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金樓子》 [book_author]佚名 [book_date][南北朝] 554年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即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未分类 [book_length]58501 [book_img]Z_19674.jpg [config] qrcode@false brcode@false costxt3@$$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乾$$ ptdate@2023 book3d@6,6,#ffffffff,1,20 dpi@0 [config] [book_title]興王 粵若稽古,天皇氏、地皇氏、人皇氏、分有十紀。一曰九頭,二曰五龍,三曰括堤,四曰合雒,五曰連通,六曰序命,七曰脩飛,八曰因穆,九曰禪通,十曰疏訖。容成氏、大庭氏、柏皇氏、中央氏、栗陸氏、驪連氏、赫蘇氏、宗盧氏、祝和氏、渾沌氏、昊英氏、有巢氏、朱襄氏、葛天氏、陰康氏、無懷氏。 太昊帝庖犧氏,風姓也,母曰華胥。燧人之世,有大跡出雷澤,華胥履之,生庖犧。蛇身人首,有聖德。燧人氏沒,庖犧氏代之,繼天而王首,德於木,為百王之先,都陳。至于其工,霸而不已。 炎帝神農氏,姜姓也,母曰女登,為少典妃。遊華陽,有神龍感女登,生炎帝,人身牛首,有聖德,以火承木,都陳,遷魯。嘉禾生,醴泉出。在位百二十年。 黃帝有熊氏,號軒轅,亦曰帝鴻,少典之子,姬姓也。又姓公孫。少典娶有蟜女附寶,見大電光繞北斗樞星照郊野,附寶孕二十月生黃帝。龍顏,有聖德。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而循齊,長而敦敏,成而聰明。受國於有熊,居軒轅之邱,迺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三戰然後得行其志。屈軼草生庭,佞人入則指之。又有景星、麟鳳之瑞,乃以風后配上台,天老配中台,五聖配下台,謂之三公。置左右大監以治人。得寶鼎,興封禪,帝座於元扈之上,太一下來,有大螻如羊。帝曰,土氣勝,故以土德王。在位一百年,有四妃,生二十五子。 少昊帝金天氏,一號窮桑,二曰白帝朱宣帝,黃帝之子,姬姓。母曰女節。黃帝時有大星如虹,下流華渚。意感生少昊於窮桑,是為元囂,姓姬氏,或云己氏。降居江水,以登帝位。以金承土,都曲阜,有鳳鳥之瑞。以鳥紀官。鳳鳥氏為司歷正,元鳥氏為司分伯,趙氏為司至,青鳥氏為司開,丹鳥氏為司閉,祝鳩氏為司徒,雎鳩氏為司空,爽鳩氏為司寇,鶻鳩氏為司事,五雉為五工正,九扈為九農正,天下大治焉。 帝顓頊高陽氏,黃帝之孫,昌意之子。母曰女樞,金天氏之末,瑤光之星貫日如虹,感女樞於幽房之宮。右脅有九色毛,生顓頊。以水承金,始都窮桑,徙商邱。 帝嚳高辛氏,少昊之孫,蟜極之子。生而神靈,自言其名曰逡,𪘀齒。以木承火,都亳。在位十年。元妃有邰氏,女曰薑嫄,生后稷。次妃有娀氏,女曰簡翟,生契。次陳鄷氏女曰慶都,生堯。次陬訾氏,女曰常儀,生子摯。摯立不善,乃立堯。 帝堯,字放勛,一名同成育,陶唐氏帝嚳之子。伊祁姓也。母曰慶都,為嚳妃,出觀河渚,遇赤龍而孕。寄伊長儒家產,甲申歲而生堯,丹陵也。堯眉八采,日角方目,足有元武之字,手有三河之文。豐下銳上,就之如日,望之如雲。黃收純衣,彤車白馬。冬則鹿裘,夏則絺葛。采椽不斲,土階三等,克明俊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焦僥氏來獻沒羽,常年之人得神獻若羊名曰獬豸,堯乃緝其皮以為帳,分命羲仲、和仲,日中星鳥,以殷仲春,日永星火,以定仲夏。宵中星虛,以正仲秋。日短星昴,以正仲冬。時許耳之子名曰由,字道開,一字仲武,仲武黃白色,長八尺九寸,兄弟七人,十九而隱。堯欲禪之,由乃洗耳。是後景星曜於天,甘露降於地,朱草生於囿,鳳凰止於庭。以艸疌莆蓂莢之瑞,都於平陽,命羲仲、羲叔、和仲、和叔掌四方,在位四十一年。洪水滔天,懷山襄陵,四岳舉鯀治水,九年績庸不成。五十年乃更諮四岳,得舜,乃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類於上帝,禋於六宗,望於山川,辨於群瑞。堯崩,乃葬濟陰城,廟居齊郡。有柏樹死而更生焉。舜攝政二十八年,堯乃殂。三年,禮畢,舜避丹朱於河南,諸侯朝覲,訟獄者不之丹朱而之舜,舜曰:「乃天命也。」初堯教丹朱棋,以文桑為局,犀象為子。 帝舜有虞氏,龍顏大口,圓天日角,出額重鼻,足履龜文,目重瞳子,身長九尺一寸,常夢擊天鼓。母曰握登,早終。瞽叟更娶,生象。象傲,瞽叟頑,後母囂。咸欲殺舜,使舜入井,鑿井旁行二十里。以孝聞。三十而帝堯問可用者,四岳咸舉舜。堯於是降以女娥皇女瑩配之,妻舜,以觀其內。使九男與處以觀其外。二女不敢以貴驕事舜親戚,甚有婦道。堯九男皆益篤。舜耕於歷山,歷山之人皆讓畔。耕地得金枝銀節。漁於靈澤,土人皆讓居。陶於河濱,河濱器皆不苦窳。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堯乃試舜五典,百官皆治,布五教於四方。堯乃老,使舜攝行天子政巡狩,得舉用事,卿雲出,景星見。西王母使使乘白鹿,駕羽車,建紫旗,來獻白環之玦,益地之圖,乘黃之駟。綏耳貫胸之民來獻珠蝦。既陟帝位,以土承火,都平陽,命禹為司空,棄為后稷,契為司徒,咎繇為士,垂為共工,益為朕虞,伯夷為秩宗,夔為典樂,龍為納言。庶績咸熙,群瑞畢集,簫韶九成,鳳凰來儀,擊石拊石,百獻率舞。生子商均,不肖,舜復禪禹,入九疑山,置銅劍一枚,化為礫。今濟南歷城有祠,太陽山有虞氏三石闕也。禹即位後十五年,舜乃殂。禹讓商均,避之陽城。天下不歸商均而之禹。初商均一名章鷁 帝禹夏后氏,名曰文命,字高密。母修已,山行見流星貫昴,意感,又吞神珠薏苡,胸坼而生禹於石坳,夜有神光,長於隴西大夏縣。龍角珠庭,虎鼻大口,兩耳參鏤,首戴鉤鈐,身長九尺九寸,胸有黑子如玉斗焉,手長至膝,脛無毛,左手中十七黑子。為人敏給克勤,其德不違,其言可信。聲為律,身為度。乃遂與益、后稷奉帝令諸侯百姓。傷先人父鯀之功不成受誅,乃勞身焦思,過門不入而洪水平。既陟元后,以金承土,都平陽,或營安邑,薄衣食而致孝於鬼神,卑宮室而致美於黻冕。陸行乘車,水行乘舟,泥行乘橇,山行乘檋。神鹿出於河水,天錫元圭。乾吾國獻裘,毛有五采,復薦咎繇於天,將以致禪。會咎繇終,復薦益。禹殂,葬會稽。廟中有鐵屟鐵莢石船,廟裏有塗山神姑之象,珠璣為帳,寶玉琱華,諸廟莫及。當中山水之盛,良辰吉日,羅綺袨服,滿橋樑之上,皆金翠為飾,神又甚靈,彼人所敬。初,禹娶塗山氏之女,生啟,三年禮畢,益避啟,人不歸益而歸啟。一名建,一名餘,母化而為石。啟即位,伐有扈氏,啟庶兄也。夏禹氏絕,少康出於竇之中,復禹跡也。 成湯姓子,名履,字天乙。狼星之精感黑龍而生。高天廣角隆準,手有縱理,如印綬之文。豐下兌上,皙而有鬚,長九尺四寸八肘。凡有七號:一名姓生,二云履長,三云瘠肚,四云天成,五云天乙,六云地甲,七云成湯。成湯始居亳,從先王居,作《商誥》。湯征諸侯,葛伯不祀,湯始伐之。湯曰:「汝不能敬命,予大伐殛之,無有攸赦。」作《湯征》。伊尹號阿衡,阿衡欲幹湯而無由,乃為有莘氏媵臣,負鼎俎以滋味說湯,致於王道。湯謂之曰:「自進非道也。」乃令還其本居,使人聘迎之,五反然後從之,任以國政。白狼銜劍,有神人身虎首,獻玉鏡、白狐九尾。諸國貢玉盤,入自北門,遇女房,作《女房之歌》。林樹久不花,一旦生如凰翼。湯出,見野張網四面,祝曰:「自上下四方皆入吾網。」湯曰:「噫!盡之矣!」乃去其三面,祝之曰:「欲左左,欲右右,不用命,乃入吾網。」諸侯聞之曰:「湯德至矣,及於禽獻。」當是時,夏桀為虐政淫荒而諸侯昆吾氏為亂。湯乃興師率諸侯伐桀,敗於有娀氏之墟,奔於鳴條之野,乃改正朔服色,朝諸侯。崩,葬於濟陰亳縣東北郭,去縣三里,冢高七尺。漢哀帝時遣大司空行湯冢。又說曰:殷湯無葬處。此言非焉。武丁大戊,並賢君也。周文王昌,狼星之精。母曰大任,夢長人感己,有胎。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淫聲,以胎教之。溲於豕牢,生文王。龍顏虎眉,身長十尺,胸有四乳。即位為西伯,有雀生鸇於殷城隅。文王增修政,三年,四方諸侯皆服。崇侯譖之於紂,紂不納。費仲又言於紂,欲誅之,紂不從。九年春三月,率六州諸侯朝於殷。崇侯虎又譖之,紂怒。囚文王於羑里,雖有憂患,方脩先聖之業,廣解六十四卦,著其卦詞,謂為《周易》,時謂西伯為聖。紂疑而未違。長子伯邑考質於殷,為紂御,紂烹之為羹,賜文王以試之。實聖當不食子羹。文王得而食焉,紂笑曰:「誰謂西伯聖者?食其子而尚不知。」紂謂西伯曰:「譖汝者,長鼻決耳也。」文王曰:「此崇侯虎之狀。」紂赦文王。四十三年春正月庚子朔,文王在鄷,九州諸侯咸朝,五緯聚房心,周之分野。時有鳥銜丹書,集於周社。王乃獻洛西赤壤之國方千里,請除炮烙之刑,紂許焉。賜以弓矢鈇鉞,使專征。天下大悅,有鳳凰銜書而至,文王稽首受命。是歲即位,化被江漢之域。以受命之始年也。 周武王發,望羊高視𪘀齒,生而有光。太公、周公作輔。武王渡河伐紂,中流,白魚躍入舟,長一尺四寸。一說云丹鯉,未知孰是。武王俯取以祭。既渡,有火至於王屋,流為烏,其色赤,其聲魄云。是時諸侯不期而會盟津者八百,諸侯皆曰:紂可伐也。武王曰未可。乃還歸。居二年,聞紂昏亂暴虐滋甚。殺王子比干,囚箕子。太師疵、少師彊抱其樂器而奔周。戊午,師渡盟津,諸侯咸會,共行天罰。甲子昧爽,武王朝至於商郊牧野,乃誓。武王左仗黃鉞,右秉白旄。紂聞武王來,亦發兵七十萬人距武王。紂師雖眾,皆無戰心,心欲武王亟入。及紂師皆倒兵以戰,以開武王,武王馳之,持太白旗以麾。諸侯畢拜武王,王乃揖諸侯。諸侯畢從武王至商國。商百姓待於郊。於是天錫黃鳥之旗,遂入至紂死所,武王身射之,三發而後下車,以輕劍擊之,以黃鉞斬紂頭,懸之大白之旗。肅眘氏獻石砮楛矢,苦庭之國獻文犀駝。命釋百姓之囚,表商容之閭,命南宮括散鹿臺之財,發鉅橋之粟以賑貧弱。時夷雍之子名伯夷、叔齊,不食周粟,餓於首陽,依麋鹿以為群。叔齊起害鹿,鹿死,伯夷恚之而死。 漢高祖劉季,父名執嘉,母曰含始,入池中浴,見玉雞銜赤珠,名曰玉英,吞之有孕。昔孔子夢三槐間豐沛邦有赤蛇,化為黃玉,上有文曰「卯金刀」字,此其瑞矣。帝美須髯,隆準,容受直言,好謀多欲,平秦楚之難,撥亂反正,雖不脩文學,而性明達聰。自監門戍卒,見之如舊。初從民心,作三章之約。天下既定,命蕭何次律令,韓信申軍法,張蒼定章程,叔孫通定禮儀,陸賈造《新語》,又與功臣剖符作誓,丹書鐵券,金匱石室,藏之宗廟。雖日不暇給,規模宏遠矣。 漢太宗恆即位,宮室、苑囿、車騎、服御無所增益,有不便輒弛以利民。嘗欲作露臺,臺基已成,將構,召匠計之,直百金,乃曰:「百金,中人十家之產也。吾奉先帝宮室,嘗恐羞之,何以臺為?」身衣弋綈,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幃帳無文繡,常集上書囊以為殿帷。兵器無刃,以示敦朴為天下先。葬霸陵,皆瓦屋,不以金銀銅鐵為飾。因山不起墳。南粵尉佗自立為帝,召佗兄弟以德懷之,佗遂稱臣。與匈奴結和親,而背約入盜,令邊備守,不發兵深入,恐煩百姓。吳王濞詐病不朝,賜以几杖。群臣袁盎等諫說雖切,常假借納用焉。張武等受賂金錢,覺,更加賞賜以愧其心。專務以德化民,是以海內殷富,興於禮義。斷獄數百,幾致刑措。至於中宗宣帝,樞機周密,品式備具,工巧器械,先代莫及。民畏其法,吏奉其職矣。 漢世祖文叔,建平元年十二月甲子夜生於武帝故宮,有赤光照室,影如五麟七鳳。後望氣蘇伯阿為王莽。使至南陽,遙見舂陵城郭,曰:「佳哉美氣,鬱鬱葱葱。」帝美鬚眉,身長八尺七寸,腳下有文色如銀印,厚一分。更始起兵,還春陵,遠望舍內火,光赫然屬天。夢乘赤龍登天上,珠陛玉闥,乃以三千人破王莽百萬眾。及即位,故能平隗器公孫述等。在兵既久,厭武事,嘗思息肩。皇太子當問攻戰之事,帝諭曰:「衛靈公問陳於孔子,孔子不對」非爾所及也。每旦視事,日仄乃罷。斷遠方餉異味奇珍。功臣高枕無所誅殺。引公卿講論經理,夜分乃寐。太子諫曰:「陛下有禹湯之明,失彭聃之福,願顧愛精神。」帝曰:「我自樂之,不為疲也。」雖身濟大業,兢兢如不及。故能明慎政體,總覽權綱。嘗有獻千里馬者,帝曰:「鑾旗在前,屬車在後,朕乘此安之。」乃以駕鼓車。初,巡狩舂陵,父老曰:「乞蠲十年。」帝曰:「天下艱難,三年已外,豈能自保?」乃蠲三年。退勳臣,進文吏,身衣大練,色無重采。耳不聽鄭衛之音,手不持珠玉之扇。宮房無私愛,左右無偏恩。損池篽,廢戈獵,賜州國,並皆一札十行,細書成文。勤約之風,行於上下。嘗著瑞火籠賦,內外匪懈。百姓寬息,戢弓矢,散馬牛,信止戈為武也。 魏武帝曹操,用師大較依孫吳之法。而因事設奇,量敵制勝,變化如神。自著兵書十餘萬言。諸將征伐,皆以新書從事,臨時義手為節度。從令者克捷,違教者負敗。與虜封陣,意思安閒,如不欲戰然。及至決機乘利,氣勢盈溢。故每戰必克,取張遼徐晁於亡虜之中,皆佐命立功,列為名將。其餘拔出細微,登為牧守者,不可勝數。是以創造大業,文武並施。御事三十餘年,手不捨書。晝則講軍策,夜則思經傳。登高必賦,被之管弦,皆成樂章,才力絕人。手射飛鳥,躬擒猛獸。嘗於南皮一日射雉六十三頭。及造宮室,繕治器械,無不為之法則。皆盡其意。雅性節儉,不好華麗。攻城拔邑,得靡麗之物,則悉以賜有功。勳勞宜賞,不吝千金;無功望施,分毫不與。四方所獻,與群下共之。豫自制送終衣服,四篋而已。 晉世祖安世,少厲高行,造次必於仁恕,未曾有過失言色於人。然而明達善謀,能斷大事。暨登大阼之日,制強國,御下有禮。所以鎮壓內外,輯靜四方,威惠參洽,文武必舉,故天下服焉。承魏氏奢侈刓弊之後,百姓思古之遺風。帝既謙儉寡慾,亦雅識時變,臨朝懷愷悌,務崇簡泰。有人餉雉頭裘者,即令燒之。朝廷輯睦,興居可觀。故威服強吳,規模宏遠,雖饗國未久,德洽於民矣。其後惠懷喪亂,中宗東渡,所謂五馬俱渡江,一馬化為龍者也。 宋高祖德輿,清簡寡欲,嚴整有法度。未嘗視珠玉輿馬之飾,後庭無紈綺絲竹之音。宣州嘗獻琥珀枕,光色甚麗。時諸將北征,以琥珀治金瘡。帝大悅,命搗分賜諸將。平關中,得姚興從女,有盛寵以廢事。謝晦諫,即時遣出。財帛皆在外府,內無私藏。宋臺建,有司奏東西堂施局腳床銀塗釘,帝不許。使用直腳床,釘用鐵。諸主出適,遣送不過二十萬,無錦鏽金玉,內外奉禁,莫不節儉。後孝武帝大明中,壞帝所居陰室,於其處起玉燭殿,與群臣觀之,床頭有土障,壁上挂葛燈籠。廣州所部二千石,有獻入筒細布,一端八丈。帝既見,惡其精麗勞民力,即付所司彈牧守,以布還之,并制領南勿作此布。帝素有熱疾,并患金瘡,末年尤劇。坐臥常須冷物,而未能得。後人獻石床。帝見善之,寢其上,即覺極以為佳。乃歎曰:「木床猶用功不少,況乃鐫石。」即還其人,亦令毀之。帝始遊軍彭城,置酒命紙筆,賦詩曰:「先蕩臨淄寇,卻清河洛塵。華陽有逸驥,桃林無伏輪。」於是群才並作也。 宋太祖義隆,年十四,身長七尺五寸,好讀史書,善楷隸,能文章。溫和有人君之德,及南面負扆,深以子民為先,臺殿堂宇,無所改易,為吏長子孫,居官成姓,號明法令。