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憨山老人梦游集 [book_author]德清 [book_date]明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类书文集,文集,完结 [book_length]613232 [book_dec]由门人福善、通炯、刘起相编辑刊行的有《憨山老人梦游集》四十卷(现流通本五十五卷)。憨山大师梦游全集。嘉兴藏函。止刻法语五卷。丙申岁。龚孝升入粤。海幢华首和尚得余书。楗椎告众。访求鼎湖栖壑禅师藏本。曹秋岳诸公。僐写归吴。谦益手自仇勘。撰次为四十卷。大师著述。援笔立就。文不加点。字句不免繁芿。段落间有失次。东游时。曾以左氏心法序。下委刊定。见而色喜。遂削前藁。今兹仇勘。僭有行墨改窜。实禀承大师坠言。非敢僭逾。犯是不韪也。 [book_img]Z_18763.jpg [book_title]卷第一 憨山大师梦游全集序 憨山大师梦游全集。嘉兴藏函。止刻法语五卷。丙申岁。龚孝升入粤。海幢华首和尚得余书。楗椎告众。访求鼎湖栖壑禅师藏本。曹秋岳诸公。僐写归吴。谦益手自仇勘。撰次为四十卷。大师著述。援笔立就。文不加点。字句不免繁芿。段落间有失次。东游时。曾以左氏心法序。下委刊定。见而色喜。遂削前藁。今兹仇勘。僭有行墨改窜。实禀承大师坠言。非敢僭逾。犯是不韪也。既彻简乃为之序曰。佛祖阐教。以文说法。慈氏之演瑜伽。龙树之释般若。千门万户。罗网交光。郁郁乎。灿灿乎。千古之至文也。大教东流。人文渐启。遁远浚发于南。什肇弘演于北。推轮大辂。实惟其始。隋唐以来。天台清凉永明之文。如日丽天。如水行地。大矣哉。义理之津涉。文字之渊海也。逮及有宋。教广而文烦。其最著者三家。镡津以孤亢崇教。其文裁而辨。石门以通敏扶宗。其文[奥-大+ㄎ]而丽。径山以弘广应机。其文明而肆。夫文而至于辨也。丽也。肆也。其城堑日以坚。其枝叶日以富。其捞笼引接日以博。浩浩乎。卮言之日出。而岌岌乎。津梁之日疲也。系辞有之。易之作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忧患乎。岂不信哉。我大师广智深慈。真参实悟。惟心识智。梦授于慈氏。华严法界。悟彻于清凉。被根应病。横说竖说。千言万偈。一一从如来文字海中流出。以镡津之崇教者。固其城堑。以石门之扶宗者。沃其枝叶。以径山之应机者。畅其捞笼引接。务欲使末法众生。沾被其一言半句。皆将饮河满腹。同归于智海而后已。杂华言。金翅鸟王。以清净眼。观察诸龙。命应尽者。以左右翅。鼓扬海水。悉令两辟。取而食之。大师说法为人。欲搏生死大海水。取善根众生。置佛法中。亦复如是。日者。广南缮写书生陈方侯。触语悲悟。放笔剃发。大师搏取深心。光芒昱曜。凌纸怪发。善根众生。应机吸受。如方侯者。历河沙劫。犹未艾也。呜呼伟矣哉。大师与紫柏尊者。皆以英雄不世出之资。当狮弦绝响之候。舍身为法。一车两轮。紫柏之文雄健而斩截。大师之文纡余而悲婉。其为昏涂之炬火则一也。昔人叹中峰辍席。不知道隐何方。又言楚石季潭而后。拈花一枝几熄。由今观之。不归于紫柏憨山。而谁归乎。后五百年。魔外锋起。笃生二匠。为如来使。佩大法印。然大法灯。殆亦儒家所谓名世间出者。裨贩剽贼之徒。往往篡统系。附师承。窃窃然为蚍蜉之撼树。夫师之集行。如日轮当阳。魑魅敛影。而黡寐者。犹懵而未寤也。然则大师同体大悲。如作易之有忧患者。其何时而止乎。斯可为痛哭已矣。梦游集初传。武林天界。觉浪和尚。见而叹曰。人天眼目。幸不坠矣。亟草一疏。唱导流通。毛子子晋。请独任镂。版。以伸其私淑之愿。子晋殁。三子褒表。扆聿追先志。遂告成事。其在岭表共事搜葺者。孝廉万泰。诸生何云。族孙朝鼎也。其次助华首。网罗散失者。曹溪法融。海幢月池。及华首侍者。今种。今照。今光也。皆与有法乳之劳。法当附书。上章困敦之。岁仲冬长至日。海印白衣弟子。虞山钱谦益焚香稽首谨序。 憨山老人自赞 威威堂堂。澄澄湛湛。不设城府。全无崖岸。气盖乾坤。目撑云汉。流落今事门头。不出威音那畔。无论为俗为僧。肩头不离扁担。若非佛祖奴郎。定是觉场小贩。不入大冶红炉。谁知佗是铁汉。只待弥勒下生。方了这重公案。 康居国会尊者像赞寄憨山大师(并序) 三国为英雄之聚。亦刀兵之聚。慈悲般若。无有入处。而康祖一锡浮江。三称如来。两目流血。舍利投瓶。光灿六合。泽绵千古。当是时也。吴之君臣。莫不为之动心变色。即事征理。知有佛而不疑。六度既译。安般门开。无择黑白。得法眼净。与夫禅思入微者。不可计算。皆我祖为之嚆矢也。憨山清大师。因弘法戍瘴海。善以慈心三昧。普使朽骨生春。圣华居士。闻风感慕。特写祖影。寄上曹溪。以为大师影响。呜呼。曹溪肉佛所现。自唐及宋。饮曹溪而得道者。代不乏人。迩来曹溪涸矣。宝林萧然。又藉憨师以谪戍为波澜。而曹源复活。庸祖分身。髑髅眼开。恒沙难喻。岂可以有思惟心。测其功德浅深者哉。达观道人。不解逆风把柁。但解顺水推舟。为之赞曰。 康祖来吴。清公谪[奥-大+ㄎ]。髑髅大师。金刚眼突。瘴海之惨。骨刺魂惊。大师得戍。弥感圣明。曹溪蛊毒。饮者皆丧。大师饮之。销尽诸瘴。指撮舍利。康祖之贪。贪不为我。此心何惭。弘法得罪。命如单线。千里瘴岭。茫鞋踏遍。雷道岧峣。飓风正高。钵瓶孤逝。舌相昭昭。南粤魍魉。白日鼓掌。我若无心。菩萨影响。有心之康。祖愚痴章。章甫适越。其谁不疑。石头之别。肝膈冰冷。丁生吹火。写康祖影。缘影得心。心亡性冥。大用无常。钟以眼听。根尘主客。收放梦醒。掌擎宝塔。牢山之顶。 达观可道人撰 录梦游全集小纪 丁酉人日。中丞龚公孝升。过海幢。出宗伯钱公牧斋书。其于大师遗稿。流通之心真切无比。华首和尚观之。亦赞叹无比。既以海幢所藏者简。附龚公矣。复刊布诸刹。为博访全收之计。又以八行致端州栖壑禅师。索其全集。禅师虑失原稿。未发也。二月之望。前孝廉万公履安来。以钱公曾有专嘱。为谋之方伯曹公秋岳。作书重请。于是再奉华首书。遣喻如筏。知客往。稿乃发。而曹公与学宪钱公黍谷。各捐资为缮写费。适会城方有试事。诸士子之归依华首者。闻之皆至。舐笔落墨。数日而毕。其司较对。则一灵种侍者也。时一儒生陈方侯。于作字顷。有所感触。便求出家。即日剃度。法名古值。字曰瞿滴。余为书助缘。偈曰。憨山一部遗稿。能使陈郎出家。时节因缘相值。将针引线无差。现前同学大众。[封/巾]他搭起袈裟。且看曹溪一滴水。研池里面涌莲华。此不独见大师心光。摄受无量。亦见诸护法。一片心光。与无情笔墨。同向花首堂前。推出者僧。作大佛事。而此僧承是心光。为一切人。作发起导师。又未可量。则是书流通功德。岂可量耶。因记之。以博数千里外。一声弹指。三月初六日。比丘今释书。 梦游全集日录。编辑重较诸名。幸各存之。通炯号寄庵。为大师首座。今海幢诸僧。皆其诸孙也。刘起相。号中当。起家乙榜。任抚州司李。大师灵龛还曹溪。及收藏遗稿。皆与有力耳。今释再白。 憨山老人梦游集目录 卷之一  像  赞  序  记  目录卷之二法语  答郑昆岩中丞(已下古本卷一)  示无生禄禅人 示奇侍者  示无隐桂禅人 示小师大义  示洞闻乘禅师 示优婆塞结念佛社  示真遇禅人 示优婆塞易真潭  示本净贵禅人 云法锦禅人卷之三法语  示性淳禅人  示妙[泳-永+((└@火)/(└@火))]座主 示灵洲镜禅人  示欧伯羽 示冯文孺  示曾六符 示赞侍者  示明哲禅人 示舒中安禅人  示极禅人 示宗远禅人  示念松通禅人 示佛岭干首座  示怀愚修禅人 示西樵居士  示陈生资甫 示离际肇禅人  示怀愚修座主 示了际禅人卷之四法语  示容玉居士  示自庵有禅人住山 示庆云禅人  示如常禅人 示小师德宗  示慧侍者 示邓司直  示妙光玄禅人 示宽两行人  示如良禅人 示周旸孺  示舒伯损 示文轸  示刘平子 示欧嘉范  示李子晋 示李子融  示欧嘉可 示梁腾霄  示游觉之 示王伯选  示寂觉禅人礼普陀 示梁仲迁  示刘仲安卷之五法语  示观智云禅人(已下古本卷二)  示了心海禅人 示湘潭诸优婆塞  示方觉之 示智海岸书记  示刘存赤 示钟衡颖  示袁大涂 示双轮照禅人  示颛愚衡禅人 示李福净  示段幻然给谏 示玉觉禅人  示明益禅人 示慧楞禅人  示半偈闻禅人卷之六法语  示归宗慈长老  示王自安舍子出家 示灵原觉禅人  示蕲阳归宗常公 示古愚拙禅人  示袁公寥 示参禅切要(已下古本卷三)  示董智光 示闻汝东  示径山幻有堂主 示径山西堂灵鉴智  示知希先山主 示嵩朴恩山主  示乘密显禅人 示昙衍宗禅人  示顾山子 示谭梁生  示曹居士 示冯延龄  示寒灰奇小师住山 示石镜一禅人卷之七法语  示太素元禅人  示恒河智禅人持经 示王鹿年  示在颙侍者 示在介侍者  示在净沙弥 示性田行者  示朱素臣 示沈止止  示澹居铠公 示念佛切要  示云栖侍者 示等愚侍者  示玄津壑公 示了无深禅人  示雪岭峻禅人 示刘道人  示非石玉禅人 示沈居士  示王子颙 示沈旅泊居士  示颜福坚 示顾汝平  示颜仲先持咒 示嘉禾楞严堂主  示东禅浪崖耀禅人 示王圣冲元深  示孙诜白 示姜养晦  示众卷之八法语  示归宗智监寺(已下古本卷四)  示自宗念禅人 示陆将军  示慧成信首座 示自觉智禅人  示龙花泰禅人 示翠林禅人  示顺则易禅人 示玄机参禅人  示智沙弥 示性觉禅人  示宝藏禅人礼普陀 示明辉少林礼祖  示法界约禅人 示祟观禅人  示六如坤公 示西印净公修净土  示沙弥性铠卷之九法语  示夜台禅人  示省然觉禅人 示[(小/日/(前-刖))*隹]明道禅人  示魏圣期 示福敦禅人  示福厚禅人 示同尘睿禅人  示修净土法门 示念佛参禅切要  示海阔禅人书经 示沙弥能化书经  示惺初禅人书经 示昭凡庸禅人  示履初崇禅人 示慧镜心禅人  示修六逸关主 示慧玄后禅人  示净心居士 示仁天老宿持经  示沈大洁卷之十法语  示本怀禅人  示仰山本原觉禅人 示陈善人  示盛莲生 示吴启高  示无知鉴禅人 示徐清之  示若昙成禅人 示观智云禅人  示凝畜通禅人 答山东德王(两问)(已下古本卷五)卷之十一法语  答湖州僧海印(九问)  答武昌段给谏 答径山西堂广智(六问)  答沈大洁(六问)卷之十二法语  答径山澹居(八问)  答王芥庵朱白民(三问) 示萧玄圃宗伯(二则)  示周子寅(四则) 示黄惟恒  示马居士 示王生更字  示周子潜 示沙弥祖定  示吴公敏 示澄鋐二公  示江吾与 示王周二生  示杜生卷之十三书问  与达观禅师(九首)(已下古本卷六) 与妙峰禅师(五首)  寄莲池禅师(二首) 与月川法师  与五台空印法师 与雪浪恩兄(三首)  与无言宗师(三首) 与愚庵法师(三首)  与交光法师 与隐庵上人  与静修上人 寄松谷师  与静堂师 与万安上人  与梅翁本师 嘱弟子  与晓尘上人卷之十四书问  与懒庵师  与密藏开公 与悟心首座  与体玄小师 寄无宿上人  与龙华主人 与月清上人  与印庵法师 与衲云法师  与幻一律师 与庐山圆通大众  与宗玄上人 与云栖大众  与巢松一雨二法师 与无念禅师  答无异禅师(二首) 与湛然禅师  答四一法师 与修六关主(二首)  与汉月藏公 答顽石禅人  上山东德王(已下古本卷七) 与蒲州山阴王(七首)  与曾健斋太常(三首) 与汪南溟司马  与周幼海 与瞿太虚  与顾朗哉 谢毛文源侍御  与张守庵(二首) 答龚修吾卷之十五书问  与陆五台太宰  与李廓庵中丞 与许鉴湖锦衣  与孔原之 与郭太史  与吴运使 与黄子光  与高司马 与黄梧山  与黄柏山 与江吾与  与即墨父老 与陆长公  与江仲嘉 与管东溟佥宪  与冯具区太史 与唐抑所太史  与王衷白太史(二首) 与曾见台太宰  与王性海大行(二首) 与传金沙侍御(二首)  与张大心 答柯复元孝廉(二首)  与丁南羽 与游二南  与屠赤水 与王念西太史  与徐明宇侍御(二首) 与陈剑南贰师(三首)  与杨元孺元戎卷之十六书问  与周海门观察(三首)(已下古本卷八) 答任养弘观察  与祝惺存观察 与丁右武大参(四首)  与汤海若祠部 与刘存赤  与郑金吾 与何金吾  答郑昆崖开府(二首) 答葛自修  与胡顺庵中丞(四首) 与周励斋太史  与子寅伯仲 与焦从吾太史  与杨复所少宰 答戴给谏  与殷参军 答郑孝廉  答邹南皋给谏(四首) 与岳石帆计部(二首)  与虞德园吏部 与樊友轩侍御  与邢梅阳孝廉 与瞿洞观(三首)卷之十七书问  与汪静峰司马(三首)  与缪觉休(二首) 与贺知忍  与于中甫比部(四首) 与吴本如祠部  与曾金简仪部(二首) 与冯启南孝廉  与龙元温 与元温启南  答李湘州太史(已下古本卷九) 与高瀛台太守  与谈复之(二首) 与穆象玄侍御  与刘玉受缮部 答杭城诸宰官  谢蕲州荆王 答荆世子  答无锡翁广文 与闻子与  与金省吾中丞 与严天池中翰  与王季和 与顾履初明府  与虞素心吏部 与熊芝冈侍御  与蔡五岳使君 答王于凡  谢吴曙谷相国 答阮澹宇太守卷之十八书问  与王省东侍御  答陈无异祠部 答曹能始廉宪  答徐明衡司马 答王东里明府(三首)  与鲍中素仪部 答钱受之太史(七首)  与徐清之中翰 覆段幻然给谏  答袁沧孺使君(二首) 与袁公寥  与周海门太仆 与贺函伯户部  答吴观我太史(三首) 答吴生白方伯  答李三近 答沈大洁  答郭千秋卷之十九序  刻方册藏经序(已下古本卷十)  请方册大藏序 首楞严经悬镜序(见二十五卷) 首楞严经通议序  法华经通议序 合刻法华文句序  心经直说引 金刚决疑序  金刚决疑题辞 春秋左氏心法序  性相通说序(见二十五卷) 起信论直解序  注道德经序 紫柏全集序  云栖全集序 方外遗书序  云栖了义语序卷之二十序  净土指归序  瑜伽佛事序 千佛忏序  楞严接光录序 六祖坛经序(二首)  因明寝言序 二十五圆通图序(已下古本卷十一) 十无尽藏品序  青原道场序 华岳法派序  南岳诸祖景堂序 焦山法系序  鼎湖山诗序 径山志序  菩提庵妙明堂序 五台金莲社序  湖州天圣因缘序 三潭护生堤引卷之二十一序  赠无尽上人住持序  送建上人游八桂序 寿一山上人序  送蕴素上人还山序 送吴将军还越序  周子悟一篇序 赠太和老人序  寿曹溪住持贤公序 赠良医序  别陈生序 方子振奕微序  送坚音还金沙序 送无言住持少林序  送仰崖画道景序 贺应公住持慈寿序  赠大伦住持广济序 送映川法师幻游序卷之二十二记  石经山琬公塔院记(已下古本卷十二) 涿州石经山舍利记  大都明因寺常住记 开锦屏观音洞记  五台凤林寺下院碑 伏牛山慈光寺碑记  修之罘山神庙记 无极师道行碑记  修悟山观音庵记 重修巨峰玉皇殿记  