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毕斯麦 [book_author]林白水 [book_date]近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历史传记,史学,完结 [book_length]53567 [book_dec]《少年丛书》之一,《少年丛书》最早于1908年冬天由张元济主持的上海商务印书馆编译所出版,又名《中外伟人的传略》。《少年丛书》共28册,分别讲述了28位中外名人的人生故事。《毕斯麦》林白水著。毕斯麦即俾斯麦,普鲁士王国首相 (1862—1890),德意志帝国宰相 (1871—1890)。出身容克贵族。天性狂妄。曾受过良好教育。1847年步入政界。首相任内,推行强权统治,实施“铁血政策”。先后通过丹麦战争(1864)、普奥战争 (1866)和普法战争 (1870—1871),完成德国的统一,故有“铁血首相”之称。德意志帝国建立后,受封公爵,出任帝国宰相。参与镇压巴黎公社。1878年颁布 《反社会党人非常法》。对外推行“大陆政策”,以图称霸欧洲。1890年被帝国第二代皇帝威廉二世解职。 [book_img]Z_6497.jpg [book_title]第一章 绪论 学孔子者,但学其出妻;学子路者,但学其愠见;学颜子者,但学其箪食瓢饮;学曾点者,但学其嗜羊枣,浴乎沂、风乎舞雩,而谓吾学圣贤矣,可乎? 不学齐桓之尊王攘夷,而学其杀公子纠;不学晋文之创业定霸,而学其恋齐姜;好酒及色者,谓吾学汉高祖;喑呜叱咤者,谓吾学楚霸王,而谓吾学英雄矣,可乎? 语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见过者,为人所难免也。虽然,吾敢曰,人虽圣贤,亦不能无过,盖圣贤不过寡过而已。故孔子曰“假我数年,五十而学易,亦可以无大过矣乎”,蘧伯玉但求寡过未能。此可见圣贤一生,亦不外求寡过、求无大过耳,岂敢曰无过乎? 过既为圣贤所难免,则古今以来,欲求一完全无过之人难矣。古今既少完全无过之人,然则古今之圣贤豪杰,岂皆不足学乎?曰不然,古今圣贤豪杰皆彼此相学而成也。苟以圣贤豪杰不能免过,而不屑学之,则圣贤豪杰,将绝迹于天下矣。 圣贤豪杰,既不能免过矣,而吾又不能不学圣贤豪杰矣。今敢问学之之法奈何?只学圣贤豪杰之过,而可以为圣贤豪杰乎?抑学其圣贤豪杰,而又必须兼学其过乎?如谓只学圣贤豪杰之过,而可以为圣贤豪杰,则当吾未学圣贤豪杰之过时,吾身本为有过之身。今又从而益之,是适成为过失重重之人,更何圣贤豪杰之有?如谓学其圣贤豪杰,又必须兼学其过,则圣贤豪杰有过,本为圣贤豪杰之不幸,非谓凡为圣贤豪杰者,必须有几许过失,而后圣贤豪杰之格乃为完全。吾苟幸得免过,岂不较彼更善,则又何苦故为白璧之瑕也。 今天下有一多过之人焉,当其犯过也,彼亦自知不能掩人之耳目,于是先于古今中外之所谓圣贤豪杰中,择其一人,曾亦有此过失者为彼之保护。有人指其过失彼即借口曰:某圣贤某豪杰不尝有此乎?吾学某圣贤某豪杰也,吾又何惧? 夫圣贤豪杰之有过,此为圣贤豪杰之不幸。然亦因彼于犯过之后,能力改其过,而又卒能变成为圣贤豪杰,然后其过始为人所传。不然,圣贤豪杰之过固为常人所恒有。彼常人者,何不以过而传其名,而圣贤豪杰之过,转载在青史也。彼犯过者,既不学圣贤豪杰之学问事业,而反以彼偶犯之过失为借口。呜呼!圣贤豪杰,苟犹有知,当必益增遗憾矣。 或问曰:此人犯过,既每以圣贤豪杰为借口,然则自来之史家。记圣贤豪杰之事者,何不但记其善,而举此一二不检之细行,付之阙如?或可免滋流弊也。应之曰:是不然。史家记一人物,而不欲遗其细行者,盖有数意焉。 史家与画家同,史家最要者在于传信,画家最忌者在于失真。故画家之画山水,不但画其明媚而已,凡山旁之破屋秃樵,水边之破船老渔,皆为一一描出。盖以描破屋破船,愈足以衬山水之明媚也。若于山旁而添一广厦华屋,水边而添一画舫彩船,饰渔翁为美人,改樵子为显者,则山水之真景失矣。人物者最与山水相类也,故史家之记人物,每当搜其一二逸话,为文章材料者,亦传信之意也。 历史者,人生之宝鉴也,亦人生之模范也,标准也。故史家之记一人物,必须举一人物之事迹,始末巨细,悉载之于书,且旁及于其朝代之关系。俟后之读者知其人物之所以成为人物者,或由其朝代所造成,或由其境遇所造成,而可以推定其人物之价值。至于其少年之逸事,及其生平之细行,所以不欲掩之者,史家之意,盖谓此等逸事细行,无论为善为恶,皆足为读者之宝鉴、模范标准。何也?凡成年以上之男女,无不具有识别之脑力。观古人之善,未有不知其为善;观古人之恶,亦未有不知其为恶者。人类既具有此识别善恶之脑力,则当其读人物传记时,见其善者,未有不动欢欣钦慕之情;见其恶者,自未有不生嫌恶悼惜之念。且同时又必发生一心理焉,以为以彼之如许圣贤、如许豪杰,犹不免有此遗憾,难逃直笔。吾侪苟不鉴彼之善,而知其恶,则不特增彼圣贤豪杰之遗憾,抑亦非作史者之意也。 且古来人物之所以成为人物者,大半皆因其生平偶陷一二之过失,后知所悔,乃急急于改过,又同时急急于立功,冀以自补前过,而其结果乃成为圣贤豪杰矣。故作史者之意,更欲以是有过之事,摭拾而录之,俟读者自知凡人遇有过失之后,不可自馁其志气。苟不馁其志气,能力改其过,而臻于善,则其结果仍可以为圣贤为豪杰也。 史家之用意,盖不外于以上所述。故其记一人物也,遇其人道德之完全者,则记其完全,遇其人道德之不完全者,即记其不完全,从无讳饰之事,以待读者之识别去取。而不料后世之人,日巧于为恶,乃至不学古人之善,而专刺取其一一恶行,以为自己之护符,使得利用古人,以为抵抗舆论、防御清议之具。虽然曹丕逐君,亦自谓学伊尹;王莽篡汉,亦自谓学周公,而后世终以莽丕为乱贼,不闻颂莽丕为伊周,可见美名终不可以盗取也。 此等道理,本为至浅。然读书者,必先识此浅理,而后任读何书,皆受其益矣。孔子不云乎:“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改之。”夫世有善不善皆萃于一人之身,使读者见其善,不能不从,见其不善,亦不能不改。此其人为谁?曰是惟德国宰相毕斯麦。 有些学习孔子的人,往往只知道效仿他离妻远家的行为;有些学习子路的人,往往只知道效仿他遇事后的愤愤不平;有些学习颜渊的人,往往只知道他安于贫困;有些学习曾点的人,往往只知道他喜欢吃羊枣、与朋友游乐于沂水之间、临风于舞雩之台。如此只了解一些圣贤的轶闻故事,就说自己已经学习了圣贤,这样可以吗? 不学习齐桓公尊奉周朝王室、抵御北方少数民族入侵的丰功伟绩,却学习他为争权杀死自己哥哥公子纠的行为;不学习晋文公历经艰辛磨难成就春秋霸业,却学习他沉醉齐姜美色、不思国事;自己吃喝玩乐却说是学习汉高祖的行事风格;对人动辄厉声呵斥却说是学习楚霸王的处世方法,如此取短避长,就说是自己是学习英雄所为,这样可以吗? 古人说:“一般人达不到圣贤的境界,谁又能没有过失呢?”因此,生活中人们都难免出现过失。尽管如此,我仍然敢断定,人即便是能达到圣贤的标准,仍然不可能不犯错误,不过是圣贤之人所犯的错误较少而已。因此孔子说,假如再借给他几年时间,在五十岁的时候开始学习《易经》,应该可以做到不犯大错误了。春秋时卫国有名的贤人蘧伯玉也只是尽量减少犯错误,没能完全做到。由此可见,纵览圣贤之人的一生,也不过是努力避免错误、尽量不犯严重的错误,哪敢妄言自己不犯错呢? 既然圣贤都难以避免犯错,那么古往今来,想找到一个从来没有犯过错误的人太难了。那么自古以来既然没有完全不犯错的人,是不是以往的圣贤豪杰因为犯过错就不值得学习呢?我认为并不是这样。历代的圣贤豪杰都是互相学习,取长补短,不断提升自己。如果因为以前的圣贤豪杰都犯过错误,就不屑于向他们学习,那么从此世界上就不会再出现圣贤豪杰了。 圣贤豪杰既然都有犯错的时候,但我们却不能不或者说是不得不学习他们。那我们到底应该怎么样向他们学习?仅仅学习圣贤豪杰做的不对的地方,可以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吗?又或者是学习圣贤豪杰的过程中应当连同他们的不足之处一并学习?如果只是学习圣贤豪杰的不足,从而就可以达到圣贤豪杰的标准,那么我们还没有学习效仿他们的过错之前,自身本来就已经存在很多过错,现在又学习沾染了更多的毛病,则恰恰成为了有严重过错的人,这哪里谈得上是圣贤豪杰呢?又或者学习圣贤豪杰必须在学习的过程中将他们的优缺点“兼收并蓄”?实际上,圣贤豪杰犯错对他们而言原本是一种缺憾,而不是说凡是圣贤豪杰就一定要有些过失才行,只有这样才符合圣贤豪杰的标准。那么,如果我们只学习了他们优秀的品质,同时又避免出现他们那样的过失,岂不是比以往的圣贤豪杰更高一筹?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画蛇添足,非要在纯洁的白璧上添上一点瑕疵呢? 