時人謂有建安永平之風。每至諸侯王宴集,必先論國家政務。自朝訖晡,迺設食,令而語人曰:「千乘之君,幼居人貴,吾所以未便設食,令此輩稍知饑寒也。」經巡歷至上庫,謂左右曰:「此庫內大有錢,殊可羨願。」左右曰:「此縣官之物耳,何羨願耶?」帝曰:「此皆國家之物,吾奉先帝之祀,常懼羞之。四方豐稔,倉粟皆紅,省租賦米五錢也。」 梁高祖武皇帝,生而靈異,有聖德。頸光龍液,舌文八字,頂垂帶重丘,額照日象,有文在手曰武帝并上諱三字。始在髫髮,便愛琴書,容止進退,自然合禮。常與兒童鬥技,手無所持,躡空而立,觀者擊節,咸共稱神。及遭獻太后憂,哭踴大至,居喪之哀,高柴不能過也。每讀孝子傳,未曾終軸輒輟書悲慟。由是家門愛重,不使垂堂。登於晚年,探賾索隱,窮理盡性,究覽墳籍,神悟知機。讀書不待溫故,一閱皆能成誦憶。所以馳聘古今,備該內外,辨解聯環,論精堅白。沛國劉瓛,當時馬鄭。上每析疑義,雅相推揖,深沈靜默,不雜交游,所與往來,一時才雋。至於得人,門稱多士。居宇精肅,常有煙霧。垂廉拱帳,望者竦然。六義四始,尤解禮體;登高必賦,莫非警策。弱冠升朝,令問籍甚。太尉王儉,齊國阿衡,欽上風雅,請為戶曹屬。司徒竟陵王,齊室驃騎,招納士林,待上賓友之禮。范雲時為司徒記室,深慕上德,自結神遊,驅車到門。頃日驟至,上嘗旦往報雲,雲聞街衢灑掃,喚呼清道。俄聞笳鼓之聲。雲意天子出幸南苑,尋乃上遣通焉。心獨怪之,未敢言也。上哲於知人,慮無遺事。歷司徒法曹祭酒掾,會友輔仁之職。永明九年,出為鎮西諷議,西上述職。行過牛渚,直暴風卒起,入泊龍瀆,既波浪不可靜,登岸逍遙,四望梁山,瞻眺墟落。見一長老,披儒服至,揖上曰:「君龍顏虎步,相不可言。天下方亂,四海未一,安蒼生者其在君乎?」上笑之曰:「觀公長者,不容見戲。」俄而風靜,此夕竟屆姑熟。永明十年,太祖登遐。上始承不豫,便即言歸。輕舟仍發,州府贈遺,一無所受。齊隨郡王苦留一宿不許。得單艇望星上路,犯風冒浪,兼行不息。雖狂飆地發,高浪天湧。船行平正,常若安流。舟中之人皆稱神異。及舟漏臨沒,叫不輟聲,鵲頭戍主周達奉上一船,奔波就路,至京不踰二旬,自在途便不盥櫛,寢食俱廢,焦憂易形,視人不識。望宅奉諱,氣絕良久。既葬,嘔血數升,水漿不入口者四日,憂服之內,不復嘗米,所資粗麥,日中二溢。再拜山陵,杖而後起,涕淚所灑,松為變色。及號思廬室,未當見齒,仍留山陵。因欲隱遁。太傅宣武王苦諫乃止。有桑門釋僧輝,不知從何來也。自云有許負之法,通名詣上,見而驚曰:「檀越頂有伏龍,此非人臣之相。貧道所未見也。若封泰山,願能見覓。」上笑而不答。此後莫知所之。齊明密敕上為雍州領兵,往救新野。仍即發引,振旅長途,號令清嚴,所過秋毫不犯,信賞分明。士卒咸思盡命。凡公私行旅,多停大雷,輒逾信次,不肯時發。上軍浦口,值風起浪生,沿流溯波,無敢行者。軍直兵啟:風浪大,不可冒,宜入浦待靜,兼應解周何郎神。上曰:「周公瑾何無忌。在昔勤王,如我今日,亦復何異?爾若有靈,當令風靜。」因打上鼓催進。行途未遠,便波恬風息。於是利涉,常乘便風。漢沔穀貴,百姓多饑。上賑救乏絕,闔境不匱。九月九日,上出講武,時士女觀者遠近畢至。中間忽暴風起,煙塵四合。當上所居,獨白日清照,有紫雲特起。始齊高在府夢著屐,上太極殿,三人從,一從齊武,一人齊明,一人張天地圖而不識。意言是太祖子弟。及踐阼,嘗與太祖密謀,謂太租曰:「我辛苦得天下,而祚不傳孫。我死,龍子當得。龍子死,當屬阿度。此後當還鄉。」子孫遂至大霸。及太傅援京邑,夜在越城假寐,忽夢見一大人,著朱衣,牽三匹馬來。太傅因騎一匹,騰空半天而墜。次衡陽王,一馬踴過屋而落。後上騎一匹,因化成龍,遂飛上天。此幽贊神明,吉之先見。及受終太祖,允恭寶歷。臺城內起至敬殿,庶羞百品,若殷薦焉。其中隋珠和璧,圓淵方井,侔於宗廟。上晦朔恆號慟哽絕,躬至寢門,若文王之為世子也。又奉為太祖,於鍾山起大愛敬寺。又奉為獻后,起大智度寺。即位五十年,至於安上治民,移風易俗,度越終古,無得而稱焉。又作聯珠五十首以明孝道云。伏尋我皇之為孝也。四運推移,不以榮落遷貿,五德更用,不以貴賤革心。臨朝端默,過隙之思彌慚;垂拱巖廊,風樹之悲踰切。齊潔宗廟,虔事郊禋。言未發而涕零,容弗改而傷慟。所謂終身之憂者,是之謂也。蓋虞舜夏禹,周文梁帝,萬載之中,四人而已。 [book_title]箴戒 末喜,桀之妃,美於色,薄於德。亂孳無道,女子行丈夫志,身常帶劍。桀嘗置末喜於膝上。喜謂桀曰:「群臣盡憎妾之貴,乃以益慢於君。君威衰,令多不從,皆以妾為亂君,願賜死。」桀於是大怒,行苛法,賜與嬖妾,侈益無度,府藏空虛。譽者昌,諫者亡,群下杜口,莫敢正言。造酒池可以運舟,一鼓而牛飲者三千人。於酒池醉而溺死者無數。於是末喜笑之以為樂。 夏桀作為璿臺瑤室,象牙之席,白玉之床以處之。 夏桀淫於婦人,求四方美女,積之後宮。俳優侏儒狎徒,能為奇瑋戲者,聚之於傍,造爛漫之樂。 夏桀嘗鑿霍山通於淵關。 夏桀時兩日並出,黑光遍天,攝提之星失其常所。伊洛水竭,天雨血,月流精。火神回祿,見於黔隧。 昔夏后既衰,妖精並見,蜚鴻滿野,夷羊在牧。 殷帝乙無道,為偶人,謂之天神,與之博,令人為行。天神不勝,乃戮辱之。 殷武乙無道,嘗為革囊盛血,仰而射之,命曰射天。獵於河渭之間,暴震而死。 殷帝紂囚西伯羑里,西伯乃獻獸。黃金目,毛如織錦,玉女駭雞犀,九江大貝,青狐元豹,黃熊白虎,因費仲獻紂,紂喜之。 殷帝紂淫虐,王子比干諫弗聽,剖其心十二穴,破而觀之。 帝紂垂胡長尺四寸,手格猛獸。愛妲己色,重師涓聲。狗馬奇物,充牣後庭。使男女裸形相隨,為長夜之飲。時人為之語曰:車行酒,騎行炙。百二十日為一夜。 帝紂時,木林之地宵陷為池,池生淫魚,取而食之,池一夜而竭,得淫魚數百,大悅之。錫之宮人。宮人悉淫亂。 帝紂時,天雨丹血布及石。大者如甕,小者如箕。 周厲王好利近榮公。大夫內良夫諫之,王怒問衛巫,使監謗者,以告則殺之。喜曰:「能弭謗矣。」召公曰:「防人之口,甚於防川。川潰傷人,人亦如之。故近臣盡規,親戚補察。瞽瞍教誨,耆艾脩之。」王不聽,於是莫敢出言。 其先夏后氏衰,有二龍止於夏庭。曰:「餘褒之二君也。」帝殺而埋其?。王代莫敢視。厲王發而觀之,使婦人裸而噪之。?化為元龜。後宮未齔者遭之。既笄而孕褒貶矣。 周幽王嬖愛褒姒,褒姒生子白服。廢太子而立之,用褒姒為后。 褒姒者,周宣王時歌云::「皦皦白服,實亡周國。」宣王下國內有白服者殺之。時褒姒初生,父母不養而棄。白服者聞嬰兒啼,因取以奔褒。後褒人以姒贖罪,因名褒姒焉。 西周君奔秦,蹶角受罪,遣獻其邑。秦受其獻,歸其君於周。周赧王卒,降為西周武公。 秦始皇聞鬼谷先生言,因遣徐福入海求玉蔬金菜,並一寸椹。 秦二世即位,自幽深宮,以鹿為馬,以蒲為脯。 漢昌邑王賀。初,昭帝崩,無嗣。霍光徵賀典喪,到濟陽求長鳴雞卵五百枚。道買積竹杖,過宏農,使大奴宋善以衣車載女子行,居道上不素食,常私買雞豚。漢有二璽,賀受之大行前,就次發璽不封。初至國都不哭,言嗌痛不能哭。後即位二十七日見廢。 漢昌邑王賀嘗召皇太后御果下馬,使官奴服之。 漢昌邑王賀嘗封奴二百余人,常與居禁闥,使中御府令高昌奉黃金千斤賜侍中,君卿取十妻。 漢昌邑王嘗夢青蠅之矢積西階東可五六石,以屋板瓦覆,發視之,青蠅之矢也。以問龔遂,遂曰:「宜進先帝大臣子孫親近以為左右,如不忍昌邑故人,信用讒諛,必有凶咎。願詭禍為福,皆放逐之。臣當先逐矣。」 漢昌邑王在藩時,有大鳥集於宮中。血汙王坐席,其怪如此。 漢昌邑王賀在藩嘗見大白狗戴法冠,問左右,左右皆曰不見。後王即位二十七日見廢。 漢哀帝即位,寵任董賢。均田之制,從此墮壤。百姓訛言,持籌相驚,被髮徒跣而走。漢氏衰矣。 漢哀帝時,董賢母病。長安廚給祠具。道中過者皆飲酒,為賢治器成,奉御乃行,賜及蒼頭奴婢,人十萬錢。 漢桓帝常在南宮長秋和曜殿上作樂。 漢桓帝時,黃龍千秋萬歲殿皆被災。 漢靈帝本侯家宿貧,即位,常歎曰:「桓帝不能作家居,都無私錢。」乃賣官自關內侯、虎賁、羽林各有差。私令左右賣公卿錢,公錢千萬,卿錢五百萬。 漢靈嘗藏寄小黃門常侍錢,累數千萬。 漢靈帝嘗鑄銅人四,列於蒼龍元武闕外。 漢靈帝時,鑄四鐘,皆受二千斛,懸於玉堂及雲臺殿前。 漢靈帝起罼圭靈昆苑,以瑉玉為壁,以博山柏節為床。 漢靈帝嘗於西園弄狗,著進賢冠帶綬。 漢靈帝時作列肆於後宮,使采女販賣,更相盜竊,鬥爭之聲聞於人間。帝著商賈服,飲宴於其間。 漢靈帝時養驢數百,帝自騎之,驅馳遍京師。有時駕四驢入市裏。 漢靈帝時,黃巾賊起。帝自稱無上將軍,耀兵平樂館。上設九葉蓋,蓋皆安九子真金鈴,珠玉之飾稱是也。 漢靈帝時,樂城門災,延及北闕。度道燒嘉德和曜殿,廣陽門外屋自壤,收天下田畝十錢以治室。 魏明帝於列殿北立八坊,諸才人以次第處其中。貴人夫人以上,轉南附焉。其名擬百官之數,帝常遊宴在內。 魏明帝時徙長安鍾虡駱駝銅人承露盤。盤折,銅人重不可致,留於霸城。大發銅鑄人二,號曰翁仲,列坐司馬門外。 魏明帝時鑄黃龍鳳凰各一,龍高四丈,鳳高三丈,餘置內殿前。 魏明帝時引穀水過九龍前,為玉井綺闌,蟾蜍含受,神龍吐流。歲首建巨獸,魚龍蔓延,弄馬倒騎,如漢西京之制。 魏明帝起土山於芳林西北陬,使公卿皆負土,捕禽獸置其中。群臣穿方舉土,面目垢黑,沾體塗足,衣冠了鳥,以崇無益,其所以不能興國也。 魏明帝作延休殿、永寧殿、昌宴殿。 魏齊王芳,不親萬機,耽淫內寵,日延倡優。迎六宮家人留止內房,嘗於芙蓉殿前裸袒相逐,又於淩雲臺曲施帷,見九親婦女,芳臨宣曲觀,呼小優郭懷袁信,使入帷共飲酒。清商令令狐景曰:「先帝持門戶急,今陛下日將后妃游戲無度,乃至共觀優倡裸袒為亂,恐不可令皇太后聞。臣不愛死,為陛下計耳。」芳曰:「我作天子,不得自在耶?向使先帝使外人淫內侍,子孫豈不眾多?太后何與我事!「使人縛景燒鐵灼之,舉體皆爛。 魏齊王芳日延倡優,及司馬昭初入朝,司馬師將有問鼎之志。芳與左右小臣謀,因昭辭殺之,勒其眾以退。昭既入,芳方食栗,優人唱曰青頭雞,青頭雞者,鴨也。芳懼不敢發。 晉惠帝衷為太子時,武帝宴群臣於式乾殿,歡甚。衛瓘被酒,拊帝座云。此座可惜。帝悟,乃佯言曰:「公醉耶?」後朝臣多言衷不可立。及即位,後為趙王偷所篡。 晉惠帝昏酒過常,每見大官上食有蚶,帝慘然作色曰:「自令勿復制此,縻費人力。」 宋景和子業,孝建之太子也。即皇帝位,興改制度,或取之前史。謝莊為誄宣妃文曰:「贊軌堯門,方之漢鉤弋也。」帝下莊於獄,乃發貴妃墓,縱糞於孝建冢曰:「查婦奴何意生我?」孝建多昏縱,故有查奴之目。太后臨卒,遣人召帝,帝曰:「病人間多鬼,不可往。」太后怒曰:「引刀破我腹,那得生如此兒!」其不孝皆此類也。 宋蒼梧王昱,嘗置射雉場二百處,翳中帷帳,皆綠紅錦為之。金銀鏤弩牙,玳瑁帖箭。 宋蒼梧王,鈐鑿錐鋸之徒不離左右。嘗以槌槌人陰破,左右見之有斂眉者,大怒,令此人袒膊正立,以矛刾刺膊洞過。 宋蒼梧王昱嘗於七月七日乘露車往新安寺,從曇慶道人飲酒。 宋蒼梧王昱嘗飲酒醉於仁壽殿東阿氈幄中,時楊玉夫見昱醉無所知,乃與楊萬年同入氈幄中,以千牛刀斬之。 齊武帝嘗與王公大臣共集石頭烽火樓,令長沙王晃歌子夜之曲,曲終,輒以犀如意打床,折為數段。爾日遂碎如意數枚。 齊武帝內殿則張帷雜色錦復帳,帳之四角為金鳳凰銜九子鈴,形如二三石甕,垂流蘇珥羽,其長拂地,施畫屏風,白紫貂皮褥,雜寶枕,金衣機,名香之氣充滿其中。外宴既畢,則環而臥。 齊武帝時宮內深密,不聞端門鼓漏聲,乃置鐘於景陽樓上。宮人聞鐘,則起裝飾也。 齊武帝有寵姬何美人,死,帝深悽愴。後因射雉登巖石以望其墳,乃命布席奏伎,呼工歌陳尚歌之,為吳聲鄙曲,帝掩歎久之。賜錢三萬,絹二十匹。 齊武帝數幸琅邪城,宮人常從之早發,至湖北埭,雞始鳴。 齊武帝嘗於內殿環臥,合歌姬舞女,奏樂於帷幔之前,為歡曲則拊几稱佳,起哀聲則引巾拭淚。 齊武帝時隱靈寺雕飾炫麗,四月八日皆往,往以宦閽防門,有禮拜者,男女不得同日至也。僧尼並皆妍少,俗心不盡,或以箱簏貯姦人而進之。後為覘伺所得,並皆誅死。 齊武帝時內人出家,為異衣,住禪靈寺者,猶愛帶之如初。 齊鬱林王初廢明帝,其文則內博士韓蘭英所作也。蘭英號韓公,總知內事,善於文章,始入為後宮司儀。 齊鬱林王,武帝嫡孫,嗣位之日,與妃何氏書,題作一喜字,又作三十許細喜字繞四邊。 齊鬱林王昭業既嗣位,武帝有甘草杖,宮人寸斷用之。 齊鬱林王嘗取武帝衣箱開之,有金射雉玻瓈貫納等,悉賜左右。 齊鬱林王既嗣位,恒在內與宦者及宮人戲,以玉為墮,公以金擲之。 齊鬱林王既嗣位,嘗夜中與宦者共刺鼠,至曉皆用金銀釵,以金花獸紅綸為襦。 齊郁林王既嗣位,常列胡伎二部,夾閣迎奏,極意賞賜,動百數十萬。 齊鬱林王既嗣位,賞賜無度,武帝庫儲垂盡。嘗開主衣庫,與皇后寵姬觀之,又給閹人豎子各十數人,隨其所欲,恣意輦取。取諸寶器,以相剖擊破碎之,以為笑樂。 齊鬱林王時,有顏氏女,夫嗜酒,父母奪之入宮為列職。帝以春夜命後宮司儀韓蘭英為顏氏賦詩曰:「絲竹猶在御,愁人獨向隅。棄置將已矣,誰憐微薄軀。」帝乃還之。 東昏侯寶卷,黑色,身纔長五尺,猛眉出口。 齊東昏侯時,後宮遭火之後,更起仙華神仙王壽殿,刻畫彫彩,青金鉛帶,錦幔珠簾,窮極巧麗。 齊東昏侯以青油為堂,名琉璃殿,穿針樓在其南,最可觀望:上施織成帳,懸千條玉佩,聲晝夜不絕,地以錦石為之,殿北開千門萬戶,又有千和香,香氣芬馥,聞之使人動諸邪態,兼令人睡眠。 齊東昏侯初於宮中取空輦行之,繞臺如天子儀服,自捉玉手版,金梁路帶。 齊東昏侯于芳樂苑諸樓觀壁上畫男女淫褻之狀,又于苑中立市,太官則每旦進酒肉,雜使宮人屠沽。 齊東昏侯寶卷潘氏服禦極選珍寶,琥珀釧一隻直七千萬。 齊東昏侯嘗為潘妃禦車,制雜色錦伎衣,綴以金花玉鏡。 齊東昏侯潘妃嘗著袮襠袴。 [book_title]后妃 夫以坤維厚載,實配乾道;月以陰精,用扶陽德。故能輔佐天子,求賢審臣。二妃擅于虞朝,十亂興乎周室。其所以卜世隆長,誠有以矣。 有虞二妃者,帝堯之二女也,長曰娥皇,次曰女英。四岳薦舜于堯,堯乃妻之以二女以觀厥內事。舜于畎畝之中,事瞽叟,不以天子之女故而驕盈怠慢,猶謙讓恭儉,思盡婦道。辜叟使塗廩,舜歸告二女:「父母使我塗廩,我其往。」二女曰:「衣鳥工往。」舜既治廩,瞽叟焚廩,舜飛去。舜入朝,瞽叟使舜浚井,舜告二女,二女曰:「往哉,衣龍工往。」舜往浚井,石殞于上,舜潛出其旁。迨既納于百揆,賓于四門,選林木入于大麓,每事常謀于二女。舜既嗣位,升為天子,娥皇為后,女英為妃,封象于有庳。二妃聰明貞仁,舜陟方死于蒼梧,號曰重華。二妃死于江湘之間也。 湯妃有新女氏之女也,殷湯娶為妃,生三子,太丁、仲壬、外丙,亦明教訓、致其功。太丁早卒。丙壬嗣登大位,妃領九嬪後宮有序,咸無妒媢逆理之人。伊尹為之媵臣,與之入殷,卒致王功。君子謂有新女明而有序。詩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言賢女為君子和好眾妾,其有新女之謂也。 光烈陰后麗華,南陽新野人也。初漢世祖適新野,聞后美,心悅之。後至長安,見執金吾車騎甚盛,因歎曰:「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 漢世祖時,追爵諡陰貴人父為宣恩侯。 漢明德馬皇后,身長七尺二寸,方口美髮。 梁宣修容本姓石,揚州會稽上虞人。粵自周仕衛,入趙徙溫。有石化字士風者,與渤海諸石同出而異源,仕吳為中書令。生鑑字子奇,曉仰觀見知于王隱,游寓卒于歷陽,葬于會稽。