修灵山大觉寺记 旃檀如来因缘记卷之二十三记  观楞伽阁笔记  曹溪千日道场记 重修彭城洪福寺记  创建长寿庵记 重修天心寺记  忠勇碑记 电白县化城庵记  法性寺优昙华记 龙川净土寺记  休粮山社记 重修海会庵记  南雄集龙庵记卷之二十四记  琼海探奇记  琼州金粟泉记 游景泰寺记  端州宝月台记 梦游端溪记  光孝重修六祖殿记 衡州开福因缘记  游永州芝山记 高云山藏经阁记  木丽江奉佛记 法相寺定光佛记(已下古本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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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书法华经歌后(二则) 题雪浪千丈  书顾宝幢居士事 题南皋万法归一卷  题圆觉颂 题幻予塔铭  金竹坪接待题辞 台山竹林师卷  题壁光童子传 题血书金刚经  书南浔报国寺疏 题华山铜殿二碑  题真慈达孝卷 吊辽阳将士文  题龙树庵主传卷之三十三赞  然灯古佛赞(已下古本卷十九)  贝叶佛母赞 西方三圣赞  化佛赞 雪山苦行佛赞(七首)  舍那如来法身赞 思惟佛赞  思议佛赞 无量寿佛赞(二首)  接引佛赞(五首) 卧佛赞  阿弥陀佛赞(二首) 长斋绣佛图赞  释迦佛赞(四首) 刺绣佛赞  毗卢佛赞 观佛赞  经行如来赞(二首) 旃檀毗卢佛赞  炽盛光明如来赞 弥勒赞(三首)  布袋和尚赞 辟支佛赞  三大士赞 文殊大士赞(二首)  普贤大士赞(七首) 大悲观音赞(五首)  水月观音赞(二十四首) 比丘观音赞  莲叶观音赞(二首) 瑞莲观音赞  莲花观音赞(二首) 禅定观音赞(三首)  白衣观音赞(十首) 鱼蓝观音赞(三首)  紫竹观音赞(二首) 南海观音赞(二首)  岩龛观音赞(二首) 岩树观音赞  应变观音赞 自在观音赞(二首)  御刻观音赞 普陀观音赞(二首)卷之三十四赞  天衣观音赞  草衣观音赞 海潮观音赞  海月观音赞 空海观音赞  将军观音赞 降魔观音赞(二首)  圆通观音赞 刺绣观音赞(二首)  渡海观音赞 大悲观音赞(二首)  四臂观音赞 礼佛观音赞  火光观音赞 宝掌菩萨赞  准提菩萨赞(三首) 日光菩萨赞  维摩大士赞 陈如尊者赞  三十三祖道景赞 十八尊者赞(三首)(已下古本卷二十) 园林游戏图合赞  十八尊者渡海赞 又赞(十五首)  又赞(十八首) 又赞(十八首)  金画游戏图赞 十六应真图赞  十四尊者赞 又十二尊者赞  十二尊者揭厉图赞 补衲尊者赞(二首)  看经尊者赞(二首) 降龙尊者赞(二首)  伏虎尊者赞(二首) 调狮尊者赞  浮海尊者赞 渡江尊者赞(六首)  烧香尊者赞卷之三十五赞  达摩大师赞(十六首)  六祖大师赞 永明大师赞  诸祖道景略传赞(四十八首) 金刚塔赞  三教图赞 文昌帝君赞  老子赞(二首) 孔子赞  彭祖赞 吕纯阳赞  汉寿亭侯赞 玉峰和尚赞  宝峰和尚赞 紫柏大师赞(五首)  云栖大师赞(五首) 无明和尚赞  无边和尚赞 空印大师赞(二首)  绍觉法师赞 灵彻法师赞  自光长老赞 大歇耆年赞  定宗老宿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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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论此段大事因缘。虽是人人本具。各各现成。不欠毫发。争柰无始劫来。爱根种子。妄想情虑。习染深厚。障蔽妙明。不得真实受用。一向只在身心世界妄想影子里作活计。所以流浪生死。佛祖出世。千言万语。种种方便。说禅说教。无非随顺机宜。破执之具。元无实法与人。所言修者。只是随顺自心。净除妄想习气影子。于此用力。故谓之修。若一念妄想顿歇。彻见自心。本来圆满光明广大。清净本然。了无一物。名之曰悟。非除此心之外。别有可修可悟者。以心体如镜。妄想攀缘影子。乃真心之尘垢耳。故曰想相为尘。识情为垢。若妄念消融。本体自现。譬如磨镜。垢净明现。法尔如此。但吾人积劫习染坚固。我爱根深难拔。今生幸托本具般若。内熏为因。外藉善知识引发为缘。自知本有。发心趣向志愿。了脱生死。要把无量劫来。生死根株。一时顿拔。岂是细事。若非大力量人。赤身担荷。单刀直入者。诚难之难。古人道。如一人与万人敌。非虚语也。大约末法修行人多。得真实受用者少。费力者多。得力者少。此何以故。盖因不得直捷下手处。只在从前闻见知解言语上。以识情抟量。遏捺妄想。光影门头做工夫。先将古人[纟-八]言妙语蕴在胸中。当作实法。把作自己知见。殊不知此中一点用不着。此正谓依他作解。塞自悟门。如今做工夫。先要刬去知解。的的只在一念上做。谛信自心。本来干干净净。寸丝不挂。圆圆明明。充满法界。本无身心世界。亦无妄想情虑。即此一念。本自无生。现前种种境界。都是幻妄不实。唯是真心中所现影子。如此勘破。就于妄念起灭处。一觑觑定。看他起向何处起。灭向何处灭。如此着力一拶。任他何等妄念。一拶粉碎。当下冰消瓦解。切不可随他流转。亦不可相续。永嘉谓要断相续心者此也。盖虚妄浮心。本无根绪。切不可当作实事。横在胸中。起时便咄。一咄便消。切不可遏捺。则随他使作。如水上葫芦。只要把身心世界撇向一边。单单的的提此一念。如横空宝剑。任他是佛是魔。一齐斩绝。如斩乱丝。赤力力挨拶将去。所谓直心正念真如。正念者。无念也。能观无念。可谓向佛智矣。修行最初发心。要谛信唯心法门。佛说三界唯心。万法唯识。多少佛法。只是解说得此八个字。分明使人人信得及大段圣凡二途。只是唯自心中迷悟两路。一切善恶因果。除此心外。无片事可得。盖吾人妙性天然。本不属悟。又何可迷。如今说迷。只是不了自心本无一物。不达身心世界本空。被他障碍。故说为迷。一向专以妄想生灭心。当以为真。故于六尘境缘。种种幻化。认以为实。如今发心趣向。乃返流向上一着。全要将从前知解。尽情脱去。一点知见巧法用不着。只是将自己现前身心世界。一眼看透。全是自心中所现浮光幻影。如镜中像。如水中月。观一切音声。如风过树。观一切境界。似云浮空。都是变幻不实的事。不独从外如此。即自心妄想情虑。一切爱根种子。习气烦恼。都是虚浮幻化不实的。如此深观。凡一念起。决定就要勘他个下落。切不可轻易放过。亦不可被他瞒昧。如此做工夫。稍近真切。除此之外。别扯[纟-八]妙知见巧法来逗凑。全没交涉。就是说做工夫。也是不得已。譬如用兵。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古人说参禅提话头。都是不得已。公案虽多。唯独念佛审实的话头。尘劳中极易得力。虽是易得力。不过如敲门瓦子一般。终是要抛却。只是少不得用一番。如今用此做工夫。须要信得及。靠得定。咬得住。决不可犹豫。不得今日如此。明日又如彼。又恐不得悟。又嫌不[纟-八]妙。者些思算。都是障碍。先要说破。临时不生疑虑。至若工夫做得力处。外境不入。唯有心内烦恼。无状横起。或欲念横发。或心生烦闷。或起种种障碍。以致心疲力倦。无可柰何。此乃八识中。含藏无量劫来。习气种子。今日被工夫逼急。都现出来。此处最要分晓。先要识得破。透得过。决不可被他笼罩。决不可随他调弄。决不可当作实事。但只抖擞精神。奋发勇猛。提起本参话头。就在此等念头起处。一直捱追将去。我者里元无此事。问渠向何处来。毕竟是甚么。决定要见个下落。如此一拶将去。只教神鬼皆泣。灭迹潜踪。务要赶尽杀绝。不留寸丝。如此着力。自然得见好消息。若一念拶得破。则一切妄念。一时脱谢。如空华影落。阳焰波澄。过此一番。便得无量轻安。无量自在。此乃初心得力处。不为[纟-八]妙。及乎轻安自在。又不可生欢喜心。若生欢喜心。则欢喜魔附心。又多一种障矣。至若藏识中习气爱根种子。坚固深潜。话头用力不得处。观心照不及处。自己下手不得。须礼佛诵经忏悔。又要密持咒心。仗佛密印以消除之。以诸密咒。皆佛之金刚心印。吾人用之。如执金刚宝杵。摧碎一切物。物遇如微尘。从上佛祖心印秘诀。皆不出此。故曰。十方如来。持此咒心。得成无上正等正觉。然佛则明言。祖师门下恐落常情。故秘而不言。非不用也。此须日有定课。久久纯熟。得力甚多。但不可希求神应耳。 凡修行人。有先悟后修者。有先修后悟者。然悟有解证之不同。若依佛祖言教明心者。解悟也。多落知见。于一切境缘。多不得力。以心境角立。不得混融。触途成滞。多作障碍。此名相似般若。非真参也。若证悟者。从自己心中朴实做将去。逼拶到水穷山尽处。忽然一念顿歇。彻了自心。如十字街头见亲爷一般。更无可疑。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亦不能吐露向人。此乃真参实悟。然后即以悟处融会心境。净除现业流。识妄想情虑。皆镕成一味真心。此证悟也。此之证悟。亦有深浅不同。若从根本上做工夫。打破八识窠臼。顿翻无明窟穴。一超直入。更无剩法。此乃上上利根。所证者深。其余渐修。所证者浅。最怕得少为足。切忌堕在光影门头。何者以八识根本未破。纵有作为。皆是识神边事。若以此为真。大似认贼为子。古人云。学道之人不识真。只为从前认识神。无量劫来生死本。痴人认作本来人。于此一关最要透过。所言顿悟渐修者。乃先悟已彻。但有习气。未能顿净。就于一切境缘上。以所悟之理。起观照之力。历境验心。融得一分境界。证得一分法身。消得一分妄想。显得一分本智。是又全在绵密工夫。于境界上做出。更为得力。 凡利根信心勇猛的人修行。肯做工夫。事障易除。理障难遣。此中病痛。略举一二。 第一不得贪求[纟-八]妙。以此事本来平平贴贴。实实落落。一味平常。更无[纟-八]妙。所以古人道。悟了还同未悟时。依然只是旧时人。不是旧时行履处。更无[纟-八]妙。工夫若到。自然平实。盖由吾人知解习气未净。内熏般若。般若为习气所熏。起诸幻化。多生巧见。绵着其心。将谓[纟-八]妙。深入不舍。此正识神影明。分别妄见之根。亦名见刺。比前粗浮妄想不同。斯乃微细流注生灭。亦名智障。正是碍正知见者。若人认以为真。则起种种狂见。最在所忌。 其次不得将心待悟。以吾人妙圆真心。本来绝待。向因妄想凝结。心境根尘。对待角立。故起惑造业。今修行人。但只一念放下身心世界。单单提此一念向前。切莫管他悟与不悟。只管念念步步做将去。若工夫到处。自然得见本来面目。何须早计。若将心待悟。即此待心。便是生死根株。待至穷劫。亦不能悟。以不了绝待真心。将谓别有故耳。若待心不除。易生疲厌。多成退堕。譬如寻物不见。便起休歇想耳。 其次不得希求妙果。盖众生生死妄心。元是如来果体。今在迷中。将诸佛神通妙用。变作妄想情虑。分别知见。将真净法身变作生死业质。将清净妙土。变作六尘境界。如今做工夫。若一念顿悟自心。则如大冶红垆。陶镕万象。即此身心世界。元是如来果体。即此妄想情虑。元是神通妙用。换名不换体也。永嘉云。无明实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若能悟此法门。则取舍情忘。欣厌心歇。步步华藏净土。心心弥勒下生。若安心先求妙果。即希求之心。便是生死根本。碍正知见。转求转远。求之力疲。则生厌倦矣。 其次不可自生疑虑。凡做工夫。一向放下身心。屏绝见闻知觉。脱去故步。望前眇冥。无安身立命处。进无新证。退失故居。若前后筹虑。则生疑心。起无量思算。较计得失。或别生臆见。动发邪思。碍正知见。此须勘破。则决定直入。无复显虑。大概工夫做到做不得。正是得力处。更加精采。则不退屈。不然则堕忧愁魔矣。其次不得生恐怖心。谓工夫念力急切。逼拶妄想一念顿歇。忽然身心脱空。便见大地无寸土。深至无极。则生大恐怖。于此若不勘破。则不敢向前。或以此豁达空。当作胜妙。若认此空。则起大邪见拨无因果。此中最险。 其次决定信自心是佛。然佛无别佛。唯心即是。以佛真法身。犹若虚空。若达妄元虚。则本有法身自现。光明寂照。圆满周遍。无欠无余。更莫将心向外驰求。若舍此心别求。则心中变起种种无量梦想境界。此正识神变现。切不可作奇特想也。然吾清净心中。本无一物。更无一念。凡起心动念。即乖法体。今之做工夫人。总不知自心妄想。元是虚妄。将此妄想。误为真实。专只与作对头。如小儿戏灯影相似。转戏转没交涉。弄久则自生怕怖。又有一等怕妄想的。恨不得一把捉了。抛向一边。此如捕风捉影。终日与之打交滚。费尽力气。再无一念休歇时。缠绵日久。信心日疲。只说参禅无灵验。便生毁谤之心。或生怕怖之心。或生退堕之心。此乃初心之通病也。此无他。盖由不达常住真心。不生灭性。只将妄想认性实法耳。者里切须透过。若要透得此关。自有向上一路。只须离心意识参。离妄想境界求。但有一念起处。不管是善是恶。当下撇过。切莫与之作对。谛信自心中。本无此事。但将本参话头。着力提起。如金刚宝剑。魔佛皆挥。此处最要大勇猛力。大精进力。大忍力。决不得思前算后。决不得怯弱。但得直心正念。挺身向前。自然巍巍堂堂。不被此等妄想缠绕。如脱鞴之鹰。二六时中。于一切境缘。自然不干绊。自然得大轻安。得大自在。此乃初心第一步工夫得力处也。 已上数则。大似画蛇添足。乃一期方便语耳。本非究竟。亦非实法。盖在路途边。出门一步。恐落差别岐径。枉费心力。虚丧光阴。必须要真正一门。超出妙庄严路。所谓行步平正。其疾如风。其所行履。可以日劫相倍矣。要之佛祖向上一路。不涉程途。其在初心方便。也须从者里透过始得。 示无生禄禅人(乙未夏日在圜中说) 古人最初发心。真正为生死大事。决志出离。故割爱辞亲。参师访友。历尽艰辛。心心念念。只为己躬下事未明。忧悲痛切。如丧考妣。若一见知识。如婴儿得母。傥得一言半句。开导心地。如病得药。若一念相当。胸中了悟。如贫得宝。拌身舍命。陆沈贱役。未尝惮劳若二祖之安心断臂。六祖之坠腰负石。百丈之执劳。杨岐之供众。凡名载传灯光照千古者。无不从刻苦中来。乃至过去诸佛。求无上菩提。舍身命如微尘数。无一类而不受身。无一身而不苦行。百劫修因。故感天上人闲。无量供养。乃至末法儿孙。犹受用白毫光中一分功德不尽。岂有天生弥勒。自然释迦者哉。痛念末法。去圣时遥。法门典刑。已至扫地。吾辈出家儿。不知竟为何事。生来只知惧饥寒图饱暖。一入空门。因循俗习。游谈终日。捧腹纵情。徒骋六根。备造众恶。不耕而美食。不蚕而好友。虚消信施。唐丧光阴。竟不知生从何来。死从何去。岂复知因果难逃。罪福无爽。一朝大限临头。如石投水。三途剧苦。一报五千。再得出头。知更何日。兴言及此。痛可悲酸。目击时流。滔滔皆是。望吾人之修者。如披沙拣金。非曰绝无。盖亦鲜矣。嗟乎。三界牢狱。四生桎梏。大火所烧。生死险宅。何由能湿猛焰离众苦。至无畏处耶。