之孝也。《援神契》云:「士行孝曰究。」以明審為義,當須能明審資親事君之道,是能榮親也。《白虎通》云:「天子之士獨稱元士。蓋士賤,不得體君之尊,故加「元」以別於諸侯之士也。」此直言士,則諸侯之士;前言大夫,是戒天子之大夫,諸侯之大夫可知也。此章戒諸侯之士,則天子之士亦可知也。○注資取至君同。○正義曰:云「資,取也」,此依孔傳也。案鄭注《表記》、《考工記》,並同訓「資,取也」。云「言愛父與母同,敬父與君同」者,謂事母之愛,事君之敬,並同於父也。然愛之與敬,俱出於心。君以尊高而敬深,母以鞠育而愛厚。劉炫曰:「夫親至則敬不極,此情親而恭也。尊至則愛不極,此心敬而恩殺也。故敬極於君,愛極於母。」梁王云:「《天子章》陳愛敬以辨化也。此章陳愛敬以辨情也。」○注言事至敬也。○正義曰:此依王注也。劉炫曰:「母親至而尊不至,豈則尊之不極也?君尊至而親不至,豈則親之不極也?惟父既親且尊,故曰兼也。」劉瓛曰:「父情天屬,尊無所屈。故愛敬雙極也。」○注移事至忠矣。○正義曰:此依鄭注也。《揚名章》云「君子之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是也。舊說云:「入仕本欲安親,非貪榮貴也。若用安親之心,則為忠也。若用貪榮之心,則非忠也。」嚴植之曰:「上云君父敬同,則忠孝不得有異。」言以至孝之心事君,必忠也。○注移事至順矣。○正義曰:此依鄭注也。下章云:「事兄悌,故順可移於長。」注不言悌而言敬者,順經文也。《左傳》曰:「兄愛弟敬。」又曰:「弟順而敬。」則知悌之與敬,其義同焉。《尚書》云:「邦伯師長。」安國曰:「眾長,公卿也。」則知大夫已上,皆是上之長。○注能盡至祭祀。○正義曰:謂能盡忠順以事君長,則能保其祿位也。祿謂廩食,位謂爵位。《廣雅》曰:「位,涖也。涖下為位。」《王制》云:「上農夫食九人。」謂諸侯之下士,視上農夫,中士倍下士,上士倍中士。祭者際也,人神相接,故曰際也。祀者似也,謂祀者似將見先人也。士亦有廟,經不言耳。大夫既言宗廟,士可知也;士言祭祀,則大夫之祭祀亦可知也:皆互以相明也。諸侯言保其社稷,大夫言守其宗廟,士則「保」「守」並言者,皇侃云:「稱保者安鎮也,守者無近也。社稷祿位是公,故言保。宗廟祭祀是私,故言守也。士初得祿位,故兩言之也。」
《詩》云:『夙興夜寐,無忝爾所生。』」忝,辱也。所生,謂父母也。義取早起夜寐,無辱其親也。
【疏】詩云至所生。○正義曰:夫子述士行孝畢,乃引《小雅·小宛》之詩以證之也。言士行孝,當早起夜寐,無辱其父母也。○注忝辱至親也。○正義曰:云「忝,辱也」,《釋言》文。「所生,謂父母也」,下章云「父母生之」是也。云「義取早起夜寐,無辱其親也」者,亦引《詩》之大意也。
[book_title]庶人章
【疏】正義曰:庶者,眾也,謂天下眾人也。皇侃云:「不言眾民者,兼包府史之屬,通謂之庶人也。」嚴植之以為士有員位,人無限極,故士以下皆為庶人。
「用天之道,春生、夏長、秋斂、冬藏,舉事順時,此用天道也。分地之利。分別五土,視其高下,各盡所宜,此分地利也。謹身節用,以養父母。身恭謹則遠恥辱,用節省則免飢寒,公賦既充則私養不闕。此庶人之孝也。庶人為孝,唯此而已。
【疏】用天至孝也。○正義曰:夫子上述士之行孝已畢,次明庶人之行孝也。言庶人服田力穡,當須用天之四時生成之道也,分地五土所宜之利,謹慎其身,節省其用,以供養其父母,此則庶人之孝也。《援神契》云「庶人行孝曰畜」,以畜養為義,言能躬耕力農,以畜其德,而養其親也。○注春生至道也。○正義曰:云「春生、夏長、秋斂、冬藏」者,此依鄭注也。《爾雅·釋天》云:「春為發生,夏為長毓,秋為收成,冬為安寧。」安寧即藏閉之義也。云「舉事順時,此用天之道也」者,謂舉農畝之事,順四時之氣,春生則耕種,夏長則耘苗,秋收則穫刈,冬藏則入廩也。○注分別至利也。正義曰:云「分別五土,視其高下」者,此依鄭注也。案《周禮·大司徒》云:「五土:一曰山林、二曰川澤、三曰丘陵、四曰墳衍、五曰原隰。」謂庶人須能分別,視此五土之高下,隨所宜而播種之,則《職方氏》所謂青州其穀宜稻麥、雍州其穀宜黍稷之類是也。云「各盡其所宜,此分地利也」者,此依孔傳也。劉炫云:「黍稷生於陸,苽稻生於水。」○注身恭至不闕。○正義曰:云「身恭謹則遠恥辱」者,《論語》曰:「恭近於禮,遠恥辱也。」云「用節省則免飢寒」者,「用」謂庶人衣服、飲食、喪祭之用,當須節省。《禮記》曰:「食節事時。」又曰:「庶人無故不食珍,及三年之耕,必有一年之食: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以三十年之通,雖有凶旱水溢,民無菜色。」是免飢寒也。云「公賦既充則私養不闕」者,「賦」者自上稅下之名也。謂常省節財用,公家賦稅充足,而私養父母不闕乏也。《孟子》稱「周人百畝而徹,其實皆什一也」,劉熙注云:「家耕百畝,徹取十畝以為賦也。」又云:「公事畢然後敢治私事。」是也,○注庶人至而已。○正義曰:此依魏注也。案天子、諸侯、卿大夫、士皆言「蓋」,而庶人獨言「此」,注釋言「此」之意也。謂天子至士,孝行廣大,其章略述宏綱,所以言「蓋」也。庶人用天分地,謹身節用,其孝行已盡,故曰「此」,言惟此而已。《庶人》不引《詩》者,義盡於此,無贊諸也。
故自天子至於庶人,孝無終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始自天子,終於庶人,尊卑雖殊,孝道同致,而患不能及者,未之有也。言無此理,故曰未有。
【疏】故自至有也。○正義曰:夫子述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庶人行孝畢,於此緫結之,則有五等。尊卑雖殊,至於奉親,其道不別,故從天子已下至於庶人,其孝道則無終始貴賤之異也。或有自患已身不能及於孝,未之有也。自古及今,未有此理,葢是勉人行孝之辭也。○注始自至未有。○正義曰:云「始自天子,終於庶人」者,謂五章以天子為始,庶人為終也。云「尊卑雖殊,孝道同致」者,謂天子庶人尊卑雖別,至於行孝,其道不殊。天子須愛親敬親,諸侯須不驕不溢,卿大夫於言行無擇,士須資親事君,庶人謹身節用,各因心而行之斯至,豈藉創物之智、扛鼎之力?若率強之,無不及也。云「而患不能及者,未之有也」者,此謂人無貴賤尊卑,行孝之道同致,若各率其己分,則皆能養親。言患不及於孝者未有也。說孝道包含之義廣大,塞乎天地,橫乎四海。經言「孝無終始」,謂難備終始,但不致毀傷,立身行道,安其親、忠於君,一事可稱,則行成名立,不必終始皆備也。此言行孝甚易,無不及之理,故非孝道不終始致必反之患也。云「言無此理,故曰未有」者,此釋「未之有」之意也。謝萬以為無終始,恒患不及,未之有者,少賤之辭也。劉瓛云:「禮不下庶人。若言我賤而患行孝不及己者,未之有也。」此但得憂不及之理,而失於歎少賤之義也。鄭曰:「諸家皆以為患及身,今注以為自患不及,將有說乎?」荅曰:「案《說文》云:『患,憂也。』《廣雅》曰:『患,惡也。』又,若案注說,釋『不及』之義凡有四焉,大意皆謂有患貴賤行孝無及之憂,非以患為禍也。」經傳之稱患者多矣:《論語》「不患人之不己知」,又曰「不患無位」,又曰「不患寡而患不均」;《左傳》曰「宣子患之」:皆是憂惡之辭也。惟《蒼頡篇》謂患為禍,孔、鄭、韋、王之學引之以釋此經,故皇侃曰:「無始有終,謂改悟之善,惡禍何必及之?」則無始之言,已成空設也。《禮·祭義》:「曾子說孝曰:『眾之本教曰孝,其行曰養。養可能也,敬為難。敬可能也,安為難。安可能也,卒為難。父母既沒,慎行其身,不遺父母惡名,可謂能終矣。』」夫以曾參行孝,親承聖人之意,至於能終孝道,尚以為難,則寡能無識,固非所企也。今為行孝不終,禍患必及。此人偏執,詎謂經通?鄭曰:「《書》云:『天道福善禍淫。』」又曰:「惠迪吉,從逆凶,惟影響,斯則必有灾禍,何得稱無也?」荅曰:「來問指淫凶悖慝之倫,經言戒不終善美之輩。」《論語》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曾子曰:『參,直養者也,安能為孝乎?』」又此章云:「以養父母,此庶人之孝也。」儻有能養而不能終,只可未為具美,無宜即同淫慝也。古今凡庸,詎識孝道?但使能養,安知始終?若今皆及於灾,便是比屋可貽禍矣。而當朝通識者以為鄭注非誤,故謝萬云:「言為人無終始者,謂孝行有終始也。患不及者,謂用心憂不足也。能行如此之善,曾子所以稱難,故鄭注云:『善未有也。』」諦詳此義,將謂不然。何者?孔聖垂文,包於上下,盡力隨分,寧限高卑?則因心而行,無不及也。如依謝萬之說,此則常情所昧矣。子夏曰:「有始有卒者,其惟聖人乎?」若施化惟待聖人,十載方期一遇,加於百姓,刑於四海,乃為虛說者與!《制有》曰:「嗟乎!孝之為大,若天之不可逃也,地之不可遠也。朕窮五孝之說,人無貴賤,行無終始,未有不由此道而能立其身者。然則聖人之德,豈云遠乎?我欲之而斯至,何患不及於己者哉!」