王父元恭,宋昇明中仕至武騎常侍,考靈寶,齊永明中為奉朝請。修容誕中粹之至和,涵祥明之純氣。賢明之稱,女師之德,言為閨門之則,行為椒蘭之表。以升明元年丁已六月十一日生,生而紫胞,朝請府君以為靈異。年數歲能誦《三都賦》、《五經指歸》,過目便解。同生弟妹各二人,為家之長,朝請永明之朝,密勿王事。與茹法亮紀僧真對直,多在禁省,不得休外。處分家計,專以仰委,號為女王。拊循弟妹,閨門輯睦。隆昌元年,齊世祖因荀昭華薦以入宮,時值少主失德,好為虐戲,手刺禽鳥,必斂容正色。少主非直深加嚴憚,乃反賜金錢,前後無算。每對之而泣,人問之故,答曰:「朝請府君陳夫人在家,供奉未足用,此何為有?」諸尼入臺齋會,乃密以達之,徑寄南金數百兩還家,此人仍負之而趨。其人後肉袒銜璧,乃云:「不憶有此。」及建武之時,始安王遙光聘焉,專掌內政,承上接下莫不得中。遙光非王氏不被禮遇,每因哂戲之際,同類多侮慢王氏,修容每盡禮謹肅。王氏恒釃酒酹地曰:「將使自天祐之,吉無不利。」東昏之世就遙光求金,既而獻之,乃從容諫曰:「盜憎主人,民惡其上,生于亂世,將使貴人不能貪無厭之求,不如早而勿與。」遂不見信。後遙光還東第,又諫曰:「駟馬高蓋,其憂實重。少主貪虐,不過欲得州城,不如稱老歸第于事為善。若其不爾,悔將何及!」又不納。及遙光破敗之後,其子詡等並多躓弊,悉皆贍恤,飢寒俱解。天監元年,選入為露采女,賜姓阮氏,進位為修容。於是辨物書數,詔獻穜稑。初習淨名經義,備該元理,權實之道,妙極沙門。末持雜阿毗曇心論,精研無比,一時稱首。三十年中,恆自講說,自為《雜心講疏》,廣有宏益,繹始習方物名,示以無誑。及在幼學,親承慈訓。初受《孝經》,正覽《論語》《毛詩》,及隨繹數番,指以吏道,政無繁寡,皆荷慈訓。時值水旱,變食深憂,居常儼敬,無喜慍之色。恭儉仁恕,未嘗疾言。親指至于醴酏品式、衣裳製度。家人有善,莫不仰則。先是丁朝請之憂,毀瘠過禮,見者不復能識。母陳氏繼而艱,故攀號慟絕,殊不勝哀。乃刻木為二親之像,朝夕虔事。每歲時伏臘,言必隨淚下。從母淨粲法師,常所供奉,及粲師遷神,孺慕過禮,異姓之服,禮不過緦,氣朔難改,纏悲愈切,孝思不匱,繄此類歟!隨繹歸會稽,或謂衣錦歸鄉,古今罕例,詢求故實,贍恤鄉黨,扶老攜幼,並沐恩猷。修容既在昆弟之長,撫育兩弟,備加訓戒。及兩弟云亡,諸侄十有人餘人,皆稟規勖,有庶生之妹,愛均同產。及殞歿之後,收養諸甥復隆。恆日季妹為臺采女,每隔歲時,未有書翰,必流涕忘食。及采女告殂,因此感氣,孝乎惟孝,友于兄弟。實見斯言,抱孫之愛。垂慈尤篤,孫方諸、方等、方規、方智、含貞、含介、含芷等,爰自翦鬐,躬親繈育,居家恤隱,不嚴而治。御下以和而傍無游手,刀尺綺縞,各盡其業。方諸、含貞等婚嫁,皆躬自經始,旬日之中,內外眾事,爰及禮儀。一時舉辦公家發遣,啟臺悉停外,及饋人失禮,接之彌篤。每語繹曰:「吾垂白之年,雖親所聞見,然而德不孤,必有鄰。且妒婦不憚破家,況復甚於此者也!」于是愛接彌隆。又善許負之術,曾正會登樓,還語人曰:「太尉今年必當不濟。」時靜惠王尚康勝,咸以為不然。曰:「行步向前,氣韻殊下。若其不爾,不復言相!」其年末,靜惠王薨。及昭明入朝,又云:「必無嗣立之相。」俄而昭明薨。兼善雲氣,初至九派,云:「天文不利,南方更將有妖氣。」時李敞既新平,謂必無敢繼踵之者,言之甚正。無何之間,而劉敬宮反。嘗有銀帶被匣,左右就邊敭之,將近盈把,乃笑而言曰:「此人後身,會當更屬我。」初無一言呵責,值吉日良辰,大小萃聚,並令相次起舞,感恩流惠,爰及童稚,每戒繹曰:「言出於近,千里必應。士之生世,束脩而已。廣則難周,無勞交結。玉尚待沽,而況人乎?勤營功德,恆事賑賜,此為上也。」又躬自禮千佛,無隔冬夏。人不堪其苦而不改其德。常無蓄積,必行信捨。京師起梁安寺,上虞起等福寺,在荊州起禪林祗洹等寺,潯陽治靈丘嚴慶等寺,前後營諸寺佛寶帳百餘領,躬事後素,親加雕飾,妙於思理,若有神功。性好賑施,自春及冬,無日而怠。往年穀粒騰涌,蒙袂而濟者不可勝言,方固南山,永期眉壽,繹亹結幽祇,奄罹偏罰。大同九年太歲癸亥六月二日庚申死于江州之內寢,春秋六十七。自孟夏弗豫,有遺旨:金銀珠玉不許自隨,凡厥凶事,每存儉約。神色審正,終始不擾,蔔遠有期,詔曰:「能施盛德曰宣,可諡宣。信至京都,梁安、宣業、福成、定果、靈光、正覺等寺同皆號哭,如喪親戚焉。及渚宮、祗洹、禪林等寺,又如此也。繹始學弱年,患眼之始,衣不解帶,冬則不近炎火,夏則不敢風涼。如此者離寒暑也。每大官供進,並以準取錢,纖毫已上,皆施宣業寺。數年之中,僧徒眾食,並是豐飽。繹聞元獺有祭,丹鳥哺糧,矧乃禽魚,猶能感動,況稟含靈之氣者也。東入禹川,西浮雲夢,冬溫夏凊,二紀及茲。昏定晨省,一朝永奪。几筵寂寞,日深月遠。觸目屠殞,自咎自悼。昔溯淮涘,侍奉舟艫;今還宮寺,仰瞻帷幙。顧復之恩,終天莫報。陟岵之心,鯁慕何已。樹葉將夏,彌切風樹之哀;戒露已濡,倍縈霜露之盛。過隙難留,川流不舍。往而不還者年也,逝而不見者親也。獻年回斡,恆有再見之期;就養閨闈,無復盡歡之日。拊膺屠裂,貫裁心髓,日往月來,暑流寒襲,仰惟平昔,彌遠彌深,煩冕拔懊,肝心屠裂。攀號腷臆,貫截骨髓。竊深游張之感,彌切蒼舒之報。每讀孟軻皇甫謐之傳,未嘗不拊膺哽慟也。讀詩人勞悴之章,未嘗不廢書而泣血也。乙丑歲之六月,氣候如平生焉。冥然永絕,入無瞻奉,慈顏緬邈,肝膽糜潰。貫切痛絕,奈何奈何! [book_title]終制 吾企及推延,豈能及病。偶屬炎夏,流金煎石,氣息綿微,心用惝恍,慮不支久,方從風燭。夫有生必有死,達人恆分。棺槨之造,起自軒轅。周室有牆翣之飾,旌銘之儀。晉文公請隧,桓司馬石槨,甚非謂也。送終之禮,思以裁之。觀荀卿、不韋、淮南、崔實、王符、仲長,其制書旨,本自不同,俱非厚葬,孱若一也。高平劉道真,京兆摯仲治,並遺令薄葬。楊王孫遺令裸葬,晉代江應元又然。樊靡卿言葬禮唯約,沐浴並終制令掘埳,氣絕令兩人轝尸即埳。止婦人之送,禁弔祭之賓。後亡者不得入藏,不得封樹。裴潛遺令曰:「墓中唯置一座,瓦器數枚。」皇甫士安言:「以籧篨裹尸,覆卷三重,麻繩約二頭,置尸靈床上,擇不毛之地,坑訖去床下尸而已。」石苞曰:「死皆斂以時服,不得斂唅,不得兼重,又不得設床帳盟器,不得起墳種樹。」郝昭曰:「吾為將數見發冢,取其木為攻具,知厚葬之無益。汝必斂以時服也。」並敕子曰:「吾生素餐,日已久矣。可葬為小槨,裁容下棺。」張奐遺令:「措尸靈床,幅巾而已。」盧植敕其子:「以單帛附身,葬於土穴。雖制度不同,同歸於薄也。」趙岐畫晏嬰、叔向、子產、季札,生不能及,死而畫之,甚非所以。晉成帝曰:「山陵之事,一從節儉。陵中唯潔淨而已,不得施塗車芻靈。此事雖大,又可諭小。吾之亡也,可以王服周身,示不忘臣禮。《曲禮》一卷,《孝經》一帙,《孝子傳》並陶華陽劍一口以自隨。此外珠玉不入,銅錢勿藏也。」田國讓求葬於西門豹側,杜元凱求葬於蔡仲塚邊,杜藏求葬於蘧伯玉之側,梁伯鸞求葬於要離之旁。彼四子者,異乎吾之意也。山地東北隅,始生山陵小墓之前,可以為塚。已具別圖,庶魂兮有奉,歸骨有地,然壙中石屏風、木人、車馬、塗車、芻靈之物,一切勿為。金蠶無吐絲之實,瓦雞乏司晨之用,慎無以血臚腥為祭也。 [book_title]戒子 東方生戒其子以上容,首陽為拙,柱下為工,飽食安步,以仕易農。依隱玩世,詭時不逢。詳其為談,異乎今之世也。方今堯舜在上,千載一朝,人思自勉,吾不欲使汝曹為之也。 后稷廟堂金人銘曰:「戒之哉,無多言,多言多敗;無多事,多事多患。勿謂何傷,其禍將長;勿謂何害;其禍將大。」崔子玉座右銘曰:「無道人之短,無說已之長。施人慎勿念,受恩慎勿忘。」凡此兩銘,並可習誦。杜恕家戒曰:「張子臺視之似鄙朴人,然其心中不知天地間何者為美,何者為惡。敦然與陰陽合德。作人如此,自可不富貴,禍害何因而生?」 馬文淵曰:「聞人之過失,如聞親之名。親之名可聞而口不可得言也。好論人長短,忘其善惡者,甯死不願聞也。龍伯高敦厚周慎,謙約節儉,吾愛之重之,願汝曹效之。杜季良憂人之憂,樂人之樂。父喪致客,數郡畢至,吾愛之重之,不願汝曹效之。效伯高不得,猶為謹敕之士,所謂刻鵠不成尚類鶩者也。效季良不得,所謂畫虎不成反類狗者也。「裴松之以為援此戒,可謂切至之言,不刊之訓。若乃行事得失,已暴於世。因其善惡,即以為戒云。然戒龍伯高之美言,杜季良之惡行,吾謂託古人以見意,斯為善也。 王文舒曰:「孝敬仁義,百行之首,而立身之本也。孝敬則宗族安之,仁義則鄉黨重之。行成於內,名著於外者矣。未有干名要利,欲而不厭,而能保於世,永全福祿者也。欲使汝曹立身行己,遵儒者之教,履道家之言,故以元默沖虛為名,欲使顧名思義,不敢違越也。古者鎜盂有銘,几杖有戒,俯仰察焉。夫物速成而疾亡,晚就而善終。朝華之草,戒旦零落,松柏之茂,隆冬不衰。是以大雅君子惡速成,戒闕黨也。夫人有善,鮮不自伐;有能,寡不自矜。伐則掩人,矜則陵人。掩人者人亦掩之,陵人者人亦陵之也。 陶淵明言曰:「天地賦命,有生必終。自古聖賢,誰能獨免?但恨室無萊婦,抱茲苦心,良獨惘惘。汝輩既稚小,雖不同生,當思四海皆為兄弟之義。鮑叔敬仲,分財無猜。歸生伍舉,班荊道舊。遂能以敗為成,因喪立功。他人尚爾。況共父之人哉?潁川陳元長,漢末名士,身處卿佐,八十而終。兄弟同居,至於沒齒。濟北汎稚春,晉時積行人也。七世同居,家人無怨色。詩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汝其慎哉! 顏延年云:「喜怒者,性所不能無。常起於褊量,而止於宏識。然喜過則不重,怒過則不威。能以恬漠為體,寬裕為器,善矣。大喜蕩心,微抑則定;甚怒傾性,小忍則歇。故動無響容,舉無失度,則為善也。欲求子孝,必先為慈;將責弟悌,務念為友。雖孝不待慈,而慈固植孝;悌非期友,而友亦立悌。夫和之不備,或應以不和,猶信不足焉,必有不信。倘知恩意相生,情理相出,可以使家有參柴,人皆由損。枚叔有言:」欲人不聞,莫若不言;欲人不知,莫若勿為。禦寒莫如重裘,止謗莫若自修。《論語》云:「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 單襄公曰:「君子不自稱也,必以讓也。惡其蓋人也。吾弱年重之中朝,名士抑揚於詩酒之際,吟詠於嘯傲之間。自得如山,忽人如草。好為辭費,頗事抑揚,末甚悔之,以為深戒。」 向朗遺言戒子曰:「貧非人患,以和為貴。汝其勉之,以為深戒。酒酌之設,可樂而不可嗜。聲樂之會,可簡而不可違。淫華怪飾,奇服麗食,慎毋為也。 曾子曰:「狎甚則相簡,莊甚則不親。是故君子之狎足以交歡,其莊足以成禮也。」 子夏曰:「與人以實,雖疏必密;與人以虛,雖戚必疏。帥人以正,誰敢不正;敬人以禮,孰敢不禮。使人必須先勞後逸,先功後賞。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必使長者安之,幼者愛之,朋友信之。是以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況其邇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發乎近,至于遠也。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可不慎乎! 處廣廈之下,細氈之上,明師居前,勸誦在後。豈與夫馳聘原獸同日而語哉!凡讀書必以五經為本,所謂非聖人之書勿讀。讀之百遍,其義自見。此外眾書,自可泛觀耳。正史既見得失成敗,此經國之所急。五經之外宜以正史為先譜牒,所以別貴賤,明是非,尤宜留意。或復中表親疏,或復通塞升降,百世衣冠,不可不悉。 任彥升云:「人皆有榮進之心,政復有多少耳。然口不及,迹不營,居當為勝。」王文舒曰:「人或毀己,當退而求之於身。若己有可毀之行,則彼言當矣;若已無可毀之行,則彼言妄矣。當則無怨於彼,妄則無害於身。又何反報焉。且聞人毀己而忿者,惡醜聲之加己,反報者滋甚,不如默而自修也。」顏延年言:「流言謗議,有道所不免。況在闕薄,難用算防。應之之方,必先本己。或信不素積,嫌間所為;或性不和物,尤怨所聚。有一於此,何處逃之。日省吾躬,月料吾志,斯道必存,何恤人言。任假每獻忠言,輒手懷草,自在禁省,歸書不封,何其美乎!入仕之後,此其勖哉!昔孔光有人問溫室之樹,笑而不答,誠有以也。」 高季羔為衛之士師,刖人之足。俄而衛有蒯聵之亂,刖者守門焉。謂季羔曰:「於此有室!」季羔入焉。既追者罷,季羔將去,問刖者曰:「今吾在難,此正子報怨之時,而子逃我何?」曰:「曩君治臣以法,臣知之。獄決罪定,臨當論刑,君愀然不樂見於顏,臣又知之。君豈私於臣哉!天生君子,其道固然。此臣之所以待君子。」孔子聞之曰:「善哉為吏,其用法一也。」 歸義隱蕃為豪傑所善,潘承明子翥與之善。承明問曰:「何故與輕薄通,使人心震面熱?廣陵陽竺,幼而有聲,陸遜謂之必敗,令其兄子穆與其別族。季豐年十五,賓客填門,乃曰神童,而遂無周身之防,果見誅夷。相國掾魏諷有盛名,同郡任覽與諷善,鄭袞謂:「諷姦雄,心以禍終,子宜絕之。」諷果敗焉。王仲回加子以檟楚,朱公叔寄言以絕交,此有深意,最宜思之。 [book_title]聚書 初出閤在西省,蒙敕旨賚五經正副本。為瑯琊郡時,蒙敕給書,并私有繕寫。為東州時,寫得《史》、《漢》、《三國志》、《晉書》,又寫劉選部孺家謝通直彥遠家書,又遣人至吳興郡,就夏侯亹寫得書,又寫得虞太中闡家書。為丹陽時,啟請先宮書,又就新渝上黃新吳,寫格五戲得少許。為揚州時,就吳中諸士大夫寫得《起居注》,又得徐簡肅勉《起居注》。前在荊州時,晉安王子時鎮雍州,啟請書寫,比應入蜀,又寫得書,又遣州民宗孟堅下都市得書。又得鮑中記泉上書,安成煬王於湘州薨,又遣人就寫得書。劉大南郡之遴,小南郡之亨,江夏樂法才別駕,庾喬宗仲回主簿,庾格僧正法持絓經書,是其家者皆寫得。又得招提琰法師眾義疏,及眾經序。又得頭陀寺曇智法師陰陽、卜祝、塚宅等書。又得州民朱澹遠送異書。又於長沙寺經藏,就京公寫得四部。又於江州江革家,得元嘉前後書五帙。又就姚凱處得三帙。又就江錄處得四帙,足為一部。合二十帙,一百一十五卷,並是元嘉書,紙墨極精奇。又聚得元嘉後漢并《史記》、《續漢春秋》、《周官》、《尚書》及諸子集等可一千餘卷。又聚得細書《周易》、《尚書》、《周官》、《儀禮》、《禮記》、《毛詩》、《春秋》各一部。又使孔昂寫得《前漢》、《後漢》、《史記》、《三國志》、《晉陽秋》、《莊子》、《老子》、《肘後方》、《離騷》等,合六百三十四卷,悉在一巾箱中,書極精細。還石城為戍軍時,寫得《元儒眾家義疏》。為江州時,又寫蕭諮議賁、劉中紀緩、周錄事宏直等書。時羅鄉侯蕭說於安成失守,又遣王諮議僧辨取得說書。又值吳平光侯廣州下,遣何集曹沔寫得書。又值衡山侯雍州下,又寫得書。又蘭左衛欽從南鄭還,又寫得蘭書。往往未渡江時書,或是此間製作,甚新奇。張湘州纘經餉書,如樊光注《爾雅》之例是也。張豫章綰經餉書,如《高僧傳》之例是也。范鄱陽胥經餉書,如高誘注《戰國策》之例是也。隱士王縝之經餉書,如《童子傳》之例是也。又就東林寺智表法師寫得書法書,初得韋護軍叡餉數卷,次又殷貞子鈞餉,爾後又遣范普市得法書,又使潘菩提市得法書,並是二王書也。郡五官虞皭大有古跡,可五百許卷,並留之伏事客房。篆又有三百許卷,並留之,因爾遂蓄諸跡。又就會稽宏普惠皎道人搜聚之。及臨汝靈侯益州還,遂巨有所辦。後又有樂彥春劉之遴等書,將五千卷。又得南平嗣王書,又得張雍州書,又得桂陽藩王書,又得留之遠書。