非丈夫儿具灵根含夙骨者。不能奋发猛勇。一超直入。汝等幸尔生逢佛法。形寓袈裟。早值明师。六根完具。若不痛念无常。深思大事。思地狱苦。发菩提心。改往修来。昼夜精勤。早求出离。因循度日。纵放身心。大限到头。悔之何及。嗟乎行矣。其无忘我临岐叮咛之言。以负吾自负也。 将之雷阳舟中示奇侍者 佛祖教人于生死中。顿证无生法忍。且每怪其于无生中。妄见生灭。此语如对市人说梦事。闻者非不明目张胆。但未证真耳。要之所说非所闻。所闻非所见也。古人贵实证者。直欲于生死法中。亲切勘破而已。非别有奇特处也。尝见小儿怕鬼者。每于夜中行。恍然一物随之。大生惊怖。虽慈母善谕本无。亦未之信。必待其自信不疑而后止。苟自至不疑之地。纵假鬼怖之。将一笑而释矣。余昔游塞上。同健儿乘马夜行。道傍一石。马忽见而大惊。几堕地。尔乃顿辔奋力鞭策。绕石周行数十匝。仍引熟视良久。方纵逸而去。马自是遇物皆不惊。余因是知道人游生死险道。历境验心。必如是而后已。是故华严以善财表证。其所历百城。参多知识。至于刀山火聚。亦迟回待劝而后入。及入之果得清凉大解脱门。此其策马绕石。令其熟视之谓耶。由是观之。佛祖殊无他长。盖能熟视世闲相者耳。世人所惊怖者。非生死祸患乎。佛祖乃欲令人于中证无生忍。且又明言于无生中妄见生灭。噫此果何谓哉。苟非熟视自到不疑之地。吾意虽慈尊善谕。殆亦难免惊怖也。余比以宏法罹难。上干 圣怒。如白日雷霆。闻者掩耳。自被逮以至出离。二百余日。备历苦事不可言。从始至终。自视一念欢喜心。竟未减于平昔。观者莫不惊异为非常。然而生死祸患。他人故为余惊矣。及视余不减欢喜心。乃又惊。余不惊其所惊。而人惊其所不惊。是或有道焉。奇侍者。不远三千里赴难。问余于幽狱。已而荷蒙 圣恩。贬窜岭南。奇乃伴行舟中。遂书此为别。嗟乎。生死险道。正在所惊。其无闻我欢喜心如梦事耶。异时验子于寂灭场中。无以今日之言为梦语。 示无隐桂禅人 明桂西蜀李氏子。年十七出家。参伏牛法光和尚。礼清凉。感文殊光相。烧一指供养。如京谒遍融禅师。从古梅座主听讲。复从大方宗师请益机缘。访余于东海海印道场。受金刚宝戒。余观其骨气孤硬。可为法门标帜。第以名言厚习。不能洞发性真。初闻余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因字之曰。无隐。每为曲唱傍通。方便调伏者期年。一日闻唯心宗旨。恍然自信。遂誓归依。三阅寒暑。相从于患难。又期年丙申十月来五羊。依栖于垒壁者数月。余方观棱伽。拟令入室。冀入第一义。心忽有归省之思。余以为忠于法门。孝于师亲。其志一也。因示之曰。惟佛性之在缠。如神光之在目。虽明暗去来。而照礼独立。以障翳厚薄。故智用浅深。是故从上佛祖。必经多劫。事多知识。入多法门。然后得见性真。所以然者。如人被缚。自不能解。必假手于他。至若释然解脱。自在纵横受用处。又非解者所可与也。即称上根利智。有能一念顿悟自心。不从人得者。未必不由积累辛苦中来。如万里还家。入门一步。庆快平生。回视向之跋涉艰难。闲关险阻。依稀仿佛如梦中事然。且大通十劫。犹不现前。身子发心。中道退沮。在圣尚尔。况其它乎。是知信向此段大事因缘。能操久远之志。持毕竟之怀者。从古为难得。历观前修。拌舍身命。亲师择友。动则三二十年。乃至尽形毕寿。不以穷达改心易虑。以极愿力所持。穷劫而不化。千载如一日者。所以光明广大。一发则为人天师表。非苟然也。禅人以夙习般若闻熏之力。不忘所先。今幸为佛子。历事法门。殷勤若是。苟能执金刚心。尽此形寿。乃至周遍恒沙。以极究竟菩提。不退初心。将布法云于火宅。圆智种于觉园。未必不以今日为因地也。子行矣。即归峨嵋。亲见普贤。傥问诸变化人。报言瘴海炎方。不减白银世界。无恙无恙。 促小师大义归家山侍养 余少读史。窃慕程婴公孙杵臼之为人。念曰。持此心为人臣子者。可谓不霟所生矣。及长出家。乃曰。吾佛为三界法王。四生慈父。苟能持二子之心。为弟子者。可谓不负己灵矣。及读传灯诸祖机缘。见神光之断臂。船子之覆舟。百丈之于马祖。杨岐之于慈明。叹曰。苟忘身为法。若诸老之为心者。何患祖道之不昌。法门之不振乎。嗟夫。丈夫处世。既不能尽命竭力。以事人主荣名显亲。即当为法王忠臣慈父孝子。易地皆然。又何屑屑以事龌龊乎。故予自知。有向上事以来。此心翩翩。负超世之思。即处樊笼游廛市。未尝不置身冰雪。千岩万壑中也。隆庆初。予居龙河讲肆。识妙峰师。于稠人中。睹其貌悴骨刚。知为法器。虽未语而心许之矣。万历癸亥。余北游上都。适遇于长安市。共坐龙华树下。一语而决生死。乃结伴同参。共游方外。过河中。山阴檀越。延之道院数月。是时宗尚童年。为沙弥。明年余同妙师。入清凉。置身万年冰雪中严寒彻骨。几死者数矣。时予幸有自信之地。越丁丑山阴檀越。以书抵清凉。属宗从事法门。因着入槽厂。宗跃然负米采薪。履水踏雪。百务惟先。日夜无隙。众皆推其精勤。然殊无短长。越辛巳冬。奉 慈旨。求 皇储。荐 先帝。建大会于台山。日集万指。宗独任点茶汤。昼则周旋不失一人。夜则以余力课诵。余始心知其力能荷负。第未察其信根耳。明年壬午春。台山会罢。余与妙师诀。师曰。某即不能荷锡相从。柰何吊影长途乎。乃目宗谓此子可代执役。因命宗曰。古人从师为法。誓死为期。尔其尽形竭力。傥中道志沮。当此生不面尔。其志之。明发。即理策东西。余同龙华老人。养痾于大行之障石岩。宗只身以从。百务惟勤。凡操食时。必侍立辍餐而后已。察意之可否。以为忧喜。予饱亦饱。予偶不欲食。则涕泗交颐。亦终日不餐也。余每每私察。久之如一日。因谓龙华老人。此子天性纯孝人也。子夏问孝。孔子曰色难。其是之谓乎。明年癸未。余即东蹈海上。藏修于牢山深处。人迹所不能至。神鬼之乡也。余因入那罗窟而居之。披荆榛。卧草莽。犯风涛。涉险阻。艰难辛苦。不可殚述。人不堪其忧。而宗实甘心焉。余亦将谓老死丘壑。无复人世矣。居三年丙戌。蒙 圣天子诏。为 慈圣圣母颁大藏经。布天下名山。及二牢焉。余乃喟然叹曰。因缘障道。往哲痛心。福始祸先。前修明诫。意欲避之。宗与同伴安桂二侍者。进曰。师即无意人世。岂不上念 圣心。所以隆重法门。为斯民之福利乎。余乃翻然念曰。惟我 圣天子仁孝 圣母慈恩。以法为社稷苍生福。某敢不竭躬尽瘁。以敷扬法化。上报 圣恩。法王忠臣。慈父孝子。实予所图。第此海峤遐陬。故称蔑戾。苟不等心死誓。何以转魔界而成佛土。尔辈试揣其衷。果能以法为心。毕命从事。则止之。否则去之。无使异日。作世谛流布。昧人天眼目也。安等唯唯。进曰。师唯何人。此惟何事。愿师安意。以道自任。为法忘情。我辈敢不视师为行止。余于是拜受慈命。克意建立。经营事务。无论巨细。一切委宗。而以安桂二人为知事。予但总其纲要耳。上赖 圣慈宠灵。不三年丛林告成。法道聿兴。四方衲子日益至。时则东海洋洋佛国之风焉。天人冥会。转化之机。盖亦神且速矣。山门供众。法物毕备。秋毫皆出宗心。建立规模。居然不减在昔。观者以为天降地涌将为东鄙法幢盛世永永福田也。竖立未几。狂魔竞作。己丑岁即遭侵挠。余所经涉。无论污辱。即祁寒溽暑。奔走于风尘道路。冒生死之际者。不可指陈。而此心一念孤光。未尝少易。宗辈之志愈益坚。三年如一日也。或谓余曰。古人言到处家山。以师高致。道眼视此。不啻轻尘聚沫。柰何惓惓于此。余曰。尝闻世之君子。以身殉国则死国。以身殉法则死法。今蒙 慈恩。以法见托。而且表扬 圣孝。其事虽异其命实均。避难不义。弃命不忠。不义不忠。何以为法。假而以此即有封疆尺寸之寄。苟临难而去之。又何以自处。宁效死而弗去。不为苟生以失经。或者唯唯。顷亦魔风顿息矣。又四年乙未。春二月。衅从中起。以魔事为借资。致 圣天子震怒。诏下金吾。逮及者众。是时安已先去。宗与桂共婴此难。余则以一死肩之。荷蒙 圣恩 诏遣雷阳。于是冬十月。出长安。与宗别。余观往事如梦游。亦未尝一语及世谛常情也。宗送余河梁。余乃谓之曰。丈夫处世。固不恋恋为儿女态。况吾释子。学出情法者乎。第尔从老人几二十年矣。老人固未尝以一语佛法累汝。不知汝于何处见老人乎。宗稽首曰。宗自事师以来。自知愚钝。不敢外求。上不见有佛祖。下不见有禅道。唯知作务供众生。于动静闲忙疾病祸患死生之际。止此一念。直观师心而已。是故师生则生。师死则死。余曰。我心无相。汝作么观。宗曰。师心若有相弟子则无今日也。余乃大笑而别。独携善侍者而南。明春三月抵雷阳。频岁饥荒。瘴疠大作。余坐尸陀林中。毒气炎蒸。交攻而至。殆者亦数矣。秋八月。奉檄来五羊。昔之在门者。亦接踵而至余见则诟骂曰。尔等各有出生死路脚跟。谁无一尺土。见我何为。皆痛斥而去。顷之宗亦自蒲中万里相寻。躬事爨煮。无闲在昔。粤省会亦遭疫疠。骸骼蔽野。余命宗率人亲捡埋葬。不下万余。作津济道场以拔之。会罢。促宗归曰。尔何恋恋于此耶。余生平志在忘生。以学出情法者。今虽荷戈行伍。何莫非佛事。万里比邻。太虚咫尺。以法界海慧观之。了无去来生死之迹。又何嗟嗟作梦中颠倒耶。但冀尔识心达本。以金刚焰。烁破历劫情尘。务使爱根习气缘影荡尽。毫无自欺。如此可谓不负佛恩。不辜本有。方是老人不负汝处也。否则抱佛而眠。犹不免为魔伴。况复守此幻身。而增空华障翳。究竟何为。且尔父母师长。今皆老矣。若弃彼取此。亦为法中之愚也。岂正信哉。尔其行矣。幸为谢诸故人。生当重相逢。死则长别离。异日常寂光中。回视今日。犹作梦中事也。尔其识之。无忘所嘱(丁酉仲春二十五日书于垒壁之旅泊齐)。 示洞闻乘禅人 洞闻法乘。夙负上根。初脱尘缘。遇水潦鹤。顷觉其非。遂弃去。入天目山。与性融首座辈。结庵居之。切磋己躬下事。坚忍数载。复参达观禅师。亲近有日。以厌喧求寂之念未忘。遂辞去。隐于罗溪。兹特谒老人于瘴乡。求心地法门。老人遵梵网经。为授金刚宝戒。乘五体投地。如泰山崩。为法之勤。一至于此。老人以久饮瘴烟。四大违损。乃闭关却迹。习静以休。乘亦礼拜归山。请授戒法。因示之曰。三世诸佛。历代祖师。与一切众生鳞介羽毛。乃至地狱三途。以极空散销沈。靡不眉毛厮结。不隔纤毫。其所同者。金刚心地。所异者情。想爱憎耳。由佛祖善用其心。故转秽邦成净土。化刀山为宝林。即剧苦辛酸。皆为极乐真境。此无他术。盖于此心中情想不生。爱憎无寄。譬如净目。彻见晴空。又何颠倒幻华。自生起灭哉。众生返此。无怪乎种种颠倒。自取其咎耳。佛祖怜愍此辈。特特出世一番。并无剩法与人。不过直指此心。令一切众生。当下知归。故毗卢老子。初坐菩提场。亦不过宣明过去十方三世诸佛此戒法耳。千华台上。叶叶释迦。亦不过禀明诸佛此心。宣传此戒法。即四十九年摇唇鼓舌。波波挈挈。为人委曲周旋者。亦不过普令众生。信受此戒法。及至末后拈花。天人瞪目而不知者。亦只迷此心戒耳。金色头陀。破颜微笑。乃至二十八传。递代授手。达磨西来。神光立雪。无言无说。盖亦分明直指此心戒耳。展转六传。至老卢俗汉子。柴担下闻金刚经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盖乃顿悟此戒。不从人得。不因师授。性自具足者也。又更有何奇特哉。及至黄梅印正。即解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因此黄梅老人。亦不柰伊何。只得无语归方丈。即三更密付。大似乌豆换人眼睛。岂此外更有奇特哉。从此儿孙满目。遍满寰中。得之者死。失之者生。千七百人。鼓簧播弄。亦不过递相发明此心地法门。岂此心外别求妙悟耶。若离此外别求。即堕外道邪径。故梵网经。云卢舍那佛心地。初发心中所诵。一名戒光明金刚宝戒。是一切佛本源。一切菩萨本源。佛性种子。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一切意识色心。是情是心。皆入佛性戒中。又云众生受佛戒。即入诸佛位。位同大觉已。真是诸佛子。故五十五位进修。未见佛性。皆堕涂程。及至末后等觉位中。乃云。是人始获金刚心中。初干慧地。到此直入佛性海中。由是观之。从凡入圣。成佛作祖之要。舍此金刚心外。岂复更有剩法耶。是知此戒不易悟。悟则名为住位。不易行。行则名为行位。不易通。通则名为向位。不易净。净则名为登地位。不易忘。忘则名为人佛位矣。法乘今日。诚当自揣。以何心为出家。以何心为参师访友。以何心为乐求佛法。以何心而愿受此戒。苟得其心。则三世诸佛。历代祖师。普及一切众生。一齐向老人一毛端头放光动地。则汝二六时中。与诸圣凡眉毛厮结也。此则是名真持戒者。否则险。险则堕。参参参(洞闻初礼铁嘴兰风为师。此云水潦鹤者。指兰风也)。 示优婆塞结念佛社 惟吾佛住世。说法利生。四众人等。各皆得度。随机教化。各有方便。普令获益。譬若时雨。三草二木。无不蒙润。随分充足。各得生长。是故法有千差。源无二致。然以佛性而观众生。则无一生而不可度。以自心而观佛性。则无一人而不可修。但众生自迷而不知。又无真正善知识开导。故甘堕沉沦。枉受辛苦耳。所以卢祖初至。黄梅问何处人。答曰。岭南人。黄梅道。獦獠亦有佛性耶。祖曰。人有南北。佛性岂有二耶。自此一语。如雷惊群蛰。流布人闲。知之者希。悟之者鲜。是则岭南为禅道佛法之源头。爰自卢祖演化。道被中原。而门庭之前。竟埋荒草。寥寥几千载矣。谈者皆谓非善根地。是不达佛性之旨耳。余蒙 恩遣雷阳。以丙申春。至秋来五羊。垒壁闲注棱伽经完。戊戌夏。即为诸来弟子演说。每一座中。见诸善男子辈。亹亹而来。余深嘉之。未几有善士十余人作礼。愿乞教授优婆塞五戒法。余欣然应请。即为羯磨。自是归心日诚。听法弥笃。余哀其未悟。愍其不达进修自度工夫。因授以念佛三昧。教以专心净业。痛厌苦缘。归向极乐。月会以期。立有规制。以三时称名礼诵忏悔为行。欲令信心日诚。罪障日消。必以往生为愿。果能此道。虽在尘劳。可谓生不虚生。死不浪死。岂非真实功行哉。然佛者觉也。即众生之佛性。以迷之而为众生。悟之即名为佛。今所念之佛。即自性弥陀。所求净土。即唯心极乐。诸人苟能念念不忘。心心弥陀出现。步步极乐家乡。又何必远企于十万亿国之外。别有净土可归耶。所以道。心净则土亦净。心秽则土亦秽。是则一念恶心起。刀林剑树枞然。一念善心生。宝地华池宛尔。天堂地狱。又岂外于此心哉。诸善男子。各谛思惟。应当痛念生死事大。无常迅速。一失人身。万劫难复。日月如流。时不可待。傥负此缘。当面错过。大限临头。悔之何及。各宜努力。珍重珍重。 示真遇禅人 禅人真遇。生长卢陵。弃妻子出家。乐远离行。志向名山。参访知识。幻人以幻业迁讹至岭海。禅人因得来参。顷辞往普陀礼达观师。授以毗舍浮佛偈。复持来五羊。幻人于幻化场中。作如幻佛事。开诸幻众。说如幻法门。禅人作礼请益。幻人乃依如幻三昧。为说一切诸法皆如幻梦境界。而开示之曰。善哉佛子。当善思惟。一切诸佛依幻力而示现。一切菩萨依幻力而修持。一切二乘依幻力而趣寂。一切外道依幻力而昏迷。一切众生依幻力而生死。若夫天宫净土。依幻力而建立。琼林宝树依幻力而敷荣。铁床铜柱依幻力而施设。镬汤垆炭依幻力而沸腾。鳞甲羽毛依幻力而飞潜。蠢蠕蛸翘依幻力而动息。