[book_title]三才章
【疏】正義曰:天地謂之二儀,兼人謂之三才。曾子見夫子陳說五等之孝既畢,乃發歎曰:「甚哉!孝之大也。」夫子因其歎美,乃為說天經、地義、人行之事,可教化於人,故以名章,次五孝之後。
曾子曰:「甚哉!孝之大也。」參聞行孝無限高卑,始知孝之為大也。子曰:「夫孝,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經,常也。利物為義。孝為百行之首,人之常德,若三辰運天而有常,五土分地而為義也。天地之經,而民是則之。天有常明,地有常利,言人法則天地,亦以孝為常行也。則天之明,因地之利,以順天下。是以其教不肅而成,其政不嚴而治。法天明以為常,因地利以行義,順此以施政教,則不待嚴肅而成理也。
【疏】曾子曰至而治。○正義曰:夫子述上從天子下至庶人五等之孝,後揔以結之,語勢將畢,欲以更明孝道之大,無以發端,特假曾子歎孝之大,更以彌大之義告之也,曰:夫孝,天之經,地之義,民之行。經,常也。人生天地之間,稟天地之氣節,人之所法,是天地之常義也。聖人司牧黔庶,故須則天之常明,因依地之義利,以順行於天下。是以其為教也,不待肅戒而成也;其為政也,不假威嚴而自理也。○注參聞至大也。○正義曰:高謂天子,卑謂庶人。言曾參既聞夫子陳說天子庶人皆當行孝,始知孝之為大也。○注經常至義也。○正義曰:云「經,常也。利物為義」者,「經,常」即書傳通訓也。《易·文言》曰「利物足以和義,是「利物為義」也。云「孝為百行之首,人之常德」者,鄭注《論語》云:「孝為百行之本,言人之為行,莫先於孝。」案《周易》曰:「常其德,貞。」孝是人所常德也。云「若三辰運天」,謂日月星以時運轉於天。《釋名》云:「土者吐也,言吐生萬物。」《周禮》:「五土土地之利,言孝為百行之首。」是人生有常之德,若日月星辰運行於天而有常,山川原隰分別土地而為利,則知貴賤雖別,必資孝以立身,皆貴法則於天地。然此經全與《左傳》鄭子大叔荅趙簡子問禮同,其異一兩字而已。明孝之與禮,其義同。○注天有至行也。○正義曰:云「天有常明」者,謂日月星辰明臨於下,紀於四時,人事則之,以「夙興夜寐,無忝爾所生」。故下文云「則天之明」也。云「地有常利」者,謂山川原隰,動植物產,人事因之,以晨羞夕膳也,色養無違。故下文云「因地之利」也。此皆人能法則天地以為孝行者,故云:「亦以孝為常行也。」上云「天之經,地之義」,此云「天地之經」而不言「義」者,為地有利物之義,亦是天常也。若分而言之,則為義;合而言之,則為常也。○注法天至理也。○正義曰:云「法天明以為常,因地利以行義」者,上文云「夫孝,天之經,地之義」者,故云「法天明以為常」,釋「天之明」也;「因地利以為義」,釋「地之利」也。云「順此以施政教,則不待嚴肅而成理也」者,經云「其教不肅而成,其政不嚴而治」,注則以政教相就而明之,嚴肅相連而釋之,從便宜省也。《制旨》曰:「天無立極之統,無以常其明。地無立極之統,無以常其元缺十一字利。人無立身之本,無以常其德。然則三辰迭運,而一以經之者,天利之性也。五土分植,而一以宜之者,大順之理也。百行殊塗,而一致之者,大中之要也。夫愛始於和,而敬生於順。是以因和以教愛,則易知而有親;因順以教敬,則易從而有功。愛敬之化行,而禮樂之政備矣。聖人則天之明以為經,因地之利以行義。故能不待嚴肅而成可久可大之業焉。」
先王見教之可以化民也。見因天地教化,民之易也。是故先之以博愛,而民莫遺其親。君愛其親,則人化之,無有遺其親者。陳之於德義,而民興行。陳說德義之美,為眾所慕,則人起心而行之。先之以敬讓,而民不爭。君行敬讓,則人化而不爭。導之以禮樂,而民和睦。禮以檢其跡,樂以正其心,則和睦矣。示之以好惡,而民知禁。示好以引之,示惡以止之,則人知有禁令,不敢犯也。
【疏】先王至知禁。○正義曰:言先王見因天地之常,不肅不嚴之政教,可以率先化下人也。故須身行博愛之道,以率先之,則人漸其風教,無有遺其親者。於是陳說德義之美,以順教誨人,則人起心而行之也。先王又以身行敬讓之道,以率先之,則人漸其德而不爭競也。又導之以禮樂之教,正其心迹,則人被其教,自和睦也。又示之以好者必愛之,惡者必討之,則人見之,而知國有禁也。○注見因至易也。○正義曰:此依鄭注也。言先王見天明地利,有益於人,因之以施化,行之甚易也。○注君愛至親者。○正義曰:此依王注也。言君行博愛之道,則人化之,皆能行愛敬,無有遺忘其親者,即《天子章》之「愛敬盡於事親,而德教加於百姓」是也。○注陳說至行之。○正義曰:《易》稱「君子進德脩業」。又《論語》云:「義以為質。」又《左傳》說趙衰薦郤穀云:「說禮樂而敦《詩》、《書》,《詩》、《書》,義之府也;禮、樂,德之則也。德、義,利之本也。」且德義之利,是為政之本也。言大臣陳說德義之美,是天子所重,為羣情所慕,則人起發心志而效行之。○注君行至不爭。○正義曰:此依魏注也。案《禮記·鄉飲酒義》云:「先禮而後財,則民作敬讓而不爭矣。」言君身先行敬讓,則天下之人自息貪競也。○注禮以至睦矣。○正義曰:此依魏注也。案《禮記》云:「樂由中出,禮自外作。」中,謂心在其中也;外,謂跡見於外也。由心以出者,宜聽樂以正之;自跡以見者,當用禮以檢之。檢之謂檢束也。言心跡不違於禮樂,則人當自和睦也。○注示好至犯也。○正義曰:云「示好以引之,示惡以止之」者,案《樂記》云:「先王之制禮樂也,將以教民平好惡而反人道之正也。」故示有好必賞之,令以引喻之,使其慕而歸善也;示有惡必罰之,禁以懲止之,使其懼而不為也。云「則人知有禁令,不敢犯也」者,謂人知好惡,而不犯禁令也。
《詩》云:『赫赫師尹,民具爾瞻。』」赫赫,明盛貌也。尹氏為太師,周之三公也。義取大臣助君行化,人皆瞻之也。
【疏】詩云至爾瞻。○正義曰:夫子既述先王以身率下,先及大臣助君行化之義畢,乃引《小雅·節南山》詩以證成之。赫赫,明盛之貌也,是太師尹氏也。言助君行化,為人模範,故人皆瞻之。○注赫赫至之也。○正義曰:「赫赫,明盛貌也。尹氏為太師,周之三公也」者,此《毛傳》文。太師、太傅、太保,是周之三公。尹氏時為太師,故曰尹氏也。云「義取大臣助君行化,人皆瞻之也」者,引《詩》大意如此。孔安國曰:「具,皆也。爾,女也。古語或謂『人具爾瞻』,則人皆瞻女也。」此章再言「先之」,是吾身行率先於物也;「陳之」「道之」「示之」,是大臣助君為政也。案《大戴禮》云:「昔者舜左禹而右皐陶,不下席而天下大治。夫政之不中,君之過也。政之既中,令之不行,職事者之罪也。」後引《周禮》稱三公無官屬,與王同職,坐而論道。又案《尚書·益稷篇》稱帝曰:「吁!臣哉鄰哉,鄰哉臣哉!」又曰:「臣作朕股肱耳目。」孔傳曰:「言君臣道近,相須而成,言大體若身,君任股肱,臣戴元首之義也。」故《禮·緇衣》稱「上好是物,下必有甚者矣。故上之好惡,不可不慎也,是民之表也。《詩》云:『赫赫師尹,民具爾瞻。』《甫刑》曰:『一人有慶,兆民賴之。」《緇衣》之引《詩》、《書》,是明下民從上之義。師尹,大臣也。一人,天子也。謂人君為政,有身行之者,有太臣助行之者。人之從上,非惟從君,亦從論道之大臣,故并引以結之也。此章上言先王,下引師尹,則知君臣同體,相須而成者,謂此也。皇侃以為無先王在上之詩,故斷章引大師之什,今不敢也。
[book_title]孝治章
【疏】正義曰:夫子述此明王以孝治天下也。前章明先王因天地、順人情以為教。此章言明王由孝而治,故以名章,次《三才》之後也。
子曰:「昔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也,言先代聖明之王,以至德要道化人,是為孝理。不敢遺小國之臣,而況於公侯伯子男乎?小國之臣,至卑者耳。主尚接之以禮,況於五等諸侯,是廣敬也。故得萬國之懽心,以事其先王。萬國,舉其多也。言行孝道,以理天下,皆得歡心,則各以其職來助祭也。