吾今年四十六歲,自聚書來四十年,得書八萬卷,河間之侔漢室,頗謂過之矣。 [book_title]說蕃 周公攝政,管叔欲為亂。因是流言於國曰:「公將不利孺子。」奄君聞之,說祿父舉兵。祿父及三監遂貳于公。公謂召公曰:「我攝政者,恐天下叛周也。無以告我先王。」乃奉成王命,東征剋殷,殺祿父,踐奄,誅其君,戮管叔,殺蔡叔,降霍叔為庶人。王既惑流言,意愈不悅。時雷電且風,禾黍盡偃,大木皆拔。王懼,與大夫啟金縢書。王執書泣曰:「公勤勞王家,予不知,今天動威,彰公之德。」王遂夜迎公。天乃雨反風,禾盡起。公定鼎郟鄏。越裳氏以三象重九譯,獻白雉,肅慎又來入貢,獻白雉。旦讀書一百篇,夕則見士七十人也。鸞鳳至,蓂莢生。公以天下既定,宜有事于河洛,示神祗之變,定人神之徵。往從之,沈壁于河,有光滿河,青龍銜元甲圖而出。元龜甲有赤字,公寫之。書成,其赤字隨滅,龜於是墮甲而去。景星見,醴泉吐,麒麟出,朱草生。王以公有勳勞於下下。九十九薨。 召公奭與周同姓姬氏。周武王之滅紂,封召公於燕。其在成王時,召公為三公。自陝以西,召公主之。自陝以東,周公主之。成王既幼,周公攝政,當國祚,召公疑之。作君奭,君奭不說周公。周公稱湯時有伊尹,假于皇天,在太戊時,則有若伊陟臣扈,假于上帝,巫咸治王家,祖乙時有巫賢,武丁時有甘磐保乂于殷也。於是召公乃說之。召公治西方,甚得兆民和。召公巡行鄉邑,有棠樹,決獄政事於其下。自侯伯庶人,各得其所,無失職者。 齊桓公小白,雍林人。襲殺齊君無知,桓公之立,發兵攻魯,心欲殺管仲,鮑叔諫。桓公從之,乃佯為召管仲欲甘心實用之。管仲知之,故往見桓公。桓公序禮,以為大夫任政。桓公既得管仲,鮑叔隰朋高徯修政齊國,連五家之兵伐魯。魯莊公請獻遂邑,以平諸侯。會桓公於甄,而桓公始霸焉。山戎伐燕,告急於齊。桓公救燕,遂伐山戎,至孤竹而還。衛文公有狄亂,告急於齊,率諸侯城楚丘,而立衛君。伐蔡,蔡潰,遂伐楚,楚盟而去。狄伐陳,夏會諸侯於葵丘。周襄王賜桓公文武胙,彤弓大輅。是歲秦繆入晉公子夷吾,桓公於是討晉亂,至高梁,使隰朋立晉君而還。是時周室衰微,獨齊為中國令諸侯城成周也。 晉文公重耳生而胼脅,年十七,賢士五人,曰趙衰、狐偃、咎犯、賈佗、先軫。晉惠公卒,重耳得入。是為文公,晉人多附焉。周襄王以弟難出居鄭,告急,晉乃發兵,至陽樊圍溫。入襄王於周。周王賜晉河內陽樊,命晉侯為伯。 秦繆公任好即位,晉獻公滅虞虢,虜虞君。秋,公自將伐晉,戰於河西。晉驪姬作亂,夷吾使人謂秦求入晉公,許使百里奚,將兵送夷吾。夷吾謂曰:「若得立,請割晉之河西八城予秦。」及至已立而不予。旱,請粟於秦,繆公與之。秦饑,請粟於晉,晉因饑伐秦,使丕豹往擊之,與晉惠公夷吾合戰於韓地。晉君棄其軍,與秦爭利。還而馬縶,穆公追之不得,反為晉軍所圍。岐山下食善馬者三百人,馳冒解圍,遂脫穆公。反生得晉公,獻其河西地,發兵襲鄭。賈人弦高持十二牛賣之,因見秦兵,獻其牛曰:「聞大國將誅鄭,鄭君謹修守備,令臣以牛勞軍士。」秦三將軍相謂曰:「將襲鄭,鄭人已覺之,往無及已。」滅滑,晉之邊邑。當是時晉文公喪尚未葬,太子襄公怒,縗絰發兵,遮秦兵於殽,大破之,虜三將。晉文公夫人,穆公女也,曰:「繆公怨此三人於骨髓,心願歸之,我君得此快意烹之。」晉君許三將歸。歸至,繆公素服郊迎。哭曰:「孤不用百里奚、蹇叔之言,以辱三子,三子何罪乎?」復官秩,益厚之。使孟明等伐晉,取王官及鄗,以報殽之役。秦用由餘謀伐戎王,益國十二,開地千里也。 楚莊王即位,不出號令,日夜為樂。有諫者死。伍舉入諫不從。居數月益甚,蘇從乃入諫。於是乃罷淫樂聽政,任伍舉蘇從以政。國人悅。是歲滅戎,伐陸渾戎,遂至洛,觀兵於周郊,問鼎之輕重而歸。若敖反,擊滅之。伐陳,殺夏徵舒。圍鄭,剋之。引兵去三十里而避舍,遂許之平,大敗晉師河上,至衡雍而歸。圍宋,以宋殺楚使也。宋華元出,告以情,遂罷兵焉。 宋襄公茲甫即位,宋地隕星如雨與俱下,六鷁退飛。公為鹿上之盟,以求諸侯於楚,楚人許之。秋,諸侯會宋公於盂。於是楚執宋公以伐宋。冬,會於亳,以釋宋公。又楚成王戰於泓,宋師大敗,公傷股,國人皆恐。 昔蕃屏之盛德者,則劉德字君道。造次儒服,卓爾不群。好古文,每就人間求善書,必為好寫與之,留其真本,加以金帛。士有不遠千里而至者,多獻其先祖舊書:《周官》、《尚書》、《禮》、《禮記》、《孟子》、《老子》,獻王好之,采《周官》及諸子之樂事,作《樂記》,獻八佾之舞,使弟子王定傳之二十四。首表立《毛氏詩》、《左氏春秋》博士。武帝在位來朝,對辟雍明堂靈靈。故世謂之三雍對也。及詔策所問三十餘事,及著樂語五均事云。天子取諸侯之士,已立五均,則市無二價,四時常均。強者不得困弱,富者不得要貧,則五家有餘,恩及於小民矣。王既有雅材,因獻所集雅樂。天子下大樂官常存肄之,歲時以備數。常山王禹世受河間樂,能說其義。弟子宋曄上書云:「河間王躬求幽隱,興禮樂,蓋有漢之所以興也。王常謂人曰:『禹鑿江,通乎九谷,灑分五湖而注東海,民不怨者,利也。吾將行之。』時元俗自言餌巴豆雲母,賣於都市,七丸一錢,治百病。王病服之,下蛇十餘頭。俗言王病乃六世餘殃,非王所招也。王嘗放乳鹿,仁心感天,故當遇耳。」俗形無影,獻王欲以女配之,俗遁去。故武帝遣所忠問王,王輒對無影。帝曰:「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其勉之。」王知意,即縱酒聽樂,又為《周制》二十篇。 劉游好書多才藝,少時嘗與魯穆生白生申公俱受詩於浮丘伯。丘伯者,孫卿門人也。高后時浮丘伯在長安,元王遣子郢客與申公俱卒業。文帝時聞申公為《詩》最精,以為博士。元王好《詩》,諸子皆讀《詩》。申公始為《詩傳》,號「魯詩」,元王亦次《詩傳》,號曰「元王詩」。 劉蒼好經史,博學多識,恭肅畏敬。明帝重其器能,特愛異之。入為相,薦郇恁、桓榮等。其後蒼數上疏,陳藩職至重,不宜久留京師。蒼為人體貌長大,美鬚髯,腰八尺二寸,故帝言副是腰腹也。帝以所自作《光武本紀》示蒼,蒼因上世祖《受命中興頌》,咸言類相如、揚雄,前世史岑也。章帝時王入朝,以王觸寒涉道,使中謁者逢迎,賜王乘輿貂襲。 劉輔性矜嚴,有盛名,深沈好經書,善說《京氏易》。論集經傳及圖讖文,作《五經通論》,儒者得以明事,世號之曰「沛王通論」。明帝甚敬重之,賞賜恩寵加異,數訪問以事。京師少雨,上御雲臺,召尚席取卦具自卦,以《周易卦林》占之,其繇曰:「愷封穴戶,大雨將集。」明日大雨,上即以詔書問輔,輔對深被知遇,詔報曰:「善哉,王次序之也。月為一卦,以當游戲,稱為聖王。」 劉羨少好學,博通經傳,有威嚴,與諸儒講論於白虎殿。帝以廣平在北,多有邊費,乃徙羨為西平王。又徙封陳王。 劉睦少好學,博通書傳。光武愛之,數被延納。顯宗在東宮,尤見幸。入則諷誦,出則執轡。中興初,禁網尚闊,而睦性謙恭好士,千里交結,自大儒宿德莫不造門,由是聲價益廣。永平中法憲頗峻,睦乃謝絕賓客,放心音樂。歲遣大夫奉璧朝賀,召而問曰:「朝廷設問寡人,大夫將何辭以對?」使者曰:「大王忠孝仁慈,敬賢樂士。」睦曰:「吁!子危我也。其對以孤襲爵以來,志意衰惰,聲色是娛,犬馬是好。」使者受命而行。其能屈伸如此。初,靖王薨,悉推財產與諸弟。雖王車服珍寶,非列侯制,皆以為分,然後隨以金帛贖之。能屬文,作《春秋旨義》、《終始論》及賦頌數十篇。又書史書,當時以為楷則。及寢疾,帝驛馬令作草書尺牘十首。 曹裒好學讀書,左右常恐精力為病,苦諫之。每弟兄游娛,裒獨覃思經典。文學防輔相與言曰:「受詔察公舉措,有過當奏,及有善亦宜以聞,不可匿其美也。」遂共表稱陳裒美。裒聞之大驚,責文學曰:「修身自守,常人之行耳。諸君乃以上聞,是適所以增負累也。」後黃龍見鄴西漳水,裒上書讚頌。性尚儉約,教敕妃妾紡績,習為家人之事。病困,敕令官屬曰:「吾寡忝寵,大命將盡。吾既好儉,而聖朝著終誥之制,為天下法。吾氣絕之日,自殯及葬,務奉詔書。衛大夫蘧璦葬濮陽,吾望其墓,常想遺風。願託賢靈,以弊髮齒,營吾兆域,必往從之。」禮男子不卒婦人之手,亟以時成東堂,堂成,名之曰遂志之堂。 司馬攸少以奇英見稱,長好經書。武帝受禪,攸督帥府,鎮撫中外,有佐命之勳,封齊王。初,居文帝喪,上以攸至孝毀甚,文明皇太后親臨省攸。攸毀瘠塵墨,貌不可識。太后留攸宅,撫慰旬日。及還,中詔勉攸曰:「若萬一加以他疾,將復如何?宜遠慮深計,不可守一意以陷於不孝。若復不從往言,當遣人監守飲食。」攸好學不倦,借人書皆為治護。攸自受國秩,表求絕御府常賜,前後十餘,輒不見聽。國之文武,下至士卒,分租賦以給之。疾病死亡,醫藥皆有差。時有水旱,國內百姓則加賑貸,須豐年乃責十減其二,國內賴之。文明皇太后臨崩,謂武帝曰:「桃符性急,汝宜宏之。」詔攸當世總方岳,遂加都督青州,增封濟南郡,備物典策,軒懸之樂,六佾之舞,馮紞意也。攸結氣病黃暴薨。 司馬泰廉靜,不近聲色之宴,位至太尉,衣食有如布素。任真簡率,每朝會不識者不知其王公也。事親恭謹,居處謙和,為宗室儀表。當時諸王唯高密王泰、下邳王晁,俱以儉稱。晁字子明,為太傅。 劉休慶,少而間素篤,好文籍。文帝寵愛殊常,為立第於雞籠山,盡山水之美。建平國職高他國一階,為尚書左僕射,謙儉周慎,禮賢接士,明曉政事。上深信仗之。 劉義慶為荊州刺史,性謙虛。始至及去鎮,迎送物並不受。在州八年,為西土所安。撰《徐州先賢傳》奏上之,又擬班固《典引》為《典序》,以述皇代之美。為性簡素,寡嗜欲,愛好文義,為宗室之表。受任歷蕃,無浮淫之過。善騎乘,招聚才學之士,近遠必至。袁淑文冠當時,請為衛軍諮議參軍。吳郡陸展、東海何長瑜、鮑照等引為佐史。 竟陵蕭子良,開私倉賑貧民。少有清尚,禮才好士,居不疑之地,傾意賓客,天下才學皆游集焉。善立勝事,夏月客至,為設瓜飲及甘果。著之文教,士子文章及朝貴辭翰皆發教撰錄。居雞籠山西邸,集學士抄五經百家,依《皇覽》列為《四部要略》千卷;招致名僧講論佛法,造經唄新聲,道俗之盛,江左未有也。好文學,我高祖、王元長、謝元暉、張思光、何憲、任昉、孔廣、江淹、虞炎、何僩、周顒之儔,皆當時之傑,號士林也。 隨郡王子隆好文章,體肥,常服蘆茹丸以自消,猶無益也。 劉安有文才,好書鼓琴,不喜弋獵狗馬馳聘。行陰德,拊循百姓,沽名譽,招致賓客方術之士數千人,作《內書》二十一篇,外書甚眾。又有《中篇》八篇,言神仙黃白之術,亦二十余萬言。時武帝方好藝文,以安屬為諸父,辯博善為文辭,甚尊重之。每為報書及賜,常召司馬相如等視草,乃遣初安入朝獻。所作《內篇》新出,上愛秘之,使為《離騷傳》,旦受詔,日食時上,又獻頌及賦。每見談說,昏暮而罷。 曹子建善屬文,魏武帝見其文,謂植曰:「汝倩人邪?」植跪曰:「臣言出為論,下筆成章,故當面試,奈何倩人邪?」時鄴銅雀臺新成,武帝悉將諸子登臺,使各為賦。植援筆立成,文彩可觀。 劉休元少好學,嘗為《水仙賦》,當時以為不減《洛神》;《擬古詩》,時人以為陸士衡之流。頻征戰,皆獻捷。 劉章年二十,忿劉氏不得職。常入待燕飲,高后令章為酒吏,章自請曰:「臣將種也,請得以軍法行酒。」高后曰:「可。」酒酣,章進歌舞,己而曰:「請為太后言耕田。」高后兒子畜之笑曰:「顧而父知田耳,若生而為王子,安知田?」章曰:「臣知之。」太后曰:「試為我言田意。」章曰:「深耕穊種,立苗欲疏。非其種者,鋤而去之。」太后默然。頃之,諸呂一人醉亡,章斬之。自是後諸呂憚之,雖大臣皆依朱虛侯劉氏為強。其明年呂產欲作亂,章首先斬產,以定天下。劉非為汝南王,吳楚反時,非年十五,有才氣,上書自請擊吳。景帝賜非將軍印擊吳。吳已破,徙王江都,治故吳國,以軍功賜天子旗。 曹子文少善射御,膂力過人,手格猛獸,不避險阻,數從征伐,志意慷慨。魏武帝常抑之曰:「汝不念讀書而好乘汗馬擊劍,此一夫之用,何足貴也?」課彰讀書。彰謂左右曰:「丈夫一為衛霍,將十萬騎,馳沙漠,驅戎狄,立功建號耳。何能作博士邪?」烏丸反,以子文為北中郎將,行驍騎將軍。時兵馬未集,唯有步卒千人,騎數百匹,用田豫計,固守要鄛,虜乃散退。彰追之,身自搏戰,射胡騎,應弦而倒者前後相屬。戰過半日,彰鎧中數箭,意氣益厲,乘勝逐北,至於桑乾。諸將以為新涉遠,士馬疲頓,又受節度,不得過代,不可深進。彰遂上馬令軍中後出者斬。一日一夜,與虜相及,擊破之,斬首獲生以千數。魏武喜,將彰鬚曰:「黃鬚兒竟大奇也。」 司馬承身居藩屏,躬處儉約,乘葦笨車,家無別室。王敦懷無君之心,元帝召承曰:「湘州南楚險固,在上流之要,控三州之會,是用武之國,全勝之地。今以叔父居之,如何?」承曰:「君之所命,敢有辭焉?」承行達武昌,釋戎備,見王敦,敦因宴集,謂承曰:「大王雅素佳士,非將御才也。」承曰:「安知鉛刀不能一割?」敦果謂錢鳳曰:「彼不知懼,而學壯語,此不知武,何能為也?」 劉長,母本張敖美人,坐貫高事,繫之河內。弟趙兼因辟陽侯告呂后,后妒不肯白。辟陽侯不強爭,美人已生厲王,恚即自殺。長有材,力扛鼎,乃往請辟陽侯,侯出見之,即袖金椎椎之,居處無度,為黃屋蓋擬天子,擅為法令,不用漢法,以罪徙蜀,處嚴道,日三食,給薪菜鹽炊食器席蓐,制曰:「食長給肉日五斤,酒二斗。」令故美人才人得幸者從之,乃不食而死。 刺王旦壯大就國,為人辯略,博學經書雜說,好星歷術數、倡優射獵之事,招致游士。及衛太子敗,齊懷王又薨,旦自以次第當立,上書求入宿衛。上怒,下其使獄。後坐藏匿亡命,削良鄉、安次、文安三縣,武帝由是惡旦,後遂立少於子為太子。帝崩,太子立,是為昭帝。賜諸侯王璽書,旦不肯,哭曰:「璽書封小,京師疑有變。」興宗室,遂招來郡國姦人,賦斂銅鐵,作甲兵,數閱其車騎材官,卒建旌旗鼓車旄頭,先驅郎中侍從著貂羽黃金附蟬,皆號侍中。旦從相中尉以下勒車騎,發民會圍,大獵文安縣,以講士馬。須期日,時天雨虹下,屬宮中飲井水,井水竭,廁中豕群出,壤大官灶,烏鵲鬥死,鼠舞殿端門中,殿上戶自閉不可開,天火燒城門,大風壤宮城樓,折拔樹木,流星下墮。王驚病,使人祠葭水台水。王客呂廣等知星,為王言當有兵圍城,期在九月十月。漢當有大臣戮死者,會燕倉告蓋主上官桀與旦有逆謀,桀等皆伏誅。有赦令到,王讀之曰:「嗟乎,獨赦吏民,不赦我。」因迎后姬諸夫人之明光殿,王曰:「老虜曹為事當族,欲自殺。」以綬自絞,后夫人隨旦自殺者二十餘人。 劉胥壯大好倡樂逸遊,力扛鼎,空手搏熊彘猛獸,動作無法度,故終不得為漢嗣。宣帝即位,封胥四子聖、曾、寶、昌皆為列侯,又立胥小子宏為高密王,所褒賞甚厚。始昭帝時,胥見上年少無子,有覬欲心。而楚地巫鬼,胥迎女巫李女須,使下神祝詛。女須泣曰:「孝武帝下,我左右皆伏,言吾必令胥為天子。」胥多賜女須錢,使禱巫山。及昌邑王徵復,使巫祝詛之。後王廢,胥寢信女須等,數賜予錢物。宣帝立,胥曰:「太子孫何以反得立?」復使女須咒詛如前,胥宮園中棗樹生十餘莖,莖正赤,葉白如素,池水變赤,魚死,有鼠晝立,舞王后庭中。胥謂姬南等曰:「棗水魚鼠之怪,甚可惡也。」居數月,祝詛事發,自殺。 劉荊。光武崩,飛書與東海王彊,恐說之,勸令興兵為逆亂,乃封荊廣陵,遣就國。後復呼相工謂曰:「我貌最類先帝,先帝三十得天下,我今年亦三十,可起兵未?」相者詣吏告之,後竟使巫祝詛自殺。 劉英,交通賓客,晚節學黃老浮屠。永平八年詔:「今天下死辜,皆入縑贖。英遣郎中令詣國相曰:「過惡累積,歡喜大恩。奉送黃縑白紈三十匹入贖。」楚相以聞,詔書示諸國中,傳曰:「楚王誦黃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潔齋三月,與神為誓,何嫌當有悔吝,還贖縑紈,以助伊塞桑門之盛饌。」