假如现在世上有一个经常犯错的人,当他犯错的时候,他也很清楚自己所犯的错误不能骗过别人,于是就从古今中外的圣贤豪杰中挑出一位犯过类似错误的人作为说辞,一旦别人指出他的错误,他就以此为借口,说“历史上某位圣贤某位豪杰不也犯过这样的错误吗?我这是学习某位圣贤某位豪杰的做法,我犯错又怕什么”? 圣贤豪杰犯错,也是他们不希望发生的。但是对他们而言,正是因为犯过错误后能够尽力改正自身错误,才逐步蜕变成为圣贤豪杰,然后圣贤豪杰所犯的错误才在人们中间流传。不然的话,圣贤豪杰的错误本来也是普通人所经常犯的,那么这些普通人为什么不能因为犯这些错而被世间流传?相反,圣贤豪杰犯错则被记载在历史上。那些犯错的人,不学习圣贤豪杰的学识修为和事业成就也就算了,反而以他们偶尔犯的过错作为自己犯错的借口。唉,如果圣贤豪杰泉下有知,应该会感到非常遗憾吧。 有人可能问,这些人犯错既然总以圣贤豪杰的作为为借口,而这些内容又来自史学家记载的圣贤豪杰的轶闻故事,那么史学家为什么不仅仅记载他们的优点善行,对于一些不端的行为直接略过呢?或许能够避免产生不好的影响。回应这个问题,其实这么做是不对的,史学家记载一个人物,不愿意放过每一个细节事件,是出于多个方面考虑的。 史学家与画家一样,史学家最核心的追求是在于记载真实的历史,画家最忌讳的事情就是描绘失真走形。因此画家画山水画,不仅仅画山清水秀的靓丽一面,但凡山脚的破房子、穷困的樵夫、水边的破船、年迈的渔翁,都要逐一描绘出来。因为描绘这些破房破船,更能够衬托出山水的明媚秀丽。如果山的旁边画一栋富丽堂皇的高楼大厦,水边再添一艘装饰华丽的大船,把老渔翁画为妙龄美女,把穷樵夫画成达官显贵,那么山水的真实景色就荡然无存了。描绘人物与描绘山水的性质最为接近。所以,史学家在记载一个人物的时候,总会搜集一些关于他们的逸闻轶事,作为传记的一部分,这也是出于使人物形象更加真实更具立体感的目的。 历史,是人们生活中可以借鉴的宝贵经验,也是人们一生中学习的榜样和处事的标准。因此,史学家记载人物就一定会记叙一些人物过去所做的重要事情,从起始到结束、从大事到小情全部都记载在书上,而且旁征博引,到人物所处的时代背景。等到后世的读者能够理解历史人物之所以能成为有才能的人,或者是由于时势造就,或者是由于自身的经历所形成的,从而可以明确历史人物的真实价值。至于这些人物年少时候的琐事和生活中的细枝末节小事,之所以不愿意进行掩饰,史学家认为,主要是考虑类似的小事小节,不管其性质是好是坏,都能够作为读者借鉴的宝贵经验教训和处事的参照标准。为什么呢?只要是正常成年人,全部具有分辨善恶的认知能力。看到古人所做的善行义举,没有不知道这是好的;看到古人所做的恶行劣迹,也不会不知道这是坏的。人既然拥有认知善恶的能力,那么当他阅读人物传记的时候,看到记载的善事都会引发高兴倾慕的情绪,看到记载的坏事自然都会产生厌恶惋惜的感觉。与此同时,又会产生这样的心理认识,即便达到如此圣贤的高度,做出如此豪杰的壮举,仍然免不了留此遗憾,难以逃脱历史如实描述。我等之辈如果不学习他们的优点,避免他们的过失,那么不光是增加了那些圣贤豪杰的遗憾,也枉费了史学家的一片心意。 况且古今以来,那些之所以能成为大人物的,多数是因为他们人生中偶然犯了一些过错,然后产生悔意,于是迫切改正自己的缺点和不足,同时又迫切于建功立业,希望以此弥补自己以前犯过的错误,于是最终成为了圣贤豪杰。因此,撰写历史的人的本意,更主要是希望有选择地拾取摘录古今人物出现过错的故事,使读者能够明白人一旦遇到挫折失败后,不能妄自菲薄,失去信心。如果不失去信心,而是竭力改正自己的过错,逐渐完善提升自己,那么最终仍然可以成为圣贤豪杰那样的人。 史学家的意图,基本不外乎以上所说的几点。因此,在记载一位人物时,如果他的道德品行尽善尽美,就记载他尽善尽美的地方。当这个人道德品行存在不足之处,则连其不足之处一并记录,而从不存在避讳修饰的事,来让读者根据自己的判断去辨别取舍。但是没有料到后来的人越来越善于学习不好的地方,甚至于不学古人的优点而专门逐一挑选学习古人的恶行,作为辩解自己犯错的护身符,用古人犯错的事例来阻却舆论批评,当做防止时政议论的工具。虽然曹丕迫使汉献帝禅位,也自称是效仿伊尹外放周王太甲的故事,王莽篡夺汉室皇权,也自称是效仿周公摄政称王的故事,但后人始终认为王莽、曹丕是乱臣贼子,没有听说称赞王莽、曹丕为伊尹、周公的。可见,美好的声誉终究是不能靠说辞来窃取的。 上面这些道理,本来是非常浅显的。然而读书人必须首先明白这些浅显的道理,然后不管读什么书,都能够受益。孔子不是说过吗,“别人的言行举止,必定有值得我学习的地方。选择别人好的学习,看到别人缺点,反省自身有没有同样的缺点,如果有就加以改正”。这个世上有这样一个人,他身上集善恶于一身,使读者看到他的优点不能不学习效仿,看到他的缺点也不能不反省自改。这个人是谁呢?就是德意志帝国的首任宰相毕斯麦。 [book_title]第二章 毕斯麦之家世及其少年 毕斯麦者,德国人,其家世为贵族。曾祖某,尝从德国斐特礼大王出征,战死。父为近卫士官,亦斐特礼大王之宠臣也。其母尝出入于宫禁,德皇威廉一世,甚尊敬之。西历一千八百十五年四月一日,毕斯麦生。 毕斯麦年十七,入搿契硁大学,然甚放纵,不守礼法,日以饮酒决斗为生活。尝往靴店定制一靴,嘱靴工曰:吾将于某日来取靴,苟误我期限,则吾必牵一猛犬来噬汝。于是每日必往靴店一次,问其果误期否。靴工畏其蛮暴,乃赶制其靴,如期而付之。毕斯麦喜曰:吾以后若更有烦汝制靴之事,亦愿汝能如期付我。不然,吾犬与汝本无交情,汝其慎之。靴工唯唯应命。 毕斯麦家居帕米拉亚地方,日以击枪为事,轰轰之声,终日不绝。四邻苦之,咸呼彼为乱暴公子。然彼不顾,狂放日甚。在搿契硁大学一年,入伯林大学。伯林为德国京城,毕斯麦既入伯林大学,时时思归。某年夏,德京疫气大作。其父寄书与毕斯麦,言伯林市中疫气若不息,可即归乡。毕斯麦得书大喜,即骑一马疾鞭之,出伯林市。既出都,马颠,毕斯麦坠地,伤一足。然思归心热,竟不觉其痛,复上马疾驰而返。 毕斯麦既卒业于伯林大学,乃为伯林裁判所之书记官,复转为陪审官,又入控诉院,后更为兵。盖西人男子成年后,皆须服兵役,此为人民对国家之义务。故毕斯麦虽已作官,犹不能不当兵也。 毕斯麦甚嗜烟。当兵时,每出街,手必执烟卷。兵士手执烟卷行道上,状若文人,颇不雅观。其长官恶之,乃下令曰:步行时,若吸烟者,当处以军律。毕斯麦乃集其同辈,杂坐于道旁公共椅上,大吸烟卷。同辈不敢,曰长官方禁吸烟,奈何违令。毕斯麦曰:彼言步行时不得吸烟,吾今坐而吸之,安有违令?于是其长官亦无如之何。 毕斯麦性喜漫游,兵役既满,即漫游于英法二国。然甚留意于各国之政治,随时考察,知之甚详,故能通晓天下大势,卒建大业。 未几其父死,毕斯麦归乡里,日夜悲伤,念父甚切。经年无笑容,而狂荡之态,亦不复露。 父丧既除,毕斯麦复为漫游。路遇一少女,名岳罕讷。毕斯麦见而好之,与之谈论甚洽。少女亦慕毕斯麦,与约为夫妇。然西人男女结婚,虽有自由之权,要不能不请命于父母。若男子年在二十以内,女子年在二十五以内,则仍须受父母之保护,非可漫然自由也。故毕斯麦虽欲与岳罕讷定婚,而不能不请于岳罕讷之父。乃作一书告岳罕讷之父,谓欲得岳罕讷为妻。岳罕讷父,以毕斯麦素放荡,意颇不欲。顾岳罕讷独喜毕斯麦之气概,不以为嫌,其父乃先以书招毕斯麦至家,欲与谈论,以觇其人品。其日治酒延宾客,少顷毕斯麦来。既入门,宾客满座,毕斯麦傲然不为礼,即以臂抱岳罕讷,频频接吻不已。座客见其状,莫不惊怪,以为岳罕讷父,奈何欲以爱女嫁莽夫也。然岳罕讷意已决,乃于千八百四十七年夏成婚礼焉。 【批评】 观毕斯麦之少年,殆无一事可取。为学生时不守礼法,当兵时,故违命令。此皆彼之极坏处,读者不可不知。 毕斯麦少年,全是野蛮之自由。然父死守制,经年不笑,狂荡之态亦不复露。英雄亦何尝不守礼法乎。 观其与岳罕讷结婚,必先请于其父,绝不肯为暧昧苟且之事,此亦是毕斯麦极好处。 毕斯麦力与民权立宪之说反对,然其后卒不能不赞助德国立宪,不能不重民权。可见真理所在,也要随着时势为转移。与今世顽固守旧一般人不同,此所以成为英雄也。 毕斯麦,是德国人,出生于贵族世家。他的曾祖父曾经跟随德国的斐特礼大王外出征战,战死沙场。父亲是皇帝的贴身侍卫,也是斐特礼大王宠幸的大臣。他的母亲曾经出入于宫廷,德国皇帝威廉一世非常尊敬她。公元1815年4月1日,毕斯麦出生。 毕斯麦十七岁时,到哥廷根大学就读,然而他的行为特别放纵,不遵守规矩制度,每天的生活就是饮酒决斗。他曾经去一家鞋店定制一双靴子,嘱咐做靴子的工匠说我将在某天过来取我的靴子,如果超过了期限还没做好,我就一定要牵一头凶狠的狗来咬你。然后他每天都必去靴店一次,问问是不是误了期限。工匠害怕他野蛮残暴,于是抓紧为他赶制靴子,按照规定期限交给了他。毕斯麦高兴地说,我以后如果还有麻烦你帮我做靴子的事,也希望你能按期做好给我,不然我的烈狗可是和你没什么交情,你可要小心了。工匠恭顺地答应了。 毕斯麦家住帕米拉亚,每天就是射击作乐,轰轰的枪声一天到晚不停,周边邻居备受其害,都把他称作乱暴公子。但是他丝毫不顾及别人的看法,更加疯狂放荡。在哥廷根大学就读一年后,他转到柏林大学读书。