【疏】子曰至先王。○正義曰:此章之首稱「子曰」者,為事訖,更別起端首故也。言昔者聖明之王,能以孝道治於天下,大教接物,故不敢遺小國之臣,而況於五等之君乎?言必禮敬之。明王能如此,故得萬國之懽心,謂各脩其德,盡其懽心而來助祭,以事其先王。經「先王」有六焉,一曰「先王有至德」,二曰「非先王之法服」,三曰「非先王之法言」,四曰「非先王之德行」,五曰「先王見教之」,此皆指先代行孝之王。此章云「以事其先王」,則指行孝王之祖考。○注言先至孝理。○正義曰:此釋「孝治」之義也。《國語》云:「古曰在昔,祖曰先民。」《尚書·洪範》云:「睿作聖。」《左傳》:「照臨四方曰明。」「昔者」非當時代之名,「明王」則聖王之稱也,是汎指前代聖王之有德者。經言「明王」,還指首章之「先王」也。以代言之,謂之先王;以聖明言之,則為明王。事義相同,故注以至德要道釋之。○注小國至敬也。○正義曰:此依王注義也。五等諸侯,則公、侯、伯、子、男。舊解云:公者正也,言正行其事;侯者候也,言斥候而服事;伯者長也,為一國之長也;子者字也,言字愛於小人也;男者任也,言任王之職事也。爵則上皆勝下,若行事亦互相通。《舜典》曰:「輯五瑞。」孔安國曰:「舜斂公、侯、伯、子、男之瑞圭璧。」斯則堯舜之代巳有五等諸侯也。《論語》云:「殷因於夏禮,周因於殷禮。」案《尚書·武成篇》云:「列爵惟五分,土惟三。」鄭注《王制》云:「殷所因夏爵,三等之制也。是有公、侯、伯而無子、男。武王增之,揔建五等。時九州界狹,故土惟三等,則《王制》云:『公、侯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至周公攝政,斥大九州之界,增諸侯之大者地方五百里,侯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百里。』」然據鄭玄,夏、殷不建子、男,武王復增之也。案五等,公為上等,侯、伯為次等,子、男為下等,則小國之臣謂子、男卿、大夫,況此諸侯則至卑也。《曲禮》云:「列國之大夫,入天子之國,曰『某士』。」諸侯言列國者,兼小大。是小國之卿、大夫有見天子之禮也。言雖至卑,盡來朝聘,則天子以禮接之。案《周禮·掌客》云:王公饔餼九牢,飱五牢;侯、伯饔餼七牢,飱四牢;子、男饔餼五牢,飧三牢:三等。其五等之介行人宰史,皆有飱、饔餼,唯上介有禽獸。其卿、大夫、士有特來聘問者,則待之如其為介時也。是待諸侯及其臣之禮,是皆廣敬之道也。○注萬國至祭也。○正義曰:云「萬國,舉其多也」者,此依魏注也。《詩》、《書》之言萬國者多矣,亦猶言萬方,是舉多而言之,不必數滿於萬也。皇侃云:「《春秋》稱『禹會諸侯於塗山,執玉帛者萬國』,言禹要服之內,地方七千里,而置九州。九州之中,有方百里、七十里、五十里之國,計有萬國也。因引《王制》殷之諸侯有千七伯七十三國也。《孝經》稱周諸侯有九千八百國,所以證萬國為夏法也。」信如此說,則《周頌》云「綏萬邦」,《六月》云「萬邦為憲」,豈周之代復有萬國乎?今不取也。云「言行孝道,以理天下,皆得懽心,則各以其職來助祭也」者,言明王能以孝道理於天下,則得諸侯之懽心,以事其先王也。各以其職來祭者,謂天下諸侯各以其所職貢來助天子之祭也。和者,《禮器》云:「大饗其王事與!」注云:「盛其饌與貢,謂祫祭先王。」又云:「三牲、魚腊,四海九州之美味也。籩豆之薦,四時之和氣也。」注云:「此饌,諸侯所獻。」又云:「內金,示和也。」注云:「此所貢也,內之庭實先設之。今從革,性和,荊、楊二州貢金三品。」又云:「束帛加璧,尊德也。」注云:「貢享所執致命者,君子於玉比德焉。」又云:「龜為前列,先知也。」注云:「龜知事情者,陳於庭,在前。荊州納錫大龜。」又云:「金次之,見情也。」注云:「金炤物。金有兩義,先入後設。」又云:「丹、漆、絲、纊、竹、箭,與眾共財也。」注云:「萬民皆有此物,荊州貢丹,兖州貢漆、絲,豫州貢纊,楊州貢蓧簜。」又云:「其餘無常貨,各以國之所有,則致遠物也。」注云:「其餘,謂九州之外夷服、鎮服、蕃服之國。《周禮》九州之外謂之蕃國,世一見,各以其所貴寶為贄。周穆王征大戎,得白狼白鹿,近之。」《大傳》云:「遂率天下諸侯,執豆籩,駿奔走。」又《周頌》曰:「駿奔走在廟。」此皆助祭者也。
治國者,不敢侮於鰥寡,而況於士民乎?理國,謂諸侯也。鰥寡,國之微者,君尚不敢輕侮,況知禮義之士乎?故得百姓之懽心,以事其先君。諸侯能行孝理,得所統之懽心,則皆恭事助其祭享也。
【疏】治國者至先君。○正義曰:此說諸侯之孝治也。言諸侯以孝道治其國者,尚不敢輕侮於鰥夫寡婦,而況於知禮義之士民乎?亦言必不輕侮也。以此故得其國內百姓懽悅,以事其先君也。○注理國至士乎。○正義曰:云「理國,謂諸侯也」者,此依魏注也。案《周禮》云:「體國經野。」《詩》曰:「生此王國。」是其天子亦言國也。《易》曰:「先王以建萬國,親諸侯。」是諸侯之國。上言明王理天下,此言理國,故知諸侯之國也。云「鰥寡,國之微者,君尚不敢輕侮」者,案《王制》云:「老而無妻者謂之鰥。老而無夫者謂之寡。此天民之窮而無告者也。」則知鰥夫寡婦,是國之微賤者也。言微賤之者,國君尚不輕侮,況知禮義之士乎?釋經之「士民」,《詩》云:「彼都人士。」《左傳》曰:「多殺國士。」此皆況惜有知識之人,不必居官授職之士。舊解:士知義理。又曰:士,丈夫之美稱。故注言「知禮義之士乎」,謂民中知禮義者。○注諸侯至享也。○正義曰:云「諸侯能行孝理,得所統之懽心」者,此言諸侯孝治其國,得百姓之懽心也。一國百姓,皆是君之所統理,故以所統言之。孔安國曰:「亦以相統理。」是也。云「則皆恭事助其祭享也」者,祭享謂四時及禘祫也。於此祭享之時,所統之人則皆恭其職事,獻其所有,以助於君。故云助其祭享也。
治家者,不敢失於臣妾,而況於妻子乎?理家,謂卿大夫。臣妾,家之賤者。妻子,家之貴者。故得人之懽心,以事其親。卿大夫位以材進,受祿養親,若能孝理其家,則得小大之懽心,助其奉養。
【疏】治家者至其親。○正義曰:說卿大夫之孝治也。言以孝道理治其家者,不敢失於其家臣妾賤者,而況於妻子之貴者乎?言必不失也。故得其家之懽心,以承事其親也。○注理家至貴者。○正義曰:云「理家,謂卿大夫」者,此依鄭注也。案下章云:「大夫有爭臣三人,雖無道,不失其家。」《禮記·王制》曰「上大夫卿」,則知治家謂卿大夫。云「臣妾,家之賤」者,案《尚書·費誓》曰:「竊馬牛,誘臣妾。」孔安國云:「誘偷奴婢。」既以臣妾為奴婢,是家之賤者也。云「妻子,家之貴」者,案《禮記》哀公問於孔子,孔子對曰:「妻者君之主也,敢不敬與?子者親之後也,敢不敬與?是妻、子家之貴者也。○注卿大夫至奉養。○正義曰:云「卿大夫位以材進」者,案《毛詩傳》曰:「建邦能命,龜田能施,命作器能銘,使能造,命升高能賦,師旅能誓,山川能說,喪紀能誄,祭祀能語:君子能此九者,可謂有德音,可以為大夫。」是位以材進也。云「受祿養親」者,若能孝理其家,則受其所稟之祿,以養其親。云「若能孝理其家,則得小大之懽心」者,謂小大皆得其懽心。小謂臣妾,大謂妻子也。云「助其奉養」者,案《禮記·內則》稱子事父母,婦事舅姑,日以「雞初鳴,咸盥潄,以適父母、舅姑之所。問衣燠寒,饘、酏、酒、醴、芼、羹、菽、麥、蕡、稻、黍、粱、秫,唯所欲。棗、栗、飴、蜜以甘之。父母、舅姑必甞之而後退」。此皆奉養事親也。天子諸侯繼父而立,故言先王、先君也。大夫唯賢是授,居位之時,或有俸祿以逮於親,故言其親也。注順經文,所以言助其奉養,此謂事親生之義也。若親以終沒,亦當言助其祭祀也。明王言「不敢遺小國之臣」、諸侯言「不敢侮於鰥寡」、大夫言「不敢失於臣妾」者,劉炫云:「遺謂意不存錄,侮謂忽慢其人,失謂不得其意。」小國之臣位卑,或簡其禮,故云不敢遺也。鰥寡人中賤弱,或被人輕侮欺陵,故曰不敢侮也。臣妾營事產業,宜須得其心力,故云不敢失也。明王「況公侯伯子男」、諸侯「況士民」、卿大夫「況妻子」者,以王者尊貴,故況列國之貴者;諸侯差卑,故況國中之卑者,以五等皆貴,故況其卑也;大夫或事父母,故況家人之貴者也。
夫然,故生則親安之,祭則鬼享之,夫然者,上孝理皆得懽心,則存安其榮,沒享其祭。是以天下和平,災害不生,禍亂不作。上敬下懽,存安沒享,人用和睦,以致太平,則灾害禍亂,無因而起。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也如此。言明王以孝為理,則諸侯以下化而行之,故致如此福應。