是後英遂交通方士,十三年中,男子燕廣告英作金龜玉鵠,謀反坐死,徙者以千數。 劉端為人賊盭,又陰痿,一近婦人,病數月。有所愛幸少年以為郎,郎與後宮乳,端擒滅之。及殺其子母,數犯法。漢公卿數請誅端,帝弗忍,而所為滋甚。有司比再請,削其國去大半。端心慍,遂為無訾省,封其宮門,從一門出入,數變姓名,為布衣之他國,死無子,國除。 劉彭祖為人巧佞,卑諂足恭而心刻深,好法律,持詭辯以中人。多內寵姬及子孫。相二千石,欲奉漢法以治,則害於王家。是以每相二千石至,彭祖衣帛布單衣,自行迎除舍,多設疑事以詐動之,故二千石莫敢治,而趙王擅使使即縣為賈人榷會,入多於國租稅,以是多金錢。然所賜姬諸子亦盡之。彭祖不好治宮室禨祥,好為吏上書,願督國中盜賊。常夜從走卒行徼邯鄲中,諸使過客,以彭祖險詖莫敢留。 劉建遊章臺,令女子乘小船,以足蹈覆其船,四人皆溺,二人死。後游雷陂,天大風,建使郎二人乘小小舟入中,船覆,兩郎攀船,乍見乍沒,建臨觀大笑,令皆死。宮人姬八子,有過者輒令裸立擊鼓,或置樹上,久者三十日乃得衣。或髡鉗以鉛杵舂,不中程輒掠,或縱狼令齧殺之,建觀而大笑。或閉不食,令餓死。建欲令人與禽獸交而生子,強令宮人裸而與羝羊及狗交,專為淫虐。王后父胡應為將軍中大夫,疾有材力,善騎射,號曰靈武君,作治黃屋蓋,刻皇帝璽,鑄將軍都尉金銀印,作漢使節二十綬千餘具,積數歲,以謀反自殺。 劉去嗣為廣川王,其殿門有成慶畫,短衣大袴長劍,去好之,作七尺五寸劍,被服皆效焉。有幸姬王昭平王地余許以為后,去當疾,姬陽成昭信侍甚謹,更愛之,去與地餘戲,得襃中刀,笞問狀服,欲與昭平共殺昭信。笞問昭平,不服,以鐵鍼鍼之,彊服。乃會諸姬,去以劍自擊地餘,令昭信擊昭平皆死。去令昭信為后,幸姬陶望卿為脩靡夫人,主繒帛;崔修成為貞明夫人,主永巷。昭信復譖望卿曰:「與我無禮,衣服常鮮於我,盡取善繒,匄諸宮人。」去未之信。又巧譖之。昭信知去已怒,即誣言望卿歷指諸郎吏臥處,具知其主名,又言郎中令錦被疑有姦。去即與昭信從諸姬至望卿所,裸其身更擊之,令諸姬各持燒鐵灼望卿,望卿走,投井死。諸幸於去者,昭信輒譖殺之凡十四人。去坐徙,自殺,昭信棄市。 劉讓嗣為梁王,初,孝王有罍尊直千金,戒後世善寶之,毋得以與人。讓之后曰任后,聞而欲得之,讓之祖母李太后曰:「先王有命,毋得以尊予人也。他物雖鉅萬,猶自恣王。」讓直使人開府,即以尊賜任后。又王及母陳后,事李太后多不順,有漢使者來,太后欲自言,王使謁者中郎胡等遮止閉門,太后與爭門措指,太后後病薨,病時任后未嘗問疾,又不侍喪。 劉次昌為齊王,其母曰紀太后,太后取弟紀氏女為王后,王不愛,紀太后欲其家重寵,令其長女紀翁主入王宮,正其後宮,無令得近王,欲令愛紀氏女。王因與其姊翁主姦。齊有宦者徐甲入事漢皇太后,皇太后有愛女曰修成君,非劉氏子。太后憐之。修成君有女娥,太后欲嫁之於諸侯,宦者甲乃請使齊,必令王上書請娥。皇太后喜,使甲之齊,時主父偃知甲使齊以取后事,亦因謂甲,即事成,幸言偃女願得充王後宮。甲至齊風以此事,紀太后怒曰:「王有后,後宮備具。且甲,齊貧人,及為宦者入事漢,初無補益,乃欲亂吾王家。且主父偃何為者,乃欲以女充後宮。」甲大窮,還報皇太后曰:「王已願尚娥,然事有所害,恐如燕王。」燕王者,與其子昆弟姦新坐死,故以燕感皇太后。太后曰:「毋復言嫁女齊事者也。」事寢淫聞於上。 劉宇壯大,通姦犯法。上以至親弗辜,傅相連坐。久之事太后內不相得,太后上書言之,璽書敕諭。元帝崩,宇謂中謁者信等曰:「漢太臣議天子少弱,未能治天下,以為我知文法,建言欲使我輔佐天子。我見尚書晨夜極勞,若使我為之,不能也。今暑熱,縣官年少持服,恐無處所,我危得之,比至闕下。」宇凡三哭,飲酒食肉,妻妾不離側。後為姬朐臑遣其家告之,坐削兩縣。 其功業無成者,則司馬穎初起軍河朔,三軍畢從,每夜刀戰之端,有光若火,壘中井皆有龍像。長沙王既死,增封穎二十郡,拜丞相,一如魏武九錫故事。乘輿服御,皆遷於鄴。其掾步熊私曰:「雖為太弟,不得嗣也。」穎遂立邦郊兆於鄴城。及敗,為頓丘太守馮嵩所執。穎素為鄴都所服,慮為變,偽稱臺使,賜穎死。穎曰:「我放逐於今三年,身體手足不見洗沐,取五斗湯來。」其二子號泣,穎叱去。浴訖,散髮束首臥。命縊之,二子皆死,鄴中為之悲哀。 司馬乂忠毅方正,成都王穎、河間王顒同攻京師,乂敗績。時東海王越領中書監,慮外難已逼,潛與殿中將士收乂送金墉城。成都軍不彊,恨乂功垂成而敗之,謀其劫乂,更以距穎。朝廷及東海王越懼難復作,欲遂誅乂。黃門侍郎潘滔曰:「不可,將自有靜之者。」征西將軍張方遣將郅輔勒兵三千至金墉城收乂,馬負至營縊之,三軍莫不為之垂涕。 司馬越少有令名,自許昌率荀晞及冀州刺史丁劭討汲桑,破之,越拜太傅。先是謠曰:「元超兄弟大落度,上桑打椹為苟作。」晞亦懼逼,說越曰:「兗州天下之要,公宜自牧。」大治官舍以待越,有大星頭如箕,長五六丈,起西方流東行至地,有赤散流光若血,所照皆赤。日中若飛燕者十八日。有流星若箕自東北西南行至地。越請討石勒,且鎮集兗豫以援京師。越專擅威權,圖為霸業,州郡攜貳,上下崩離,憂懼成疾,薨。 劉餘初封為淮陽王,吳楚反,破後,徙王魯,好治宮室苑囿狗馬,季年好音,口吃難言,初壤孔子舊宅,以廣其宮。聞鐘磬琴瑟之聲,遂不敢壤。於其壁中得古文經傳。 劉京性恭孝,好經學。京都莒,好宮室,窮極伎巧,殿館壁帶,皆飾以金銀。數上詩賦頌德,帝嘉美之。京國中有城陽景王祀,吏民奉祠,神數下言,宮中多不便,乃復徙宮開陽。 司馬道子於府第內築土山,穿池沼,樹竹木,用功數十百萬。又使宮人為酒肆酤賈於水側,道子與親幸乘船就其家飲宴,若在市肆,以為笑樂。子元顯時年十六,為政苛刻,生殺自己,矜豪奢侈,發東諸郡免奴為客者,號曰樂屬,移置京師,以充兵役。道子既失威權,遂終日昏醉不復厝意,政無大小,一委元顯,元顯大治兵器,聚徒十萬,百姓饑饉,人情危懼,而道子元顯置酒作樂,竟以此敗。 劉休祐在荊州裒刻,在所多營財貨,以短錢一百賦民田,登既就求白米一斛,米粒皆令潔白,若有破折者,悉刪揀不受,民間糴此米一斗一百。至時又不受米,計米責錢,百姓嗷然不復堪命。性狠戾,前後忤上非一旦。慮將來難制,遂方便殺之,諡刺王。 劉義康性好吏職,銳意文案,是非莫不精盡。為侍中司徒,錄尚書事,既專總朝政,生殺大事皆以錄命斷之。凡所陳奏,入無不可。方伯以下並委義康授用。由是朝野輻湊,勢傾天下。義康亦自強不息,無有懈倦。府門每旦常有數百乘車,雖復位卑人微,皆被引接。又聰識過人,一聞必記,嘗所暫遇,終身不忘。稠人廣坐,每標題所憶,以示聰明,物議益以此推服之。愛惜官府,未嘗以階級私人。凡朝士有才用者皆引入己府,無施及忤旨,即度為臺官,自下樂為竭力。私置僮六千餘人,不以言臺。時四方獻饋,皆以上品薦義康,而以次者供御。上嘗冬月啖柑,歎其形味並劣。義康在坐曰:「今年柑殊有佳者。」遣人還東府取柑,大供御者三寸,因此見廢。 劉義恭鎮彭城,伐魯郡孔子舊廟柏樹二十四株,經歷漢晉,其大連抱者二株先倒折,土人崇敬,莫之敢犯,義恭悉遣人伐取之,父老莫不歎息。義恭性嗜不恆,與時移變,自始至終,屢遷第宅。與人游款,意好亦多不終,而奢侈無度,不愛財寶,左右親幸者,一日乞與一二百萬,小有忤意,輒追奪之。大明時資供豐厚,而用常不足。賒市百姓物,無錢可還,民有通辭求錢者,輒題後作原字。善騎馬,解音樂,游行或三五百里,東至吳郡,登虎丘山,又登無錫烏山以望太湖。 劉義宣在荊鎮十年,兵彊財富,既首創大義誅元凶劭,威名蓋天下,凡所求欲無不畢從。朝廷所下制度,意所不同者,一不遵奉。嘗獻世祖酒,先自酌飲,封送所餘,其不識大體也如此。為臧質所說,俄舉兵反,以第八子慆為輔國將軍,荊州刺史,左司馬竺超民輔之。王元謨舟師頓梁山洲內,東西兩岸為卻月城,營柵甚固。撫軍柳元景據姑熟,臧質徑入梁山,去元謨一里許結營。義宣屯蕪湖,西南風猛,質乘風從流攻元謨西壘,冗從僕射胡子友等戰失利,棄壘渡就元謨。義宣至梁山步軍東岸攻元謨,元謨分遣游擊將軍垣護之、竟陵太守薛安都出壘奮擊,大破之。軍人一時投水。護之因風縱火焚其舟,乘風勢猛,煙焰覆江,縱兵攻之,大眾奔潰。義宣與質相失,各單舸迸走,與義宣相隨船舸猶有百餘艘,女先適臧質子,過尋陽入城,取女載以西奔,至江夏,聞巴陵有軍,懼被鈔,回入逕口,步向江陵,眾散且盡,腳痛不復行。就民間僦露車自載,無復食,緣道求告,至江陵郭外,遣人報竺超民,超民具羽儀兵眾迎之。時內外猶自如舊,帶甲倘萬餘人。義宣既入城,仍出聽事見客,左右翟靈寶戒使拊慰云:「昔漢高祖百敗,終成大業。」而義宣忘所戒告,云「項羽千敗」。眾咸掩口而笑,乃於內戎服,攜息慆及所愛妾五人,皆著男子服相隨入,城內擾亂,白刃交橫,義宣大懼落馬,仍便步出,超民送出城外,未至郭,將士逃散都盡,唯餘惟慆及五妾、兩黃門而已。夜還向城,入南郡空廨,無床席,地寢至旦,遣黃門報超民,遣故車一乘,載送剌姦義宣至獄戶內,坐地歎曰:「臧質老奴誤我!」始與五妾俱入獄。五妾尋被遣出,義宣號泣語獄吏曰:「常日非苦,今日分別始是苦。」尋盡殺之。 劉休範欲舉兵襲朝廷,密與典簽新蔡人許公輿謀之,上表治城樓堞,多解榜板,擬以供用。遂舉兵反,虜發百姓船乘,使軍隊稱力請受,付以先解榜板,合手裝治,二三日間,使悉整辦,率眾二萬,鐵騎數百匹,發自尋陽,盡晝夜取道。大雷戍主杜道欣馳下告變,道欣至一宿,休範即已至新林。朝廷震動,步上攻新亭壘,自臨城南,於前巘樓上以數百人自衛,屯騎校尉黃回,見其可乘,乃偽往請降,並詐宣齊王意旨,休範大說,以二子德宣德嗣與回為質,至即斬之。 蕭遙光將敗,都不復識人,孫樂祖、曹樹生常心腹委付,後望見火起,問左右:「此是何火?」答曰:「下官向令人燒。」外間左右,仍問卿是誰,曹樹生答曰:「是孫樂祖。」仍問曹復是誰,曹以名答,仍言左右,下官熱發,可冷沈飲,并勸始安且還別省消息。於是呼轝至始安,便移殺。於時名土皆在側,見不識人,沈昭略昭光之徒,一時皆去。遙光美風姿,眉目如畫,髮鬢若點漆,隆準,口如含丹而足蹇,體殊肥壯,猶如三歲小兒,性聰察,善吏政,每至理朝廷大事,及揚州曹獄,動至三四更,前列倡人,後列侍女,華獨照爛於其間,手捉玉柄毛扇,有時以金縷灸刀自割牛胘而食之。每明帝有所誅殺,必先取其名。明帝大漸,託以後事。後主疑焉,常就王索寶物,王奉琥珀盤螭二枚,枚廣五寸,炯然洞澈,無有瑕滓。後主怒云:「琥珀者,欲使虎來拍我也。」仍匍匐下地作羊行,遂動心疾,有時著衣祫而伏地。入戶扇裏,王交道素壯,不勝忿怒,一旦以手扳陰,遂長數尺,屢有別舍,恆見丈夫露髻,從屋來下以齧人。俄失所在,又有殺鬼來其齋閤,轝兒鞭之,流血而反。常所親信鮮卑道兒,及閹人吳明紹,頭臥道兒膝上,至四更中覓飲,已而無人矣。喚道兒又不得,唯明紹伏床下,答云:「人皆叛去。」眾軍悉至,於床下斬之。 蕭子響在荊州造仗,長吏司馬皆以啟聞。王知大怒,乃偽請入坐起,既至,坐厲聲色而語曰:「身父則是天子,政複造五千人仗,此複何嫌,而君遂以上啟?」二人下床叩頭,拔褥刀自下斬之,甚有膂力,曾出獵頭亂呼梳取刷於馬上,以手捉左右襢帶,去地數尺,令料頭竟乃放之。此其勇也,竟被誅。 [book_title]立言 [book_node]立言上 案《祭法》,天子諸侯宗廟,皆月祭之。又有《月令》「皆薦新」,並云「先薦寢廟」。此皆是月祭正文。《國語》云:「古者先王月祭日祀,雖諸侯不得祖天子。」而宗廟在都,匈奴未滅,拊心長叫,萬恨不追。昔魯國孔氏有仲尼,車輿冠服。漢明帝錫東平王蒼,光烈皇后假髻,巾衣一篋。王沈集稱日磾垂泣於甘泉之畫,揚雄獻頌於麒麟之圖。遂畫先君先妣之像,傅咸集畫贊曰,敬圖先君先妣之容像,畫之丹青。曹休畫其父像,對之流泣,誠可悲也。陸機有丞相像贊,大司馬夫人像贊,即其例焉。竊尋《孝經》所說,必稱先王,蓋是先王之行,不敢以不行也。伏見臺內別造至敬殿,甘旨百品,月祭日祀,又為寢室,昏定晨省,如平生焉。先帝朔望,盡哀慟哭。又宣修容奉造二親像,朝夕禮敬,虔事孜孜,四十年中,聿修功德,追薦繼孝,丁蘭無以尚此。繹竊慕考妣之盛,則立尊像,供養於道場,內設花幡燈燭,使僧尼頂禮,正以烏鳥之心,係戀罔極。不厭丁年之內,遭此百憂,一同見似,甘心殞越。雖復於禮經無文,家門之內,行之已久。故月祭日祀,用遵祭法,車輿篋衣,謹同魯聖。止令朋友知余此心。潘岳賦云:「太夫人御板輿,乘輕軒,柳垂陰,車結軌,或宴于林,或宴于沚。兄弟斑白,兒童稚齒。稱福壽以獻觴,咸一懼而一喜。嗟夫,天下之至樂,唯斯而已矣!天下之至樂,唯斯而已矣!忽忽窮生,百年之內,曷由復如此矣。痛矣過隙,哀哉逝川,淚盡而繼之以血,不知復何從陳也。」 與人善言,煖於布帛;傷人以言,深於矛戟。贈人以言,重於金石珠玉;觀人以言,美於黼黻文章;聽人以言,樂於鐘鼓琴瑟。 儉約之德,其義大哉。齊之遷衛於楚丘也,衛文公大布之服,大帛之冠,務材訓農,敬教勤學,元年有車三十乘,季年三百乘也。豈不宏之在人。 明月之夜,可以遠視,不可以近書;霧露之朝,可以近書,不通以遠視。人才性亦如是,各有不同也。 君子無邑邑於窮,無勿勿於賤。譽之而不加動,非之而不加沮,定外內之分,夷榮辱之心,立不易方,斯有恆也。 夫言行在於美,不在於多。出一美言美行,而天下從之,或見一惡意醜事,而萬民違之,可不慎乎?《易》曰:「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也。昔成湯教民去三面之網,而諸侯向之;齊宣王活釁鐘之牛,而孟軻以王道求之;周文王掘地得死人骨,哀憫而收葬,而天下嘉之也。 《易》言:「不恆其德,或承之羞。」《論語》言:「無恒之人,不可卜筮。」故知人之為行,不可不恆。《詩》言:「無恆之人,其如飄風。胡不自南,胡不自北」者也。般輸不為拙工改繩準,逄羿不為拙射變弦筈,君子懷道德之有檢。《詩》云:「如月之恆,如日之升。」孔子稱:「大哉中庸之為德,其至矣乎!」又曰:「君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伯樂教其所憎者相千里馬,其所愛者相駑馬。千里之馬不時有,其利緩;駑馬日售,其利急。所謂下言而上用者也。 君子以宴安為鴆毒,富貴為不幸。故溺於情者忘月滿之虧,在乎道者知日損之為貴。斯固誹謗之木,唐虞之道,與瓊瑤之臺。辛癸之祚亡,酣歌終日,求數刻之歡,耽淫長夜,聘亡歸之樂。而或四知必顯,五美常在,譬金舟不能淩陽侯之波,玉馬不能偶騏馽之跡。是猶炙冰使燥,清柿令熾,不可得也。夫驕奢者眾,縱逸者多,如輕埃之應風,似宵蠹之赴燭也。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若雖有天縱,曾無學術,猶若伯牙空彈,無七弦則不悲;王良失轡,處駟馬則不疾。晉平公問師曠曰:「吾年已老,學將晚耶?」對曰:「少好學者如日盛陽,老好學者如炳燭夜行。」追味斯言,可為師也。《淮南》言:「蕭條者形之君,寂寞者身之主。」又云:「教者生於君子,以被小人;利者興於小人,以潤君子。」孟子言:「禹惡旨酒而樂善言。」又云:「若我得志,不為食前方丈,妾數百人。」斯言至矣。故原憲之縕袍賢於季孫之狐貉,趙宣之肉食旨於智伯之芻豢,子思之銀佩美於虞公之垂棘。嬌淫之理,豈可恣歟!人非有柳下延陵之才,蒙莊柱史之志,其以此者,蓋有以焉。雖復拔山蓋世之雄,回天倒地之力,玉几為樽,金湯設險,驪山無罪之囚,五嶺不歸之戍,一有驕奢,三代同滅,鐫金石者難為力,摧枯朽者易為功,居得其勢也。 哲人君子戒盈思沖者何也?政以戒懼所不睹,恐畏所不聞,況其甚此者乎?