以极三世诸佛之所证。六代祖师之所传。总不出此幻网。三昧禅人安得而逃之耶。汝试谛思何因而落生死。何因而入母胎。何因而汩没爱缠。何因而愿出沉沦。何因而发足超方。何因而参访知识。何因而履名山登福地。穿丛林入保社。今年而南海。明年而五台。后年而峨眉。汝将遍历寰中。纵经尘劫。穷尽十方微尘国土。承事十方诸大知识。总皆不出幻化门头。非究竟真实处也。然虽如是。唤作迷头认影。不访就路还家。苟能一步踏断幻结。则无边幻网。一时顿裂。无涯幻海。一时顿枯。无量幻业。一时顿消。无边幻行。一时顿得。无量幻生。一时顿度。此则是名以幻修幻。所谓众生幻心。还依幻灭者也。其或未然。则纵经三生六十劫。以文殊为父。观音为母。普贤为师。而欲恃此亲因。以求出生死事。远之远矣。汝谛思惟。其无谓我为幻化人。非真实语也。参参。 示优婆塞易真潭 佛性善根。如草种在地。但有土处。莫不有之。若遇时雨。靡不发生。第雨有早晚。故生有迟速耳。人人皆有善根种子。若遇大善知识开导。如时雨降。则勃然生芽。抽条长干。开花结实。鲜不成就。所谓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未有无因而招果者。此从上佛祖教化门头。贵在观根逗机。善为开导。使其自性成熟。非有别法。以夸诞众生也。善土易真潭。生在边地。长于尘劳。汩汩口体不暇。安有留心出世。切念生死事大乎。自非夙种善根深厚。油然于中而不容己者。何乃遇缘即发。不待教而能若是耳。余初贬雷阳。未度岭时。谈者谓边俗好鬼。而啖血食。绝无善人。且据佛言。边地下贱。篾戾车种。以为六难。以其断绝佛种。破灭善根。不闻三宝名字故。余以为实然。顷过电白。见潭携善士数辈。头面作礼。余甚异之。及过苦藤岭。诛茅茨施茶结缘。盖潭创为佛事。集众信而为之者。此则不因开导而自为之。岂非善根纯熟。时节因缘已至。有不能自止。触事而现。遇缘而成者耶。由是观之。佛性未必尽善。魔性未必尽恶。随其所习。故有异耳。佛说边地恶种。盖言其重者。欲人生正信。生中国。闻正法故也。余见潭纯诚笃信。创建善缘。足见佛法广大。不难行于边地。乃作疏。命潭与二三善友。同心一力。果期年而功成。三年而化行。即今海外。路人皆作佛事。将转魔界。而成佛界。未必不从此一人一事倡始也。一阴以至坚冰。一阳而炎赫日。造化之机如此。道化之机亦然。佛言。无佛法处。建立三宝。非菩萨人不能克成。梵语菩萨。此云大心众生。潭岂非大心众生耶。若从此增进。信心不退。善根转深。勇猛精进。顿悟本心。即永断生死。一超直入。菩提彼岸。未必不从今日出门一步。为初地也。但办肯心。决不相赚。勉之。 示本净贵禅人 禅人宝贵。以守护佛法为心。初书金字法华诸经。募造旃檀释迦弥陀二圣像成。居端州之鼎湖。时往来五羊。稽首请益。予示之曰。吾佛有言。诸法从缘生。诸法从缘灭。是知一切诸法。缘会而生。缘会而生。则未生无有。未生无有。则虽有而性常自空。性空则诸法本无自性矣。故曰。知法常无性。佛种从缘起。能达缘起无性者。则为成佛真种矣。善哉佛子。汝之所书诸经者法也。所造旃檀如来者佛也。以汝之信力为因。托诸所化为缘。是则佛从缘起而法亦从缘起。于法性中法即佛。而佛即法也。第不审果了此法性空乎。性不空乎。若言其性空。则现见佛之相好庄严。毕竟光明炽盛。赩如宝山。而华严八十一卷灵文。三十九品之次第。五周因果之行布。四十二位之森严。不欠一字。法华之三周授记。忏法之诸佛洪名。不少一人。灿然满目。焕乎全彰。谓之性空无物可乎。若言其性不空。方其缘之聚也。则纸自纸。墨自墨。金自金。而香自香。如是纸墨。皆为世谛流布。如是金香。皆为恶业庄严。如是佛法之名。又何从而有耶。求其本无。则性自空矣。方其今之缘聚也。即以世谛之金香而为佛。即以世谛之纸墨而为经。然纸墨之相不异当时。体不增于昔日。而佛法之名既彰。则敬慢之心悬隔。其助成之人。虽不改于故武。而善恶之机天渊矣。由是观之。则一切诸法。本无自性。从缘会而生者明矣。斯则能达此佛此法。本无自性。则为成佛真种矣。而汝所作种种诸胜缘。不审达无性而作耶。不达无性而作耶。由作而后得无性耶。若达无性而作。则佛法在己而不在物。若不达无性而作。则佛法在物而不在己。若由作而后达无性者。则己与物皆无性矣。达己无性。则无能作之人。达法无性。则无所作之法。人法双空。是非齐泯。则己与物皆无迹矣。又从何而分别耶。如是则功德不可思议。菩提亦不可思议。佛子。如是而知。则为真知。如是而作。则为妙行。否则以思惟心而作难思之佛事。譬如手把萤火而烧须弥。只益自劳。又何从而究竟耶。善哉佛子。谛观法王法。法王法如是。应如是作。应如是持。可谓善超诸有矣。 示法锦禅人 法锦自言性多嗔习。老人因以方便调伏。而示之以忍辱法门。更为开导之曰。永嘉大师有言。我师得见然灯佛。多劫曾为忍辱仙。是知忍之一行。为成佛之第一妙行也。故我师释迦老子。生生世世。为提婆达多之所谤害。至于今生出世种种破法。无所不至。甚而杀害其命者非一。及法华会上为其授记作佛。且曰。我之三十二相。八十种好。胜妙功德。皆由提婆达多善知识故之所成就。岂非以忍之一行。为成佛之要行耶。又云。昔我于歌利王割截身体。我于尔时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然灯佛即不与我授记。由是观之。一切众生生死苦具。皆以有我而成无上菩提。福慧庄严。皆以无我而至。以我与物敌故是非生。是非生则爱憎立。爱憎立则喜怒滋。自性浊而心地昏。心地昏则诸恶长。诸恶长则众苦集。众苦集而生死长矣。是皆从我之所致。甚矣我之为害。譬如严城坚兵岂易破哉。老氏有言曰。柔胜刚。弱胜强。此盖忍行之初地也。众生恃其我见坚牢难破。所以一言之逆不能受。一事之违不能安。一饥一寒之不能耐。一念之欲不能净。斯皆不知忍之之方。徒增我见之执耳。所以佛教诸弟子修和合行。又曰。苦法忍苦法智。又曰。无生法忍。八地乃得。是知从生法忍忍至无生。则妙行圆佛果成矣。忍之一行岂浅浅哉。故曰。凡有所作皆当忍之。是则举心动念处以忍试之。举足动步处以忍先之。折旋动容处以忍持之。喜怒哀乐处以忍验之。如斯则心有不敢妄动。身有不敢妄作。事有不敢妄为。情有不敢妄发。故老氏曰。不敢为天下先。不敢即忍之异名。由不敢为天下先。故忍为成佛第一行。如此则忍大而我小。故忍能衣被于我亦能衣被于物。自利利他之德无出此者。故曰。柔和忍辱衣。谓是故也。禅人求法语。故余题之曰。忍辱为衣。禅人勉而行之。其无以为口头话。且又无以此博饭具也。 憨山老人梦游集卷第二 [book_title]卷第三 憨山老人梦游集卷第三 侍 者  福 善 日录 门 人  通 炯 编辑 岭南弟子 刘起相 重较 法语 示性淳禅人 若论此事。如青天白日。十字街头。长安路上。往往来来。谁不睹面相呈。何曾瞒昧丝毫。又如杲日丽天。山河大地。草木昆虫。鳞甲羽毛。飞潜动植。谁不通同受用。至若生盲。虽从来不见。亦未尝不蒙利益也。何独于汝分上有所欠缺隐昧。又劳汝费草鞋钱登山涉水。远远迢迢寻师觅友。偏向深山穷谷中求之。而后得耶。汝但自己不解。向脚跟下一步剿绝命根。被他无量劫来。种种戏论习气所弄。恰似白日被鬼迷之相。两眼睁睁。开口向人胡言乱语。竟不知从何处发来。亦不知谁之所使。终日竟夜。淹淹缠缠。随波逐浪。波波劫劫。更不知所作何事。亦不知自己本来是甚么人。及至忽然梦省。亦自大生惭愧。甚至扼腕顿足切齿椎心。恨不能[囗@力]地跳向佛祖顶[宁*页]上行。及乎遇境逢缘。眨眼之闲。不觉堕入黑山鬼窟去也。此乃天下有志学道之人通病。岂独禅人为然。然其病根。直在不了自心。但为习气所弄耳。老人生平有志此一大事。恨般若缘浅。习气偏厚。又无如古之真正明眼知识垆鞴。且自发志出家。操方学道以来。以至入山冰雪寒岩。一至万死一生之地。于中种种伎俩知解。向者里一毫用不着。唯独于冷地纳被蒙头时。忽然觑得父母未生前一点消息。便回视昔之种种颠倒。皆梦中事耳。且复自恨为他业缘牵引。堕入种种幻化境界。至滨万死而获一生。所赖冻饿中博得一点孤光。处处受用。种种逆顺境界。以此为垆冶钳锤。煅炼习气。粗重缘影尘垢耳。即今生死关头未知何如。禅道佛法。未必能会。至若的信自心。不向他求一着。以此为消磨岁月之具。其它复何容启齿哉。禅人今且行矣。即求老人法语。一似含元殿里觅长安。若向自己脚根未动步一着解。提得起。放得下。乃至日用见色闻声。未开眼时。未入耳时。早能耳亲眼辨。决不向生死窠中。习气队里。头出头没。此所谓不涉途程。一步早已超过。则佛祖亦无挨身处。阎老子岂柰伊何。如此。方不负雪浪开导之恩。亦不负自己百劫千生带来者一点种子。不被三毒习气熏蒸烂。亦不负老人今日向戈戟场中为汝出气。其或未然。纵使学得三藏十二部更有何益。如昔为人纵能穿衣吃饭。更唤作甚么人。即老人今日之语。大以木人穿靴。石女戴帽耳。古人云。初秋行脚。汝等诸人。只须向万里无寸草处去。且道如何是寸草处。参参参。 示妙湛座主 从上古人出家。本为生死大事。即佛祖出世。亦特为开示此事而已。非于生死外别有佛法。非于佛法外别有生死。所谓迷之则生死始。悟之则轮回息。是知古人参求。只在生死路头讨端的求究竟。非离此外。别于纸墨文字三乘十二教中。当作奇特事也。所以达磨西来不立文字。只在了悟自心。以此心为一切圣凡十界依正之根本也。全悟此心则为至圣大乘。少悟即为二乘。不悟即为凡夫。若悟而不存。证而无得。即为超圣凡出生死之向上一路矣。近代学人去圣逾远。不见古人真实行履。向日用现前境界。生死岸头一一透过。即此日用。不离一法。不住一法。处处不轻放过。便是真切工夫。即此目前一切声色逆顺。爱憎境界。一一透得过处。便是真实悟门。即此悟处头头法法。便是真实佛法。非是听座主撞钟击鼓。登华座。开大口。学野干鸣。侧耳低头。闭目披衣时。方为佛法也。所以善财童子。南历百城。参礼佛刹微尘数诸善知识。故得开悟。尘尘刹刹诸解脱法门。然法门固无论。即善知识。安得有刹尘之多多耶。殊不知刹刹尘尘者。乃吾人日用妄想念虑情尘也。苟能于日用起心动念处。情根固结处。爱憎交错难解处。贪嗔痴慢种种习气难消磨处。就于根本痛处札锥。一一勘破。一一透过。如此便是真实知识。当下即登无碍自在大解脱无上法门。舍此外更有何知识可参。更有甚奇特法门可入耶。 示灵洲镜上人 余昔游海门。登妙高峰。入无际三昧。入棱伽室。睹东坡老人。代张方平手书棱伽经。与佛印禅师留作金山常住。是时举身毛孔。熙怡悦豫。如春生百草。不自知其所以然也。及后览教乘印证。乃知为习气横发于中。熏然不自觉耳。自尔行脚云水闲。此海阔天空虚明昭旷之境。时时如大圆镜。悬于眉睫闲也。顷为幻业所弄。直走瘴乡。舟行过曹溪口。下浈阳峡。经小金山。而抵羊城。未暇登眺。戊戌秋日。始得览其胜。与镜心上人。过东坡堂。读悟前身诗。又爽然自失。恍然若睹旧游。是知天地一幻具。万法一幻丛。出没一幻迹。死生一幻场。江山一幻境。鳞甲羽毛一幻物。圣凡一幻众。尔我一幻遇耳。上人降心白法。日诵金刚经以为定课。旧染顿祛。心光渐朗。盖肯于刮垢磨光。非泛泛波流业海者比也。顷持卷索法语。为进修之资。老人猛思昔游海门故事。今此地见东坡如前身。因叹人生生死幻化去来梦事。若以法界海慧照之。则三际十方。当下平等。天宫净土。一道齐平。心佛众生。了无差别。镬汤垆炭。实际清凉。草树庭莎。风帆沙鸟。烟云变状。日月升沈。举目对扬。无非普现色身三昧也。吾学道人。所贵金刚正眼。烁破无明痴暗。焕发本有智慧光明。拈向现前日用。欬唾掉臂。扬眉瞬目之际。拈匙举箸之闲。顿显自性无垢法身。是称为得解脱人。即如空生悟般若时。涕泪悲泣对佛。自谓实无有得名阿罗汉也。一切世闲。所有诸法。岂有过此般若者哉。然般若非他。即吾人心镜之光耳。永嘉云。比来尘镜未曾磨。今日分明方剖析。上人号曰镜心。是以心为镜耶。是以镜照心耶。若以心为镜。则老卢道。明镜亦非台。非台则无镜可寄。若以镜照心。心本无相。又何从而照之耶。如此非心则非镜。非镜则非心。心镜两非。名从何立。如此则上人名是假名。名假则真亦非真。是则所读之般若。又岂有文言字句。寄于齿颊之端耶。上人苟能悟此法门。则江光水色。鸟语潮音。皆演般若实相。晨钟暮鼓。送往迎来。皆空生晏坐石室见法身时也。如此则东坡之所书棱伽。佛印之杀青灾木。与老人今日荷三生之缘。重过此山。上人偶拈此卷以请益。莫道又是前身梦语也。经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上人苟能不昧本因。当习气横发。试取此卷读之。不觉妄想颠倒情尘。自然冰消瓦解矣。 示欧生伯羽 尝谓一切圣凡靡。不皆以志愿成就世出世业。是知吾人有志于性命者。志出生死。有志于功名富贵者。志入生死也。吾师有言。广大智海。变而为生死业海。宝明妙性昧。而为贪嗔痴慢生死之业性。由是观之。吾人之性。真妄之源既已不二。苟知由贪嗔痴而入生死。即可用贪嗔痴而出生死矣。谚语有之。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余居常每念勾践因会稽之耻。志复吴仇。乃卧薪尝胆二十余年。衣不重彩。食不重味。竟灭吴以霸。吾学道人。视历劫生死。幽囚困辱于三界牢狱。岂直会稽之耻。贪嗔痴慢。夺吾妙性之光。破我涅盘之宅。岂直吴仇。吾人怡然如饴。而与之嬉戏游宴于其闲。略无惭耻奋恨之心。可谓大不知本矣。其自视也。可称大丈夫哉。伯羽有志于此。当为切齿。 示冯生文孺(庚子) 学道人第一要发决定长远之志。乃至尽此形寿。以极三生五生十生百生千生万生。以至劫劫生生直是一定以悟为期。若不悟此心决定不休。纵然堕落地狱三途。或经炉胎马腹。誓愿不舍此决定成佛之志。亦不以苦故退失今日之信心。譬如有人发心。有万里之行。决定以所至之处为的。从今日出门发足一步。直至入彼所至之门。亲彼所求之人。以至升堂入室。与之交欢浃洽。以极忘形而后已。如此方称有决定志也。苟无此判然决定之志。只说出门要去。回顾目前。种种所爱放不下。或因循延挨。口去心不去。或者幸有亲朋大力之人。促发出门。及乎上了路头。悠悠荡荡。或遇歌管队里。富贵场中。贪恋耳目近玩。忘却未出门的念头。邈然不知所向往。或中道缘差。撞遇恶友恶缘。弄得囊空资竭。加之疾病缠绵。进退回惶。生无量苦。或身体疲顿。久沐风霜不柰劳苦。便生退还之念。或将近及门。遇见一机一境一事之差。或讹言误听以为实。使其将见而不及见其人。临门而不得入其室。如此者举皆枉费辛勤。终无实到究竟之地盖缘初发心时。无决定志耳。苟如此欲作世闲小小功名事业。亦不能成。何况无上佛道。了死生。证菩提乎。故曰。佛道长远。久受勤苦。乃可得成。岂可取近效。求速就哉。虽然如是。有决定之志。更须要真实之见。若知见不真。志其所不当志行其所不当行。亦更枉用工矣。吾人求道既有此志。须要的信自心。当体是佛。本来清净无物。本来光明广大。如此所以日用现前不得受用者。只为彼此幻妄。四大拘蔽。介尔妄想浮心遮障。难得透彻。过此生死关捩子。