柏林是德国的首都,毕斯麦进入柏林大学后常常想回家。有一年夏天,德国首都大规模流行传染病,他父亲寄信给毕斯麦说,如果柏林市里传染病没有控制住,就可以马上回家。毕斯麦看到信后极为高兴,立即快马加鞭往回赶,出了柏林市区。刚出都城,所乘的马便发癫了,毕斯麦从马上摔到地上,一只脚受伤了。然而他归心似箭,竟然没感觉到痛,重新爬上马急速赶往家中。 毕斯麦从柏林大学毕业以后,就到柏林市政府的一所裁判所当书记官,接着转职为陪审员,又进入控诉院,然后到部队服兵役。西方国家的男人成年以后,都必须要服兵役,这是公民对国家要履行的义务。因此,尽管毕斯麦已经做官了,仍然不能不去当兵。 毕斯麦非常喜欢抽烟。当兵期间,每次出去逛街,他手里必然要拿着卷烟,士兵手里拿着卷烟在路上走,跟个文人一样,很不雅观。他的长官很厌恶这种现象,于是颁布军令,说如果士兵在步行时抽烟,就要按军法进行处置。毕斯麦于是就纠集他的同伴,乱七八糟地坐在路边的公共长椅上,大肆抽烟。有些同伴不敢抽,说长官才下令禁止抽烟,怎么能违抗命令呢。毕斯麦说,长官下令说步行走路的时候不能吸烟,我现在是坐着抽烟,哪里违背命令了?于是他的长官也拿他没办法。 毕斯麦生性喜欢四处漂游,服满兵役后,就去了英国和法国旅游。然而,在旅居期间他非常关注各个国家的政治形势,随时进行考察调研,了解得非常具体,因此能够熟悉世界格局的动向,最终成就了大业。 不久他的父亲过世,毕斯麦回到家乡,整天悲痛欲绝,深切思念亡父。一年都看不见他面露笑容,连以往狂妄放荡的态度也没有丝毫的迹象显露出来。 为父亲服丧期满后,毕斯麦再次外出旅游。在行程中遇见一名少女,叫岳罕讷,毕斯麦对她一见钟情,交谈甚欢。少女也倾心于毕斯麦,并相互约定结为夫妇。然而西方国家男女结婚虽然有婚姻自由的权利,也绝不能不征求父母意见。如果男性年龄小于二十岁,女性年龄小于二十五岁,则仍然要受到父母的保护,而不是没有底线的自由。因此,毕斯麦虽然想跟岳罕讷正式订婚,又不能不向岳罕讷的父亲提亲。于是他给岳罕讷的父亲写了一封信,表明自己想要娶岳罕讷为妻。岳罕讷的父亲认为毕斯麦向来放荡不羁,心里不太同意。考虑到毕斯麦正直豪迈的气概,岳罕讷的父亲没有嫌弃他的过去,就先写信邀请毕斯麦到家做客,想当面和他谈谈,以观察他的人品举止。那一天,岳罕讷家摆上酒席宴请宾客,不一会儿毕斯麦到了,进门的时候宾客已经全都坐满了。毕斯麦态度倨傲,没有按礼数向宾客致意,然后就和岳罕讷拥抱,时不时就做出接吻的亲密举动。客人见到他们这样,无不感到惊讶,觉得岳罕讷的父亲怎么能把宝贝女儿嫁给这样鲁莽的丈夫呢。但是岳罕讷心意已决,于是定在1847年夏天举办了婚礼。 【评论】 纵览毕斯麦少年时期,几乎没有一件事情值得称道。当学生的时候不遵守规矩,当兵时故意违背上级命令。这都是他犯的严重错误,读者不能不知道这些。 毕斯麦年轻时,一直是毫无拘束,率性妄为,但是在他父亲死后按照礼数服丧,整年没有嬉笑不端行为,狂妄放荡的态度也没有丝毫流露。英雄又何尝不遵守礼法制度呢? 看他处理与岳罕讷结婚这件事,一定要先请示岳罕讷的父亲,而绝不愿意做私定终身这样为世人所不齿的事情,这都是毕斯麦极大的优点。 毕斯麦原本竭力反对民主立宪主张,然而后来又不得不支持德国采取立宪制度,不得不重视民主权力。由此可见,因为真理的存在,不管是谁,都得随着时势的度化而不断改变。毕斯麦与当前一些墨守成规、因循守旧的常人不同,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成为英雄的原因。 [book_title]第三章 政治之意见 毕斯麦居帕米拉亚,被举为帕米拉亚之代议士。代议士者,代表一地方之人民,而议国家之大政也,亦谓之议员。毕斯麦既为代议士,主张尊君权、排斥民权之论,视立宪若仇敌,尝谓宪法为侮辱君权、破坏国体之物。 一日,毕斯麦独坐酒肆饮酒,适有绅士数人,亦入肆,围坐而饮,纵谈政治。语次,谤及王室及亲王。毕斯麦闻之,不能耐,即厉声曰:汝等勿在我前,作不敬之论,不然吾将挥吾铁拳矣。绅士见之愕然,乃不复语,少顷又谈。毕斯麦大怒,跃起,以酒杯掷绅士,中其额。绅士仆地,血涔涔然,众皆骇愕。毕斯麦徐步出酒肆而去。 是时毕斯麦已为议员,又为新闻主笔,其言论皆与立宪民权反对,然立宪政治已为欧洲文明各国所通行。盖不立宪,则无国会;无国会,则无议员;无议员,则百姓不知国家之政事;百姓不知国家之政事,则对于国家不肯负纳税当兵之责任,而地方自治之团体,亦不能成立。然则以专制一君主之聪明,及政府少数官吏之能力,而欲管领数千万里之地、数万万之民,宜其无成效也。故虽以毕斯麦之雄才,竭全力以反对立宪,而时势所迫,卒使德国不能不立宪。千八百四十八年十二月,德国发布新宪法,时毕斯麦正为国会会员。 德意志本为联邦,联邦分南北二部,曰南德意志,曰北德意志,中有二十五国,三王国、六大公国、五公国、七侯国、三自由市,并普鲁士为二十五,其形势甚散漫。当时南部之势最强,而联邦霸权,独为奥大利所握。奥大利者,固与德国联邦,不同种族之国也。 毕斯麦之意见,以为联邦形势甚散漫,必须统一各联邦,而建一新国,而后国权乃尊,而国家之基础亦固。然奥大利种族,本与诸联邦不同,凡不同种族者,不能统于同一政治之下,故奥大利必须排斥之。 毕斯麦既以统一联邦排斥异族为宗旨,而同时又以反对民权扩张军备为手段,意谓吾欲新造一国家,此真所谓非常之功也。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彼辈凡夫俗子,决不足与共谋大计。若兴民权,则诸事必听众议,而吾之政略,必不能畅行无阻。故暂时必须由少数人专制而断行之,而事乃有济。然欲排斥奥大利,决不能不用武力。且当新国建立之际,诸联邦谁不欲为元首,而欧洲各强国,亦必有乘机窥伺之虞。故非扩张军备,则无以为此政略之后盾。 【批评】 毕斯麦之反对立宪民权,并非有自私自利之见。盖彼系普鲁士人,普鲁士不过为联邦中之一国,彼欲统一各联邦,而建立新国,自不能不以普鲁士为联邦之长,则强图普鲁士之结合,及维持王室之尊严,皆为重要政策。执此政策,自不能不用专制手段。非如今世人反对立宪民权,全系为保持权势与利禄起见。盖必有毕斯麦之雄才,而后方可主张专制;亦必有毕斯麦之公心,而后方足反对立宪民权也。 联邦种族相同,故必欲统一之,则权势不分,而国家基础巩固矣。奥大利本不同种族之国,不同种族必欲排斥之,则人种不杂,而国民感情亲厚矣。此等见解,真是谋国者根本之见解。 欲统一联邦,若不先排斥异族则统一之功不成;欲排斥异族,非扩张普鲁士军队之势力,则排斥之目的亦终不达;欲扩张军队,则军队之费用必巨,若听议院之议决,则必有许多反对之人,故同时又不能不行专制之手段。盖毕斯麦既抱此等宗旨,自不能不用此等手段,则此宗旨与此手段固是相联系者也。读者须于此窥见英雄苦心,不可徒责其手段之不是,亦不可不问其宗旨若何,而但学其手段,则庶可免画虎类狗之讥矣。 毕斯麦住在帕米拉亚,被选为帕米拉亚的代议士。代议士,就是代表一个地区的人民,讨论审定国家的大政方针,也叫做议员。毕斯麦当上议员以后,主张维护君主制度,反对人民民主权力,对立宪制抱着仇视的态度,他曾经说过宪法是损害君主权力、破坏国家体制的东西。 有一天,毕斯麦独自坐在酒馆喝酒,恰好有几个绅士,也到酒店围坐在一桌喝酒,毫无顾忌地谈论政治形势。说话间,诽谤了君主王室和贵族亲王。毕斯麦听到后,不能忍受,立即大声呵斥他们说,你们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些大不敬的话,否则我将用我的拳头揍你们。绅士们见此情形十分惊诧,于是暂停谈论。过一会又谈起这个话题,毕斯麦闻声大怒,一跃而起,用酒杯砸向几个绅士,打中了其中一人的额头,绅士倒在地上,头上血流不止,其他人震惊不已。毕斯麦则慢悠悠地从酒馆离开。 当时,毕斯麦已经成为议员,又是新闻报刊的主笔,他发表的言论都是反对民主立宪制的,然而立宪制已经成为欧洲发达国家的普遍制度。如果不立宪就没有国家议会,没有国家议会就没有议员,没有议员则老百姓就不知道国家的方针政策,老百姓不知道国家的方针政策,就不愿意承担国家纳税服兵役的义务,并且地方的民间自治组织也不能组建。然而以专制君主一个人的智慧,和为数不多的政府官员的能力,想要统治管理数千万平方公里的地区、上亿的人民,自然成效不大。因此,尽管毕斯麦有雄才大略,竭尽全力反对立宪制度,但受社会形势迫使,最终德国不得不采取立宪制。1848年12月,德国颁布新的宪法。当时,毕斯麦正是国会的议员。 德意志原本是联邦体制,联邦分为南方和北方两个部分,一个叫南德意志,一个叫北德意志,共有二十五个国家,其中三个为君主王国,六个隶属王国的相对独立的公国,五个小公国,七个封建诸侯国,三个自由市,加上普鲁士一共是二十五个国家。联邦内部非常散乱,缺乏凝聚力。当时南方的综合实力最强大,整个联邦的霸权掌握在奥地利手中。奥地利虽然是德国的联邦,但却与德国的种族不同。 毕斯麦的意见,认为联邦国家权力分散,必须要将各个小国统一,建立一个新的大国,然后国家权力才能被尊重认可,国家的基础也更加稳定。