【疏】夫然至如此。○正義曰:此揔結天子、諸侯、卿大夫之孝治也。言明王孝治其下,則諸侯以下各順其教,皆治其國家也。如此各得懽心,親若存則安其孝養,沒則享其祭祀,故得和氣降生,感動昭昧。是以普天之下,和睦太平,灾害之萌不生,禍亂之端不起。此謂明王之以孝治天下也,能致如此之美。○注夫然者至其祭。○正義曰:云「夫然者,然上孝理皆得懽心」者,此謂明王、諸侯、大夫能行孝治,皆得其懽心也。云「則存安其榮」者,釋「生則親安之」。云「沒享其祭」者,釋「祭則鬼享之」也。○注上敬至而起。○正義曰:此釋「天下和平」,以皆由明王孝治之所致也。皇侃云:「天反時為灾,謂風雨不節;地反物為妖,妖即害物,謂水旱傷禾稼也。善則逢殃為禍,臣下反逆為亂也。」○注言明至福應。○正義曰:云「言明王以孝為理,則諸侯以下化而行之」者,案上文有明王、諸侯、大夫三等,而經獨言明王孝治如此者,言由明王之故也,則諸侯以下奉而行之,而功歸於明王也。云「故致如此福應」者,福,謂天下和平;應,謂灾害不生,禍亂不作。
《詩》云:『有覺德行,四國順之。』」覺,大也。義取天子有大德行,則四方之國順而行之。
【疏】詩云至順之。○正義曰:夫子述昔時明王孝治之義畢,乃引《大雅·抑篇》讚美之也。言天子身有至大德行,使四方之國皆順而行之。○注覺大至行之。○正義曰:云「覺,大也」,此依鄭注也。故《詩箋》云:「有大德行,則天下順從其化。」是以覺為大也。云「義取天子有大德行,則四方之國順而行之」者,言引《詩》之大意如此也。
[book_title]聖治章
【疏】正義曰:此言曾子聞明王孝治以致和平,因問聖人之德,更有大於孝否?夫子因問而說聖人之治,故以名章,次《孝治》之後。
曾子曰:「敢問聖人之德,無以加於孝乎?」參問明王孝理以致和平,又問聖人德教更有大於孝不?子曰:「天地之性人為貴。貴其異於萬物也。人之行莫大於孝,孝者,德之本也。孝莫大於嚴父,萬物資始於乾,人倫資父為天。故孝行之大,莫過尊嚴其父也。嚴父莫大於配天,則周公其人也。謂父為天,雖無貴賤,然以父配天之禮始自周公,故曰其人也。
【疏】曾子至其人也。○正義曰:夫子前說孝治天下,能致灾害不生,禍亂不作,是言德行之大也。將言聖德之廣,不過於孝,無以發端,故又假曾子之問曰:聖人之德,更有加於孝乎?乎猶否也。夫子承問而釋之曰:天地之性人為貴。性,生也。言天地之所生,唯人最貴也。人之所行者,莫有大於孝行也。孝行之大者,莫有大於尊嚴其父也。嚴父之大者,莫有大於以父配天而祭也。言以父配天而祭之者,則文王之子、成王叔父周公是其人也。○注貴其至物也。○正義曰:此依鄭注也。夫稱貴者,是殊異可重之名。案《禮運》曰:「人者五行之秀氣也。」《尚書》曰:「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是異於萬物也。○注萬物至父也。正義曰:云「萬物資始於乾」者,《易》云「大哉乾元,萬物資始」是也。云「人倫資父為天」者,《曲禮》曰:「父之讎,弗與共戴天。」鄭玄曰:「父者子之天也,殺已之天,與共戴天,非孝子也。」杜預《左氏傳》曰:「婦人在室則天父,出則天夫。」是人倫資父為天也。云「故孝行之大莫過尊嚴其父也」者,尊,謂崇也;嚴,敬也。父既同天,故須尊嚴其父,是孝行之大也。○注謂父至人也。○正義曰:云「謂父為天,雖無貴賤」者,此將釋配天之禮,始自周公,故先張此文,言人無限貴賤,皆得謂父為天也。云「然以父配天之禮,始自周公,故曰其人也」者,但以父配天,徧檢羣經,更無殊說。案《禮記》有虞氏尚德,不郊其祖,夏殷始尊祖於郊,無父配天之禮也,周公大聖而首行之。禮無二尊,既以后稷配郊天,不可又以文王配之。五帝,天之別名也。因享明堂,而以文王配之,是周公嚴父配天之義也,亦所以申文王有尊祖之禮也。經稱「周公其人」,注順經旨,故曰始自周公也。
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后稷,周之始祖也。郊謂圜丘祀天也。周公攝政,因行郊天之祭,乃尊始祖以配之也。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明堂,天子布政之宮也。周公因祀五方上帝於明堂,乃尊文王以配之也。是以四海之內,各以其職來祭。君行嚴配之禮,則德教刑於四海。海內諸侯,各脩其職來助祭也。夫聖人之德,又何以加於孝乎?言無大於孝者。
【疏】昔者至孝乎。○正義曰:前陳周公以父配天,因言配天之事。自昔武王既崩,成王年幼即位,周公攝政,因行郊天祭禮,乃以始祖后稷配天而祀之。因祀五方上帝於明堂之時,乃尊其父文王,以配而享之。尊父祖以配天,崇孝享以致敬,是以四海之內有土之君各以其職貢來助祭也。既明聖治之義,乃揔其意而荅之也。周公,聖人,首為尊父配天之禮,以極於孝敬之心。則夫聖人之德,又何以加於孝乎?是言無以加也。○注后稷至配之。○正義曰:云「后稷,周公之始祖也」者,案《周本紀》云:「后稷名棄,其母有邰氏女,曰姜嫄。為帝嚳元妃,出野見巨人跡,心忻然,欲踐之。踐之而身動如孕者,居期而生子。以為不祥,棄之隘巷,馬牛過者皆辟不踐;徙置之林中,適會山林多人,遷之而棄渠中冰上,飛鳥以其翼覆薦之。姜嫄以為神,遂收養長之。初欲棄之,因名曰棄。棄為兒,好種樹麻、菽。及為成人,遂好耕農。帝堯舉為農師,天下得其利,有功。帝舜曰:『棄,黎民阻飢,爾后稷播時百榖。』封棄於邰,號曰后稷。」后稷曾孫公劉復脩其業。自后稷至王季十五世而生文王,受命作周。案《毛詩·大雅·生民》之序曰:「生民,尊祖也。后稷生於姜嫄,文、武之功起於后稷,故推以配天焉。」是也。云「郊謂圜丘祀天也」者,此孔傳文。祀,祭也。祭天謂之郊。《周禮·大司樂》云:「凡樂,圜鍾為宮,黃鍾為角,大蔟為徵,沽洗為羽。靁鼓靁鼗,孤竹之管,雲和之琴瑟,雲門之舞。冬日至,於地上之圜丘奏之,若樂六變,則天神皆降,可得而禮矣。」《郊特牲》曰:「郊之祭也,迎長日之至也,大報天而主日也。兆於南郊,就陽位也。」又曰:「郊之祭也,大報本反始也。」言以冬至之後,日漸長,郊祭而迎之,是建子之月則與經俱郊祀於天。明圜丘南郊也。云「周公攝政,因行郊天之祭,乃尊始祖以配之也」者,案《文王世子》稱:「仲尼曰:『昔者周公攝政,踐祚而治,抗世子法於伯禽,所以善成王也。』」則郊祀是周公攝政之時也。《公羊傳》曰:「郊則曷為必祭稷?王者必以其祖配。王者則曷為必以其祖配?自內出者,無主不行;自外至者,無主不止。」言祭天則天神為客,是外至也。須人為主,天神乃至。故尊始祖以配天神,侑坐而食之。案《左氏傳》曰:「凡祀,啟蟄而郊。」又云:「郊祭后稷,以祈農事也。」而鄭注《禮·郊特牲》乃引《易》說曰:「三王之郊,一用夏正建寅之月也。」此言迎長日者。建卯而晝夜分,分而日長也。然則春分而長短分矣。此則迎在未分之前,至謂春分之日也。夫至者,是長短之極也。明分者,晝夜均也。分是四時之中,啟蟄在建寅之月,過至而未及分,必於夜短,方為日長,則《左氏傳》不應言啟蟄也。若以日長有漸,郊可預迎,則其初長宜在極短之日。故知《傳》啟蟄之郊,是祈農之祭也。《周禮》冬至之郊,是迎長日報本反始之祭也。鄭玄以《祭法》有周人禘嚳之文,遂變郊為祀感生之帝,謂東方青帝靈威仰,周為木德。威仰木帝,以駮之曰:「案《爾雅》曰:『祭天曰燔柴,祭地曰瘞薶。』又曰:『禘,大祭也。』謂五年一大祭之名。又《祭法》祖有功,宗有德,皆在宗廟,本非郊配。」若依鄭說,以帝嚳配祭圜丘,是天之最尊也。周之尊帝嚳,不若后稷。今配青帝,乃非最尊,實乖嚴父之義也。且徧窺經籍,並無以帝嚳配天之文。若帝嚳配天,則經應云禘嚳於圜丘以配天,不應云郊祀后稷也。天一而已,故以所在祭在郊,則謂為圜丘,言於郊為壇,以象圜天。圜丘即郊也,郊即圜丘也。其時中郎馬昭抗章,固執當時,勑博士張融質之。融稱漢世英儒自董仲舒、劉向、馬融之倫,皆斥周人之祀昊天於郊,以后稷配,無如玄說配蒼帝也。然則《周禮》圜丘,則《孝經》之郊。聖人因尊事天,因卑事地,安能復得祀帝嚳於圜丘,配后稷於蒼帝之禮乎?且在《周頌》「思文后稷,克配彼天」,又《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則郊非蒼帝,通儒同辭,肅說為長。