夫生自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憂懼之所不加,寵辱之所未至。粵自齠齔,便作邦君,其天姿卓爾,則河間所以高步,窮兇極悖,廣川所以顯戮,致之有由者也。錫瑞蕃圖,執玉秉圭,春朝則驅馳千乘,秋謁則儀百辟,江都廣川,可以意者耳。請論之,一曰驕,二曰富,三曰淫,四曰忌。幼饗尊貴,驕也;名田縣道,富也;歌鐘盈室,淫也;殺戮無辜,忌也。夫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況倍此者邪?夫貴而不驕者鮮矣,驕則輕於憲網,富則恃於金寶,淫則惑於昏縱,忌則輕於生殺。既不知稼穡之艱難,又不知民天之有本,徒見珠璣犀甲之玩,金錢翠羽之奇。動容則燕歌鄭舞,顧眄則秦箏齊瑟。謂與椿鵠齊齡,甯知蕣華易晚,覆其宗社,曾不三省;損其身名,不逢八議。異矣哉,古之欲月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脩其身,欲脩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無為不善而怨人。刑已至而呼天,身不善而怨人,不亦反乎?刑至而呼天,不亦晚乎?太公曰:「夫為人惡聞其情,而喜聞人之情;惡聞已之惡,喜聞人之惡。是以不必治也。」 鳥與鳥遇則相躅,獸與獸遇則相角,馬與馬遇則趹踶,愚與愚遇則相傷。天之生此物,多其力而少其智。智者之謀,萬有一失;狂夫之言,萬有一得。是以君子取狂夫之言,補萬得之一失也。行人不休息於松柏而止於楊柳者,以松柏有幽僻之窮,楊柳有路側之勢故也。 君子當去二輕取四重:言重則有法,行重則有德,貌重則有威,好重則有觀;言輕則招罪,貌輕則招辱。 周公沒五百年有孔子,孔子沒五百年有太史公。五百年運,余何敢讓焉?但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斯言至矣。正當不窮似智,正諫似直,應諧似優,穢德似隱。嘗謂人曰:「諸葛武侯桓宣武並翼贊王室,宣威遐外,此鄙夫之所以慕也;董仲舒劉子政深精《洪範》,妙達《公羊》,鄙夫之所以希也;榮啟期擊磬縱酒行歌,斯為至樂,鄙夫之所以重也。何者?請試論之:夫以武侯之賢,宣武之智,自天祐之,蓋有以然也。假使逢文明之后,值則哲之君,不足為鄙夫扶轂,豈青紫之可望邪?東方鼠虎之諭,斯得之矣。及仲舒之學術,子政之探微,見重元光之初聲,高建始之末,通宵忘寐,終日下帷,不有學術,何以成器?川溜決石,可不勉乎?馳光不留,逝川倏忽。尺璧非寶,寸陰可惜。文武二途,並得儔匹。啟期擊磬,彼獨何人,甯止伯鸞之詩,將同威輦之詠。一以我為馬,一以我為牛,莊周往矣,嗣宗長逝。吾知宇宙之內,更有人哉。 天下一致而百慮,同歸而殊途,何者?夫儒者列君臣父子之禮,序夫婦長幼之別;墨者堂高三尺,土階三等,茅茨不剪,采椽不斲,冬日以鹿裘為禮,盛暑以葛衣為貴;法家不殊貴賤,不別親疏,嚴而少恩,所謂法也;名家苛察繳繞,檢而失真,是謂名也;道家虛無為本,因循為務,中原喪亂,實為此風,何鄧誅於前,裴王滅於後,蓋為此也。 裴幾原問曰:「西伯拘而闡《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孫子之遇龐涓,韓非之值秦后;虞卿窮愁,不韋遷蜀,士嬴疾行,夷齊潛隱,皆心有不悅,爾乃著書。夫子實尊千乘,搴帷萬里,地得周旦,聲齊燕奭,豪匹四君,威同五伯。玳簪之客,雁行接踵;珠劍之賓,肩隨鱗次。下帷著書,其義何也?殊為抵牾,良用於邑。予答曰:「吾於天下亦不賤也,所以一沐三握髮,一食再吐哺,何者?正以名節未樹也。吾嘗欲棱威瀚海,絕幕居延,出萬死而不顧,必令威振諸夏,然後度聊城而長望,向陽關而凱入。盡忠盡力,以報國家,此吾之上願焉。次則清酒一壺,彈琴一曲,有志不遂,命也如何?脫略刑名,蕭散懷抱,而未能為也。但性過抑揚,恆欲權衡稱物,所以隆暑不辭熱,凝冬不憚寒,著《鴻烈》者,蓋為此也。又問之曰:「子何不詢之有識,共著此書,曷為區區自勤如此?」予答曰:「夫荷旃被毳者,難與道純綿之緻密;羹藜含糗者,不足論太牢之滋味。故服絺綌之涼者,不苦盛暑之鬱煩;襲貂狐之煖者,不知至寒之淒愴。子之術業,豈賓客之能闚。斯蓋以莛撞鐘,以蠡測海也。予嘗切齒淮南不韋之書,謂為賓遊所製,每至著述之間,不令賓客闚之也。 餘見宰人歎曰:「伊尹與易牙同知調鼎,而有賢不肖之殊。」既而歎曰:「無識之徒,尚以伊尹方易牙,余何有哉?」退而復歎曰:「碧廬似玉,猗頓別之;白骨似牙,離婁別之。猗頓離婁,千年不曾遇,牙骨之怨,何時當弭?余見人為鮓,歎曰:」龍之為物也,謂之四靈,而亦為鮓;魚之為物,謂之五協,而又為鮓。抑乃有萃之調鼎,瀟湘之開國歟!退而復歎曰:「靈龜五色似玉金,不免為臛,余何有哉,余何有哉!」 飽食高臥,立言何求焉?修德履道,身何憂焉?居安慮危,戚也;見險懷懼,憂也。紛紛然,榮枯寵辱之動也,人其能不動乎?仲尼其人也,抑吾其次之,有佞而進,有直而退,其寧退乎?予不喜游宴淹留,每宴輒早罷,不復沽酌矣。 大虛所以高者,以其輕而無累也。人生苟清而無欲,則飄飄之氣淩焉。 擣衣清而徹,有悲人者,此是秋士悲於心。擣衣感於外,內外相感,愁情結悲,然後哀怨生焉。苟無感,何嗟何怨也? 長沮浴,桀溺問焉:「今日浴佳耶?」曰:「佳。」長沮曰:「浴須浴其內,然後其表。五臟六腑,尚有未潔,四支八體,何為者耶?夫浴者,將使表裏潔也。內苟含瑕,何遽浴耶?」 孔子東游,見兩小兒相鬥。一兒曰:「我以日初出去人近。」一兒曰:「日中近。」一兒曰:「日初出如車蓋,至中裁如盤盂,豈不近者大,遠者小?」一兒曰:「日初出,滄滄涼涼,至日中有如探湯,此非遠者涼,近者熱耶?」孔子亦不知。日中天而小,落扶桑而大,為政亦如是矣。須日用不知,如中天之小也,雖赫赫然,此蓋落日之治,不足稱也。 居家治理,可移於官,何也?治國須如治家,所以自家刑國。石奮之為家可矣,若謂治國異治家者,則條章不治,民無依焉。故治國者親民,若治家也。心不可欺物,不可示物。不欺不示,得其衷也。欺之則物不信,示之則民驕矣。自家刑國,自國刑家,可無失矣。 見善則喜,聞惡則憂,民之情也。苟無憂喜,其惟聖人乎!若無喜而不喜,無憂而不憂,蓋何足稱也? 白鳥蚊也,齊桓公臥於柏寢,謂仲父曰:「吾國富民殷,無餘憂矣。一物失所,寡人猶為之悒悒,今白鳥營營,饑而未飽,寡人憂之。」因開翠紗之幬,進蚊子焉。其蚊有知禮者,不食公之肉而退,其蚊有知足者,觜公而退;其蚊有不知足者,遂長噓短吸而食之,及其飽也,腹腸為之破潰。公曰:「嗟乎,民生亦猶是。」乃宣下齊國,脩止足之鑒,節民玉食,節民錦衣,齊國大化。 夫鬥者,忘其身也,忘其親者也。行須臾之怒,而鬥終身之禍,然而為之,是忘其身也。 入是國也,言信乎群臣,則可留也;行忠乎群臣,則可仕也;澤乎百里,則富可安也。 鳳無司晨之善,麟乏警夜之功,日月不齊光,參辰不並見,冰炭不同室,粉墨不同橐,有之矣。 古語云:「不鑒於鏡而鑒於人,鑒鏡則辨形,鑒人則懸知善惡。」是知鑒於人勝鑒乎鏡矣。 楚王之食楚也,故愛楚四境之民;越王之食越也,故愛越四境之民。天子之食天下也,吾是以知兼愛天下之民矣。 成瓦者炭,而瓦不可以得炭;潤竹者水,而竹不可以得水。蒿艾有火,不燒不燃;土中有水,不掘無泉。百梅能使百人酸,一梅不足成味也。 孔文舉言:「武王伐紂而懸之白旗,漢祖入關,子嬰不死。武王歷年,止有白魚之瑞;漢祖祥應,其瑞不一。是則漢祖優而武王劣也。」殷洪遠云:「魏武興師,本由親舉;漢祖初起,本是亂兵。此則魏武優於漢帝。」蔣子通言:「漢祖取天下如登山,光武取天下如走丸。當尋邑百萬,振古未聞,滹沱河冰,身面流血,豈其易也?」凡如此例,有書不如無書,委之煨燼,於事為宜矣。 往者承華殿災,詔問高堂隆:「此何災?」隆曰:「殿名崇華,而為天災所除。是天欲使節儉,勿復興崇華之飾也。」 君子有三患:未之聞,患弗得聞。既聞之,患弗能學。既學之,患弗能行。君子有四恥:有其位無其言,君子恥之;無其行,君子恥之;既得之又失之,君子恥之;地有餘而民不足,君子恥之。 制將之法,必使馳張從時。事疑則爭生,勢侔則亂起。所以蕭樊被於縲絏,信布見於誅夷。馭將之間,可不深慎之? 夫陶犬無守夜之警,瓦雞無司晨之益。塗車不能代勞,木馬不中馳逐。 勢者君之輿,威者君之策,臣者君之馬,民者君之輪。勢固則輿安,威定則策勁,臣從則馬良,民和則輪利。 獵猛虎者,不於北苑;釣鯨魚者,不於南池。何則?園非猛虎之藪,池非鯨鯢之處也。責罷者以舉千鈞,督跛者以及走兔,驅騏驥於庭,求猿猱於檻,猶倒裘而索領也。 諸子興於戰國,文集盛於二漢,至家家有製,人人有集。其美者足以敘情志,敦風俗;其弊者祗以煩簡牘,疲後生。往者既積,來者未已。翹足志學,白首不遍。或昔之所重今反輕,今之所重,古之所賤。嗟我後生博遠之士,有能品藻異同,刪整蕪穢,使卷無瑕玷,覽無遺功,可謂學矣。 夫聰明疏通者戒於太察,寡聞少見者戒於壅蔽,勇猛剛強者戒於太暴,仁愛溫良者戒於無斷也。 世有習干戈者賤乎俎豆,修儒行者忽行武功。范甯以王弼比桀紂,謝混以簡文方赧獻。李長有顯武之論,文莊有廢莊之說。餘以為不然。余以孫吳為營壘,以周孔為冠帶,以老莊為歡宴,以權實為稻糧,以卜筮為神明,以政治為手足。一圍之木持千鈞,五寸之揵制開闔,總之者明也。 顏回希舜,所以早亡;賈誼好學,遂令速殞。揚雄作賦,有夢腸之談;曹植為文,有反胃之論。生也有涯,智也無涯,以有涯之生,逐無涯之智,餘將養性養神,獲麟於金樓之制也。夫石田不生五穀,構山不游麋鹿,何哉?以其無所因也。故龍藉風而飛,龜由火而兆,有其資焉。常善利物,無棄人也。富貴不可以傲貧,賢明不可以輕暗。夷吾侈而鮑叔廉,其性不同也;張竦潔而陳遵污,其行不齊也。然而終能相善者,蓋無棄人之謂也。或說人須才學,不資矜素。餘謂不然。昔孔文舉有言:三人同行,兩人聰雋,一夫底下,饑年無食,謂宜食底下者,譬猶蒸一猩猩,煮一鸚鵡耳。此蓋悖道之言也,寧有是乎!禰衡云:荀彧彊可與語,餘人皆酒甕飯囊。魏時劉陶語人曰:智者弄愚人,如弄一丸於掌中。 晉中朝庚道季云:廉頗藺相如,雖千載死人,凜凜如有生氣;曹蜍李志,雖久在世,厭厭如九泉下人。皆如此,便可結繩而理,並抑抗之論也。 魏長高有雅體,而才學非所經。初官出,虞存嘲之曰:「與卿約法三章,談死、文筆刑、商略抵罪。」魏怡然而笑,無忤色。更覺長高之為高,虞存之為愚也。 卞彬為《禽獸決綠》云:「羊淫而狠,豬卑而攣,鵝頑而傲,狗險而出」皆指斥貴勢。其《蝦蟆科斗賦》云:「紆青拖紫,出入苔中」,以比當時令僕也;「科斗唯唯,群浮闇水。唯朝繼夕,聿役如鬼」比令史諮事也。非不才也,然復安用此才乎? 蕭賁忌日拜官,又經醉自道父名。有人譏此事,賁大笑曰:「不樂而已,何妨拜官;溫酒之談,聊慕言在。」了無怍色。賁頗讀書而無行,在家徑偷祖母袁氏物,及問其故,具道其母所偷。祖母乃鞭其母。出貨之,所得余錢,乞問乃沽酒供醉。本名渙,兄弟共以其憸,因為呼賁,此人非不學,然復安用此學乎? 世人有才學不勝朋友,而好作文章,苦辱朋友,此謂學螳螂之鈇,運蛣蜣之甲,何足以云?吾少讀兵書,三十餘年,搜纂數千,止為一帙。菁華領袖,備在其中。性頗尚仁,每宏解網,重囚將死,或許伉儷自看,城樓夜寒,必綈袍之賜。狴牢併遣,犴圉空虛。盜者更鳴,還取將軍之帳;姦夫改往,復錫舍人之車。由來此事,差非一揆。但性頗狷急,或有不堪,不欲蘊蓄胸襟,須令豁然無滯。將令士庶文武,見我所懷,兵法軍令,省而不煩,此言當矣。乃為法三章:一曰叛者,去燕就楚,從魏入韓,說趙王之陰謀,燒鄴都之倉廩,故曰叛者死。二曰不附,夫不附者,功成欲受其祿,事亂欲避其禍,玉節猶建,或可畏威,金湯倘覆,急須奔走,雖招厚祿,常欺脂膏,空加隆遇,不酬國士。當小寇馮陵,勤王以及,豈可見拒?抑揚橫議,出入異辭,故曰不附者死。三曰違令,麾之不進,鼓之不止,應追白虎,反入青龍,我舉正正之旗,彼往亭亭之地,我攻卻月,彼向橫雲,百萬之師,復何益也?然而李廣數奇,或非深失;龐涓戰死,偶值伏兵。故曰違令者抵罪。 曾子曰:「昔楚人掩口而言,欲以說王,王以為慢,遂加之誅。」衛太子以紙閉鼻,漢武帝謂聞己之臭,又致大罪。二者事殊而相似,時異而怨同。 [book_node]立言下 魏明修許昌宮,作景福、承光、永甯、昌晏、百子、延休諸殿,築建神芝觀,又作長壽、康樂、永休、宜昌諸堂,建承露、鎜穿、虞淵池,激引流川,蛟龍吐水。珍木芳草,周環後庭。嗚呼!足稱過差者矣。 老子云:「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而人莫能向生之徒也。」夫水之性也,寂寥長邁,此其本性也,其波濤鼓怒,頹山穴石,蓋有以云耳。 金樽玉盆,不能使薄酒更厚;鸞輿鳳駕,不能使駑馬健捷。有是哉,右手吹竽,左手擊節,必不諧矣。 《呂覽》云:「衣人在寒,食人在饑。」陳思王云:「投虎千金,不如一豚肩;寒者不思尺璧,而思繈衣足也。千里之路,不可別以準繩;萬家之邦,不可不明曲直。」 凡為善難,任善易。奚以知之?今與驥俱走,人不勝驥矣。若夫居於車上,驥不勝人矣。夫人主亦有車,無去其車,則眾善皆盡力竭能矣。 秋旱寒則冬必煖,春雨多則夏必旱。天地不能兩,而況於人乎?天道圜而地道方。何以說天道之圜也?精氣一上一下,圜周復雜,無所稽留,故曰天道圜。何以說地道之方也?萬物殊類殊形,皆有分職,故曰地道方。 夫以眾勇,無所畏乎孟賁矣;以眾力,無所畏乎烏獲矣;以眾視,無以畏乎離婁矣;以眾智,無以畏乎堯舜矣。此君人者之大寶也。 有以乘舟死者,欲禁天下之船;有以用兵喪其國者,欲偃天下之兵。譬之若水火,能善用之則為福,不能善用則為禍。義兵之為天下良藥也,亦大也。 夫吞舟之魚不游清流,鴻鵠高飛不就茂林。何則?其志極遠。牛刀割雞,矛戟采葵,甚非謂也。 昔有假人於越而救溺子,越人雖善游,子必不生矣;失火而取水於海,海水雖多,火必不滅矣。遠水不可救近火也。 夫奔車之上無仲尼,覆車之下無伯夷。故號令者,國之舟車也,安則廉貞生,危則爭鄙起矣。 管仲有言:「無翼而飛者,聲也;無根而固者,情也。」然則聲不假翼其飛甚易,情不待根其固非難。以之垂文,可不慎歟? 古來文士,異世爭驅,而慮動難固,鮮無瑕病。陳思之文,有才之雋也,武帝誄云:「尊靈永蜇」,明帝頌云:「聖體浮輕」。浮輕有似於蝴蝶,永蜇可擬於昆蟲,施之尊極,不其嗤乎! 夫翠飾羽而體分,象美牙而身喪,蚌懷珠而致剖,蘭含香而遭焚,膏以明而自煎,桂以蠹而成疾,並求福而得禍。衣錦尚褧,惡其文之著也。 夫辟狸之不可使搏雞,甝牛之不可使捕鼠。今人才有欲平九州、并方外,責之以細事,是猶用鐵斤剪毛髮也。 夫據幹窺井,雖通視不能見其情,借明於鏡以照之,則分寸可察也。吞舟之魚蕩而失水,則制於螻蟻,離其處也;猿狖失木,擒於狐狸,非其所也。故十圍之木持千鈞之屋,五寸之楗制九重之城,豈其才之足任哉?所居得其要也。 子曰:「耳聽者學在皮膚,心聽者學在肌肉,神聽者學在骨髓也。」翟人以豐狐元豹之皮獻晉文公,公歎曰:「皮美以自罪。」人有積醉寐亡裘者,宋君曰:「醉足亡裘乎?」答曰:「桀醉亡天下,而況裘乎?」有人謂中行文子曰:「此嗇夫也,公何不就其舍?」文子曰:「吾嘗好音,此人遺我鳴琴;吾嘗好佩,此人遺餘玉玦。非愛吾以禮者也。」 子曰:「滌盃而食,洗爵而飲,可以養家客,未可以饗三軍。兕虎在後,隋珠在前,弗及掇珠,先避後患。聞雷掩耳,見電瞑目。耳聞所惡,不如無聞;目見所惡,不如無見。火可見而不可握,水可循而不可毀。故有象之屬,莫貴於火;有形之類,莫尊於水。身曲影直者,未之聞也。