但是奥地利种族本来就与各个联邦国家不是同一个种族。只要是不同种族的人就不能够形成一个政治体制,因此建立新的大国必须要排斥奥地利。 毕斯麦既坚持把统一国家、排斥外族作为根本追求,同时又把反对民权、扩张军事实力作为主要手段,阐明将要建立一个新的国家,这可真是所谓异乎寻常的事业。异乎寻常的事业,必然需要异乎寻常的人。那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是决不能够和他们共同谋划大事业的。如果实行民主制度,那么国家各种事务都要参考普通群众的意见,而我的政治主张必然就不能够顺畅施行。因此暂时必须由少数人独揽朝政,独裁专行,然后大事才能成功。然而,想要排除奥地利,决不能不使用武力。而且建立新的国家的时候,各个联邦侯国哪个不希望成为元首,欧洲的其他强国也必然会有乘机侵略的可能。因此,不扩大军事实力,就失去了施行这种政策的坚强后盾。 【评论】 毕斯麦反对立宪民主制度,并不是出于自私自利之心。因为他本来是普鲁士人,普鲁士不过是德国联邦中的国家之一。他想要统一各个联邦国家,建立一个新的国家,自然不能不主张将普鲁士作为联邦的元首国家。而强力推进普鲁士内部团结,维护君主王室的尊贵地位,都是重要的政策内容。执行这样的政策,自然不能不用独裁专制的手段。不像现在人们反对立宪民主制度,不过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权力和利益不受损害。因此必须有毕斯麦这样的雄才大略,而后才能主张独裁专制;也必须有毕斯麦这样的大公无私的心怀,而后才能够有资格反对立宪民主。 联邦国家的种族相同,所以一定要把他们统一之后,才有可能不使国家权力分散,国家的基础才能巩固。奥地利本来就是与联邦种族不同的国家,不同的种族必须要排除在外,这样国家的人种就能保持纯正,国民之间感情也会更加亲密。这种见解,真是谋划国家大事的人的真知灼见。 想要统一联邦,如果不先排斥不同种族,那么统一国家的事业就无法成功。排斥不同的种族,不扩大普鲁士的军队实力,那么排斥的目的也终究无法达到。想要扩张军队,那么军费支出规模必然很大,如果就此听取议院的讨论决议,则肯定有很多反对的人,因此同时又不能不实行专制制度。因此毕斯麦既然抱定这种根本宗旨,自然不能不用这样的手段。这样的宗旨和手段是相互关联的,读者必须要从其中认识到英雄的一片苦心,不能只是批评他手段的不对,也不能不考虑他主张的宗旨是怎样的而仅仅学习他这种手段,这样才能避免闹出画虎不成反类犬的笑话。 [book_title]第四章 思想之渊源 凡人思想之发生,必有其渊源焉。如法国人民之有革命思想,其渊源在于法王路易十四世之专制;美国十三州人民之有独立思想,其渊源在于英国之虐待殖民,此皆其思想之渊源也。而家庭与学校,亦往往为英雄思想渊源之地,试即毕斯麦观之。 毕斯麦当欧洲革命风潮大盛之时代,民权自由之说,人人赞成,而彼一人,独持尊王之义。此其思想,岂不可怪?然细考其思想之渊源,则毫无足怪也。盖毕斯麦家世为贵族,其父母又皆为普王之宠臣,毕斯麦从少受家庭教育,故其尊王之心牢不可破矣。 又当十八世纪时,欧洲大陆,经拿破仑之蹂躏,血战数年,乃就平和,斯时人人厌兵。而毕斯麦独喜扩张军备,生平专以武力为运用政略惟一之手段,此其思想渊源于何处乎?盖毕斯麦家世为武人,而彼亦曾为骑兵士官,军事生涯,久为习惯。又受家庭之感化力,故其生平政略,常与军事相伴,所谓铁血政略者是也(铁血二字,解见下文)。 观以上所述,则毕斯麦生平反对立宪,只知崇奉专制君主若神明,及其所抱之铁血主义者,无非渊源于家庭教育矣。而其思想,渊源于学校者,则如何? 毕斯麦在大学为学生时,专好读历史地理,彼观历史上有种族混杂之国家,不久终致分裂,于是思排斥奥大利。彼观地理上,有各邦封建之制度,不久终致离析,于是思统一各联邦。故后来普奥之战争、联邦之组织,人第知其功业之煌煌,而不知其思想之由来,实渊源于在学校时读历史地理也。 呜呼!以绝世英雄之德国宰相毕斯麦,败奥国、败法国、败丹麦国,卒能统一日耳曼,造成强大之新国,而不意其思想之渊源,皆在于家庭教育,与学校教育也。由此观之,家庭学校真足以造就英雄矣。 【批评】 诸葛亮未出茅庐,早定三分之局。毕斯麦未出学校,即怀统一之心。时势不同而英雄之见解亦异然,而易地,则皆然矣。 观毕斯麦之独抱尊王,主张尚武,其思想渊源于家庭。可见家庭教育,其影响甚大。 观毕斯麦之欲排斥奥地利,统一各联邦,其思想渊源于在学校时所研究之历史地理二学科。可见学校教育,其结果能造出绝世英雄。 人只要产生一种思想,那么肯定会有产生的根源。比如法国人民的革命思想,根源在于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专制独裁,美国13个州的人民的独立思想,根源在于英国虐待殖民地的人民。这都是这些思想产生的根源,家庭环境与学校环境往往是英雄思想观念形成的地方,且以毕斯麦为例作一分析。 毕斯麦生于欧洲革命风潮盛行的时代,民主自由的主张人人都赞成,而只有他一个人唯独持尊奉君主制度的政见,这种思想岂不是很奇怪?然而仔细考究他的思想渊源,那不足为怪了。因为毕斯麦生于贵族世家,他的父母又都是普鲁士国王的宠臣,毕斯麦从小就接受贵族的家庭教育,因此他的尊王思想意识十分牢固稳定。 其时又处于十八世纪,欧洲大陆各个国家经过拿破仑的侵略,历经多年苦战,好不容易才实现和平。当时人人都厌恶战争,唯独毕斯麦希望扩张军事力量,平生专门以武力作为实现政治谋略的唯一方式。他这种思想是怎么形成的呢?是因为毕斯麦家中历代从军,他本人也曾当过骑兵士官,长期的军事生涯使他习惯了军事思维。平时又深受家庭环境影响,因此他一生的政治谋略多与军事相关,因此被称作“铁血宰相”(铁血的解释,见下文)。 综上所述,毕斯麦生来反对立宪制度,只知道尊奉专制君主制度如同神明一样,及其所坚持的铁血主义理念,无不是起源于他的家庭教育。而他的思想起源于学校的又是什么呢? 毕斯麦在大学读书的时候,特别喜欢阅读研究历史、地理,他看到历史上只要有多种族并存的国家都难以长久,最终都会分裂,于是考虑要排斥奥地利。他看到疆域划分上联邦分封体制下的国家难以维系,最终也都是出现分裂,于是考虑统一各个联邦国家。所以后来有普鲁士和奥地利战争、德国联邦组织的建立。人们只知道他的丰功伟业,而不知道他的思想由来起源于在学校时学习历史和地理。 唉!绝世英雄、德国宰相毕斯麦,先后打败了奥地利、法国、丹麦,最终统一了日耳曼种族,建立了强大的德意志新国家,没想到他的思想渊源竟然都出于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由此可见,家庭和学校环境真的能够造就一世英雄。 【评论】 诸葛亮没有出山前就已经定下了三分天下格局的计策,毕斯麦还没有离开学校就已经抱着统一联邦的志向。时代形势不同,英雄之间的见识也不一样,换个地方那就都一样了。 分析毕斯麦唯独尊奉王权、崇尚武力的主张,思想根源出于家庭,可见家庭教育对人一生影响特别大。 分析毕斯麦要排除奥地利、统一联邦各国的观点,思想根源出于在学校时所研究的历史和地理两个学科,可见学校教育的结果可以培养出绝世的英雄。 [book_title]第五章 外交界之经历及其预备政策 德国联邦,每年必开议会一次,其议会开于弗兰克地方,各邦当派一公使来会议。千八百五十一年,联邦又开议会,普鲁士派罗高将军为公使,而使毕斯麦为公使之书记官。毕斯麦委身于外交界,实始于此。 毕斯麦既至弗兰克,住于一旅馆内。旅馆室中无呼人铃,毕斯麦命旅馆主人设备。主人有难色,辞曰:此非旅馆所应备,客可自出资置铃。言毕而去。毕斯麦怒甚。少顷,旅馆人忽闻有声轰然,发于毕斯麦之室,众大惊讶。主人即趋至毕斯麦室视之,见毕斯麦坐于几前,状甚自得,徐徐整理其书籍,几间横一短枪,余烟尚腾于枪口也。主人愕然,乃进问曰:客何事乃于室内放枪乎?毕斯麦徐答曰:主人得无惊怪余放枪乎,余所放者,空枪耳。余放空枪,即以代呼入铃也。此后倘有呼人,均以枪代之,请汝预记此枪声。语毕,仍整理书籍。旅馆主人畏其暴状,不得已,急为备一呼人铃。 罗高将军既辞任归伯林,即举毕斯麦代己为公使。普王斐特礼恐毕斯麦不足当外交之任,罗高将军曰:“毕斯麦才,非臣所及。王若任毕斯麦为弗兰克公使,必有可观。”普王乃命毕斯麦赴任。 毕斯麦既为公使,驻于弗兰克时,各联邦使臣,亦均驻此地。于是毕斯麦大挥其外交手腕于联邦使臣之前,联邦使臣一一被其戏弄。联邦会议议长,与毕斯麦意见不合。毕斯麦欲以武力压之,乃约议长决斗,议长惮之。 是时联邦霸权,在于奥大利。毕斯麦既怀排斥奥人之心,乃先默察奥廷之政治及其人物,悉洞见其庸弱之状,心颇轻之,自喜联邦霸权,不久将移于普鲁士。乃劝普王耀武,以张国威。 千八百五十九年,普王命毕斯麦为驻俄公使。毕斯麦默相当时列国之形势,知俄国可以助己,乃极力与俄廷交好,凡事务求买俄国之欢心。故在俄三年,自俄皇以下,无不喜毕斯麦者。俄普交谊自是益深。 千八百六十二年,毕斯麦转任为驻法公使。