伏以孝為人行之本,祀為國事之大。孔聖垂文,固非臆說。前儒詮證,各擅一家。自頃脩撰,備經斟覆,究理則依王肅為長,從眾則鄭義已久。王義其《聖證》之論,鄭義其於《三禮義宗》。王、鄭是非,於《禮記》其義文多,卒難詳縷說。此略據機要,且舉二端焉。○注明堂至之也。○正義曰:云「明堂,天子布政之宮也」者,案《禮記》明其二端,注明堂「朝諸侯于明堂之位,天子負斧依南鄉而立」。「明堂也」者,明諸侯之尊卑也。制禮作樂,頒度量而天下大服,知明堂是布政之宮也。云「周公因祀五方上帝於明堂,乃尊文王以配之也」者,五方上帝,即是上帝也。謂以文王配五方上帝之神,侑坐而食也。案鄭注《論語》云:「皇皇后帝,並謂太微五帝。在天為上帝,分王五方為五帝。」舊說明堂在國之南,去王城七里,以近為媟;南郊去王城五十里,以遠為嚴。五帝卑於昊天,所以於郊祀昊天,於明堂祀上帝也。其以后稷配郊,以文王配明堂,義見於上也。五帝謂東方青帝靈威仰,南方赤帝赤熛怒,西方白帝白招拒,北方黑帝汁光紀,中央黃帝含樞紐。鄭炫云:「明堂居國之南,南是明陽之地,故曰明堂。」案《史記》云:「黃帝接萬靈於明庭。」明庭即明堂也。明堂起於黃帝。《周禮·考工記》曰:「夏后曰世室,殷人重屋,周人明堂。」先儒舊說,其制不同。案《大戴禮》云:「明堂凡九室,一室而有四戶八牖,三十六戶七十二牖,以茅蓋屋,上圓下方。」鄭玄據《援神契》云:「明堂上圜下方,八牖四闥。」《考工記》曰:「明堂五室。」稱九室者,或云:「取象陽數也;八牖者,陰數也,取象八風也;三十六戶,取象六甲子之爻,六六三十六也;上圜象天,下方法地;八牖者即八節也,四闥者象四方也;稱五室者,取象五行:皆無明文也,以意釋之耳。此言宗祀於明堂,謂九月大享靈威仰等五帝,以文王配之,即《月令》云:「季秋大享帝。」注云:「徧祭五帝,以其上言舉五穀之要,藏帝藉之收於神倉,六月西方成事,終而報功也。」○注君行至祭也。○正義曰:云「君行嚴配之禮」者,此謂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天是也。云「則德教刑於四海,海內諸侯各脩其職,來助祭也」者,謂四海之內,六服諸侯,各脩其職,貢方物也。案《周禮·大行人》以「九儀辨諸侯之命,廟中將幣三享」。又曰「侯服貢祀物」,鄭云:「犧牲之屬。」「甸服貢嬪物」,注云:「絲帛也。」「男服貢器物」,注云:「尊彝之屬也。」「采服貢服物」,注云:「玄纁絺纊也。」「衞服貢材物」,注云:「八材也。」「要服貢貨物」,注云:「龜貝也。」此是六服,諸侯各脩其職來助祭。又若《尚書·武成篇》云:「丁未,祀於周廟,邦甸侯衞駿奔走,執豆籩。」亦是助祭之義也。
故親生之膝下,以養父母日嚴。親,猶愛也。滕下,謂孩幼之時也。言親愛之心,生於孩幼。比及年長,漸識義方,則日加尊嚴,能致敬於父母也。聖人因嚴以教敬,因親以教愛。聖人因其親嚴之心,敦以愛敬之教。故出以就傳,趨而過庭,以教敬也;抑搔癢痛,懸衾篋枕,以教愛也。聖人之教不肅而成,其政不嚴而治。聖人順羣心以行愛敬,制禮則以施政教,亦不待嚴肅而成理也。其所因者本也。本謂孝也。
【疏】故親至本也。○正義曰:此更廣陳嚴父之由。言人倫正性,必在蒙幼之年;教之則明,不教則昧。言親愛之心,生在其孩幼膝下之時,於是父母則教示;比及年長,漸識義方,則日加尊嚴,能致敬於父母,故云「以養父母日嚴」也。是以聖人因其日嚴而教之以敬,因其知親而教之以愛,故聖人因之以施政教,不待嚴肅自然成治也。然其所因者在於孝也。言本皆因於孝道也。○注親猶至母也。○正義曰:云「親猶愛也」者,嫌以親為父母,故云親猶愛也。云「膝下謂孩幼之時也」者,案《內則》云:「子生三月,妻以子見於父,父執子之右手,孩而名之。」案《說文》云:「孩,小兒笑也。」謂指其頤下,令之笑而為之名。故知膝下謂孩幼之時也。云「親愛之心生於孩幼之時也」者,言孩幼之時,已有親愛父母之心生也。云「比及年長,漸識義方,則日加尊嚴,能致敬於父母也」者,《春秋左氏傳》石碏曰:「臣聞:愛子,教之以義方。」方猶道也,謂教以仁義合宜之道也。其教之者,案《禮記·內則》:「子能飲食,教以右手;能言,男『唯』女『俞』;男鞶革,女鞶絲。六年,教之數與方名。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八年,出入門戶,及即席飲食,必後長者;始教之讓。九年,教之數目。」又《曲禮》云:「幼子常視無誑,立必正方,不傾聽;與之提攜,則兩手奉長者之手,負劍辟咡;詔之,則掩口而對。」注約彼文為說,故曰日加尊嚴,言子幼而誨,及長則能致敬其親也。○注聖人至愛也。○正義曰:父子之道,簡易則慈孝不接,狎則怠慢生焉。故聖人因其親嚴之心,敦以愛敬之教也。云「出以外傅」者,案《禮記·內則》云:「十年,出就外傅,居宿於外,學書計。」鄭云:「外傅,教學之師也。謂年十歲出就外傅,居宿於外,就師而學也。」案十年出就外傅,指命士已上。今此引之,則尊卑皆然也。云「趨而過庭,以教敬也」者,言父之與子,於禮不得常同居處也。案《論語》云:「陳亢問於伯魚曰:『子亦有異聞乎?』對曰:『未也。嘗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禮乎?對曰:未也。「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禮。聞斯二者。』陳亢退而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遠其子也。』」故注約彼文以為說也。云「抑搔癢痛,懸衾篋枕,以教愛也」者,此並約《內則》文。案彼云:「以適父母、舅姑之所。及所,下氣怡聲,問衣燠寒,疾痛疴癢,而敬抑搔之。父母、舅姑將坐,奉席請何鄉;將衽,長者奉席請何趾。少者執牀與坐。御者舉几,斂席與簟,懸衾,篋枕,斂簟而襡之。」鄭注云:「須臥乃敷之也。襡,韜也。是父母未寢,故衾被則懸,枕則置篋中。言子有近父母之道,所以教其愛也。夫愛以敬生,敬先於愛,無宜待教,而此言教敬愛者。」《禮記·樂記》曰:「樂者為同,禮者為異。同則相親,異則相敬,樂勝則流。」是愛深而敬薄也。禮勝則離,是嚴多而愛殺也。不教敬則不嚴,不和親則忘愛,所以先敬而後愛也。舊注取《士章》之義,而分愛、敬父母之別,此其失也。○注聖人至理也。○正義曰:云「聖人順羣心以行愛敬」者,聖人謂明王也。聖者通也。稱明王此,言在位無不照也。稱聖人者,言用心無不通也。順羣心者,則首章「以順天下」是也。以行愛敬者,則天子能愛親敬親者是也。云「制禮則以施政教」者,則德教加於百姓是也。云「亦不待嚴肅而成理也」者,蓋言王化順此而行也。言亦者,《三才章》已有成理之言,故云亦也。○注本謂孝也。○正義曰:此依鄭注也。首章云:「夫孝,德之本也。」《制旨》曰:「夫人倫正性,在蒙幼之中。導之斯通,壅之斯蔽。故先王慎其所養,於是乎有胎中之教,膝下之訓。感之以惠和,而日親焉;期之以恭順,而日嚴焉;夫親也者,緣乎正性而達人情者也。故因其親嚴之心,教以愛敬之範,則不嚴而治,不肅而成。」謂其本於先祖也。
父子之道,天性也,君臣之義也。父子之道,天性之常,加以尊嚴,又有君臣之義。父母生之,續莫大焉。父母生子,傳體相續。人倫之道,莫大於斯。君親臨之,厚莫重焉。謂父為君,以臨於已。恩義之厚,莫重於斯。
【疏】父子至重焉。○正義曰:此言父子恩親之情,是天生自然之道。父以尊嚴臨子,子以親愛事父。尊卑既陳,貴賤斯位,則子之事父,如臣之事君。《易》稱「乾元資始」,「坤元資生」。又《論語》曰:「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是父母生巳,傳體相續,此為大焉。言有父之尊同君之敬,恩義之厚,此最為重也。○注父子至之義。○正義曰:云「父子之道,天性之常」者,父子之道,自然慈孝,本乎天性,則生愛敬之心,是常道也。云「加以尊嚴,又有君臣之義」者,言父子相親本於天性,慈孝生於自然,既能尊嚴於親,又有君臣之義。故《易·家人》卦曰:「家人有嚴君焉,父母之謂也。」是謂父母為嚴君也。○注父母至於斯。○正義曰:案《說文》云:「續,連也。」言子繼於父母,相連不絕也。《易》稱「生生之謂《易》」,言後生次於前也。此則傳續之義也。○注謂父至於斯。○正義曰:上引《家人》之文,言人子之道,於父母有嚴君之義。此章既陳聖治,則事繫於人君也。案《禮記·文王世子》稱昔者周公攝政,「抗世子法於伯禽,使之與成王居,欲令成王之知父子、君臣之義。君之於太子也。親則父也,尊則君也。有父之親,有君之尊,然後兼天下而有之」者,言既有天性之恩,又有君臣之義,厚重莫過於此也。