不啻若干生万劫之远也。吾人既知此心。谛信不疑。今日发心。定要以悟为期。即从今日发心做工夫。便是出门第一步。今日亲承善知识开导。便是促发之者。至其促发上路。途中种种境界。种种辛勤。种种迟回。留连不留连。退惰不退惰。皆在学人自己脚跟底本分上忖量。皆非善知识所可与也。冯生文孺。有志于此。剔起眉毛。且看脚跟下最初出门一步。 示曾生六符(壬寅) 圣人用心如镜。不将不迎。来无所粘。去无踪迹。以其至虚而应万有也。故老子有言。不出户知天下。岂妄想思虑机变智巧揣摩所能及哉。所谓廓然大公。圣人之心也。古今智巧机变之士。自谓思无不致。智不可及。故饰智自愚。是心光未透。本体未明。堕于无明妄想网中。而将以为智大。若持萤火而与赫日争光也。曾生志道。当以此自勉。 示赞侍者 侍者真赞。写余小像。焚香作礼。请说法语。老人蓦拈拄杖趁之曰。尔朝夕执侍。尚不自知生尊重想。又何以纸墨画像为师范乎。每亲闻法教。如春风度耳。又何以纸上陈言为准则乎。尔自发心出家。求出离相。而不决志修远离行。果真出家。实为生死乎。尔自心痴迷。向外驰求。不知顿歇狂心。为成佛秘要。区区执幻妄为真实。迷头认影。了无出期。即老人坐向汝胸中。尔亦作热病想耳。佛言。狂心不歇。歇即菩提。胜净明心。本非外得。果能如此。可称坐参。不劳遍礼知识。自入无量法门也。是则名为随顺觉性。又何以包裹老人为。尔自思惟。二六时中。除却穿衣吃饭。迎宾待客。折旋俯仰。咳唾掉臂。杂谈戏论处。如何是自己本来面目。者里参透。许汝觑见老人一茎眉其或未然。对面千里。 示明哲禅人 余被放之四年。己亥夏。讲棱伽新疏于五羊之青门旅泊庵。禅人不远数千里。参余于瘴乡。余视其谨悫。命典斋食。且将令知三德而调六和。摄一心而修万行也。禅人唯命是听。勤力半载余矣。适饮瘴烟浸染成疾。自视四大不支。难堪众务。乃乞度岭北。寻乐地以休养辞行。老人因而勉之曰。尔岂以苦乐为异地。死生有彼此哉。殊不知四大为假借。苦乐为幻场。死生为夜旦。亦不知心乃众恶之源。身为众苦之本也。原自迷心为识。执妄为身。颠倒死生。出没苦道。曾不知几千万劫。譬如梦驰险道。怖畏张惶。求脱而不能。欲离而不得。忧愁悲楚。望救无门。疲顿精神。暂息无术。自谓终堕沉沦。尔乃甘心汩没矣。又安知极力而呼。猛然勃跳。而大觉之。则向之悲楚辛酸。皆成笑具。以今既觉。与向之求脱。何异天壤哉。即尔而观。今之病苦呻吟。作去就求脱之想。正若梦中事耳。不能自呼而觉。余为大呼而汝犹不知。是薾然长夜。终无惺眼之时矣。柰何以幻妄而甘苦辛。认梦想而为真宅。今既遇呼而不觉。舍此而谁又呼之耶。嗟嗟。蒙冥颠倒长夜。欲求睹慧日之光。如今日之缘者。难之难矣。尔试思之。忽然猛省。回头转脑。生死情关。顿然迸裂。便是破梦宅出险道之时也。 示舒中安禅人住山 舒中禅人。将诛茆南岳。请益山居法要。老人因示之曰。夫道不在山。而居山必先见道。见山忘道。山即障根见道忘山。触目随缘。无非是道。此古德名言。永嘉之谛训也。子今志欲居山。是见道而后居耶。是居之而后见道耶。若见道而后居。居则有住。住则道非真道。若欲居山而后见道。道本无住。住则道不在山也。子将以何为道。而又何所居也。子徒以山为山。殊不知日用现前。身心境界皆山也。教云。生老病死四山所逼。又云五蕴山。又云人我山。又云涅盘山。然涅盘心也。人我境也。五蕴身心。乃生老病死之窟穴也。梵语涅盘。此云寂灭。幻妄身心境界。总属动乱。原其本致。则真妄不二。动静皆如。但以迷悟之分。故有圣凡之别。迷之则涅盘而成生死。悟之则生死而证涅盘。是知五蕴人我之山。元是涅盘安宅也。斯则一切圣凡出生入死。未尝不居此山。而子之寝处长夜于此久矣。夫何今欲居之耶。若以欣厌取舍。为入道之资。是犹避溺而投火也。故曰。我欲逃之逃不得。大方之外皆充塞。又曰。狂心不歇。歇即菩提。入道之要。唯在歇狂心。泯见闻。绝知解。忘能所。息是非。寂灭此心。政不在逃形山谷。饱食横眠。恣懒怠。长我慢。为道妙也。梵语头陀。此云抖擞。以其能抖擞客尘烦恼耳。但净其心。是诸佛道。子其勉之。 示极禅人(辛丑) 佛祖出世。但以本法示人。元无剩法。亦无实法。盖欲令人人自知本有而已。即三藏十二部历代祖师所指。无非欲人顿识本有。元不令向外驰求。以世人不知本分具足。将谓别有。乃于一切言教中求。公案上去参。纸墨文字上觅。以至种种伎俩。思惟计较。当作学佛法。把作参禅了生死。又作种种尘劳事业。当作出世功行。今日正眼看来。都没交涉。何也。皆是以思惟妄想造作。如梦中事耳。以未离心识故。古人云。损法财。灭功德。莫不由兹心意识。然无量劫来生死根株。栽向识情窠窟。且又滋之以爱水。培之以欲泥。熏之以无明之火。增长诸苦之芽。即有佛法知见。皆堕外道戏论。但增苦本。非出苦之要也。末法弟子。去圣时遥。不蒙明眼真正知识开示。往往自恃聪明。大生邪慢。不但以佛法知见凌人傲物。当作超佛越祖之秘。且复以世谛文言。外道经书。恶见议论。以口舌辩利驰骋机警。当作拨天关的手段。将谓阎老子定管束不得。亦不复知有世出世闲因果事。此盖由不识自心。不知本法。于己躬脚跟下一步。了不干涉。徒恃痴狂。增长梦中颠倒耳。禅人自出头来。便解恁么亲师择友。恁么苦行。种种因缘。而求佛道。是知本有而后发心耶。是不知本有。因发心后。由师友指示而求之耶。若知有而后发心。则不是恁么行脚。若从师友指教而后知。则又不必如此。依然痴狂外边走也。即今掩关书经的事。又作么生。且杂华乃入法界之经也。且道以何为法界。又作么生入。若能提起生铁心肠。睁开金刚眼睛。一脚踢翻生死牢笼。如脱锁狮子自在游行。看他善财初发心时。乍见文殊。打破此关捩子。便解摇摇摆摆。南历一百一十余城。参见刹尘知识。然后毗卢老子。亦不柰见。便得与法界等。与虚空等。与毗卢等。与普贤行愿等。若使渠最初不遇恁般人说破恁般事。将恐至今埋在一微尘中。牢牢紧闭。犹如大铁围山。又不止禅人今日之死关也。安能一生成办历劫因果。了却从前冤债哉。禅人不信老夫之言。试向一毛端头。拈起放下。横来竖去。时亲切着眼觑看。若果一眼觑透。方信老夫不欺汝。亦信毗卢老子不欺汝。历代祖师亦不欺汝。即汝自信本心。亦不自欺也。其或未然。试听末后句看。 示宗远禅人住山 余窜海外之五年。庚子春。宗远绍禅人。同庆堂福自南岳来。时悟心融佛岭干二子。皆在伴。老人以食息相与。结夏垒壁将半。复移居东华。解制后各。辞去。宗远稽首。乞一语为住山法要。老人挥汗以示之曰。夫入深山。住兰若。此从上佛祖第一入道因缘也。惟我本师释迦老子。弃舍金轮。辞亲割爱。走入雪山。万丈寒岩。埋身千尺。以至鹊巢其顶。芦穿其膝。犹不知六年冻饿。皮骨支持。苦空寂寞之状。又何如也。一旦睹明星而悟道。朗长夜而独明。便见天龙拱卫。神鬼钦崇。为天人师。作世闲眼。至今光照四天。道流百亿。闻名者喜。见相者归。王臣敬仰。有识倾心。梵宇琳宫。庄严殊丽。无分遐迩。百代如生。如此泽流而无穷。功垂而不朽者。皆从雪山六年冻饿中博来。只今后辈儿孙。四事受用不尽。此乃开天辟地一个住山样子也。自斯已降。法道东垂。若远公之莲社。僧远之胡床。五祖之破头。老卢之猎队。西江之隐山。石霜之枯木。凡载传灯列名僧史者。未有一人不向深山穷谷苦空寂寞中出。呜呼。世衰道微。人心不古。凡托迹空门。寄形袈裟者。靡不假我偷安。罔然不知出家竟为何事。将谓四事供养。应当受用。更不思生死大事。为出家儿第一要务也。古人出家专为生死一着。参师访友。发明己事。然后向深山穷谷。草衣木食。支折脚铛。煮脱粟饭。尽将从前业识影子。埽除荡净。不留一丝。单单的的提持向上一路。身如枯木。心似寒灰。直至大彻而后已。如此方称佛之真子。方能报佛深恩。禅人今发大勇猛心。以住山为志。只须放下诸缘。心如墙壁。单提一念。直欲上齐古人。必以发明生死大事为期。不明不已。切不可效时辈作偷安计。为养懒资也。行矣。为我前驱。诛茅岳麓。待老人酬偿债毕。以送余年也。其念之哉。 示念松通禅人 昔中峰禅师居天目。久参高峰。大事未明。乃立悬崖。抚孤松。七日遂大彻。即今崖松独峙。而追迹中峰者。几希。通禅人往于松下。诛茅结屋。居之三年。日诵华严为业。其精苦固有之。其期则过中峰远之远矣。若夫发明个事。则犹未也。达观禅师字之曰。念松。欲其不忘本耳。今禅人远问余于瘴乡。且别余去。将东游过支提。北入五台。寻文殊。万眷属中得一侣。傍金刚窟。诵华严满百部。以毕余生。临行乞一语为法要。余乃掀髯而笑曰。子作此见解。是犹涉海而求河浴也。以狭陋之习。而入广大法界。此其难矣。古德云。尽大地是一卷经。尽大地是沙门一只眼。以如是眼。读如是经。尽未来际。曾无闲歇。又何去来之相。彼此之见哉。华严以平等法界为宗。以无障碍为门。苟能悟此宗。入此门。无一物不播遮那之体。无一声不阐圆妙之音。无一时不修普贤之行。无一人不是刹尘知识。是则光网三昧。举目昭然。普眼真经。随念具足。举足下步。不离寂灭之场。居尘出尘。顿到般若之岸。子将何处觅五台。以何法为大经乎。故曰。我欲逃之逃不得。大方之外皆充塞。子如当念了却。又何必登山涉水。寻伴侣。诵文言。以了余生乎。若了生本无生。则住无所住。能悟无住之旨。自不作去来动静生灭之想。六祖大师。于无所住而生其心一语。打落从前百千万劫颠倒知见。子当于此。剔起眉毛高着眼看。切不得错落出门一步。全身入却荒草也。 示佛岭干首座刺血书华严经 余昔居东海那罗延窟。禅人自五台来谒。及余度岭之五羊。复从匡山来。慰余于瘴乡。余乍见如隔世亲。因观人闲梦幻如此。乃于诸来弟子辈。结夏垒壁闲。及解制日。干作礼白云。某将归东林。寻远公之芳躅。效莲社之清修。且愿刺血手书华严大经。以为庄严佛土之净业。愿乞一言开示。余曰。佛子谛听。尔以何为大经。以何为净业。尔以书写纸墨为经乎。语言文字为经乎。以运动折旋为净业乎。以点画分布为净业乎。若以书写纸墨为经。则市肆案牍无非大经。若以语言文字为经。则谈呼戏笑世俗文字无非妙理。斯则本无欠缺。又何庸书。若以运动折旋为净业。则日用寻常咳唾掉臂。无非观音入理之圆通。若以点画分布为净业。则迎宾待客。举箸拈匙。无非普贤之妙行。如是则本自具足。又何别求。舍此而言法行。是犹知二五而不知十也。虽然尽十方是常寂光。元无明昧。极法界是清净土。本没精粗。森罗万象。皆海印之灵文鳞甲羽毛。尽法身之真体。猿吟鸟噪。皆谈不二之圆音。雨施云行。尽显神通之妙用。如是则无背向。无去来。无取舍。无始终。三际为之不迁。十世圆成一念。此法界无尽藏也。尔欲于无尽藏中。徒以区区生灭心行。指色相庄严为法行。求净土之真因者。是以牛粪为栴檀。鱼目为意珠也。况一字法门。海墨书而不尽。尔欲以有限之四大。涓滴之身血。刹那之光阴。而欲写无尽之真经。作难思之佛事。是犹点染虚空。扪摸电影也。尔其参之。如其未然。试向五老峰头。谛观山色湖光。听鸟语溪声。与毗卢老子坐普光明殿。与十方无尽身云。刹尘海会。说法界普照修多罗时。有何差别。参参。 示怀愚修禅人 学人图修。自吴中一钵。走瘴乡。侍余二载余。余于戈戟场中而作佛事。修精持一念。作务为众先。昼夜无倦。始终如一日。余时时冷眼觑之。颇有衲子气息。念末法向袈裟下提持此事者。难得其人。心甚爱之。顷辞余欲参诸方知识。临行乃问四大本空。五蕴非有。病在甚么处。老人曰。病在没有处。因说此偈以助行脚。四大本空空是病。五蕴非有有成非。两头坐断无消息。始信家山到处归。 示西樵居士(吉水人) 圆觉经云。居一切时。不起妄念。于诸妄心。亦不息灭。住妄想境。不加了知。于无了知。不辨真实。此语古德。每每拈示学者。多落思惟窠臼。独中峰各注一不字。此金刚圈也。 示陈生资甫(吉水人) 孔子曰。知几其神乎。说者谓几者动之微。学者当于未动时着眼。方乃得力。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正好于六祖不思善。不思恶。如何是上座本来面目同。参。 文者心之章也。学者不达心体。强以陈言逗凑。是可为文乎。须向自己胸中流出。方始盖天盖地。 孟轲云。食色性也。此言似千七百则注脚。殊非章句家可知。 古人云。工夫在日用处。此死句也。今日坐在此语窠臼中。纵是有志之士。亦皆卖弄识神影子。非言者之过。执言之过耳。 宗镜云。声处全闻。见外无法。此语非透出毗卢顶[宁*页]上行者。定不知话头落处。 儒生有志于道者。独向禅中求做工夫。却不知念兹在兹。便是上乘初地。 夜气清明。摄心端坐。返观内照寂然不昧处。自见本来面目。毋自欺也。孔子云。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足知天下不欺者鲜矣。 飘风骤雨。飒然而至。试观风从何来。雨从何至。此观识得分明。万物在己。 譬如嘉苗望其秀实。贼蟊不除。难其成矣。不独世闲。丛林学道亦然。 示离际肇禅人 若论此事。本无向上向下。才涉思惟。便成剩法。何况以有所得心。入离言之实际乎。禅人果能决定以生死为大事。试将从前厌俗心念。乃至出家已来。所有一切闻见知识。及发参求本分事上日用工夫。着衣吃饭。折旋俯仰。动静闲忙。凡所经历目前种种境界。微细推求。毕竟以何为向上事。再将推求的心。谛实观察。毕竟落在甚么处。凡有落处。便成窠臼。即是生死窟穴。皆妄想边事。非实际也。经云。纵灭一切见闻觉知。内守幽闲。犹为法尘分别影事。古人目为黑山鬼窟。正是参禅大忌讳处。何况以生灭心。粗浮想象。入究竟际。远之远矣。所谓举心即错。动念即乖。若将不举心不动念。当作玄妙。又落玄妙窠臼。有僧问赵州。如何是玄中玄。州云。汝玄来多少时。僧云。玄之久矣。州云。若不是老僧。几乎玄杀。你看古人一语。如金刚王宝剑。断尽凡圣知见。如是观之。此事岂唇吻能道。纸墨文字可能形容。只在学人日用举心动念处。谛实观察。但有丝毫情见。乃至玄妙见解粘滞处。便是妄想影子。都落生死边际。非离际也。离际之际。名为实际。实际无际。无际则不落圣凡边际。圣凡不落。生死情亡。古人所谓一念不生。前后际断。断则无事矣。方名无事道人。事既无。又向甚么处求玄求妙。所谓但尽凡情。别无圣解。到此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大似哑子吃黄柏。难以吐露向人。禅人但办一片生铁心肠。如此一直行将去。不必将心待悟。亦不必计其岁月日时。只须将前后无量劫数。直下拈在目前。任他生死去来起灭。即此现前一念决定。不为他浮光幻影迁移。纵是刀山火聚。净土天宫。亦任他头出头没。此一念孤光。毕竟不被他摇夺。如此可称大力量人。方才是真正出家儿。不被生死笼罩。不被圣凡埋没。不被三际迁讹。如此始得名实相应。乃是真实离际也。禅人持此语。请正诸方明眼知识。切不可作禅道佛法会。 示怀愚修堂主 古德云。尽十方世界。通是衲僧一只眼。虚空万象鳞介羽毛洪纤巨细。通是大毗卢藏一卷经。以如是眼读如是经。尽未来际。不休不息。此普贤大士一毛孔中。最微最细少分佛事。一毛如此。况一一毛孔乎。正报毛孔如此。况依报世界微尘乎。一尘如此。况尘尘乎。且尘含巨刹。况尘尘之刹。刹刹之尘乎。