毕斯麦当为学生时,喜读历史,见法帝拿破仑一世,蹂躏德国之事,即怀报仇之心。今既为驻法公使,是时法国皇帝名拿破仑第三,毕斯麦深与结交,并与其近侍相亲厚,凡拿破仑第三一举一动,莫不细加探访。故法国之内情,及法王之为人,毕斯麦悉记于脑中殆无遗漏焉。 毕斯麦在外交界之经历,既如上所述。而当时预备之政策,试更述之。 当毕斯麦任驻弗兰克公使时,俄国与土耳其适有战事。俄土之战,系争黑海屯兵。然黑海屯兵,则欧洲诸国均不利,故奥大利意大利法兰西英吉利诸国,咸助土耳其以敌俄国。奥大利乃诱普鲁士,加入英法同盟。毕斯麦闻之,急驰书告普王,谓决不可从奥国之请。其大意谓,普鲁士若欲统一联邦,终须排去奥大利而夺其霸权,然非俄国则莫能为助。故俄土战事,欧洲诸国合力排俄,惟普鲁士不与焉。 毕斯麦此政策为他日排奥之预备政策也。 自是之后,俄普邦交,益形亲密。未几毕斯麦又由弗兰克转任驻俄公使,益得俄廷之欢。千八百六十一年,普王斐特礼崩,威廉第一嗣位,召毕斯麦归为宰相。毕斯麦不归,以为宜先赴法国察拿破仑第三之为人,及调查法国之内政。故又由俄转任法国,在法国三月,考察甚详,遂返伯林。 毕斯麦此政策为他日与法国开战之预备政策也。 【批评】 毕斯麦之谋国,甚似诸葛亮。诸葛亮欲规复中原,以东和孙权、北拒曹操为政策,毕斯麦欲统一联邦,以结交俄罗斯、排斥奥大利为政策。可见英雄谋国,皆须洞察中外全局,拿定把握,然后才肯放手做去。 凡人无论办何事,皆须有一番预备工夫,所欲办之事愈大,其预备之工夫愈深。譬如欲入中学堂,必须有小学堂数年之预备;欲入高等学堂,必须有中学堂数年之预备;若欲入专门学堂,则普通学问及各国言语文字,其预备工夫更深,断无不预备而可以成学问者。观毕斯麦少受家庭教育,而知尊王;长受学校教育,而思建国;为弗兰克公使,而日与奥国政治家相往还;为俄国公使,日与俄廷上下相结交;为法国公使,日察法园之内政、及拿破仑第三之为人。是其政策未行之先,已有如许之预备矣。今人为学问为事业,毫无预备,每欲求其速成,冒昧而为之,宜其所成就者浅也。 德国联邦每年必然要召开一次议会,会议召开地点在弗兰克,各国分别派遣一名公使来参加会议。1851年,联邦再次召开议会,普鲁士派遣罗高将军作为公使,而毕斯麦作为公使的书记官。毕斯麦从事外交领域工作,实际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毕斯麦到了弗兰克以后,住在一间旅馆内。旅馆的房间中没有呼叫服务员的电铃,毕斯麦要求旅店老板安装一个。老板表现出很为难的样子,拒绝说这不是旅馆应该配备的东西,你可以自己花钱安装一个电铃,说完就出去了。毕斯麦愤怒至极。不一会儿,旅馆的人忽然听见有一声巨响,是从毕斯麦的房间里传来的。众人感到惊讶,老板马上就赶到毕斯麦的房间查看发生了什么事。进去后看到毕斯麦坐在桌子后面,看上去很得意的样子,在慢条斯理地整理他的书籍。桌子上横放着一把短枪,枪口还冒着余烟。老板感到很奇怪,于是问他说,您有什么事要在房间内开枪呢?毕斯麦慢慢回答道,老板不要对我打枪的行为感到吃惊,我放的是空枪,用来代替叫人的电铃,往后我要是想要叫人,都用放枪表示,希望你先记住这个枪声。说完接着整理书籍。旅馆老板害怕他暴烈的脾气,没有办法,急忙为他的房间安装了一个电铃。 罗高将军辞去公使职务后回到柏林,就举荐毕斯麦代替自己作为公使。普鲁士国王斐特礼担心毕斯麦能力不足以胜任外交事务。罗高将军说,毕斯麦的才能不是我能比得了的,您若任命毕斯麦为参加弗兰克会议的公使,一定会有不俗表现。于是普鲁士国王便命毕斯麦前去赴任。 毕斯麦担任公使后,居住在弗兰克,各联邦的公使也都居住在此。于是毕斯麦充分发挥其外交手段斡旋于联邦使臣之中,其他联邦使臣全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联邦议会议长跟毕斯麦意见相左,毕斯麦想要以武力慑服他,于是约议长决斗。议长很害怕他。 当时联邦的霸权掌握在奥地利手里,毕斯麦已经有排斥奥地利的倾向,于是先默默地观察奥地利政府的政治动向和人物关系,清楚地看到奥地利羸弱的局势,内心有些轻视奥地利。毕斯麦暗自高兴,联邦的霸权不久以后就会落到普鲁士头上。于是他劝说普鲁士国王炫耀武力,以展示国家威风。 1859年,普鲁士国王任命毕斯麦为驻俄国公使。毕斯麦暗暗比较当时各个国家的形势,知道俄国可以帮助自己,于是极力与俄国政府建立友好关系,什么事都务必赢得俄国高兴。因此他在俄国三年时间,从俄国沙皇以下没有不喜欢毕斯麦的,俄国和普鲁士两国的关系此后日益深厚。 1862年,毕斯麦转任为国家驻法国的公使。毕斯麦还是学生的时候,喜欢阅读历史,看过法国皇帝拿破仑一世时侵略德国的历史,因此心里便有报仇的想法。现在既然做了驻法国的公使,当时的法国皇帝叫拿破仑三世,毕斯麦便与他密切交往,并且和他身边的人也来往亲密,只要是拿破仑三世的一举一动他无不密切关注。因此法国的国情及皇帝的为人风格,毕斯麦全部毫无遗漏地记在脑中。 毕斯麦在外交界的经历,上面已经讲完了。他当时所做的准备工作,在下面进行论述。 当毕斯麦担任驻弗兰克公使的时候,俄国与土耳其正好发生战争。俄土战争是为了争夺黑海地区的驻兵权力。然而在黑海屯兵,欧洲各个国家都会受到威胁。因此奥地利、意大利、法兰西、英吉利等各国都帮助土耳其攻打俄国。奥地利于是诱使普鲁士加入英法同盟。毕斯麦听说后急忙发信劝告普鲁士国王,绝对不能听从奥地利的说辞。信上大概意思是,普鲁士如果想要统一联邦,最终必须排除奥地利,夺取奥地利的霸权地位,然而除了俄国则没有别的可以借助的力量。因此,俄土战争期间欧洲各个国家都合力敌对俄国,只有普鲁士没有参与。 毕斯麦这个计策是为了以后排除奥地利所做的准备政策。 从此之后,俄国和普鲁士的国家关系更加亲密。不久毕斯麦又从弗兰克转任为驻俄国公使,更加赢得俄国上下的喜欢。1861年,普鲁士国王斐特礼去世,威廉一世继位,召毕斯麦回国担任宰相。毕斯麦表示暂不回国,认为要先到法国观察拿破仑三世的为人,调查法国的内政国情,因此又从俄国转任法国。在法国三个月,他考察得非常细致之后,才返回柏林。 毕斯麦这个计策是为了以后和法国开战所做的准备政策。 【评论】 毕斯麦谋划国家大事的风格很像诸葛亮。诸葛亮想要收复中原,使用的是东与孙权联合、北拒曹操的政策方针,毕斯麦想要统一联邦,使用的是结交俄罗斯、排斥奥地利的政策方针。可见英雄谋划国事,都要清楚地了解国内外的全局大势,准确分析局面后之后才会放心大胆的去实施。 一般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做一些提前准备工作,想要做的事越大,需要准备付出的努力就越多。比如想要进入中学,必须在小学用几年时间准备;想要进入大学,则必须在中学花几年时间准备。如果想进入专业性很强的学校,那么在一般的知识和其他国家的语言文字上下的准备功夫就更多,绝不可能没有充分的准备就可以直接成为有大学问的人。看毕斯麦年轻的时候因受家庭教育影响,所以知道尊奉王室;长大以后接受学校教育,然后能想到建立统一的国家;担任弗兰克公使,然后才能每天与奥地利的政治家们往来;担任俄国公使,然后才能每天与俄国政府上下官员结交;担任法国公使,然后才能刺探法国内部的政治事务。一点准备都没有,总想希望事情快点办成,不顾地位、能力、场合是否适宜就开始做,那么所取得的成就自然就小。 [book_title]第六章 铁血宰相开幕 毕斯麦既拜宰相之命,千八百六十二年九月,归伯林。时新皇威廉一世,锐意图治,欲谋改革军制、扩张军备。然立宪国之制度,凡国家欲兴一种事业,必须将议案付议会提议。议会赞成其事,则可加增赋税,议会不赞成,则赋税不能加,而办事之费无所出。是时普国议会,反对新皇之意,谓普国财政困难,不能再张军备也。毕斯麦出法国时,漫游于亚富尼亚山,折山中橄榄树一枝,归德国。此时德国议会,连日会议豫算财政之事,议员正与政府相反对。毕斯麦携其所折之橄榄树一枝,到议场,以示各议员曰:余在法兰西之南方,折此橄榄一小枝,意欲以赠诸君,为议会平和之标识。故今日特携来议场,而不意此议会,去平和尚远也。会员听者不以为意。毕斯麦厉声言曰:今日横于吾眼前之问题,非议员之演说及议院通过之议决,遂能解决,惟藉血与铁始足以解决耳。铁血宰相之名,自此始。 毕斯麦既为宰相,无论在朝在野之人,莫不痛嫉之。然毕斯麦不顾,依然排斥民权,解散议会,禁止言论出版之自由。于是国民益愤,屡欲杀之。毕斯麦不稍惧,尝告人曰:欲使普鲁士人意满,必先使余登绞首台,虽然余不能从之。惟过此数年后,普鲁士国民当必欢迎余矣。 毕斯麦政策,既屡为议会所反对,毕斯麦亦决死与议会相争,曾与反对党首领相约决斗。一时普鲁士国民,视此新宰相,殆同仇敌。 威廉第一图 【批评】 议会为国民会议之地,议会议员,为全国人民之代表。毕斯麦欲以一人之力,与全国人民反对,是不啻以一人欲与千万人战也,在理本为不合。然毕斯麦此时所自信者,谓吾非有自私自利之心,吾之所为,系欲为普鲁士建造新国。以彼多年之豫备,多年之经历,自揣此目的终必可达,故不妨牺牲个人之名誉及身命,决死与议会相争。