用百人之所能,則百人之力舉。譬若伐樹而引其本,千枝萬葉,莫能弗從也。 剝牛皮鞟以為鼓,正三軍之眾,然為牛計,不若服軛;狐白之裘,天子被之在廟堂,為狐計,不若走於平澤。 行合趣同,千里相從;趣不合,行不同,對門不逢也。 江出岷山,河出崑崙,涇出王屋,潁出少室,漢出嶓冢,分流同注於東海,出則異,所歸者同也。 登高使人欲望,臨深使人欲窺,處使然也。射則使人端,釣則使人恭,事使然也。或吹火而然,或吹火而滅,所以吹者異也。 善為民者樹德,不善為民者樹怨,然政不必然也。專用聰明,事必不成;專用晦昧,事必有悖。一明一晦,得之矣。 殷亡焚眾器皆盡,惟琬琰不焚。君子則唯仁義存而已矣。 夫一妻擅夫,眾妾皆亂;一臣專君,群臣皆弊。其可忽哉! 人莫能左畫方,右畫圓。以骨去蟻,蟻愈多;以魚毆蠅,蠅愈至。弓矢不調,則羿不能中也;六馬不和,則造父不能致遠;士民不親,則湯武不能必勝。夜光之璧,黃彝之尊,始乃中山之璞、溪林之幹,及良工琢磨則登廊廟之上矣。加脂粉則宿瘤進,蒙不潔則西施屏,人之學也亦如此,豈可不學邪?世莫學馭龍而學馭馬,莫學治鬼而學治人,先其急務也。若使南海無采珠之民,崑山無破玉之工,則明珠不御於椒室,美玉不佩乎褘裳也。 鋸齒不能咀嚼,箕口不能別味,榼耳不能理音樂,屩鼻不能達芬芳。畫月不能摴望舒之影,休足不能有尋常之步。跨孺子之竹馬,不免於勞腳;剝玉蚌以盈案,無解於虛腹。圖敖倉以救飢,仰天漢以解渴,指水不能赴其渴,望冶不能止其寒。陶犬無守夜之警,瓦雞無司晨之益。塗車不能代勞,木馬不能馳逐,皆所忽也。亦猶草木有龍膽、狗脊、虎掌、獐牙而非四獸也。雨以時降則謂之甘,及其失節則謂之苦。秦氏晝懸衡石,王莽夜御燈火,庶事彌以亂矣。 菁茅,薪草也,《書》尊其貴;王雎,野鳥也,《詩》重其辭;羊雁,賤畜也,《禮》見其質;藂棘,鄙木也,《易》以定刑。所謂常善救物,故無棄財,而況人身,取人誠如是也。 阿膠五尺,不能止黃河之濁;弊箄徑尺,不足救鹽池之滷。 殷洪遠云:「周旦腹中有三斗爛腸。」 桓元子在荊州,恥以威刑為政。與令史杖,上梢雲根,下拂地足,餘比庶幾焉。《詩》云:「宜民宜人,受祿於天。」 書稱:「立功立事,可以永年。」君子之用心也,恆須以濟物為本,加之以立功,重之以修德,豈不美乎? 楚人畏荀卿之出境,漢氏追匡衡之入界,是知儒道實有可尊。故皇甫嵩手握百萬之眾而不反,豈非儒者之貴乎? 擎虞論邕元表賦:「日通精以整,思元博而瞻。」元表擬之而不及,余以為仲治此說為然也。蔡邕言:「忠臣不用,用臣不忠;善言不入,入言不善;罪人無刑,刑人無罪。」傅元言:「寵臣大柄,其君則病;寵臣過隆,其君則聾。王良造父不能同車而馭,伯喈叔夜不可並琴而彈。是知人君不可分權也。人君當以江海為腹,林藪為心,使天下民不能測也。徒有其聲,而無其實,若魚目之珠入市而損價,斲冰為璧,見日而銷也。 王懷祖之在會稽居喪,每聞角聲即灑掃,為逸少之弔也。如此累年,逸少不至。及為揚州,稱逸少罪,逸少於墓所自誓不復仕焉。余以為懷祖為得,逸少為失也。懷祖地不賤乎逸少,頗有儒術。逸少直虛勝耳,才既不足以為高物,而長其狠傲;隱不違親,貞不絕俗,生不能養,死方肥遁,能書何足道也?若然,魏勰之善畫,綏明之善棋,皆可淩物者也。懷祖構怨宜哉。主父偃之心,蘇季子之帛,自於懷祖見之。 堯問舜:「紫舌之民,不可與語,若何?」曰:「君若遠鑑,必知通塞,紫舌之民,何難合同?」餘以為善對。故管仲曰「放老馬,得迷道;隨蟻壤,得水穴」也。 韓昭侯使吏行縣之南門外,有黃犢食苗。昭侯下令曰:當苗時禁牛馬入田。乃得南門黃犢,人以為神。 人心不同,有如其面。昔燕昭重樂毅而惠王疑其能;魏武誅文舉而曹丕收其集,劉向劉歆立言相反,郗愔郗超所奉各異,而況九族乎,百姓乎?處於堂之陰,而知日月之次序也;見瓶中之晷,而知天下之寒暑也。鼓不預於五音,而為五音之主;水不預於五味,而為五味之和;將軍不預於五官,而為五官之督也。蘭生空谷,不為莫用而不芳;舟在江海,不為莫乘而不浮。先針而後縷,可以成帷蓋;先縷而後針,不可以成衣服。有是哉! 公沙穆曰:「居家之方,唯儉與約;立身之道,唯謙與學。」 世人有忿者題其門為「鳳」字,彼不覺,大以為欣,而意在「凡鳥」也。有寄檳榔與家人者,題為「合」子,蓋人一口也。人有罵奴而命名風者,凡蟲也。如此皆為聽察焉。 夫目察秋毫,不見華嶽;耳聽宮徵,不聞雷庭。君子用心必須普也。故糜鹿成群,虎豹所避;眾鳥成列,鷹隼不游。若臨事方就,則不舉矣。渴而穿井,臨難鑄兵,並無益也。非直是矣,復須適時用矣。魯人有身善屨,妻善織縞,而徙於越。或謂之曰:「子必窮矣:夫屨而履,越人跣行;夫縞而冠,越人被髮。蓋無益矣!」 夫水澄之半日,必見目睫;動之半刻,已失方圜。靜之勝動,誠非一事也。 良匠能與人規矩,不能使人巧;明師授人書,不能使人。搜尋仞之隴,求干天之木;望牛跡之水,求吞舟之魚,未可得也。 曾子曰:「患身之不善,不患人之莫己知。」丹青在山,民知而求之;善珠在淵,民知而取之;至道在學,而人不知就之,惑夫!吾假延晷漏,常慮奄忽,幼好狂簡,頗有勤成,諸生孰能傳吾書者,使黃巾綠林,不能攘奪,炎上潤下,時為保持,則關西夫子,此名方丘;東里先生,夢中相報。 曹植曰:「漢之二祖,俱起布衣。高祖闕於細微,光武知於禮德。高祖又鮮君子之風,溺儒冠不可言敬,辟陽淫僻,與眾共之。詩書禮樂,帝堯之所以為治也,而高帝輕之。濟濟多士,文王之所以獲甯也,高帝蔑之不用。聽戚姬之邪媚,致呂氏之暴戾,果令兇婦肆酖酷之心。凡此諸事,豈非寡計淺慮?斯不免於閭閻之人,當世之匹夫也。世祖多識仁智,奮武略以攘暴,興義師以掃殘,破二公於昆陽,斬阜賜於漢津。當此時也,九州鼎沸,四海淵涌,言帝者二三,稱王者四五。若克東齊難勝之寇,降赤眉不計之虜。彭寵以望異內隕,龐萌以叛主取誅,隗戎以背信軀斃,公孫以離心授首。而乃廟勝而後動眾,計定而後行師。於時戰克之將,籌畫之臣,承詔奉令者獲寵,違命犯旨者顛危。故曰建武之行師也,計出於主心,勝決於廟堂。故竇融因聲而景附,馬援一見而歎息。」諸葛亮曰:「曹子建論光武,將則難比於韓周,謀臣則不敵良平。」時人談者亦以為然。吾以此言誠欲美大光武之德,而有誣一代之俊異。何哉?追觀光武二十八將,下及馬援之徒,忠貞智勇,無所不有。篤而論之,非減曩時。所以張陳特顯於前者,乃自高帝動多闊疏,故良平得廣於忠信,彭勃得橫行於外。語有曲突徒薪為彼人,焦頭爛額為上客,此言雖小,有似二祖之時也。光武神略計較,生於天心,故帷幄無他所思,六奇無他所出,於是以謀合議,同共成王業而已。光武稱登禹曰:「孔子有回而門人益親歎。」吳漢曰:「將軍差彊吾意。」其武力可及而忠不可及,與諸臣計事常令馬援後言,以為援策每與諧合,此皆明君知臣之審也。光武上將非減於韓周,謀臣非劣於良平,原其光武策慮深遠,有杜漸曲突之明。高帝能疏,故張陳韓周有焦爛之功耳。黃瓊言光武創基於冰泮之中,用兵於枳棘之地,有奇功也。或曰:光武之時,敵寧有若項羽者?余應之曰:「昔馬援見公孫述,自修飾作邊幅,知無大志,推羽之行。皆較然可見,而胡有疑也?」仲長公理言世祖文史為勝,晉簡文言光武雄豪之類,最為規檢之風,世誠以為子建言其始,孔明揚其波,公理導其源,簡文宏其說。則通人之談,世祖為極優矣。 一兔走街,萬夫爭之,由未定也。積兔滿市,過者不顧,非不欲兔,分已定矣,雖鄙人不爭。故治國存乎定分而已。 河上公序言:「周道既衰,老子疾時王之不為政,故著《道德經》二篇,西入流沙。至魏晉之間,詢諸大方,復失老子之旨,乃以無為為宗,背禮違教,傷風敗俗,至今相傳,猶未祛其惑。皇甫士安云:世人見其書云「谷神不死,是謂元牝」,故好事者遂假託老子以談神仙。老子雖存道德、尚清虛,然博貫古今,垂文述而之篇,及禮傳所載,孔子慕焉是也。而今人學者,乃欲棄禮學,絕仁義,云獨任清虛,可以致治,其違老子親行之言。 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學而優則仕,仕而優則學,古人之風也。修天爵以取人爵,獲人爵而棄天爵,末俗之風也。古人之風,夫子所以昌言。末俗之風,孟子所以扼腕。然而古人之學者二,今人之學者有四。夫子門徒,轉相師受,通聖人之經者謂之儒,屈原宋玉枚乘長卿之徒,止於辭賦則謂之文。今之儒博窮子史,但能識其事,不能通其理者,謂之學。至如不便為詩如閻纂,善為章奏如柏松,若此之流,汎謂之筆,吟詠風謠,流連哀思者,謂之文。而學者率多不便屬辭,守其章句,遲於通變,質於心用。學者不能定禮樂之是非,辯經教之宗旨,徒能揚榷前言,抵掌多識。然而挹源知流,亦足可貴。筆退則非謂成篇,進則不云取義,神其巧惠筆端而已。至如文者,惟須綺縠紛披,宮徵靡曼,唇吻遒會,情靈搖蕩,而古之文筆,今之文筆,其源又異。至如彖、繫、風、雅,名、墨、農、刑,虎炳豹鬱,彬彬君子,卜談四始,李言七略,源流已詳。今亦置而弗辨。潘安仁清綺若是,而評者止稱情切,故知為文之難也。曹子建、陸士衡,皆文士也,觀其辭致側密,事語堅明,意匠有序,遺言無失。雖不以儒者命家,此亦悉通其義也。遍觀文士,略盡知之。至於謝元暉,始見貧小,然而天才命世,過足以補尤。任彥升甲部闕如,才長筆翰,善輯流略,遂有龍門之名,斯亦一時之盛。夫今之俗,搢紳稚齒,閭巷小生,學以浮動為貴,用百家則多尚輕側,涉經記則不通大旨。苟取成章,貴在悅目,龍首豕足,隨時之義;牛頭馬髀,彊相附會。事等張君之弧,徒觀外澤;亦如南陽之里,難就窮檢矣。射魚指天,事徒勤而靡獲;適郢首燕,馬雖良而不到。夫挹酌道德,憲章前言者,君子所以行也。是故言顧行,行顧言。原憲云:「無財謂之貧,學道不行,謂之病。」末俗學徒,頗或異此。或假茲以為伎術,或狎之以為戲笑。若謂為伎術者,犁靬眩人,皆伎術也。若以為戲笑者,少府鬥獲皆戲笑也。未聞彊學自立,和樂慎禮,若此者也。口談忠孝,色方在於過鴻;形服儒衣,心不則於德義。既彌乖於本行,實有長於澆風。一失其源,則其流已遠,與其不隕獲於貧賤,不充詘於富貴,不畏君王,不累長上,不聞有司者,何其相反之甚。 王仲任言:夫說一經者為儒生,博古今者為通人,上書奏事者為文人,能精思著文連篇章為鴻儒,若劉向揚雄之列是也。蓋儒生轉通人,通人為文人,文人轉鴻儒也。 子思云:堯身長十尺,眉乃八采;舜身長六尺,面頷無毛。禹湯文武及周公,或勤思勞體,或折臂望陽,或禿骭背僂,聖賢在德,豈在貌乎? 按《周禮》:「筮人掌三易,夏曰連山,殷曰歸藏,周曰周易」,解此不同。按杜子春云:「連山伏羲也,歸藏黃帝也。」予曰按禮記曰:「我欲觀殷道,得坤乾焉」,今歸藏先坤後乾,則知是殷明矣。推歸藏既是殷制,連山理是夏書。 銘頌所稱,興公而已。夫披文相質,博約溫潤,吾聞斯語,未見其人。班固碩學,尚云讚頌相似,陸機鉤深,猶稱碑賦如一。《楊泉賦序曰》:「古人作賦者多矣,而獨不賦蠶,乃為《蠶賦》,是何言與?楚蘭陵荀況有《蠶賦》,近不見之,有文不如無述也。」 黃金滿笥,不以投龜;明珠徑寸,豈勞彈雀。 [book_title]著書 《連山》三秩三十卷 《金樓祕訣》一秩二十二卷 《周易義疏》三秩三十卷 《禮雜私記》五秩五十卷 右四件,一百三十二卷,甲部 《注前漢書》十二秩一百一十五卷 《孝德傳》三秩三十卷 《忠臣傳》三秩三十卷 《丹陽尹傳》一秩十卷 《仙異傳》一秩三卷 《黃妳自序》一秩三卷 《全德志》一秩一卷 《懷舊志》一秩一卷 《研神記》一秩一卷 《晉仙傳》一秩五卷 《繁華傳》一秩三卷 右一十一件,二百一十一卷,乙部 《孝子義疏》一秩十卷 《玉韜》一秩十卷 《貢職圖》一秩一卷 《語對》三秩三十卷 《同姓同名錄》一秩一卷 《式苑》一秩三卷 《荊南志》一秩二卷 《江州記》一秩三卷 《奇字》二秩二十卷 《長州苑記》一秩三卷 《玉子訣》一秩三卷 《寶帳仙方》一秩三卷 《食要》一秩十卷 《辯林》二秩二十卷 《藥方》一秩十卷 《補闕子》一秩十卷 《譜》一秩十卷 《夢書》一秩十卷 右一十八件,一百六十卷,丙部 《安成煬王集》一秩四卷 《集》三秩三十卷 《碑集》十秩百卷 《詩英》一秩十卷 右四件,一百四十四卷,丁部 《內典博要》三秩三十卷 已上六百七十七卷 夫安親揚名,陳乎三德;立身行道,備乎六行。孝無優劣,能使甘泉自湧,鄰火不焚,地出兼金,天降神女,騰麏自𢺕,嘯虎還仁,陳弇黃雀之祥,禽兼赤石之瑞,孟仁之筍出林,中華之梓生屋,感通之至良可稱。 余中年承乏,攝牧神州,戚里英賢,南冠俊髦。車如流水,俱踵許掾之門;人同連璧,咸登樂尹之館。 老聃貴弱,孔子貴仕,陳駢貴齊,楊朱貴己,而終為令德。 春風秋月,賞心樂事。淨竹節之船,驅桂條之馬。 洛城之前,猶有甄侯之館。 孝德傳序曰:「夫天經地義,聖人不加。原始要終,莫踰孝道,能使甘泉自涌,鄰火不焚,地出黃金,天降神女,感通之至,良有可稱。」 《上〈忠臣傳〉表》曰:「資父事君,實曰嚴敬。求忠出孝,義兼臣子。是以冬溫夏凊,盡事君之節;進思將美,懷出奉之義。羲軒改物,殷周受命,三能十亂,九棘五臣,靡不夙夜在公,忠為令德。若使縉雲得姓之子,姬昌魯衛之臣。是知禮合君親,孝忠一體,性與率由,因心致極。臣連華霄漢,憑暉日月。三握再吐,夙奉紫庭之慈;春詩秋禮,早蒙丹扆之訓。宣帝褒德麟閣,畫充國之形;顯宗念功雲臺,圖仲華之象。」 《〈忠臣傳〉序》曰:「夫天地之大德曰生,聖之人之大寶曰位。因生所以盡孝,因位所以立忠。事君事父,資敬之禮寧異;為臣為子,率由之道斯一。忠為令德,竊所景行。且孝子列女逸民,咸有列傳,至於忠臣,曾無述製。今將發篋陳書,備加討論。」 《忠臣傳·諫爭篇序》曰:「富貴寵榮,人所不能忘也;刑戮流放,人所不能甘也。而士有冒雷庭,犯顏色,吐一言終,知自投鼎鑊,取離刀鋸,而曾不避者,其故何也?蓋傷茫茫禹跡,毀於一朝;赫赫宗周,滅成禾黍。何者?百世之後,王化漸頹,欽若之信既盡,解網之仁已泯,徒以繼體所及,守器攸歸。出則清警傳路,處則憑玉負扆。事無暫舛,意有必從,所謂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未嘗知憂,未嘗知懼。況惑褒人之巧笑,迷陽阿之妙舞,重之以刳斮,用之以逋逃。亦有傾天滅地,汙宮瀦社之罪;拔本塞源,裂冠毀冕之釁。於是策名委質,守死不二之臣,以剛腸疾惡之心,確乎貞一之性,不忍見霜露糜鹿,棲於宮寢;麥穗黍離,被於宗廟。故瀝血抽誠,披胸見款,焦爛於危年,甘滅亡於昔日,冀桐宮有反道之明,望夷無不言之恨,而九重懸遠,百雉嚴絕,丹心莫亮,白刃先指,見之者掩目,聞之者傷心。然後鳴條有不收之魂,商郊致白旗之戮。」 《忠臣傳·死節篇序》曰:「自非識君臣之大體,鑒生死之宏分,何以能滅七尺之軀,殉一顧之感。然平路康衢,從容之道進;危塗險徑,忠貞之節興。登平路者易為功,涉險途者難為力。從容之用,世不乏人;忠貞之概,時難屢有。」 《〈丹陽尹傳〉序》曰:「傳曰大夫受郡,《漢書》曰:『尹者,正也。』及其用人,實難斯授。廣漢和顏接下,子高自輔經術。孫寶行嚴霜之誅,袁宏留冬日之愛。自二京板蕩,五馬南渡,固乃上燭天文,下應地理,爾其地勢可得而言。東以赤山為成皋,南以長淮為伊洛,北以鐘山為華阜,西以大江為黃河,既變淮海為神州,亦即丹陽為京尹。雖得人之盛,頗愧前賢;而眄遇之深,多用宰輔。皇上受圖負扆,寶歷惟新,制禮以告成功,作樂以彰治定,豈直四三皇五六帝,孕夏陶周而已哉?若夫位以德敘,德以位成,每念忝蒞京河,茲焉四載,以入安石之門,思勤王之政,坐真長之室,想清談之風。求瘼餘晨,頗多暇景,今輟采英賢,為《丹陽尹傳》。」 《全德志序》曰:「老子言全德歸厚,莊周云全德不刑,呂覽稱全德之人,故以全德創其名也。