以此深观则无边刹海。自他不隔于毫端。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此普贤之真经。能见此经。则为文殊之智眼。即以此眼。观尘中之众生。一一众生尽说此经。使之一一听者。当下了知一切圣凡。本来无二无别。吾人即具此眼。转此经。度此众生。虽云使尽大悲。行尽大愿。经刹尘劫。了无疲厌。纵然如是。亦非衲僧本分事。何以故。以净法界中。本无动摇去来。凡圣诸影像故。此殊胜影像尚无。况诸妄想知见。佛法禅道。种种取舍诸颠倒相。虚妄影耶。是知从上佛祖示人。只教歇却狂心。不从他觅。所谓但自怀中解垢衣。何劳向外夸精进。又云。但尽凡情。别无圣解。若作圣解。即堕群邪。以上神通妙用。皆本分事无奇特故。即此一味平常。何用别求佛法。 示了际禅人(丙午) 予中兴曹溪。重修宝林禅堂。以接纳四来。时量禅人发愿行乞以供大众。当结制初。禅人拈香请益。予因示之曰。诸佛利生妙行。原非一种。菩萨成佛妙门。本非一路。昔维摩大士。以一钵饭而为佛事。三万二千有量之众。食其食者皆入律行。且道至今钵盂仍旧。香饭如常。食之者律行何居。持米者神通何在。若于此透得。正所谓于食等者于法亦等。若透不得。更须参访知识。决择疑情。直至不疑之地。始与本地少分相应。其或未然。未免随波逐浪。所以僧参赵州。乃云学人乍入丛林。乞师指示。州云。吃粥也未。僧云。吃也。州云。洗钵盂去。其僧有省。禅人若于赵州说处。者僧省处会得。便与维摩方丈中诸上善人。把臂共行去也。 憨山老人梦游集卷第三 [book_title]卷第四 憨山老人梦游集卷第四 侍 者  福 善 日录 门 人  通 炯 编辑 岭南弟子 刘起相 重较 法语 示容玉居士(甲辰) 予居雷阳之三一庵。化州王居士容玉。请曰。弟子归心于道久矣。第志未专一。念生为名教。以忠孝为先。愧未能挂功名以忠人主。博儋石以孝慈亲。心有未安。故难定志。余曰然哉。夫忠孝之实。大道之本。人心之良也。安有舍忠孝而言道。背心性而言行哉。世儒概以吾佛氏之教。去人伦舍忠孝以为背驰。殊不知所背者迹。所向者心也。传曰。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人者仁也。性之德也。由是观之。论事亲而不知人。不名为孝。论知人而不知天。不名知人。言知天而不见性。则天亦茫然无据矣。是则心性在我。则为本然之天真也。能知天性之真。则为真人。以天真之孝。则为真孝子。能以见性之功自修。则为真修。以性真之乐娱亲则为妙行。以是为孝。孝之至矣。猥云以敬为重。而口体为轻者。抑又末矣。玉曰。弟子服膺明诲。见性之功诚大矣。以此娱亲。固所愿也。第望洋若海。渺无指归。捷径之功。乞师指示。余曰。古德有言。唯有径路修行。但念阿弥陀佛。梵语阿弥陀。此云无量寿。佛者觉也。乃吾人本然天真之觉性。尤见性之第一妙门也。原夫此性先天地不为老。后天地不为终。生死之所不变。代谢之所不迁。直超万物。无所终穷。故称无量寿。此寿非属于形骸修短岁月延促也。吾人能见此性。即名为佛。且佛非西方圣人之称。即吾入自性之真。而尧舜禹汤。盖天民之先觉者。斯则天民有待而能觉。圣人生之而先觉。此觉岂非佛性之觉耶。孟子所谓尧舜与人同耳。所同者此也。能觉此性。则人皆可以为尧舜。人既皆可以为尧舜。则人人皆可以作佛明矣。嗟嗟。世人拘拘一曲之见。未遇真人之教。而束于俗学。以耳食为至当。无怪乎茫然而不知归宿矣。玉曰。弟子蒙开示。信知自心是佛。自心作佛。不假外求。但不知作佛之旨。下手工夫。愿求示诲。余曰。吾人苟知自心是佛。当审因何而作众生盖众生与佛。如水与冰。心迷则佛作众生。心悟则众生是佛。如水成冰。冰融成水。换名不换体也。迷则不觉。不觉即众生。不迷则觉。觉即众生是佛。子欲求佛。但求自心。心若有迷。但须念佛。佛起即觉。觉则自性光明挺然独露。从前妄想。贪嗔痴等。当下冰消。业垢既消。则自心清净脱然无累。无则苦去乐存。祸去而福存矣。真乐既存。则无性而不乐。天福斯现。则所遇无不安。惟此真安至乐。岂口体之能致。富贵之可及哉。此所谓心净则佛土净。事心之功无外乎此。净土之资。亦不外于是。玉曰。弟子闻教心目开朗。如见归家道路。了无疑滞。第以念佛为孝。何以致此孝耶。是所未安。愿师指示。余曰。昔有孝子远出。其母有客至。望子不归。口啮其指子即心痛。知母忆念。遂即旋归。且母啮指而子心痛。以体同而心一也。子能了见自心。恍然觉悟自心即母心也。以己之觉。以觉其母。以己之念。愿母念之。母既爱子之形。岂不爱子之心耶。母若爱子之形。则形累而心苦。母若爱子之心。则形忘而心乐矣。且母子之心体一也。昔母念子。啮指而子心痛。今子念母忘形。而母心岂不安且乐耶。第恐子事心之功不笃。忘形之学不至。不能如母念子之切。感悦其母之心耳。故古之孝子。不以五鼎三牲之养。而易斑衣戏彩之乐。孝之大者在乐亲之心。非养亲之形也。世孝乃尔。傥能令母之余年。从此归心于净土。致享一日之乐。犹胜百年富贵。使母时怀戚戚之忧也。是则彼虽富贵而亲不乐。即乐而有所以不乐者存。今子以念佛而能令母心安且乐。乐且久。岂非无量寿耶。母寿无量。子寿亦无量。是净土在我而不在人。佛在心而不在迹矣。子其志之。 示自庵有禅人住山 佛言一切众生。流浪生死。皆是妄想颠倒以为根本。颠倒想灭。肯心自许。便是了生死出苦海的时节也。妄想不休。生死难出。故云。狂心不歇。歇即菩提。吾人果能顿歇狂心。便是出三界。破魔军。露地而坐。称为无事道人。铁面阎罗老子。纵有狠心毒手。亦无打算摸索处。往来纵横。自由自在。一大解脱人。恁么时节即唤成佛作祖。亦不耐听。又肯向厕溷中。与痴蝇作队。偷腥扑臭耶。十方世界。皆成净土。以大圆觉。为我伽蓝。身心充满其中。与十方诸佛把臂共游。得大自在。此则庵即是自。自即是庵。庵即是山。山即是人。无内无外。无彼无此。恁么则住无所住。行无所行。修无所修。方称自庵。若养懒痴睡。三生六十劫只为他人作奴郎耳。思之思之。 示庆云禅人 出家儿要明大事。第一。要真实为生死心切。第二。要发决定出生死志。第三。要拌一生至死不变之节。第四。要真知世闲是苦。极生厌离。第五。要亲近绝胜知识。具正知见。时时参请。承顺教诲。如教而行。精勤弗懈。不为五欲烦恼遮障。不为恶习所使。不为恶友所移。不为恶缘所夺。不以根钝自生退屈。如是发心。如是趋造。久久纯熟。自然与本所愿求。函盖相合。纵今生不能了悟。明见自心。即百劫千生。亦以今日为最初因地也。若不如是。但以狭劣知见。软暖习气。因循宴安。而欲以口头禅。狂妄心。秽浊气。邪见根。将为出家正业。以此望出苦海。是犹适越而之燕。却步而求前也。嗟嗟。末法正信者稀。禅人既知所向。当审知本心。以真实决定为第一义也。勉之勉之。 示如常禅人 佛言。辞亲出家。识心达本。解无为法。名曰沙门。常行二百五十戒。又曰。断欲去爱。识自心源。达佛深理。悟无为法。又曰。剃除须发而作沙门。受佛法者。去世资财。乞求取足。日中一食。树下一宿。慎不再矣。使人愚蔽者爱与欲也。如是之法。种种叮咛苦语。无非要为佛弟子者。最初出家。便以离欲为第一行耳。后世儿孙。身虽出家。心醉五欲。不知何患是远离法。何道是出苦道。缠绵昏迷而不自觉。且又矫饰威仪。诈现有德。外欺其人。内欺其心。包藏瑕疵而不自觉。欲求真心正念者。难其人也。净名云。直心为道场。如常有志求出离法。当以直心为第一义。珍重。 示小师德宗 尔自从老人游。二十余年。不独执事辛勤。即罹患难。走瘴乡。已三度矣。前已遣尔归家山。事师长。尔狂心不歇。复为予来。今闻尔师已作故物。尔竟不能生执巾瓶。死启手足。是可以称弟子乎。尔今即归。不思何以报师恩于冥冥乎。古人参师访友。端为成办道业。尔今从师二十余年。道业何在。古人羞见父母师友。尔道业无成。幸尔无父母师友。无寄羞地矣。祖师云。众生与佛无别。但众生多习气。佛祖清净无垢耳。尔事善知识。亲闻训诲。年亦老矣。尚然悠悠如此。竟不知此去。他时后日。又何面目见老僧乎。万一老僧如尔父母。恐尔此生亦无寄羞地也。念尔忠肝义胆。不减古人。昨读达观大师语。以田光比尔。如此则老僧何以报平生乎。所谓诸供养中。以法为最。今别复以此作供养以酬生平。尔其再无忘今日重别之言。临歧执手。叮咛珍重。 示慧侍者 佛以一大事因缘故。出现于世。欲令众生开示悟入佛之知见。然佛之知见。即众生之知见。众生知见。即生死知见。故曰。知见立知。即无明本。知见无见。斯即涅盘。斯则圣凡知见无二。而有迷悟不同者。过在立不立耳。祖师道。若立一尘。国破家亡。以其知见本无凡圣。但有立即有我。有我则诸障顿起。无我则万法平沈。是知我为生死之本也。岂特凡夫造贪嗔痴。而为我障。即一切圣人诸修行者。知见未忘尽属我障。尤为生死难拔之根。故二种障中。粗细不同。粗则易遣。细则难除。以其知见深潜根于心者难拔。故经云。存我觉我。俱名障碍。此正知见立知幽潜如命。不能自断者。所以古人三二十年苦心参学。纵然悟得自性具足。如寒潭皎月。静夜钟声。随扣击以无亏。触波澜而不散。犹是生死岸头事。此古人大不自欺处。傥欺己欺人。是自坏坏他也。侍者福慧。早从老人出家。初见老人时。一蠢蠢物耳。别去一十年。兹来更蠢蠢也。独尝喜其蠢蠢中。有惺惺不蠢处。此侍者以此蠢不蠢为命根。今来又五年。其蠢日增。其不蠢者亦潜滋暗长也。由是人视侍者蠢。侍者亦自视蠢更蠢。而人人不自知其为蠢也。今年夏老人从西粤回山。侍者忽出蠢状。老人大笑。其蠢无出头时。私谓此蠢人立蠢为己过也。苟能以此蠢自为受用地。亦颇自足。亦可了生死。亦不负出家行脚事。若以此更立其蠢。则病不止知见立知也。侍者若能推倒此蠢。不患不与老人眉毛厮结。 示邓司直 佛祖出世。说般若之法。教人修行。必以般若为本。般若梵语。华言智慧。以此智慧。乃吾人本有之佛性。又云自心。又云自性。此体本来无染。故曰清净。本来不昧。故曰光明。本来广大包容。故曰虚空。本来无妄。故曰一真。本来不动不变。故曰真如。又曰如如。本来圆满无所不照。故曰圆觉。本来寂灭。故曰涅盘。此在诸佛圆证。故称为大觉。又曰菩提。诸佛用之。故为神通妙用。菩萨修之。名为妙行。二乘得之。名为解脱。凡夫迷之。则为妄想业识。发而用之。则为贪嗔痴爱骄谄欺诈。造之为业。则为淫为杀为盗为妄。所取之果。则为刀为锯为铁为磨。乃至镬汤垆炭种种苦具。皆从此心之所变现。正若醒人无事。种种乐境。皆在目前。少时昏睡沉着。忽然梦在地狱。种种苦具事。一时备受辛酸楚毒。难堪难忍。正当求救而不可得。时堂前坐客喧哗未息。随有惊觉。呻吟而起。视其欢娱之境居然在目。而酒尚温肴尚热也。枕席之地未离。苦乐之境顿别。要之乐向外来。苦从中出。由是观之。天堂地狱之说。宛然出现于自心。又岂为幻怪哉。是皆迷自心之所至耳。经云。自心取自心。非幻成幻法。又曰。三界上下法。唯是一心作。以此观之。岂独佛法说一心。从上圣贤乃至一切九流异术。极而言之。至于有情无情。无不从此一心之所建立。但有大小多寡善恶邪正明昧之不同。所用之各异耳。故曰。山河大地。全露法王身。鳞甲羽毛。普现色身三昧。此皆般若之真光。吾人自心之影事也。吾人本有之心体。本来广大包容。清净光明之若此。目前交错杂沓陈列于四围者。种种境界色相。又皆吾心所现之若彼。吾人有此而不知固可哀矣。而且误取自心。以为贪爱之乐地。目悦之于美色。耳悦之于淫声。鼻悦之香。舌悦之味。身悦之触。心悦之法。又皆自心所出。又取之而为欢为乐。为贪嗔痴。为淫杀盗妄。而造作种种幻业。又招未来三途之剧苦。如人梦游而不觉。可不大哀欤。以其此心与诸佛同体无二。历代祖师悟明而不异者。独吾人具足而不知。如幻子逃逝而忘归。父母思而搜讨之。所以释迦出世。达磨西来。乃至曹溪所说三十余年。诸于流衍千七百则指示于人者。尽此事也。岂独老卢。即老人今日为司直所说者。亦此事也。司直与诸现前共闻见者。亦此事也。经云。唯此一事实。余二则非真。是知此一事外。皆成魔说。为戏论耳。是则诸佛全证若不出世。则辜负众生。诸祖悟之而不说法。则辜负诸佛。凡有闻者。而不信不解不受不行。则辜负自己。负众生者慢。负诸佛者堕。负自己者痴。斯则佛祖可负。而自己不可负。以其本有而不求。具足而不善用。譬如持珠作丐。可不谓之大哀欤。司直今者。身婴尘海。心堕迷途。忽然猛省。回头寻求此事。是犹持珠之子。耻与丐者为伍。心心向人求自足之方。老人顿以此法直指向渠。俨若指示衣底神珠。原是司直固有。亦非老人把似。以当人情世态也。然此如意宝珠。随求而应。种种事业受用境界。无不取足。至若求其随应之方。又在司直自心善互精勤。克苦之力耳。若果能自肯。极力自求。一旦豁然了悟。则将山河大地鳞介羽毛。与夫三世诸佛。历代祖师。及尧臻周孔事业。一口吸尽。不假他力。否则依然一梦想颠倒众生耳。又何以称为大丈夫哉。司直司直。宁可上负佛祖。下负老人。万万不可自负负君负亲也。老人今日所说般若。皆从上佛祖心地法门。即与六祖大师最初所说。不差一字。第最初闻者。唯尔一人。既以一人而当昔日千二百众。老人欢喜不禁。故亦为说般若之法。如吾佛祖所云。如为一人。众多亦然。邓生持此自利利他。未必不为广长舌也。 示妙光[纟-八]禅人 入道因缘。门路各别。但随夙习般若种性。浅深不一。有先顿弃文字。单提古德机缘话头而悟入者。有先从教中亲习种种修行妙门。而后抛却杂毒。专依观行而悟入者。如永嘉大师。于天台止观。顿见自心。如观掌果。及见曹溪。如脱索师子。老卢极尽神力。刚道得个如是如是而已。此即从上知识第一个样子也。玄禅人历遍诸方。久依讲肆。于佛乘教眼。已窥一班。若即其所窥。苟能刬去一切知见。文字习气。于离文字外。佛祖向上一路。单提力究。日夜参求。参到佛未出世。祖未西来。一着冷地。向自己胸中忽然迸出。如冷灰豆爆。是时方信一切诸法不出自心。转一切山河大地草芥尘毛皆为自己。如此任运。随宜作法施因缘。是则名为开甘露门。向佛祖顶[宁*页]上行也。若心志狭劣。将口头残茶剩饭。当作无上妙味。如此自救不了。又安敢言佛法知见乎。 示宽两行人 昔人为生死行脚。今人但行脚而不知生死。可哀之甚也。所谓日用而不知者此耳。其过在不知本有。若人知有。便知自重。知自重则不随物转。而能转物矣。诗有之曰。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要知非金刚心地。靡不为物所转者。既为物转。则随他去也。可称行脚衲子乎。宽两自北而南。来慰余数矣。不为艰难道路饥寒困苦所转。老人但知其脚跟劲。故称为铁脚。今见其心不移。故复以铁肠二字美之。然铁肠乃老人所知。其行脚事定非尔所知。若稍知行脚。便不恁么蓦直去也。老人愍其愚。而恐其所不知。故复以此书发付。再行脚去。若此后摸索鼻孔不着。他时异日。定难似今日相见也。 示如良禅人 佛言。剃除须发而作沙弥。离欲寂静最为第一。是知欲乃生死路头第一大事也。故切呵之戒之。离此便得安隐快乐。众生所以沉沦苦海。不得速登彼岸者。独欲为过患耳。佛言。诸苦所因贪欲为本。若灭贪欲无所依止。且三界为一切众生所依止之宅。而以欲为基址。