后世学毕斯麦者,苟无其持心之公忠,及其计划之远大,只顾一己之利禄名位,而欲以毕斯麦为借口,不顾舆论,悍然与国民为敌,则真毕斯麦之罪人矣。 毕斯麦反对立宪、排斥民权、禁止言论自由等事,皆系为一时不得已之计,其专制手段,究不足为训。若欲以毕斯麦之手段,行于今之中国,则是适足以促其亡,读者不可不知。 毕斯麦尝谓:普国国民,虽反对于一时,必欢迎于他日。可见彼之眼光,已照到后来结果,故敢冒一时之不韪,如王安石所谓人言不足恤是也。今之居民上者,往往独行独断,不恤人言。试问其眼光所到处,果能决定后来结果、必能利民利国否?既然无此把握,便不可故与舆论为敌。盖学毕斯麦不成,则不免为民贼矣。 毕斯麦收到担任宰相的任命后,于1862年9月回到柏林。当时新皇帝威廉一世下定决心要治理好国家,想谋划改革军队体制,扩充军事力量。然而立宪制国家的制度规定,国家想要推行一项政策,必须将议案提交到国家议会讨论,议会同意通过了才能增加税费标准;议会不通过,则税赋就不能提高,那么推行政策的费用就无处可筹。当时普鲁士议会反对新皇帝的主张,指出普鲁士财政困难,不能再扩张军备力量。毕斯麦出任法国大使期间,曾游玩于亚富尼亚山,在山里折了一枝橄榄树的树枝,带回到德国。此时德国议会正连续几天召开会议,讨论财政预算支出的事情,议员反对政府提案。毕斯麦带着他折的一枝橄榄枝到会场,并展示给议员们看。他说,我在法兰西的南方,折了这一小枝橄榄,原本想要赠送给大家,以作为议会和平的标志,因此今天特意带来会场,但是没有想到议会离和平还远着呢。议员对他的话并不在意。毕斯麦大声呵斥道,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不是靠议员的演说和议院通过的决议所能解决的,只有依靠铁与血方能解决。“铁血宰相”的名号由此流传开来。 毕斯麦当上宰相后,无论是政府官员还是普通百姓,无不痛恨他。然而毕斯麦毫不在乎,依然反对民主权力,解散了国家议会,禁止言论自由和出版自由。于是国内百姓愈加愤怒,多次想策划刺杀他,毕斯麦一点也不害怕。他曾经告诉别人说,想要使普鲁士人满意,必须先绞杀我。虽然如此,但我不能这样做。只有经过数年之后,普鲁士的人民一定会欢迎支持我。 毕斯麦的政策方针,多次被议会反对,毕斯麦也决心和议会斗争到底。他曾经与反对党领袖相约决斗,一时间普鲁士的人民将这个新宰相视作仇敌一般。 【评论】 议会是国家人民讨论国家大事的地方,议会的议员是全国人民的代表,毕斯麦想要以一个人的力量与全国人民作对,无异于一个人和上千万人作战,理论上看这么做并不应该。但是毕斯麦此时的信心主要在于他不是抱着自私自利的目的,他的所作所为是要为普鲁士建设一个新的国家。根据他多年的准备、多年的经历,自认为这个目的最终一定能够实现,因此不妨牺牲个人的名誉甚至生命,以死与议会抗争。后世学习毕斯麦的人,如果没有他的忠于国家的公心和远大的战略谋划,仅仅是考虑自己的利益地位,却想以毕斯麦作为挡箭牌,不顾及舆论,公然与国家人民为敌,则真是污蔑毕斯麦的罪人啊。 毕斯麦反对立宪、排斥民权、禁止言论自由等做法,都是当时别无他法的权宜之计,他的专制手段终究不能作为借鉴。如果想要以毕斯麦的方法,施用于当前的中国,则恰好会加速国家的灭亡,读者不可不明辨。 毕斯麦曾经说,普鲁士人民虽然暂时反对我,但以后必定会支持我。可见他的眼光已经能料到以后的结果,所以敢于去干当时大家都认为不对的事情,就好比王安石所说的改革就要对流言蜚语无需顾虑。现在执政者经常独裁专断,不考虑社会的舆论,试问他们的眼光能看到的,是不是能料到将来的结果?是不是一定能有利于国家和人民?既然没有这个把握,就不能故意与社会舆论为敌,最终没有学习好毕斯麦,反而会成为人民的敌人。 [book_title]第七章 丹麦战争 丹麦本为一王国,又有休勒斯、霍尔斯、洛因布三公国者,属于丹麦王国之下。然霍尔斯与洛因布二国,地近德意志,为德意志之联邦,宜在联邦议会监督之下。丹麦王佛勒特礼,欲并吞此三公国,乃布新法律,以此三公国为丹麦之领土,谓此后联邦会议,此三公国不得与同。 先是德意志与丹麦争议三公国事,久不决,几欲兴兵。后欧洲列国会议于伦敦,调停其事,战端乃止。丹麦并吞三公国法令既布,未几而丹麦王薨,其女克立斯继位。德意志联邦中,倡议欲争三公国之权利,毕斯麦乃结奥大利为同盟,许以均沾利益,以与丹麦战。 毕斯麦之约奥大利为同盟,盖有深意焉:一则可使奥大利不与他国相结合,一则可免欧洲列国责德意志独为戎首,一则藉此战争,可以试验奥大利军队之实力,以为将来排斥之地位。 一千八百六十四年,德意志向丹麦政府,要求其废止新宪法,丹麦政府不听。于是奥大利派兵三万,普鲁士派兵四万六千,向休勒斯进发。五月列国会议于英京伦敦,议不协。六月普鲁士亲王率军队直逼丹麦,同时普国船队及普奥联合船队亦奏大捷,丹麦大败。七月十八日,丹麦政府求休战,遂会议于奥京维也纳。十月三十日,维也纳条约告成。 维也纳条约既成,休勒斯霍尔斯洛因布三公国,脱离丹麦政府之管辖。于是普奥又结条约。 【批评】 观毕斯麦之结奥大利为同盟,表面似与奥国亲厚,而实际实恐奥国与他国相结合。此时战事初兴,不欲奥国与普反对。又因伦敦条约,本为列国所公定,以保平和。今若由普鲁士发难,与丹麦开战,是破平和之约,恐失列国欢心。若与奥国同盟,则普国自不独担责任。且普欲排奥,不知奥国军队实力,究竟如何。此举可以暗觇奥国军队之实力,则将来与奥开战,方有把握。其计划之周到,思虑之宏远,真可惊服。 丹麦原本是一个王国,休勒斯、霍尔斯、洛因布三个公国隶属于丹麦王国。霍尔斯与洛因布两个公国在地理上与德国比较接近,是德国联邦的组成部分,本应该接受联邦议会的领导监督。丹麦国王佛勒特礼想要吞并这三个公国,于是颁布新法律,将这三个公国纳入丹麦的领土范围,说今后三个公国不允许参加德国的联邦会议。 一开始德国与丹麦就三个公国的隶属关系发生争议,长期没有定论,几次差点爆发战争。后来欧洲列国在伦敦召开会议,对两国纠纷进行调解,然后爆发战争的端由才消弭。丹麦吞并三个公国的法律颁布不久,丹麦国王就去世了,他的女儿克立斯继承王位。德意志联邦中的国家提议想要争夺三个公国的权利,毕斯麦于是与奥地利结为同盟,约定共同分享战争利益,然后共同向丹麦作战。 毕斯麦和奥地利约定同盟,是别有意图。一是可以让奥地利不与别的国家结盟,二是可以避免欧洲列国谴责德意志为首先挑起事端的国家,三是可以通过这次战争,检验奥地利军队的作战能力,从而为将来争夺霸主地位做准备。 1864年,德国向丹麦政府提出要求,废除丹麦新颁布的宪法,丹麦政府拒绝了。于是奥地利派遣军队三万人,普鲁士派遣军队四万六千人,向休勒斯公国进攻。5月份,欧洲列国在英国首都伦敦召开会议,没有达成协议。6月份,普鲁士亲王率领军队逼近丹麦,同时普鲁士舰队和普奥联合舰队也赢得战役,丹麦战败。7月18日,丹麦政府请求休战。于是在奥地利首都维也纳召开会议。 10月30日,签订了维也纳条约。 维也纳条约签订后,休勒斯、霍尔斯、洛因布三个公国不再由丹麦政府管辖。然后普鲁士和奥地利又签订条约。 【评论】 毕斯麦与奥地利结为同盟关系,表面看上去好像是与奥地利亲近,而实际则是害怕奥地利与别的国家结盟。当时战争刚要开始,毕斯麦不希望奥地利站在普鲁士的对立面。又因为伦敦条约原本是欧洲列国共同议定用来保障国家间和平关系的,现在如果由普鲁士率先挑起争端与丹麦开战,就是破坏了和平协议,恐怕得罪了其他欧洲国家。如果与奥地利联合,则普鲁士自然就不会独自承担毁约的责任。且普鲁士想要排斥奥地利,又不知道奥地利军队的实力究竟怎样,通过这个措施就可以暗中观察奥地利的军队实力,将来和奥地利开战才能有把握。毕斯麦计划的周详、考虑问题的深远,实在让人叹服。 [book_title]第八章 普奥战争 此章当分二段:(一)战争以前之准备;(二)战争概况。今以次述之。 (一)战争以前之准备 普奥战争之计划,毕斯麦蕴于胸中者已久,故其战争以前之事实,可为参考者凡三。举之如左。 俄罗斯为斯拉夫民族,与奥大利同种。奥若与俄合,则普终当蜷伏其下,不得乘间而发也。故普欲破奥,必先亲俄。毕斯麦亲俄之外交政略,既可前述矣。然而外交者,以感情与利害较,则感情轻,而利害重,徒以联络感情为事,未见其有当也。毕斯麦有见于此,而其时适有可以利用之事,其事维何?曰一千八百六十三年,波兰之乱是已。波兰之乱,毕斯麦于其前二月,阴与俄缔密约,出兵助之,遂于千八百六十四年三月,平定其乱。其时法兰西奥大利,颇与抗议,毕斯麦不顾,计所得利益有二。 其一表同情于俄罗斯,且以间俄奥之亲交,使普攻奥时,俄不掣其肘也。 其二以树普鲁士之威望,使诸联邦詟己之威,生携贰于奥大利,且以起国民之雄心,使之一致向外。 此外更有一事,可以窥见毕斯麦之处心积虑不止一日者,则弗兰克之宪法修正是也。一千八百六十三年八月,奥大利皇帝佛兰西士,会普王威廉于佳士他因,述及联邦宪法修正之事,普王漫应之。于是奥国以八月十四,大会联邦各君侯于佛兰克,是会独普鲁士以下三小国不至。奥皇乃命沙克苏尼亚王赍书招普王,书中各王侯皆署名。