故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者,謂之悖德;不敬其親而敬他人者,謂之悖禮。言盡愛敬之道,然後施教於人,違此則於德禮為悖也。以順則逆,民無則焉。行教以順人心,今自逆之,則下無所法則也。不在於善,而皆在於凶德。善,謂身行愛敬也。凶,謂悖其德禮也。雖得之,君子不貴也。言悖其德禮,雖德志於人上,君子之不貴也。
【疏】故不至貴也。○正義曰:此說愛敬之失,悖於德禮之事也。所謂不愛敬其親者,是君上不能身行愛敬也。而愛他人敬他人者,是教天下行愛敬也。君自不行愛敬,而使天下人行,是謂悖德悖禮也。唯人君合行政教,以順天下人心。今則自逆不行,翻使天下之人法行於逆道,故人無所法則,斯乃不在於善,而皆在於凶德。在,謂心之所在也。凶,謂凶害於德也。如此之君,雖得志於人上,則古先哲王聖人君子之所不貴也。○注言盡至悖也。○正義曰:云「言盡愛敬之道,然後施教於人」者,此孔傳也,則《天子章》言「愛敬盡於事親,而德教加於百姓」是也。云「違此則於德禮為悖也」者,案《禮記·大學》云:「堯舜率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率天下以暴,而民從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是故君子有諸已而后求諸人,無諸已而后非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諸人者,未之有也。」是知人君若違此不盡愛敬之道,而教天下人行愛敬,是悖逆於德禮也。○注善謂至禮也。○正義曰:云「善謂身行愛敬也」者,謂身行愛敬,乃為善也。云「凶謂悖其德禮也」者,悖猶逆也,言逆其德禮則為凶也。○注言悖至貴也。○正義曰:云「悖其德禮」者,此依魏注也,謂人君不行愛敬於其親。鄭注云「悖若桀紂」是也。云「雖得志於人上者,君子之不貴也」者,言人君如此,是雖得志居臣人之上,幸免篡逐之禍,亦聖人君子之所不貴,言賤惡之也。
君子則不然,不悖德禮也。言思可道,行思可樂。思可道而後言,人必信也。思可樂而後行,人必悅也。德義可尊,作事可法。立德行義,不違道正,故可尊也;制作事業,動得物宜,故可法也。容止可觀,進退可度。容止,威儀也,必合規矩,則可觀也;進退,動靜也,不越禮法,則可度也。以臨其民,是以其民畏而愛之,則而象之。君行六事,臨撫其人,則下畏其威,愛其德,皆放象於君也。故能成其德教,而行其政令。上正身以率下,下順上而法之,則德教成,政令行也。
【疏】君子至政令。○正義曰:前說為君而為悖德禮之事,此言聖人君子則不然也。君子者,須慎其言行、動止、舉措。思可道而後言,思可樂而後行,故德義可以尊崇,作業可以為法,威容可以觀望,進退皆脩禮法:以此六事君臨其民,則人畏威而親愛之,法則而象效之。故德教以此而成,政令以此而行也。○注不悖德禮也。○正義曰:此依魏注也。言君子舉措皆合德禮,無悖逆也。○注思可至悅也。○正義曰:言者心之聲也,思者心之慮也,可者事之合也,道者陳說也,行謂施行也,樂謂使人悅服也。《禮記·中庸》稱天下至聖「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說」也。○注立德至可法也。○正義曰:此「立德行義,不違道正,故可尊也」者,此依孔傳也。劉炫云:「德者得於理也,義者宜於事也。得理在於身,宜事見於外。」謂理得事宜,行道守正,故能為人所尊也。知「制作事業,動得物宜,故可法也」者,作謂造立也,事謂施為也。《易》曰:「舉而措之天下之民,謂之事業。」言能作眾物之端,為器用之式,造立於巳,成式於物,物得其宜,故能使人法象也。○注容止至度也。○正義曰:「容止,威儀也,必合規矩,則可觀也」者,此依孔傳也。容止,謂禮容所止也,《漢書·儒林傳》云「魯徐生善為容,以容為禮,官大夫」是也。威儀,即《儀禮》也,《中庸》云「威儀三千」是也。《春秋左氏傳》曰:「有威而可畏謂之威,有儀而可象謂之儀。」言君子有此容止威儀,能合規矩。案《禮記·王藻》云:「周還中規,折還中矩。」鄭云:「反行也宜圜,曲行也宜方。」是合規矩,故可觀。云「進退動靜也」者,進則動也,退則靜也。案《易·乾·文言》曰:「進退無常,非離羣也。」又《艮卦·彖》曰:「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是進退則動靜也。云「不越禮法,則可度也」者,動靜不乖越禮法,故可度也。○注君行至君也。○正義曰:云「君行六事,臨撫其人」者,言君施行六事,以臨撫下人。六事即「可度」以上之事有六也。云「則下畏其威,愛其德,皆放象於君也」者,案《左傳》北宮文子對衞侯說威儀之事,稱」有威而可畏謂之威,有儀而可象謂之儀。君有君之威儀,其臣畏而愛之,則而象之」。又因引「《周書》數文王之德曰:『大國畏其力,小國懷其德。』言畏而愛之也。《詩》云:『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言則而象之也」。又云:「君子在位可畏,施舍可愛,進退可度,周旋可則,容止可觀,作事可法,德行可象,聲氣可樂,動作有文,言語有章,以臨其下,謂之有威儀也。」據此,與經雖稍殊別,大抵皆敘君之威儀也。故經引《詩》云:「其儀不忒。」其義同也。○注上正至行也。○正義曰:云「上正身以率下」者,此依孔傳也。《論語》:孔子對季康子曰:『子率以正,孰敢不正?』」又曰:「其身正,不令而行。」是正其身之義也。云「下順上而法之」者,言正其身以率下,則下人皆從之,無不法。「則德教成,政令行也」者,言風化當如此也。
《詩》云:『淑人君子,其儀不忒。』」淑,善也。忒,差也。義取君子威儀不差,為人法則。
【疏】詩云至不忒。○正義曰:夫子述君子之德既畢,乃引《曹風·鳲鳩》之詩以賛美之,言善人君子威儀不差失也。○注淑善至法則。○正義曰:云「淑,善也。忒,差也」,此依鄭注也。「淑,善」,《釋詁》文《釋言》云:「爽,差也。」「爽,忒也。」轉互相訓,故忒得為差也。云「義取君子威儀不差,為人法則」者,亦言引《詩》大意如此也。
[book_title]紀孝行章
【疏】正義曰:此章紀錄孝子事親之行也。前章孝冶天下,所施政教,不待嚴肅,自然成理,故君子皆由事親之心,所以孝行有可紀也。故以名章,次《聖人》之後。或於「孝行」之下,又加「犯法」兩字,今不取也。
子曰:「孝子之事親也,居則致其敬,平居必盡其敬。養則致其樂,就養能致其懽。病則致其憂,色不滿容,行不正履。喪則致其哀,擗踊哭泣,盡其哀情。祭則致其嚴。齊戒沐浴,明發不寐。五者備矣,然後能事親。五者闕一,則未為能。
【疏】子曰至事親。○正義曰:致猶盡也。言為人子能事其親而稱孝者,謂平常居處家之時也,當須盡於恭敬。若進飲食之時,怡顏悅色,致親之樂;若親之有疾,則冠者不櫛,怒不至詈,盡其憂謹之心,若親喪亡,則攀號毀瘠,終其哀情也;若卒哀之後,當盡其祥練;及春秋祭祀,又當盡其嚴肅:此五者,無限貴賤,有盡能備者,是其能事親。○注平居必盡其敬。○正義曰:此依王注也。平居,謂平常在家,孝子則須恭敬也。案《禮記·內則》云:「子事父母,雞初鳴,咸盥漱,至於父母之所,敬進甘脆而后退。」又《祭義》曰:「養可能也,敬為難。」皆是盡敬之義也。○注就養能致其懽。○正義曰:此依魏注也。案《檀弓》曰「事親有隱而無犯,左右就養無方」,言孝子冬溫夏凊,昏定晨省,及進飲食以養父母,皆須盡其敬安之心。不然,則難以致親之懽。○注色不至正履。○正義曰:此依鄭注也。案《禮記·文王世子》云:王季「有不安節,則內豎以告文王,文王色憂,行不能正履」。又下文此古之世子亦朝夕問於內豎,其有不安節,「世子色憂不滿容」。此注減「憂」「能」二字者,以此章通於貴賤,雖儗人非其倫,亦舉重以明輕之義也。○注擗踊至哀情。○正義曰:此依鄭注也,並約《喪親章》文。其義具於彼。○注齋戒至不寐。○正義曰:此皆說祭祀嚴敬之事也。案《祭義》曰:「孝子將祭,夫婦齋戒,沐浴盛服,奉承而進之。」言將祭必先齊戒沐浴也。又云:「文王之祭也,事死如事生。《詩》云:『明發不寐,有懷二人。』文王之詩也。」鄭注云:「明發不寐,謂夜而至旦也。二人,謂父母也。」言文王之嚴敬祭祀如此也。○注五者至為能。○正義曰:此依魏注也。凡為孝子者,須備此五等事也。五事若闕於一,則未為能事親也。