此志隆大夫為首。伊人有學有辯,不夭不貧,寶劍在前,鼓瑟從後,連環炙輠,雍容卒歲,駟馬高車,優游宴喜。既令公侯踞掌,復使要荒蹶角,入室生光,豈非盛矣。若乃河宗九策,事等神鉤;陽雍雙璧,理歸元感。南陽樊重,高閣連云;北海公沙,門人成市。諮此八龍,各傳一藝;夾河兩郡,家有萬石。人生行樂,止足為先。但使樽酒不空,坐客恆滿,甯與孟嘗聞琴,承睫淚下;中山聽樂,悲不自禁同年而語也。 《全德志論》曰:「物我俱忘,無貶廊廟之器;動寂同遣,何累經綸之才。雖坐三槐,不妨家有三徑;但接五侯,不妨門垂五柳。使良園廣宅,面水帶山。饒甘果而足花卉,葆筠篁而玩魚鳥。九月肅霜,時饗田畯;三春捧繭,乍酬蠶妾。酌斗酒而歌南山,烹羔豚而擎西缶,或出或處,並以全身為貴;優之游之,咸以忘懷自逸。若此眾君子,可謂得之矣。 《懷舊志序》曰:「吾自北守琅臺,東探禹穴,觀濤廣陵,面金湯之設險,方舟宛委;眺玉笥之干霄,臨水登山。命儔嘯侶,中年承乏,攝牧神州,戚里英賢,南冠髦俊,蔭真長之弱柳。觀茂宏之舞鶴,清酒繼進,甘果徐行,長安群公,為其延譽,扶風長者,刷其羽毛。於是駐伏熊,回駟命鄒湛;召王祥。余顧而言曰:斯樂難常,誠有之矣。日月不居,零露相半,素車白馬,往矣不追;春華秋實,懷哉何已。獨軫魂交,情深宿草。故備書爵里,陳懷舊焉。 《職貢圖序》曰:「竊聞職方氏掌天下之圖,四夷八蠻,七閩九貉,其所由來久矣。漢氏以來,南羌旅距,西域憑陵,創金城,開玉關,絕夜郎,討日逐。睹犀甲則建朱崖,聞葡萄則通大宛,以德懷遠,異乎是哉。皇帝君臨天下之四十載,垂衣裳而賴兆民,坐巖廊而彰萬國。梯山航海,交臂屈膝,占雲望日,重譯至焉。自塞以西,萬八千里,路之狹者,尺有六寸。高山尋雲,深谷絕景,雪無冬夏,白雲而共色;冰無早晚,與素石而俱貞。踰空桑而歷昆吾,度青邱而跨丹穴。炎風弱水,不革其心;身熱頭痛,不改其節。故以明珠翠羽之珍,細而弗有;龍文汗血之驥,卻而不乘。尼丘乃聖,猶有圖人之法;晉帝君臨,實聞樂賢之象。甘泉寫閼氏之形,後宮玩單于之圖,臣以不佞,推轂上游,夷歌成章,胡人遙集,款關蹶角,沿溯荊門,瞻其容貌,訊其風俗,如有來朝京輦,不涉漢南,別加訪采,以廣聞見,名為職貢圖云爾。 [book_title]捷對 夫三端為貴,舌端在焉。四科取士,言語為一。雖諜諜利口,致戒嗇夫,便便為嘲,且聞謔浪。聊復記言,以觀捷封。 晉武帝受禪,探得一字,朝士失色。裴楷對曰:「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甯,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 宋文帝嘗與群臣泛天淵池,帝垂綸而釣,回旋良久,竟不得魚。王景文乃越席曰:「臣以為垂綸者清,故不獲貪餌。」此並風流間勝,實為美矣。 盧志問陸士衡:「陸抗陸遜是卿何物?」答曰:「如卿於盧珽盧毓相似。」 陳大武該問鐘毓曰:「皋陶何如人?」對曰:「君子周而不比,群而不黨也。」 崔正熊詣郡,郡將姓陳,問正熊曰:「君去崔杼幾世?」答曰:「正熊之去崔杼,如明府之去陳恆也。」 安成公何勖與殷元喜共食,元喜即淳之子也,勖曰:「益殷蓴羹。」元喜徐舉頭曰:「何無忌諱?」勖乃無忌子。 劉悛勸謝瀹酒曰:「謝莊兒不得道,不能飲。」對曰:「苟得其人,自可沈湎。」悛乃沔之子。 魏文帝受禪,郭淮晚到,帝曰:「防風後至,便行大戮。」對曰:「五帝教民以德,夏后始用刑書。臣在唐虞之世,知免防風之戮。」 宋武帝登霸陵,乃眺西京,使傅亮等各詠古詩名句。亮誦王仲宣詩曰:「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長安。」 楊子州年七歲甚聰慧,孔永詣其父,父不在,乃呼兒出,為設果,有楊梅。永指示兒曰:「此真君家果。」兒答曰:「未聞孔雀是夫子家禽。」 劉道真常與一人,共素拌草中食,見一嫗將二兒過,並青衣,調之曰:「青羊將二羔。」嫗答曰:「兩豬共一槽。」 祖士言與鐘雅相調,祖語鐘曰:「汝潁川之士利如錐。」鐘答曰:「卿燕代之人鈍如槌。」祖曰:「以我鈍槌打汝利錐。」鐘曰:「吾有神錐。」祖曰:「既有神錐,亦有神槌。」 費禕使吳,孫權饗之。逆敕群臣,使至伏食勿起。禕至,權為輟食。禕嘲之曰:「鳳凰來朝,麒麟吐哺。鈍驢無知,伏食如故。」諸葛瑾輟食反嘲之曰:「爰植梧桐,以待鳳凰。有何燕雀,自稱來翔。何不彈射,使還故鄉。」 羊戎好為雙聲。江夏王設齋,春使戎鋪舒法坐戎處分,曰:「官教前床,可開八尺。」江夏曰:「開床小狹。」戎復唱曰:「官家恨狹,更廣八分。」文帝與戎對曰:「金溝清泄,銅池漾洩,極佳光景,當得據基。」 吳遣張溫聘蜀,百官皆餞焉。秦宓未往,諸葛亮累催之,溫曰:「彼何人也?」亮曰:「益州學者也。」及至,溫問宓曰:「君學乎?」宓曰:「五尺僮子皆學,何必小人?」溫復問曰:「天有頭乎?」宓曰:「有之。」溫曰:「何方?」宓曰:「詩云:『乃眷西顧』,以此推之,頭在西方。」溫曰:「天有耳乎?」宓曰:「天處高而聽卑,詩云:『鶴鳴九皋,聲聞於天』,若其無耳,何以聽之?」溫曰:「天有足乎?」宓曰:「『天步艱難,之子不猶』,若其無足,何以步之?」溫曰:「天有姓乎?」宓曰:「姓劉。」溫曰:「何以然也?」答曰:「今天子姓劉,故以此知之。」溫曰:「日生於東乎?」宓曰:「雖生於東,而沒於西。」 吳紀陟使魏廷,問曰:「吳戍幾何?」曰:「西陵以至京都,五千七百里,道里甚遠,難以堅守。」答曰:「譬如八尺之身,其護風寒,不過數處。」裴松之謂不如金城萬雉,防之者四門而已。 習鑿齒詣釋道安,值持缽趨堂,鑿齒乃翔往,眾僧之齋也,眾皆捨缽斂衽,唯道安食不輟,不之禮也。習甚恚之,乃厲聲曰:「四海習鑒齒,故故來看爾。」道安應曰:「彌天釋道安,無暇得相看。」習愈忿,曰:「頭有缽上色,缽無頭上毛。」道安曰:「面有匙上色,匙無面上坳。」習又曰:「大鵬從南來,眾鳥皆戢翼。何物凍老鴟,腩腩低頭食。」道安曰:「微風入幽谷,安能動大材。猛虎當道食,不覺蚤虻來。」於是習無以對。 [book_title]志怪 夫耳目之外,無有怪者。余以為不然也,水至寒而有溫泉之熱,火至熱而有蕭丘之寒。重者應沈而有浮石之山,輕者當浮而有沈羽之水。淳于能剖顱以理腦,元化能刳腹以浣胃。養由拂蜻蛉之左翅,燕丹使眾雞之夜鳴。皆其例矣。謂夏必長,而薺麥枯焉;謂冬必死,而竹柏茂焉。謂始必終,而天地無窮焉;謂生必死,而龜蛇長存焉。若謂受氣者皆有一定,則雉有化蜃,雀之為蛤,壤蟲仮翼,川蛙奮蜚,鼠化為鴽,草死為螢,人化為虎,蛇化為龍,其不然乎?及其乾鵲知來,猩猩識往,太皞師蜘蛛而結罟,金天據九扈以為政,軒轅候鳳鳴而調律,唐堯觀蓂莢以候時,此又未必劣於人也。逍遙國葱變而為韭,壯武縣桑化而為柏,汝南之竹變而為蛇,茵郁之藤化而為鱓。盧躭為侍中,化為雙白鵠;王喬為鄴令,變作兩飛鳧。諒以多矣,故作《志怪篇》。 秦青謂友人曰:「韓娥東之齊,至雍門鬻歌,既而余響繞梁,三日不絕,遇逆旅人辱之,娥因舉聲哀哭,一哭老少悲愁,三日不食,娥復舉聲長歌,一里抃舞不能自禁,忘向之悲也。乃厚賂之,雍門人至今善歌, 有人以優師獻周穆王,甚巧,能作木人,趨走俯仰如人。領其頤則可語,捧其手則可舞。王與盛姬共觀,木人瞚其目,招王左右侍者,王大怒,欲誅優師,優師大怖,乃剖木以示王,皆附會革木所為,五臟完具,王大悅,乃廢其肝,則目不能瞚;廢其心,則口不能語;廢其脾,則手不能運。王厚賜之。 周穆王時,西極有化人,能入水火,貫金石,反山川,移城郭,穆王為起中天之臺,鄭衛奏承雲之樂,月月獻玉衣,日日薦玉食,幻人猶不肯舍,乃攜王至幻人之宮,構以金銀,絡以珠玉,鼻口所納,皆非人間物也。由是王心厭宮室,幻人易之耳,王大悅,肆志遠遊。 短人在康居國北,男女皆長三尺。 夫餘國有美珠,大如酸棗。 海中得一布褐長三丈。 天下之大物,有北海之蟹,舉其螯能加山焉。有東海之魚焉,有海燕焉,一日逢魚頭,七日遇魚尾。魚產,三百里海水如血。 大月支及西胡,有牛名曰日及,今日割取其肉一二斤,明日瘡即愈。故漢人有至其國者,西胡以此牛示之。漢人對曰:「吾國有蟲大如小指,名曰蠶,食桑葉而吐絲。」外國人復不信有蠶。 東南有桃都,山山有大桃樹,上有天雞,日初出照此桃,天雞即鳴,天下之雞感之而鳴,樹下有兩鬼,對樹持葦索,取不祥之鬼食之。今人正旦作兩桃梗,以索中置雄雞,法乎此也。 玉之精為白虎,金之精為車渠。楓脂千歲為琥珀,銅之精為奴,錫之精為婢,松脂千歲為茯苓。 大秦國人長十丈,小秦國人長八尺,一足國人長九寸。 女國有橫池水。婦人入浴,出則孕,若生男子,三年即死。 神洲之上有不死草,似菰苗,人已死,此草覆之即活。秦始皇時,大苑中多枉死者,有鳥如烏狀,銜此草墜地,以之覆死人,即起坐。始皇遣問北郭鬼谷先生,云,東海稟洲上不死之草,生瓊田中。 秦始皇聞鬼谷先生言,因遣徐福入海求金菜玉蔬,並一寸葚 秦王遣徐福求桑椹於碧海之中,海中止有扶桑樹,長數千丈,樹兩根同生,更相依倚,是名扶桑,仙人食其椹,而體作金光,飛騰元宮也。 豫章有石,以水灌之便熱,以鼎置其上,灼食則熱。張茂先博物君子也,雷孔章亦一時之學士也。入洛齎此石以示張,張曰:「所謂燃石也。余從兄勱為廣州,嘗致數片,煮食猶須燒之。」 余丙申歲婚,初婚之日,風景韶和,末乃覺異,妻至門而疾風大起,折木發屋,無何而飛雪亂下,帷幔皆白,翻灑屋內,莫不縞素,乃至垂覆闌瓦,有時飛墜,此亦怪事也。至七日之時,天景恬和,無何雲翳,俄而洪濤波流,井溷俱溢,昏曉不分,從叔廣州昌住在西州南門,新婦將還西州,車至廣州門,而廣州殞逝,又怪事也。喪還之日,復大雨霔,車軸折壤,不復得前,爾日天雷震西州聽事,兩柱俱時粉碎,於時莫不戰慄,此又尤為怪也。 荊州亭齋,盛夏之月無白鳥,餘亟寢處於其中,及移餘齋,則聚蚊之聲如雷,數丈之間,如此之異。 或世用,或世不見者,涸澤數百歲,谷之不徙,水之不絕者,生慶忌,慶忌狀如人,其長四寸,衣黃冠,乘小馬,以其名呼之,可使千里外一日反報。 北澤之精,生於蟲者,一頭兩身,狀若蛇,以其名呼之,可以取魚鱉,此並涸水之精也。 齊桓公北征孤竹,未至卑耳之谿,見人長一尺,形具焉,右祛衣而走馬前,左右皆不見。桓公曰:「吾事之不濟也,豈有人若此乎?」管仲曰:「臣聞山神有俞兒,狀長一尺而人形,見此霸王之君興,則山神見也。走馬,前導之也;祛衣,前有水也;右祛衣,從右方可涉也。」至卑耳之谿,有贊水者,公乃從右方而涉,既濟水,公拜管仲於馬前曰:「仲父聖人也。」管仲曰:「聖人先知無形,今已有形,臣非聖人也,善承教爾。」 桓公與管仲闔門而謀伐莒,未發而已聞於國。桓公怒,管仲曰:「國必有聖人。」桓公曰:「然,有藝席,必是人也。」少頃東郭壬阝至,桓公問曰:「子言伐莒也?」曰:「然!」公曰:「何以知之?」曰:「臣視二君之在上也,口開而闔,是言莒也。舉手而指,又當莒也。君有甲兵之色,臣是以知之也。」 山中有寅日稱虞吏者,虎也;稱當路者,狼也。辰日稱雨師者,龍也。知其物,不能為害矣。 山精如小兒而獨足,足向後,喜犯人,名蚑,呼之即止,一名熱六,可兼呼之。夜在山中見胡人者,銅錢精也;見秦人者,百歲木也;中夜見火光者,亦久枯木也。 外國方士能咒,能臨淵禹步,龍浮出,有物長數十丈,方士咒之即縮長數寸,掇取著壺中,輒有四五,以水口口余國少雨,患者輒齎此龍往賣之,一龍直金十斤,口口頭置水中則興雲雨。 巨龜在沙嶼間,背上生樹木如淵島,嘗有商人依其采薪,及作食,龜被灼,熱便還海,於是死者數十人。 海鴨大如鵝,班白文,亦名文鳥。 水鵠大而無尾,和鳴如鵠,聲在水底。 鯨鯢一名海鰌,穴居海底,鯨入穴則水溢為潮來,鯨出穴則水入為潮退,鯨鯢既出入有節,故潮水有期。 用紫芝煮石,石美如芋,食之可更調和五味,下橘皮葱豉,名山之下生蔥韭者,是古人食石種也。故語曰:「寧得一把五加,不用金玉滿車;寧得一片地榆,不用明月寶珠。」五加一名金鹽,地榆一名玉豉,唯此二物,可以煮石。 有樹名獨根,分為二枝,其東向一枝是木威樹,南向一枝是橄欖樹,扶南國今眾香皆共一木,根是旃檀,節是沈香,花是雞舌,葉是霍香,膠是薰陸。 地肺,荊州濟江西岸安船處也,洪潦常浮不沒,故云地肺也。其中有人焉,居南定縣,足骨無節解,身有毛,臥時更相扶,然後能起。 晉寧縣境內出大鼠,狀如牛,土人謂之鼴鼠。天時將災,則從山出遊畎畝,散落其毛悉成小鼠,盡耗五稼。 利水內有木材,元嘉中大水,有千余段木流出,斧跡未滅。俗曰:「漢將攻越,築城伐木於利水,未運之前,一夜忽失數千段,咸為鬼所匿。」今所流木,昔鬼匿之者。 滎陽郡山中有巨龜,長八九尺,足下有文字,前後足下各躡一龜,有時踰山越水,咸觀異之。 晉時營道令何潛之,於縣界得一鳥,大如白鷺,膝上自然有銅環貫之。 有清鹽池,鹽正四方,廣半寸,其形扶疏似石,人耕池旁地,取池水沃種之,去勿回視,即生此鹽。 太極山有采華之草,服之乃通萬里之言。 孔子冢在魯城北,塋中樹以百數,皆異種。魯人世世無能名者,傳言孔子弟子,既皆異國之人,各持其國樹來種之,孔子塋中,至今不生荊棘草木。 東平思王塚在東平,民相傳言思王歸國後,思歸京師,後葬,其冢上松柏皆西靡。是時思王皆生埋所寵幸者,其號呼之聲,後數十年猶有聞者。 修羊公止於華陰山,以道干漢景帝,帝禮遇之。數歲道不可得,有詔問修羊公何能,發語未訖,於床上化為白羊,題其脅曰:「脩羊公謝天子」,後置石羊於通靈臺上。 合浦有康頭山,山上有一頭鹿,額上戴科藤一枚,四條直上,各長丈許。 地鏡經凡出三家,有師曠地鏡,有白澤地鏡,有六甲地鏡,三家之經,但說珍寶光氣,前金樓先生是嵩高道士,多遊名山尋丹砂,於石壁上見有古文,見照寶物之祕方,用以照寶,遂獲金玉。凡有樹木之變枝柯,南枝枯折者,寶在樹南;西枝枯折者,寶在樹西也。 凡藏諸寶忘不知處者,以銅盤盛井花水,赴所擬地照之,見人影者物在下也。 入名山,牽白犬,抱白雞,山神大喜,芝草及寶玉等自出。 有石連理生樹,高一尺五寸,枝頭葉皆紫,吳時人獻以為瑞。 青龍元年五月庚辰,芝產於長平之習陽。六月甲子,許昌典農中郎將充奉以其事聞,色丹紫,質光耀,高尺八寸,散為三十六莖,枝幹似珊瑚之形。 巴蛇食象,三歲而出其骨,君子服之,無心腹之疾。 魏明帝時,京兆人食啖兼十許人,遂大肥,不能搖動,其父曾作方長史官,徙送彼縣,令共食之,一二年中,一鄉為之儉。 東海有牛魚,形如牛,剝其皮貫之,潮水至則毛起,潮水去則毛弭。 奇肱國民能為飛車,從風遠行,至於亶州,傷破其車,不以示民。十年西風至,復使給車遣歸。 無複國人長而無腹。 甘水之間有羲和國,有女子方浴於甘淵。 白鹽山山峰洞澈,有如水精,及其映日,光似琥珀,胡人和之,以供國廚,名為君王鹽,亦名玉華鹽。 大月氏國善為葡萄花葉酒,或以根及汁醞之,其花似杏而綠心碧鬚,九春之時,萬頃競發,如鸞鳳翼,八月中風至,吹葉上傷裂,有似綾紈,故風為葡萄風,亦名裂葉風也。 巴陵僧房中木,愈剪疾生。終南山有木,伐之瘡隨合。 浣紗女死,三蛟至葬所。寶武母窆,蛇擊柩前。羅含之雞能言,西周之犬解語。合浦桐葉,飛至洛陽;始興鼓木,奔至臨武。樂安胡氏,枯骨吟嘯;遼水浮棺,有人言語。鬼來求助張林,使鬼而致富;神女為董永,織縑而免災。懷德郡石解語,臨川閒山能嘯。泗水卻流,蓋泉赴節。蟲食葉成字,鵠口畫作書,狐屈指而作簿書,狸群叫而講經傳。黿頭戴銀釵,豬胛帶金鈴,成皋之魚號慨,華陰之狗涕零。武昌郡閤杖有蓮華,長安城門斧柯生葉。黃巾將走,草作鳥獸之形;董卓欲誅,葉為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