毕斯麦以此会议必不利于普,劝王勿往,且力争之曰:王若赴会,臣即辞职。王乃听其言,不果往。 于此会议,奥大利所要求者,皆得可决。毕斯麦乃突然宣告此决议之无效,以为修正联邦宪法,奥普有同等权利,今普鲁士未尝与议,则其所议决者,不得为有效可知。于是奥大利之策,卒不得售。而两国感情,益如水火之不能相容矣。 (二)战争概况 战争之机既熟,普奥二国,所以不即交兵者,特以时机未至,且无以为开战口实,而战志固未尝一日已也。果无几而有丹麦战争、普奥缔结条约之事。 丹麦之事已详于前章,今但详其条约。 千八百六十五年八月,普、奥二国因丹麦之役,缔结条约。其约曰: ●普、奥二国,对于休勒斯,及霍尔斯二公国,有共同主权。普国管领休勒斯,奥国管领霍尔斯。 ●奥国当以罗因堡公领,让与普国。普国出偿费二百万元。 ●伦芝堡及启尔二地,为联邦之共有,惟普国有支配启尔之权。霍尔斯之铁道电线,亦当归普国担保。 此条约既出,普鲁士所占之利益较奥为多,奥大利及各联邦甚为不平。于是奥大利及各联邦又结同盟,反抗普国。 先是俄土战事,奥国要普鲁士同盟拒俄,毕斯麦不肯。及巴黎会议,奥大利大愤,力拒普鲁士不得参与会议。千八百六十三年,奥廷开联邦会议于弗兰克,毕斯麦于此议会,又提议拒绝联邦列席。俄奥二国,已伤感情,至此次条约一出,奥国益怒普鲁士轻己,战端遂开。 当战端将开之时,毕斯麦先笼络意大利,使勿助奥。又与拿破仑第三结约,普国许割来因河东岸之地与法国,法国当认普国可以并吞休勒斯霍尔斯洛因布各公国。约既成,拿破仑第三,又阴与奥国约,谓奥若得胜,当以西勒亚地割让法国。 拿破仑第三 拿破仑第三,亦巧于外交。既与普奥二国订约,意谓勿论何国得胜,法国均有得地之利益。继又思两国开战,终有一胜一败,吾能得胜国之地,必不能得败国之地也。不如开列国会议于巴黎,调停其事。盖拿破仑第三,名为维持平和,实欲买普奥二国之好,而藉此可图二国之报酬也。此时奥国既与联邦同盟敌普,自谓势力已厚,可以一举而败普军,故拒绝拿破仑第三之提议。而毕斯麦亦急欲与奥一战,故亦却拿破仑第三之请。 奥大利更向普鲁士提议谓,普国若许休勒斯霍尔斯公国,以独立君主之资格,加盟于日耳曼联邦,则可不开战祸。毕斯麦大怒,送覆书于奥国政府,谓奥国若以此新加盟国之海陆军,置于普国管下,更有对于丹麦之防卫要地,让与普国,则普国当从奥国之请。奥廷接覆书,知普国不认各公国之独立,于是决计开战。 千八百六十六年,普国下战书与奥大利,而同时意大利亦对奥国宣战。普兵直进据霍尔斯地,而迎奥军,威廉一世自督阵,宰相毕斯麦亦从行。两军既交,炮火极烈,胜败久不决,毕斯麦忧甚。是时普军大将乃毛奇也,毕斯麦一探毛奇之态度,乃驰马上一高邱。毛奇正在高邱上督战,见毕斯麦至,趣而迎之。毕靳麦知毛奇嗜烟,乃吸烟卷二枝,美恶各一。意谓当此血战,毛奇若已有胜算,则心意不乱,必能择其美者。乃谓毛奇曰:“将军苦战,盍稍休,吸烟卷乎。”语毕,以二烟卷进。毛奇欢然,择其美者,取火吸之。毕斯麦大喜,退告人曰:毛奇态度从容,吾军必胜矣。少顷,普军果大捷。 毕斯麦与威廉一世极相得。当两军战斗时,威廉一世自临阵立马于硝烟弹雨之间,毕斯麦恐帝遭不测,劝帝退避。威廉曰:朕之兵卒,为祖国挺身奋斗,朕何忍独置身于安地。毕斯麦感泣不能仰视,又大声谏曰:陛下若有危急,臣为宰相,何面目对国民?威廉感其言,乃挽其马首稍退。然威廉见普军甚奋勇,心念兵士尽力,不忍独安,缓辔徐行,不忍遽退。毕斯麦暗以长鞭蹴马足,马跃而奔,威廉乃脱险。 法帝拿破仑,闻普军获胜,欲干涉其事,令普鲁士退兵。又告奥国,言彼愿为调停,其意欲得两国之酬劳也。毕斯麦知其意,乃力拒之。 八月二十三日,普奥二国结和,奥国出偿金二千万,休勒斯、霍尔斯、哈诺维尔、赫金、奈索、弗兰克各地,悉割让于普。 千八百六十七年,普国王威廉一世,被举为联邦元首,开设代表联邦政府之联邦议会,又置一国会。画一联邦兵制,普王威廉一世,自为大元帅。于是北德意志之联邦基础大定。当时联邦首相,即毕斯麦也。 【批评】 外交家之难,在于勿失过机会而已。夫外交之事,非可以空言奏其功也。其与人亲也,必有使人深信不疑之证据,其与人疏也亦然。波兰之乱,法奥以为不当干涉其事,而毕斯麦乃与俄结密约,出兵讨平之。彼俄人者,其视普之与奥,果何亲何疏耶?故不特与普感情融洽,且引为可与同利害之邦,遂至与奥虽有同种族之关系,亦竟坐视而不之救。岂非毕斯麦之力耶? 普王之将赴佛兰克也,与楚怀王之将赴武关相类。然而屈平之说不行,怀王卒为秦虏。毕斯麦之谏得用,而普鲁士乃得吐气扬眉。夫屈平之世仕于楚,与毕斯麦与德之关系,其为故家,盖亦相同,而得君之殊,乃至于是者,固以屈子无术之故耳。苏明允曰:张仪苏秦,吾取其术,不取其心;龙逄比干,吾取其心,不取其术。如毕斯麦者,殆仪秦其术,而龙比其心者耶。虽然,世之学彼者,若但学其术,不学其心,是适为仪秦类耳,岂足训哉。 观普奥之役,普鲁士实甚可危。是时联邦与奥国同盟敌普,一可危也。普国不许丹麦各公国独立加盟,失各公国欢心,彼自必与奥相结,二可危也。法帝拿破仑之狡诈,惟利是图,难保其不暗助奥国,及各联邦,三可危也。而毕斯麦此时政策,则先得俄国欢心,次许法国以利益,最后与意大利同盟。然俄法并不能明明助普,此次胜算,实得力于与意同盟。与意同盟,则奥国前后受敌矣。 观普军胜奥之后,威廉即被举为联邦元首。可见不排斥异族,普国终无独立之望,此毕斯麦宁冒许多危难,而不肯容忍于一朝也。 这一章分为两部分,(一)战前的准备工作。(二)战争的基本情况。现按此依次加以论述。 (一)战争前的准备 普鲁士与奥地利的战争计划,毕斯麦已经在心中酝酿很久了,可以举三个例子作为参考。举例如下: 俄罗斯是斯拉夫民族,和奥地利属于同一个种族。奥地利如果与俄国联合,则普鲁士始终将屈居奥地利之下,没有机会兴起。因此,普鲁士想要战胜奥地利,必须先亲近俄国。毕斯麦亲俄的外交政策,前面已经做了论述。然而外交工作,从感情和利害关系比较,则感情的权重轻,利害关系更为重要。仅仅靠联络感情作为主导,不一定取得成效。毕斯麦考虑到此,而且当时恰好有可以利用的事,这是什么事呢?就是1863年的波兰武装起义。波兰之乱爆发后,毕斯麦在2月份秘密与俄国缔结合约,出兵帮助俄国平定暴乱,最终于1864年3月平定了波兰之乱。当时,法兰西和奥地利均对普鲁士出兵表示抗议。毕斯麦对他们的抗议置之不顾。此次出兵获得的好处有两个方面。 一是表现出同情俄罗斯的意思,而且利用这件事离间俄国和奥地利的外交亲密关系,使俄罗斯在普鲁士攻打奥地利的时候不至于从中阻挠。 二是树立普鲁士的威望,让各个联邦摄于自己的威力,对奥地利产生二心,而且可以激起国内群众的雄心,使民心一致对外。 此外还有一件事,可以看出毕斯麦处心积虑谋划攻打奥地利不止一时半会,就是弗兰克宪法修正事件。1863年8月,奥地利皇帝弗朗西斯与普鲁士国王威廉在佳士他因会谈。谈到修正联邦宪法的事情时,普鲁士国王含糊答应了。于是奥地利在8月14日召集联邦各个君主到弗兰克,这个会议唯独包括普鲁士在内的三个小国家没有去。奥地利皇帝于是命令沙克苏尼亚王带着书信去邀请普鲁士国王,书信中各个王国领导都署名了,毕斯麦认为这个会议肯定不利于普鲁士,就劝威廉不要前去参会,而且竭力劝谏说:“您要参加这个会,我就立即辞去宰相职务。”威廉于是听从他的劝告,果然没去。 在这个会议上,奥地利所提出的要求都得到了通过。毕斯麦突然宣告这个会上所作的决议是无效的,指出修正联邦宪法,奥地利和普鲁士享有同等权利,现在普鲁士没有参与会议表决,那么这个会上通过的决议自然就不能产生效力。于是奥地利的计划就不能实现,普奥两国的外交关系更加变得像水火一样不能兼容。 (二)战争概况 发动战争的时机已经成熟,普奥两个国家之所以没有立即交战,只是因为开战的时候没到,而且没有什么作为开战的借口。然而,战争的意图没有一天停止。果然不久就发生了丹麦战争和普奥两国缔结条约的事。 有关丹麦战争的事,前面已经详细述说了,下面仅详细列举条约内容。 1865年8月,普、奥两国因为丹麦战争,缔结了盟约。双方约定如下: ●普、奥两国对于休勒斯及霍尔斯两个公国,拥有共同管理权,普鲁士对休勒斯享有管辖权,奥地利对霍尔斯享有管辖权。 ●奥地利将罗因堡公国的归属权让渡给普鲁士,普鲁士向奥地利支付补偿费用200万元。 ●伦芝堡和启尔两个地方作为联邦国家共同拥有的属地,但只有普鲁士对启尔具有支配权力,霍尔斯的铁路和电缆也由普鲁士负责修建。 这个条约签订后,普鲁士所获得的利益比奥地利多,奥地利及其他联邦感到非常不公平。于是奥地利和各联邦结成同盟关系,共同反对普鲁士。 在这之前的俄国和土耳其的战争,奥地利强求普鲁士共同抵抗俄国,毕斯麦不同意。等到召开巴黎会议,奥地利极为愤慨,竭力拒绝普鲁士参加会议。1863年,奥地利在弗兰克召集联邦会议,毕斯麦又提出拒绝参加这个会议。普奥两个国家关系本来就已经紧张,等到这个条约出来后,奥地利越发不满普鲁士轻视自己,于是引发了两国战争。 当战争即将爆发的时候,毕斯麦首先笼络意大利,确保意大利不协助奥地利,又和拿破仑三世签订条约,普鲁士许诺割让莱茵河东部领土给法国,法国要承认普鲁士可以吞并休勒斯、霍尔斯、洛因布等几个公国。