尘劳聒聒。皆此为喧闹耳。今欲一离依止。便无所谓破三毒。出三界。破魔网。尔时如来一大欢喜。是知五欲不离。三界难破。我如来悲愁可知。要求寂静解脱难矣。如良少小出家。多方行脚。今遇老人发菩提心授沙弥戒。志修离欲行。此则愿出生死第一妙行也。第恐志不坚。行不力耳。佛言。久受勤苦。乃可得成。当决定志。直至成佛而后已。此乃真志离欲行也。 示周旸孺 周子请益法相宗旨。老人因揭六祖识智颂曰。大圆镜智性清净。平等性智心无病。妙观察智见非功。成所作智同圆镜。五八六七果因转。但转名言无实性。若于转处不留情。繁兴永处那伽定。此八句。发尽佛祖心髓。揭露性相根源。往往数宝算沙之徒。贪多嚼不烂。概视此为闲家具。曾无正眼觑之者。大可悯也。咸谓六祖不识字。不通教。何以道此。殊不知佛祖慧命。只有八个字包括无余。所谓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以唯心故。三界寂然。了无一物。以唯识故。万法枞然。盖万法从唯识变现耳。求之自心自性了不可得。所以佛祖教人。但言心外无片事可得。即黄梅夜半露出本来无一物。即此一语。十方三世诸佛。历代祖师。尽在里许擘不破。故衣钵止之。即二派五宗。都从此一语衍出。何曾有性相之分耶。及观识智颂略为注破。若约三界唯心。则无下口处。因迷此心变而为识。则失真如之名。但名阿赖耶识。亦名藏识。此识乃全体真如所变者。斯正所谓生灭与不生灭和合而成。乃真妄迷悟之根。生死凡圣之本。棱伽云。藏识海常住。境界风所动。洪波鼓冥壑。无有断绝时。既云藏识即阿赖耶。而又云常住。则本不动也。然所动者非藏识。特境界风耳。偈云。前境若无心亦无。是则取境界者。非藏识乃生灭心耳。此生灭心强名七识。其实是八识之动念。所谓生机。若此机一息。前境顿空。而六识纵能分别。亦无可寄矣。若前五识原无别体。但是藏识应缘之用。独能照境。不能分别。故曰同圆镜。其分别五尘者非五识。乃同时意识耳。故居有功。若不起分别。则见非功矣。由是观之。藏识本真。故曰性清净。其过在一念生心。是为心病。有生则有灭。惟此生灭。如水之流。非水外别有流也。但水不住之性。见有流相。有流则非湛渊之水明矣。故棱伽二种生住灭。谓相生住灭。流注生住灭。此二种生灭。总属藏识。生灭不灭。则前七识生。生灭若灭。则唯一精真。其真如之性自兹复矣。复则识不名识而名智。故曰心无病。六祖大师所颂。约转八识而成四智。大圆镜智藏识所转。平等性智七识所转。妙观察智六识所转。成所作智前五识转。以妄属藏识之用。故真亦同圆镜。然六七二识因中先转。五八一体至果乃圆。如此观之。识本非实。而妄有二用。故曰但转名言而已。换名不换体也。且此体不在禅定修行。唯在日用一切。圣凡同时转之。唯在留情不留情之闲。故有圣凡迷悟之别。周子有志于此。谛向日用转处着眼。试定当看。 示舒伯损 舒生伯损。有志于道。请益。因示之曰。老氏有言。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学者增长知见。以当进益。殊不知知见增而我见胜。我见胜则气益骄。气益骄则情愈荡。情荡则欲炽而性昏矣。性昏而道转远。是故为道者。以损为益也。吾人性本清净。了无一物。所谓纤尘不立性之体也。由是习染浓厚。发而为贪为嗔为痴为慢。故纵情物欲。物欲厚而性日昏。所谓有余之害也。今之为道者但损其有余。以复性之所不足。性体若足则道日光。由是发之。而为忠为孝为仁为义。推而广之。以治天下国家。则其利溥而德大。以致功名于不朽者。皆损之之益也。故在易卦损上益下曰益。损下益上曰损。苟不自知所损。徒以增长知见为学。则损益倒置。又何能以尽性哉。是故志道者损之为贵。 示文轸 仲尼有言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又曰。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且曰富若可求。不羞执鞭。既曰可求。而又曰富贵如浮云。果有求耶。果不求耶。盖曰。不义之富贵如浮云。甚言必不可求也。此君子有固穷之训。小人有斯滥之讥。吾圣人教人。以安命定志之本也。嗟嗟。世人不达大命之本。而岌岌穷达之场。未了性命之源。徒怀得失之念。得失惊心。则取舍异趣。而纷飞之念交错于胸中。欲求志定而理明。德新而业进。其可得乎。 示刘平子 向道不难。而难于发心。道不难学。而难于外求。道不难会。而难于拣择。道不难入。而难于自足。道不难悟。而难于求[纟-八]。学道之士。于此一一勘破。不被人瞒。心旷神怡。翛然独步。此之谓[纟-八]通之士也。 性相近。习相远。此语直示千古修行捷径。吾人苟知自性本近。唯因习而远。顿能把断要津。内习不容出外习不容入。两头坐断。中闲自孤。自孤处。正谓如有所立卓尔。若到卓尔独存之地。则性自复。 子舆有言。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虽然亦有心未尝不求。而问学不明者。何也。病在不放之放。求而不求。依稀仿佛。视之为匹似闲耳。苟知不放之放。则自不放。求之无求。则为真求。子舆氏见性明心。单传直指处。唯此而已。有志向道。以此为准。 道在日用而不知。道在目前而不见。以知日用而不知道。见目前而不见道。非道远人。人自远耳。故曰道在目前不是目前。法亦不离目前。非耳目之所到。苟能透过目前。逆顺关头。毁誉境上。不被牵绊。横身直过。如此用心。则圣人不在三代。今古不离一念矣。有志向道。初发心时。便从此入。 示欧嘉范 世以忠臣孝子为第一义。且曰。忠出于孝而始于事亲。语曰。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夫天即吾人本然之天性也。人之于世百凡可假。独事亲之念最真。以出乎天性故也。吾人既禀此性。而为人。不知天性之本然。则不知人之所当贵也。诚能知人之可贵。则于一切虚浮杂染垢浊之事。自不敢留滞于胸中。以障本有之虚明。一复本明。则圣贤在我。故曰道不远人。此之谓也。 示李子晋 人性本明。为物欲情尘之所昏蔽。故于日用而不自知。故曰。性相近习相远也。吾人苟有志于复性工夫。不必外求。但于日用见闻知觉习染物欲偏重处。念念克去。克之既久。物彻尘消。本明自露。譬如磨镜。垢净明现。然镜体本明非待磨而有也。凡有志向道工夫。当以克磨恶习。为入门初地。 示李子融 昔人云。割发宜及肤。翦爪宜侵体。言其切也。故学道之士。先须办长远不退之志。下一分笃实苦切工夫。如登万仞高山。不至极顶不已。步步努力。心心不退。不为毁誉倾动。不为是非摇夺。不为困横抑挫。如一人与万人敌。小有退怯。前功尽弃。又岂可以不坚固心。而至不退安乐之境界耶。 示欧嘉可 语曰。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此言道在日用至近而知之者希。古人谓除却着衣吃饭。更无别事。是则古今两闲之内。被穿衣吃饭瞒昧者多矣。傥不为其所瞒。则称豪杰之士矣。学道之士。不必向外别求[纟-八]妙。苟于日用一切境界。不被所瞒。从着衣吃饭处一眼看破。便是真实向上工夫。有志于道者。当从日用中做。 示梁腾霄 士君子处世。当其未遇。靡不志愿匡主庇民。建不朽之事业。至一登仕籍。但务立名为心。忘其所以为功。久则渐染时俗。心神浑浊。不觉流入富贵之途。甚则名亦无所顾忌。究其初心。不可得矣。何也。以最初志愿。不从根本实际中来。第为浮慕妄想而已。原非坚固不拔之志。安能立不朽之业哉。梁生腾霄。骨刚气逸。大非风尘中人。每从予游。闻一字一句。未尝不惊心惕虑。闲尝请益。予谓学者。固当求志于道德。凡志于道德者。必先究吾人根本实际。要从真性流出。此真性至广至大。光明清净。荡绝纤尘。此吾性之体。所谓仁也。此体之中。一尘不立。但有一念妄想。即属有我。有我则与物对。物我既分。人我两立。人我既立。则大同之体昏塞。不得为仁矣。本体昏塞。则诸妄皆作。纵有功名之志。皆从妄想发挥。凡有作为。皆非真实。根本既妄。则脚跟不稳。由是一入世缘。顿染流俗宜矣。梁生从今。当做自性工夫。从实际参究。傥于自性未能的究根本。但将六祖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如何是上座本来面目话头。蕴在胸中。二六时中切切参究。参到一念不生处。忽然识得本来面目。方见老卢不吾欺也。 示游觉之 般若体性。人人具足。但以习气厚薄。故障有轻重之分。则人有智愚之别。是知贪嗔痴爱现前。皆全体独露之时。第为浊智流转。不自觉察。所谓日用而不知也。嗟乎。圣人不异凡民。独其日用现前境界。纷拏交错之时。一眼觑透。不为所瞒昧欺夺耳。由是观之。平等性智。念念现前。如大火聚。自一切境界洞然矣。 示优婆塞王伯选 古人多称尘劳中人。有志向上。求出生死。谓之火里生莲。以其真难得也。以一切众生无量劫来。耽湎五欲。为烦恼火烧。日夜炽然。未曾一念回光。暂得清凉。直至如今。能于烈焰丛中。猛地回头。顿思出路。岂非莲花生于火内也。伯选闽人。来贾于粤。参礼老人求出离法。老人怜之。为授五戒。开示念佛法门。专心净土。经云。心净则佛土净。以吾人自心是佛。唯心是土。净秽不二。心佛一如。如是观察。作如是念。念念熏修。一心清净。光明映发。十方莲华佛土。皎然在前。何但火宅生莲而已哉。 示寂觉禅人礼普陀 寂觉禅人。将东礼普陀。乞一语为行脚重。老人示之曰。古人出家。特为生死大事。故操方行脚。参访善知识。登山涉水。必至发明彻悟而后已。今出家者。空负行脚之名。今年五台峨嵋。明年普陀伏牛。口口为朝名山。随喜道场。其实不知名山为何物。道场为何事。且不知何人为善知识。只记山水之高深。丛林粥饭之精粗而已。走遍天下。更无一语归家山。可不悲哉。南海无涯。乃生死苦海之波流也。普陀山色。乃大士法身常住也。海振潮音。乃大士普门说法也。禅人果能度生死海。睹大士于普门。听法音于海崖。返闻自性。不须出门一步。何必待至普陀而后见。其或未然。悠悠道路。虚往虚来。即大士现在顶门。亦不能为汝拔生死业根也。禅人自定当看。若大士有何言句。归来当为举似老人。慎勿虚费草鞋钱也。 示梁仲迁(甲寅) 梁子四相。字仲迁。从老人游有年。老人爱其心质直而气慷慨。每见事不平。无论可否。或义有可为。即放舍身命以当之。老人每责其粗浮。以有道体而欠涵养操存之功。若骏马而无衔辔。终不免其蹶也。老人将行。相送韶阳舟中。请法语以书绅。乃书此寄之。予谓梁子有道者。心质直而不曲。此道之本也。慷慨近勇猛。赴缓急近慈悲。忘身以赴之。是不量力不审权。不探本而事末。皆粗浮气之所使。非由道力发也。古之圣人涉世。有体用全彰。故应不失时。若明镜之照妍丑。权衡之定轻重。殊非漫任血气者。梁子自今已往。当先洗除习气。潜心向道。将六祖本来无一物话头。横在胸中。时时刻刻。照管念起处。无论善恶。即将话头一拶。当下消亡。绵绵密密。将此本参话头。作本命元辰。久久纯熟。自然心境虚闲。动静云为。凡有所遇。则话头现前。即是照用分明不乱。定力所持。自不堕粗浮卤莽界中。不随他脚跟转矣。即读书做文字。亦不妨本参。读了做了。放下就还他个本来无一物。自然胸中平平贴贴。久之一旦忽见本无心体。如在光明藏中。通身毛孔。皆是利生事业。又何有身命可舍哉。如此用心。操存涵养。心精现前。看书即与圣人心心相照。作文自性流出。此是真慷慨丈夫之能事。所谓枢得环中。以应无穷。即建功立业。皆成不朽。梁子既有其本。又何惮而不为哉。 示刘仲安(癸丑冬) 予居五羊。一时从游者众。睹刘子。骨刚气浑。谓夙具般若缘种器近于道。予将有南岳之行。刘子送于舟中。特请益曰。弟子道心甚切。但为宿习浓厚。妄想缠绕。不能直逃向上。望师指示老人谓曰。子知妄想。则妄想自不能缠绕矣。既称妄想则本无实体。譬如空花。安能结空果耶。由子不达妄想本无。认作实法。与作对待。念念与之打交滚。绝无一念休歇之时。斯则但以妄想为主。而当人本体为之埋没。所以见造道之难耳。岂不见僧问古德云。妄想不停时如何。德云妄想不恶。六祖于黄梅会下。刚只道得个本来无一物。子从今日用做工夫。只将本来无一句作话头。二六时中。切切参究。但看妄想起处。切莫随他流转。当下一拶。自然埽踪灭迹矣。 憨山老人梦游集卷第四 [book_title]卷第五 憨山老人梦游集卷第五 侍 者  福 善 日录 门 人  通 炯 编辑 岭南弟子 刘起相 重较 法语 示观智云禅人 学道人第一要看破世闲一切境界。不随妄缘所转。第二要办一片为生死大事。决定铁石心肠。不被妄想攀缘以夺其志。第三要将从前夙习恶觉知见。一切洗尽不存一毫。第四要真真放舍身命。不为死生病患恶缘所障。第五要发正信正见。不可听邪师谬误。第六要识得古人用心真切处。把作参究话头。第七要日用一切处正念现前。不被幻化所惑。心心无闲。动静如一。第八要直念向前。不可将心待悟。第九要久远。志不到古人田地。决不罢休。不可得少为足。第十做工夫中念念要舍要休。舍之又舍。休之又休。舍到无可舍。休到无可休处。自然得见好消息。学人如此用心。庶与本分事少分相应。有志向上。当以此自勉。 示了心海禅人 吾人出家。单为生死大事。操方行脚。参师访友。只为决择己躬下向上一路。不明不已。故善知识单以此事示人。近来法门寥落。诸方罕闻此风。行脚到处。但鼓粥饭气息而已。老人寓灵湖兰若。了心禅人来参。入门见其有衲僧巴鼻。似非寻常粥饭者。今将返伏牛。拈香请益。老人示之曰。方今海内禅林。第一赖有牛山苦行。非诸方可及。学道之士。苟能[拚-ㄙ+ㄊ]舍身命。一生定不空过。但日用工夫。单提一念话头最为绵密。所以不得超脱得大自在者。以一向死守话头。念念不舍。不知参禅最先要内脱身心。外遗世界。离念一着。所以系念反为念缚。不得超脱大自在地耳。禅人此番入山。幸仗规绳大众夹持。正好随场下手着力。但于念念中。看觑念未起处。由在离念一着。久久忽然念头迸断。心境两忘。如脱索狮子。自在游行。他时再见老人。决不似今日眉目动定也。 示湘潭诸优婆塞 佛住世说法有常随四众。出家二众。曰比丘。比丘尼。在家二众。曰优婆塞。此云近事男。优婆夷。云近事女。以其在家能持五戒。可以近事三宝。堪受法利。故及佛法东来。随时受化。代不乏人。至有明心见性。入祖师之室者。近来法道久湮。师承无眼。妄礼三拜。例得一名。即自称为弟子。其实腥腪未吐。素行未改。致生讥谤。全无利益。大为坏法之端。故老人生平未敢轻许。今观湘潭诸弟子。信心笃厚。非泛泛波流。故强允其请。但念汝等素未闻法。虽云善人。不知如何是善。今按唯识论。说心所五十一。而善法唯有十一。余皆恶心所也。十一法者。谓信。精进。惭。愧。不贪。不嗔。不痴。轻安。不放逸。行舍。不害。此十一法全具。为纯善人。但少一法。即为缺德。汝等但能依教持此善法。各各究明。时时观察提撕。于何法上有未纯熟。更加切磋之功。务要全美而后已。如此用心是为真实善人。所言善心者。即清净真心也。以一切众生。