事親者居上不驕,當莊敬以臨下也,為下不亂,當恭謹以奉上也。在醜不爭。醜,眾也。爭,競也。當和順以從眾也。居上而驕則亡,為下而亂則刑,在醜而爭則兵。謂以兵刃相加。三者不除,雖日用三牲之養,猶為不孝也。」三牲,太牢也,孝以不毀為先。言上三事皆可亡身,而不除之,雖日致太牢之養,固非孝也。
【疏】事親至孝也。○正義曰:此言居上位者不可為驕溢之事,為臣下者不可為撓亂之事,在醜輩之中不可為忿爭之事。是以居上須去驕,不去則危亡也;為下須去亂,不去則致刑辟;在醜輩須去爭,不去則兵刀或加於身。若三者不除,雖復日日能用三牲之養,終貽父母之憂,猶為不孝之子也。○注醜,眾也。爭,競也。○正義曰:此依魏注也。「醜,眾」,《釋詁》文。《左傳》曰:「師競已甚。」杜預云:「競猶爭也。」故注以競釋爭也。○注謂以兵刃相加。○正義曰:此依常義。案《左傳》云:「晉范鞅用劍以帥卒。」杜預曰:「用短兵接敵。」此則刃劍之屬謂之兵也。必有刃,堪害於人,則《左傳》齊莊公請自刃於廟是也。言處儕眾之中而每事好爭競,或有以刃相讎害也。○注三牲至非孝也。○正義曰:云「三牲,太牢也」者,三牲,牛、羊、豕、也。案《尚書·召誥》稱「越翼日戊午,乃社於新邑,牛一、羊一、豕一」。孔云:「用太牢也。」是謂三牲為太牢也。云「孝以不毀為先」者,則首章「不敢毀傷」也。云「言上三事皆可亡身」者,謂上居上而驕,為下而亂,在醜而爭之三事,皆可喪亡其身命也。云「而不除之,雖日致太牢之養,固非孝也」者,言奉養雖優,不除驕,亂及爭競之事,使親常憂,故非孝也。
[book_title]五刑章
【疏】正義曰:此章五刑之屬三千。案舜命皐陶云:「汝作士,明于五刑。」又《禮記·服問》云:「喪多而服五,罪多而刑五。」以其服有親疏,罪有輕重也,故以名章。以前章有驕亂忿爭之事,言此罪惡必及刑辟,故此次之。
子曰:「五刑之屬三千,而罪莫大於不孝。五刑,謂墨、劓、剕、宮、大辟也。條有三千,而罪之大者,莫過不孝。要君者無上,君者,臣之禀命也,而敢要之,是無上也。非聖人者無法,聖人制作禮樂,而敢非之,是無法也。非孝者無親,善事父母為孝,而敢非之,是無親也。此大亂之道也。」言人有上三惡,豈唯不孝,乃是大亂之道。
【疏】子曰至道也。○正義曰:五刑者,言刑名有五也。三千者,言所犯刑條有三千也。所犯雖異,其罪乃同,故言「之屬」以包之。就此三千條中,其不孝之罪尤大,故云「而罪莫大於不孝」也。凡為人子,當須遵承聖教,以孝事親,以忠事君。君命宜奉而行之,敢要之,是無心遵於上也。聖人垂範,當須法則,今乃非之,是無心法於聖人也。孝者百行之本,事親為先,今乃非之,是無心愛其親也。卉木無識,尚感君政;禽獸無禮,尚知戀親。況在人靈?而敢要君,不孝也。逆亂之道,此為大焉。故曰:此大亂之道也。○注五刑至不孝。○正義曰:云:「五刑,謂墨、劓、剕、宮、大辟也」者,此依魏注也。此五刑之名,皆《尚書·呂刑》文。孔安國云:「刻其顙而湼之曰墨刑。」顙,額也。謂刻額為瘡,以墨塞瘡孔,令變色也。墨一名黥。又云:「截鼻曰劓,刖足曰剕。」《釋言》云:「剕,刖也。」李巡曰:「斷足曰刖。」是也。又云:「宮,淫刑也。男子割勢,婦人幽閉,次死之刑。」以男子之陰名為勢,割去其勢與椓去其陰,事亦同也。婦人幽閉,閉於宮,使不得出也。又云:「大辟,死刑也。」案此五刑之名,見於經傳。唐虞以來,皆有之矣。未知上古起自何時。漢文帝始除肉刑,除墨、劓、剕耳、宮刑猶在。隋開皇之初,始除男子宮刑,婦人猶閉於宮。此五刑之名義。鄭注《周禮·司刑》引《書傳》曰:「決關梁、踰城郭而略盜者,其刑臏。男女不以義交者,其刑宮。觸易君命、革輿服制度、姦軌盜攘傷人者,其刑劓。非事而事之、出入不以道義而誦不詳之辭者,其刑墨。降畔寇賊、刼略奪攘矯虔者,其刑死。」案《說文》云:「臏,膝骨也。」刖臏謂斷其膝骨。此注不言「臏」而云「剕」者,據《呂刑》之文也。云「條有三千,而罪之大者莫過不孝」者,案《周禮》「司刑掌五刑之法,以厲萬民之罪。墨罪五百,劓罪五百,宮罪五百,剕罪五百,殺罪五百」,合二千五百。至周穆王,乃命呂侯入為司寇,令其訓暢夏禹贖刑,增輕削重,依夏之法,條有三千。則周三千之條,首自穆王始也。《呂刑》云:「墨罰之屬千,劓罰之屬千,剕罰之屬五百,宮罰之屬三百,大辟之罰其屬二百:五刑之屬三千。」言此三千條中,罪之大者,莫有過於不孝也。案舊注說及謝安、袁宏、王獻之、殷仲文等,皆以不孝之罪,聖人惡之,云在三千條外。此失經之意也。案上章云:「三者不除,雖日用三牲之養,猶為不孝。」此承上不孝之後,而云三千之罪莫大於不孝,是因其事而便言之,本無在外之意。案《檀弓》云:「子弒父,凡在官者,殺無赦。殺其人,壤其室,洿其宮而豬焉。」既云「學斷斯獄」,則明有條可斷也。何者?《易·序卦》稱有天也然後萬物生焉。自《屯》、《蒙》至《需》、《訟》,即爭訟之始也。故聖人法雷電以申威刑,所興其來遠矣。唐虞以上,《書傳》靡詳,舜命皐陶有五刑,五刑斯著。案《風俗通》曰:「《皐陶謨》,是虞時造也。及周穆王訓夏,里悝師魏,乃著《法經》六篇,而以盜賊為首。賊之大者,有惡逆焉,決斷不違時,凡赦不免;又有不孝之罪,並編十惡之條。前世不忘,後世為式。」而安、宏不孝之罪,不列三千之條中,今不取也。○注君者至無上也。○正義曰:此依孔傳也。案《晉語》云:「諸大夫迎悼公,公曰:『孤始願不及此。孤之及此,天也。抑人之有元君,將禀命焉。』」明凡為臣下者,皆禀君教命,而敢要以從已,是有無上之心,故非孝子之行也。若臧武仲以防求為後於魯、晉舅犯及河授璧請亡之類是也。○注聖人至法也。○正義曰:此依孔傳也。聖人規模天下,法則兆民,敢有非毀之者,是無聖人之法也。○注善事至親也。○正義曰:孝為百行之本,敢有非毀之者,是無親愛之心也。○注言人至之道。○正義曰:言人不忠於君,不法於聖,不愛於親:此皆為不孝,乃是罪惡之極,故經以大亂結之也。
[book_title]廣要道章
【疏】正義曰:前章明不孝之惡,罪之大者,及要君、非聖人,此乃禮教不容。廣宣要道以教化之,則能變而為善也。首章略云至德、要道之事,而未詳悉,所以於此申而演之,皆云廣也。故以右章,次《五刑》之後。《要道》先於「至德」者,謂以要道施化,化行而後德彰;亦明道德相成,所以互為先後也。
子曰:「教民親愛,莫善於孝。教民禮順,莫善於悌。言教人親愛禮順,無加於孝悌也。移風易俗,莫善於樂。風俗移易,先入樂聲。變隨人心,正由君德。正之與變,因樂而彰,故曰莫善於樂。安上治民,莫善於禮。禮所以正君臣、父子之別,明男女、長幼之序,故可以安上化下也。
【疏】子曰至於禮。○正義曰:此夫子述廣要之義。言君欲教民親於君而愛之者,莫善於身自行孝也。君能行孝,則民效之,皆親愛其君。欲教民禮於長而順之者,莫善於身自行悌也。人君行悌,則人效之,皆以禮順從其長也。欲移易風俗之獘敗者,莫善於聽樂而正之;欲身安於上,民治於下者,莫善於行禮以帥之。○注言教至悌也。○正義曰:言欲民親愛於君,禮順於長者,莫善於身自行孝悌之善也。○注風俗至於樂。○正義曰:云「風俗移易,先入樂聲」者,子夏《詩序》云:「風,風也,教也。風以動之,教以化之。」韋昭曰:「人之性繫於大人,大人風聲,故謂之風。隨其越舍之情欲,故謂之俗。」《詩序》又曰:「至于王道衰,禮義廢,政教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變雅》作矣。」是「入樂聲」之義也。云「變隨人心,正由君德」者,《詩序》又曰:「國史明乎得失之迹,傷人倫之廢,哀刑政之苛,吟詠情性,以風其上。故《變風》發乎情,止乎禮義。發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禮義,先王之澤也。」以斯言之,則知樂者本於情性,聲者因乎政教,政教失則人情壞,人情壞則樂聲移:是變隨人心也。國史明之,遂吟以風上也。受其風上而行,其失乃行禮義以正之,教化以美之。上政既和,人情自治,是正由君德也。云「正之與變,因樂而彰,故曰莫善於樂」者,《詩序》又曰:「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又《尚書·益稷篇》:舜曰「予欲聞六律、五聲、八音,在治忽。」孔安國云:「在,察。天下理治及忽怠者,皆是因樂而彰也。」案《禮記》云:「大樂與天地同和。」則自生人以來,皆有樂性也。《世本》曰:「伏羲造琴瑟。」則其樂器漸於伏羲也。史籍皆言黃帝樂曰《雲門》、顓頊曰《六英》、帝嚳曰《五莖》、堯曰《咸池》、舜曰《大韶》、禹曰《大夏》、湯曰《大濩》、武曰《大武》,於樂之聲節,起自黃帝也。○注禮所至下也。正義曰:云「禮所以正君臣、父子之別,明男女、長幼之序」者,此依魏注也。《禮》云:「非禮無以辨君臣、上下、長幼之位,非禮無以辨男女、父子、兄弟之親」是也。云「故可以安上化下也」者,釋「安上治民」也。制百口:「禮殊事而合敬,樂異人而同愛。敬愛之極,是謂要道。神而明之,是謂至德。故必由斯人以私斯,教而後禮樂興焉,政令行焉。以盛德之訓傳於樂聲,則感人深而風俗移易;以盛德之化措諸禮容,則悅者眾而名教著明。蘊乎其樂,章乎其禮,故相待而成矣。然則《韶》樂存於齊,而民不為之易;《周禮》備於魯,而君不獲其安:亦政教失其極耳,夫豈禮樂之咎乎?」
禮者,敬而已矣。敬者,禮之本也。故敬其父則子悅,敬其兄則弟悅,敬其君則臣悅,敬一人而千萬人悅:居上敬下,盡得懽心,故曰悅也。所敬者寡而悅者眾。此之謂要道也。」
【疏】禮者至道也。○正義曰:此承上「莫善於禮」也。言「禮者敬而已矣」,謂禮主於敬也。入明敬功至廣,是要道也。其要正以謂天子敬人之父,則其子皆悅;敬人之兄,則其弟皆悅;敬人之君,則其臣皆悅:此皆敬父兄及君一人,則其子弟及臣千萬人皆悅,故其所敬者寡而悅者眾。即前章所言「先王有至德要道」者,皆此義之謂也。○注敬者,禮之本也。○正義曰:此依鄭注也。案《曲禮》曰「毋不敬」是也。○注居上至悅也。○正義曰:云「居上敬下」者,案《尚書·五子之》歌云「為人上者,奈何不敬?」謂居上位,須敬其下。云「盡得懽心,故曰悅也」者,言得懽心,則無所不悅也。案《孝治章》云:「故得萬國百姓及人之懽心」是也。舊注云「一人,謂父、兄、君。千萬人,謂子、弟、臣也」者,此依孔傳也,一人指受敬之人,則知謂父、兄、君也。千萬人指其喜悅者,則知謂子、弟、臣也。夫子、弟及臣名,何啻千萬?言千萬人者,舉其大數也。
[book_title]廣至德章
【疏】正義曰:首章標至德之目,此章明廣至德之義。故以名章,次《廣要道》之後。
子曰:「君子之教以孝也,非家至而日見之也。言教不必家到戶至,日見而語之。但行孝於內,其化自流於外。教以孝,所以敬天下之為人父者也。教以悌,所以敬天下之為人兄者也。舉孝悌以為教,則天下之為人子弟者,無不敬其父兄也。教以臣。所以敬天下之為人君者也。舉臣道以為教,則天下之為人臣者,無不敬其君也。
【疏】子曰至君者也。○正義曰:此夫子述廣至德之義。言聖人君子,教人行孝事其親者,非家家悉至而日見之。但教之以孝,則天下之為人父者,皆得其子之敬也;教之以悌,則天下之為人兄者,皆得其弟之敬也;教之以臣,則天下之為君者,皆得其臣之敬。○注言教至於外。○正義曰:此依鄭注也。《祭義》所謂孝悌發諸朝廷,行乎道路,至乎閭巷,是流於外。○注舉孝至父兄也。○正義曰:云「舉孝悌以為教」者,此依王注也。案《禮記·祭義》曰:「祀乎明堂,所以教諸侯之孝也。食三老五更於太學,所以教諸侯之弟也。」此即謂發諸朝廷,至乎州里是也。云「則天下之為人子弟者,無不敬其父兄也」者,言皆敬也。案舊注用應劭《漢官儀》云「天子無父,父事三老,兄事五更」,乃以事父事兄為教孝悌之禮。案禮,教敬自有明文。假令天子事三老蓋同,庶人倍年以長之敬本非教孝子之事,今所不取也。○注舉臣至君也。○正義曰:此依王注也。案《祭義》云「朝覲所以教諸侯之臣也」者,諸侯,列國之君也。若朝覲於王,則身行臣禮。言聖人制此朝覲之法,本以教諸侯之為臣也。則諸侯之卿大夫,亦各放象其君,而行事君之禮也。劉炫以為將教為臣之道,固須天子身行者,案《禮運》曰:「故先王患禮之不達於下也,故祭帝於郊。」謂郊祭之禮,冊祝稱臣,是亦以見天子以身率下之義也。
《詩》云:『愷悌君子,民之父母。』愷,樂也。悌,易也。義取君以樂易之道化人,則為天下蒼生之父母也。非至德,其孰能順民如此其大者乎!」
【疏】《詩》云至者乎。○正義曰:夫子既述至德之教已畢,乃引《大雅·泂酌》之詩以賛美之。愷,樂也。悌,易也。言樂易之君子,能順民心而行教化,乃為民之父母。若非至德之君,其誰能順民心如此其廣大者乎?孰,誰也。案《禮記·表記》稱:「子言之:『君子所謂仁者,其難乎?《詩》云:「凱弟君子,民之父母。」凱以強教之,弟以說安之。使民有父之尊,有母之親。如此而后可以為民父母矣,非至德其孰能如此乎?』」此章於「孰能」下加「順民」,「如此」下加「其大」者,與《表記》為異,其大意不殊。而皇侃以為并結《要道》、《至德》兩章,或失經旨也。劉炫以為《詩》美民之父母,證君之行教,未證至德之大,故於《詩》下別起歎辭,所以異於餘章,頗近之矣。○注愷樂至母也。○正義曰:「愷、樂」、「悌、易」,《釋詁》文。云「義取君以樂易之道化人,則為天下蒼生之父母也」者,亦言引《詩》大意如此。蒼生,《尚書》文,謂天下黔首蒼蒼然,眾多之貌也。孔安國以為蒼蒼然生草木之處,今不取也。
[book_title]廣揚名章
【疏】正義曰:首章略言揚名之義而未審,而於此廣之。故以名章,次《至德》之後。
子曰:「君子之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以孝事君則忠,事兄悌,故順可移於長;以敬事長則順。居家理,故治可移於官。君子所居則化,故可移於官也。是以行成於內,而名立於後世矣。」脩上三德於內,名自傳於後代。
【疏】子曰至世矣。○正義曰:此夫子述《廣揚名》之義。言君子之事親能孝者,故資孝為忠,可移孝行以事君也。事兄能悌者,故資悌為順,可移悌行以事長也。居家能理者,故資治為政,可移治績以施於官也。是以君子居能以此善行成之於內,則令名立於身沒之後也。先儒以為「居家理」下闕一「故」字,御注加之。○注以孝事君則忠。○正義曰:此《士章》之文,義已見於上。○注以敬事長則順。○正義曰:此依鄭注也,亦《士章》之孝順義同,已具上釋。然人之行敬,則有輕有重,敬父敬君,則重也;敬兄敬長,則輕也。○注君子至官也。○正義曰:此依鄭注也。《論語》云:「君子不器。」言無所不施。○注脩上至後代。○正義曰:此依鄭注也。三德,則上章云移孝以事於君,移悌以事於長,移理以施於官也。言此三德不失,則其令名常自傳於後世。經云「立」而注為「傳」者,立謂常有之名,傳謂不絕之稱。但能不絕,即是常有之行,故以傳釋立也。
[book_title]諫諍章
【疏】正義曰:此章言為臣子之道,若遇君父有失,皆諫爭也。曾子問聞揚名已上之義,而問子從父之令。夫子以令有善惡,不可盡從,乃為述諫爭之事,故以名章,次《揚名》之後。
曾子曰:「若夫慈愛恭敬,安親揚名,則聞命矣。敢問子從父之令,可謂孝乎?」事父有隱無犯,又敬不違,故疑而問之。
【疏】曾子至孝乎。○正義曰:前章以來,唯論愛敬及安親之事,未說規諫之道。故又假曾子之問曰:若夫慈愛恭敬,安親揚名,則已聞命矣。敢問子從父之教令,亦可謂之孝乎?疑而問之,故稱「乎」也。尋上所陳,唯言敬愛,未及慈恭。而曾子并言慈恭已聞命矣者,皇侃以為「上陳愛敬,則包於慈恭矣。慈者孜孜,愛者念惜,恭者貌多心少,敬者心多貌少」。如侃之說,則慈、恭、愛、敬之別,何故云包慈恭也?或曰:慈者接下之別名,愛者奉上之通稱。劉炫引《禮記·內則》,說子事父母,「慈以旨甘」。《喪服四制》云:「高宗慈良於喪。」《莊子》曰:「事親則孝慈。」此並施於事上。夫愛出於內,慈為愛體;敬生於心,恭為敬貌。此經悉陳事親之跡,寧有接下之文?夫子據心而為言,所以唯稱愛敬;曾參體貌而兼取,所以并舉慈恭。如劉炫此言,則知慈是愛親也,恭是敬親也。安親,則上章云「故生則親安之」,揚名,即上章云「揚名於後世」矣。經稱「夫」有六焉,蓋發言之端也。一曰「夫孝,始於事親」;二曰「夫孝,德之本」;三曰「夫孝,人之經」;四曰「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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