各各本具如来清净真心。但为恶念染污。故随情造业而不自知。今能观察善心。则一切恶法。自不现前。心自清净矣。苟能有志渐渐深观。只参六祖大师开示慧明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公案。时时参究。是谓向上一路。汝等脚跟下。谁无一尺土。努力前行。必不相赚。若肯归心净土。即依此法一心念佛。则现生可断生死。永绝沉沦。但恐偷心自欺。不能作真实行耳。老人强为汝等作如是说。为怜三岁子。不惜两茎眉。切不可作世谛流布话会也。 示方觉之(乙卯) 觉之方子。支离其形。而天机妙发。参老人于南岳。老人见其心光炯炯。是于般若有夙种者。每以向上示之。方子心领如饮冰焉。今将别。拈香请益。乃示之曰。方子无以天全其性而残其形以为阙也。予知天不以形累子。以真厚其德耳。世之形全者众。而以形伤生者多矣。孰能离形释智以全其性耶。圣人谓形为生累。故曰大患为吾有身。故灭身以归无。以其形销而苦息矣。吾佛教化众生。但以破我为第一义。入禅之要。不依形骸。不依气息。一切皆离。其心自寂。心寂而乐莫喻焉。圆觉经云。当观此身四大假合。坚硬归地。润湿归水。暖气归火。动转归风。四大各离。今者妄身。当在何处。方子从此二六时中。但当作如是观。观至一念不生处。则外不见身。内不见心。身心寂然。了无一法。是时始知天夺子之假。实全子之真。则子之至乐不待忘形而造乎极矣。子但精进作如是观。一旦洞然。始信老人此语不妄。 示智海岸书记(乙卯) 老人至五羊说法。一时法性弟子。与缁素。皈依者众。翕然可观。亦时节因缘也。未几时故多事。法会难集。老人入曹溪。向在会者亦多退席。唯智海岸。修六逸。若惺炯。三人不离执侍。及投老南岳。则岸逸二子。相随不舍。是感法乳情深。义至高也。老人隐居湖东。不觉三载。居常极其淡薄。二子恬然。想陈蔡之从。不是过耳。顷岸以师老归省。拈香请益。愿乞一语终身奉持。老人自念老矣。出世法缘。会合良难。经云。如大海中一眼之龟。值浮木孔。岂易易哉。嗟子行矣。应谛听之。佛言一切众生皆证圆觉。是知佛性在人各各具足。不欠一毫。然诸众生。所以流浪生死。长劫轮回而不返者。直以背觉合尘顺生死流。随逐魔网而不自知也。以不自知自觉。故枉受沉沦。正似持珠乞丐。不知怀中本有如意之宝。弃之而甘受伶俜。以是之故。如来说为可怜愍者。老人居常观子天性率直。忘机近道。但习气深厚。不能自持。往往苦被宿习所牵。一入魔罥。则浑身堕落苦不自知。及猛然想起。即恨不能跳出生死。忙忙打叠修行。道缘未集。熟境现前。习气又发。不觉随波逐浪。及至回头照管。已经多时。如此起起倒倒。依傍老人二十年来。毕竟己躬下生死大事。茫无归宿。此何以故。盖有入道之资。而无坚忍不拔决定之志。故脚跟下站立不住。胸中多生恶觉恶习。不肯痛下毒手洗刷一番耳。学道如此任情。不但今生不办。即千生万劫。终无成办之时也。佛言。佛法难闻。知识难遇。今幸选知识闻正法。若当面错过。再出头来。知是几时。求如今日未可得也。子今生幸遇老人。一向动定无恒。唯今相伴二年。喜子能忍苦。可谓坚志。今又告别。恐离老人。未必如今日也。嗟予老矣。求再侍老人如今日。亦未可得也。苟终身无成。岂不辜负此生一大事因缘耶。子今行矣。所叮咛者。切勿再堕魔网。当坚持特操。不可久住王城。若以二载忍苦之心。侍六祖如侍老人。信自心是佛一语。如信老人。将从前习气忍而不发。心心揩磨。念念省察。单提一句话头。咬定牙关。不可轻易放过。如此拌尽此生。决志不改。是则不但不离老人一步。即与佛祖周旋。坐卧经行。不出道场之外也。不唯不负老人。抑且不负自己。 示刘存赤(乙卯) 顷予投老南岳。甲寅冬暮。茶陵刘季子。远来参叩。雪夜围炉。寒灯相照。因问子一向如何用心。对曰。昔蒙和尚开示偈云。莲华火里生。世人谓希有。不是火生莲。惟在心离垢。每看此话。于末句颇得受用。老人深喜。因示之曰。子于心离垢一句得力。此语不虚。亦不易到。经云。凡夫贤圣人。平等无高下。唯在心垢灭。取证如反掌。繇是观之。众生与佛本来无二。所谓心佛与众生。是三无差别。但心净即佛。心垢即众生。生佛之办不远。只在心垢灭与不灭耳。以此心本来清净。但以贪嗔。痴。慢。五欲。烦恼。种种业幻。垢浊障蔽。故名众生。此垢若净。即名为佛。岂假他力哉。无柰一切众生。无始业障深厚。烦恼坚固。难得清净。必假磨炼之功。故有参禅念佛看话头种种方便。皆治心之药耳。譬如镜光本明。以垢故昏。必假磨炼之药。然药亦垢也。以取能去其垢。故镜明而药不存矣。又如真金在矿。沙石垢秽。必须烹炼之法。金精而无用其炼矣。众生心垢难离。必须工夫精勤调治。垢去心明。故说众生本来是佛。非一向在烦恼垢浊之中。妄自称为佛也。参禅看话头一路。最为明心切要。但近世下手者稀。一以根钝。又无古人死心。一以无真善知识决择。多落邪见。是故念佛参禅兼修之行。极为稳当法门。若以念佛一声。蕴在胸中。念念追求审实起处落处。定要见个的当下落。久久忽然垢净明现。心地开通。此与看公案话头无异。是须着力挨排始得。若以妄想浮沉悠悠度日。把作不吃紧勾当。此到穷年亦不得受用。若以悠悠任妄想为受用。此则自误。不但一生。即从今已去。乃至穷劫。无有不误之时也。子向于念佛法门有缘。试着实究审。果在烦恼垢浊之中。一声佛号。如水清珠。以此受用但非彻底穷源耳。经云。如澄浊水。沙土自沈。清水现前。名为初伏客尘烦恼。去泥纯水。名为永断根本无明。子只将此佛语默默自验。万无一失。若得到真离垢处。如经云。明相精纯。不为客尘烦恼留碍。如此不惟弥陀接引。即十方诸佛。亦皆同声称赞矣。幸与子穷年雪夜。此段泠淡家风。世所希有。苟不负此嘉会。但从此去念念不离泠。淡中。便是离垢一条径路。步步着力。必有到家真解脱时也。 示钟衡颖 茶陵钟生明性。诗礼世家。往因患难走粤。参予于曹溪。老人晓之以善恶报应因果之说。安其心以归。其难竟解。所以解者。皆非忆想可到。机缘偶会。无心自至。生由是故物无恙。蹈安恬无事之境。然竟茫然不知其故。犹然以生平未惬心快意事。将用心力以图之。若探囊拾芥也。甲寅除日。同存赤刘子。远来相慰。伴予度岁。老人噫嚱而叹曰。子所志。是将涉海渡河而求饮甘泉。泉未必得而渴愈炽。且苦跋涉之劳也。向以因果报应之理喻子。岂忘之耶。夫善恶感应。捷如影响。声和响顺。形直影端。故圣人不言因果。但言为善降之百祥。为不善降之百殃。是以安命定志为。诫。故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圣人教人以安命。佛教人以随缘。其道一也。安命则一毫不必强为。随缘则一念不容妄想。故佛法教人。一以断妄想为本。妄想乃贪嗔痴种种恶业之本也。即菩萨修行以至成佛。报得天上人闲。最胜庄严广大福田。皆从断妄想始。以妄想断则恶业消。恶业消则百福集。此所谓自求多福也。故示之以偈曰。世事皆从妄想生。妄心消处业缘轻。不须更觅菩提路。只要当人退步行。退步者乃休心断妄之最上工夫也。以人心本来光明广大。为万福之源。但由妄相恶业遮障。故祸日生而福日减。今苟妄消业断。则一性圆明。受用无边。得受用处。是为真福。是知福由己作者。政非智巧机诈可致耳。且佛以断妄心。则感人天之福。钟生本有功名富贵之镃基。若能直下休心。将前生平所作之业。从头仔细一一捡点。但有亏心伤理一念不合大道处。尽是苦根。一齐吐却。从新别立根本。另作一番工夫。只在休心断妄听命俟时一件。把作标准。潜心自己固有之事业。不必别求一念妄想之事。如此以补前行之失。一旦灾消福至。则功名富贵逼拶将来。亦无回避处。又何用种种妄想攀缘而他求哉。钟生果能谛信不疑。执而行之。则佛果可期。况世缘乎。勉之勉之。 示袁大涂 世之士绅有志向上留心学佛者。往往深思高举。远弃世故。效枯木头陀以为妙行。殊不知佛已痛呵此辈。谓之焦芽败种。言其不能涉俗利生。此政先儒所指虚无寂灭者。吾佛早已不容矣。佛教所贵在乎自利利他。乃名菩萨。梵语菩萨。此云大心众生。以其能入众生界。能断烦恼。故得此名。菩萨舍世闲无可修之行。舍众生无断烦恼之具。所以菩萨资藉众生。以断自性之烦恼。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耳。烦恼者乃贪嗔我爱见慢种种恶习。而为自性光明之障蔽。非世闲众生一切逆缘境界。不能磨砺以治断之。如诗所云切磋琢磨者此也。且佛制五戒。即儒之五常。不杀。仁也。不盗。义也。不邪淫。礼也。不饮酒。智也。不妄语。信也。但从佛口所说。言别而义同。今人每发心愿。持佛戒。乃自脱略其五常。是知二五而不知十也。又推禅定为上乘。以其能明心见性。而不知儒亦有之。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己者。我执也。岂非先破我执为修禅之要。一日克己。天下归仁。岂非顿悟之妙。以天下皆物与己。作对待障碍。若我执一破。则万物皆己。岂非归仁乃顿悟之效耶。及直请其目。乃曰非礼勿视听言动。以所视听言动者。皆物而非礼。则我障也。今言勿者。谓不被声色所转也。于一切处不堕非礼。岂非入禅以戒为首耶。但佛多就出世说。至其所行。原不离于世闲。即菩萨住世所行。亦不外此。佛者觉也。能觉此心即名为佛。非离此净心之外。别求一佛也。良由众生恶习障重。心难清净。故设念佛方便。求生净土法门。且曰心净则佛土净。是知念佛固净心之妙行也。然念佛本为净心。苟念佛而其心不净。何取于念。持戒而背五常。何取为戒。袁生有志向道。结友同修净业。盖夙习善根所发。参见老人坚请授戒。老人示之曰。戒本自性具足。若谛信老人之言。自净其心。则戒已受。禅已修。净土已入。菩萨妙行世出世法。二利具足。概不出此。生其勉之。 示双轮照禅人 双轮照禅人来参。且云将隐居山中。单究向上事。乞老人住山之法。因示之曰。古人住山。乃大舍身命处。殊非细事。专要善用其心。用心之法。单提向上一念。直须向佛祖不容处一着。立定脚跟。次则要将胸中一切知见[纟-八]言妙语杂毒。一齐吐却。次则识得本体了无一法。不可被妄想习气影子。发生种种境界。惑乱正念。次则要看本参话头。如六祖不思善不思恶如何是本来面目公案。极力提撕。但有一切恶习现前。即将本来无一语看破。切不可随他相续流转。咬定牙关。此处定要把得住。方不被他摇夺。如此用心。乃是惺惺时着力处。若用心着力太过。则懈怠心生。便起昏堕。此时只须快着精彩。不可落在昏沉窠窟中。急须持咒。仗此咒力。足敌此魔。以藏识中多劫恶习。今被话头逼出变化无穷境界。一切魔境从妄想生。一切昏沉从散乱生。正恰用心之时。忽一念散乱即落昏沉。是须善知。永嘉寂寂惺惺四料拣语。最为切要。古人用心。但只将一句本参话头靠定。如铁壁银山相似。若到一念不生处。亦是得力。不可作究竟会。直到工夫任运不假思惟。一念豁然。身心如脱空。方是工夫入手处。亦未是究竟。但能至此自然轻安自在。便生欢喜。然此乃是本分事。未是奇特。若生奇特想。便堕欢喜魔。便起无端狂知狂解。此关最险。此皆老人有所试者。古云。枯木岩前错路多。行人到此尽蹉跎。非细事也。纵使有力打过种种境界。正好修行。正好保护。未是到家。若以此为足。便起世闲种种五欲因缘之念。此关难过。过者百无一二。所以不到古人田地。正是得少为足之过患也。饶你学人苦心一生得到此地。若被此等恶习所牵。仍是堕落生死坑中。前功尽弃。可不哀哉。如此说话。古人语中所载不少。老人略为拈出。以末法中难得真正学道之人。盖亦曾为浪子偏怜客耳。大段古人住山。不是养懒图快活。单为自己生死大事。所以走向万重寒岩。作没伎俩活计。若在此因循度日。虚丧光阴。岂不更可悲哉。虽然。用心差别。既已知之。其山中目前变幻境缘。即水流风动。猿吟鸟噪。云腾雾拥。枞从在前。更为喧杂。永嘉见道忘山之语。切须看破。老人初住五台龙门时。万丈寒岩之下。冰雪堆里如埋死人。彻骨严寒五内俱透。唯有微微一息。视从冰中出入。至此返观。觅自心一念起处了不可得。此境正是助道之缘。又大风时作。万窍怒号。日夜不休。及雪消涧流。响若奔雷。又如千军万马奔腾之状。如此杂乱境界。初最难当。因思古人有言。听水声三十年不转意根。可许入道。老人遂即发愤于独木桥上坐立。终日听水声。始则聒聒难消。久则果尔忽然寂灭。自此一切境界皆寂灭矣。所谓万境本闲。惟人自闹。此又是道人住山第一着工夫也。禅人记取。毋忽。 示颛愚衡禅人(丙辰) 向上一路。乃出家人本分事。古人发足超方。只要究明此事。近代以来。概不知出家为何事。安可望为古人乎。颛愚衡禅人。初依五台空印大师。听习经论。久之遂尽屏去。单提一念切究本分事。万里南询。过曹溪。谒老人请益。老人谓此事若不放下身心。苦功根究到水穷山尽处。终无下落。纵到水穷山尽处。古人谓之静沈死水。又谓之[纟-八]妙窠窟。若不回头转脑。则面前如铁壁银山相似。只是得力时。不是受用处。古人用心。不是死到底。须是死中发活始得。要在回机转位。所以道百尺竿头坐的人。虽然得入未为真。百尺竿头重进步。大千世界现全身。学人到此。只索转身别行一路。方不被他作障碍。禅人唯唯。作礼而别。乃就诛茆南岳。未几老人亦曳杖而至。询禅人则为病魔所挠。业经宝庆就医。老人闻之叹曰。禅门下衰。真实为生死的学人。最为难得。今斯人而有斯疾。岂龙天厌薄法门乎。丙辰春三月朔。风雨夜半。忽禅人冒雨冲泥而至。老人相见大喜曰。此岂病夫所能耶。睹其眉宇津津爽气。是知其疾已瘳八九。因再拈香请益。老人特示之曰。子之病魔。乃子之大善知识。为助道因缘。子知之乎。切以众生之病。病在有我。以执我故。一切烦恼众病以之而生。病生则苦必随之。自古及今无有一人不病是者。唯知病病之人。不为病耳。且四大假合。聚必有散。纵使不病。何尝不病哉。若了病不病者。则病不能病之矣。子知今日之病。不知多生劫劫。病病至今日矣。子若不了今日病。则从此已去。不知病之底止也。子知生死之病。而不知要出生死之病。大有过于生死之病也。夫何故。古人以参禅不出阴界。堕于识情窠臼。纵有妙悟。皆成我见。以执四大为我。病尚可医。今离四大复执有我。此病则医王束手。最难调治。诸佛诸祖特特出世。单为治此一种膏肓之病。费尽多少心力。求肯服药而瘥者。几何人哉。禅人身病已瘳。切不可被禅病侵也。云门谓法身有两般病。其言透过法身。若法执不忘。己见犹存。亦是病。极言认执之病也。禅人将前所蕴一切[纟-八]言妙语。及参禅执守功勋。一齐唾却。只到一点恶觉恶习不留。定不被他养成病根。直使佛祖无立脚处。岂不见善财童子。南询百城。参五十三大善知识。各授一种法门。到头只落个与法界等。与虚空等。何曾有实法系着耶。又不见毗卢遮那。法身非身。而托普贤妙行为身。普贤无行。但以众生之行为行。故曰菩提所缘。缘苦众生。若无众生。则无菩提。此从上佛祖出世之真榜样。老人因谓禅人四大病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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