条约签订后,拿破仑又在暗地里和奥地利约定,如果奥地利获胜,应当将西勒亚割让给法国。 拿破仑三世也善于外交工作,跟普鲁士和奥地利签订条约后,认为不论哪个国家赢得战争,法国都能够获得割让土地的利益;然后又想,两国作战,必然会有胜败,法国能得到战胜国的土地,就必然不能获得战败国的土地,因此不如在巴黎召开列国会议,调解两国纠纷。这样拿破仑三世名义上是维护和平,实际上是想赢得普奥两国的好感,借此可以图谋两个国家的报酬。这时,奥地利已经与联邦结成同盟,共同抵抗普鲁士,自认为势力已经非常雄厚,可以一举打败普鲁士军队,因此拒绝了拿破仑三世提出的意见。同时毕斯麦也急于和奥地利开战,因此也推辞了拿破仑三世的主张。 奥地利甚至向普鲁士提议说,普鲁士如果允许休勒斯、霍尔斯公国以独立主权公国的身份加入日耳曼联邦,那么就可以避免爆发战争。毕斯麦十分生气,回信给奥地利政府说,奥地利如果让这几个新加盟国家的海陆军队归由普鲁士管制,还有将防卫丹麦的战略要地转让给普鲁士,那么普鲁士就会同意奥地利的请求。奥地利政府收到函复后,知道普鲁士不会让各个公国独立,于是打定主意开战。 1866年,普鲁士向奥地利递交战书,同时意大利也向奥地利宣战。普鲁士立即进入霍尔斯区域迎战奥地利军队,威廉一世亲自监督作战,宰相毕斯麦也跟随到前线。两军交战后火力极其猛烈,打了很久也没有决出胜负,毕斯麦非常担忧。当时普鲁士的将军是毛奇,毕斯麦想要试探一下毛奇的状态如何,于是骑马飞奔到一个高地上,毛奇正在这个高地上指挥作战,看到毕斯麦来了赶紧去迎接。毕斯麦知道毛奇喜好抽烟,于是准备了一只好烟一只劣烟,心里想对这次战役如果毛奇心里有打胜仗的把握,则心里不会躁乱不安,必然会选择抽那只好烟。于是跟毛奇说:“将军作战辛苦,何不稍作休息,抽根烟歇歇。”说完就把两根烟递了上去,毛奇很高兴,选择了其中的好烟点着了抽。毕斯麦非常高兴,回去后告诉别人说,毛奇态度镇定,我方军队必然会胜利。不久,普鲁士军队果然赢得重大胜利。 毕斯麦和威廉一世君臣关系非常好。当普奥两军激战时,威廉一世骑马亲自到枪林弹雨的作战一线,毕斯麦担心威廉一世会遭遇难以预料的危险,劝谏他往后方撤退。威廉说:“我的战士为国家勇往直前,我又怎么忍心唯独自己呆在安全的地方呢?”毕斯麦感动得泪流满面,又大声劝谏说:“您要出点什么事,我作为宰相还有什么脸面对国家人民?”威廉对他的话深受感动,于是掉转马头稍微往后退了一段,然而威廉看到普鲁士军人奋勇异常,心里想着士兵这么奋不顾身,不忍心自己躲在安全的地方,于是放松缰绳,骑马缓行,不愿意退得太快。毕斯麦暗中用马鞭打威廉坐骑的后足,于是马快速跳跃奔跑,威廉才脱离危险之地。 法国皇帝拿破仑听说普鲁士赢得胜利,想要插手干涉,要求普鲁士撤退,又告诉奥地利说自己愿意调停两国战争,心想要获得两国的酬谢。毕斯麦明白他的意图,于是明确拒绝了。 8月23日,普奥两国达成和解,奥地利赔偿普鲁士战争军费两千万,休勒斯、霍尔斯、哈诺维尔、赫金、奈索、弗兰克等地区都割让给普鲁士。 1867年,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被推举为德国联邦的元首,设立代表联邦国家的联邦议会,又设立一个国家议会,统一联邦军事制度,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自己担任联邦军队大元帅。于是北德意志联邦的基本架构已经基本形成。当时的联邦首相就是毕斯麦。 【评论】 做外交家的难点在于不要失去有利时机而已。开展外交工作不是仅凭空口白话就能取得成功,要和别人亲近,必须要有让别人坚信不疑的依据,和人疏远关系也是这样。波兰暴乱,法国和奥地利认为不应该干涉这件事,但是毕斯麦则与俄国秘密签约,派遣军队帮助俄国平定叛乱。俄国人对待普鲁士和奥地利,究竟对谁更亲近谁更疏远呢?因此,无怪乎和普鲁士之间的感情更为融洽,而且视为彼此利害攸关的国家,以至于和奥地利虽然同属一个种族,最后看着奥地利失败却没有出兵救援。这不是毕斯麦的功劳吗? 普鲁士国王将到弗兰克去,这和楚怀王将到秦国武关赴约情况类似。然而屈原的劝说没有被采纳,导致楚怀王被秦国拘禁;毕斯麦的劝谏被采纳了,普鲁士于是能够扬眉吐气。屈原祖上历代在楚国为官,这与毕斯麦和德国的关系如同一家,基本上是一样的,但是君主却有很大差别,导致两个结果不同,固然也有屈原不善于权术的原因。苏明允说,我赞成张仪、苏秦的权术,不赞成他们的心机;我赞成龙逄比干的忠心,不赞成他们做事的方法。像毕斯麦这样的人,是兼具张仪、苏秦的权术和龙逄、比干的忠心吧。世人学习毕斯麦,如果只学习他的权术,不学习他的忠心,则恰恰成为了张仪、苏秦这样的人,怎么值得取法为训呢? 我们看普奥战争,其实普鲁士处境非常危险,当时联邦其他国家与奥地利结成同盟抵抗普鲁士,这是第一个危险;普鲁士不允许丹麦等各个公国以独立主权加入联邦,丧失了各个公国的支持,他们自然会跟奥地利结合,这是第二个危险;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生性狡诈,唯利是图,很难保证他不在暗中帮助奥地利和其他联邦,这是第三个危险。而毕斯麦当时的策略是先赢得俄国的支持,然后许诺给予法国利益,最后是与意大利结成同盟关系。然而俄国和法国不能明目张胆地帮助普鲁士,可以说这次的胜算实际是得益于和意大利的结盟。和意大利结盟,那么奥地利则腹背受敌。 普鲁士战胜奥地利后,威廉马上就被推举为联邦元首,可以看出不排除异族,普鲁士始终不会有独立的希望,这是毕斯麦宁可冒着这么多危险和困难也不愿意容忍一时的原因。 [book_title]第九章 普法战争 普奥战争既终,北德意志联邦之霸权,归普鲁士,而法帝拿破仑忌之最深。盖拿破仑第三,本以扩张法国版图为志,欲扩张法国之版图,不能不望德国之分裂。今见普奥讲和,联邦建设之业大成,德国国家,有确然不可动摇之势,此大不利于法国也。乃遣使至普鲁士,求践前约,割来因河东岸之地。 先是有路克圣堡者,亦一公国。当普奥战争以前,路克圣堡,系在联邦之内。及普胜奥,普王为联邦元首,是时北德意志各邦,既已联合,而路克圣堡不与焉。于是拿破仑欲以路克圣堡并入法国,时普国在路克圣堡有驻兵,拿破仑令其撤去,普国不肯。 千八百六十七年,列国会议于伦敦,定路克圣堡为永世中立国,普国不得已乃撤其驻兵。此时毕斯麦因北部德意志初建立,而南部德意志尚未结合,且奥国新败,又虑其复仇,故不能再与法国为难,乃暂从列国之请。 普皇威廉,急欲统一南北诸邦,令毕斯麦速行其策,毕斯麦以为机会未至也。盖是时南部诸洲,富于民权思想,人人喜自由。毕斯麦意谓,若即联合南部德意志,恐基础不固,转有分裂之患。乃先与南部各邦,订攻守同盟之约焉。 拿破仑闻德意联邦,南北同盟,益惧。自思来因河东岸之地,终不可得,不如与普一决胜负。盖其时更有一事,益以促普法战争之机者,则西班牙王位继承问题是也。时西班牙建立宪政体,逐女王,女王逃往法国。西班牙乃议迎德之皇族曰礼阿保尔者,入承王位。礼阿保尔开亲族会议,自谓以此事惹起外交问题,不如辞职。时毕斯麦以病在他处,不与议。及归,大反抗其说,以为苟承诺西班牙之请,于吾国政治及经济上,皆有利益,于是怂恿礼阿保尔速往西班牙。于七月十三日,布告其事于各国。 拿破仑闻之大怒,遣一使者来见普王威廉,谓当令礼阿保尔辞职。其继以公使照会,更亲来见普王,以为礼阿保尔若不辞职,必招不测之患。普王答以此事当询之礼阿保尔,俟其覆书。嗣得礼阿保尔覆书,言若因此事而起外交问题,则己愿辞职。事垂定矣,而法之主战派人,又来见普王,谓普王当立誓,是后永不得以皇族承西班牙王位。普王怒而拒之。 时普王不在伯林,以此事电伯林,告毕斯麦。毕斯麦方与将军毛奇晚餐,得电后,即录付都下各新闻纸,命以二号字列登之,且批评其不当,务以激动法人,使之速战。法帝拿破仑见之,果大愤。而法之人民,亦异常激昂。 毕斯麦知战机已逼,乃思重结欢于俄。因改正巴黎条约,伸张俄国之利益。俄皇来幸欧姆斯,毕斯麦见俄皇,又与结密约,使俄助普。时拿破仑欲与奥国联合,毕斯麦又与意大利订约,以牵掣之。 威廉一世,自欧姆斯返伯林,以战事豫算案命国会提议。国会决议,筹一亿余万金为军事费用。普国乃向法国宣战。 法军三十三万六千,拿破仑自为元帅,使儿蒲夫为参谋总长,向德意志进发。 普军七十五万,威廉第一自为元帅,使毛奇为参谋长。分军队为三:第一军六万,墨芝将军将之;第二军十三万,加罗亲王将之;第三军十三万,皇太子将之(即今皇威廉第二)。 拿破仑以为法国与奥意二国,易为同盟,拟率军队直逼德意志,先破其南部诸州后,再与奥意联合,以当普鲁士。不料奥意二国早为毕斯麦所联络,不能助法也。是时普军由铁道载运,速如疾风,直破法军主力,冲入巴黎(即法国京城)。 法军未出国境,而普军已进逼其都。于是拿破仑前所定先破德意志南部诸州之计划,一失败矣。开战未数日,而奥大利、意大利、俄罗斯、丹麦、比利时各国,皆宣告局外中立。于是拿破仑前所定欲与奥意联合抗普之计划,再失败矣。本为攻普,而转为普所攻,于是变攻势为守势,其窘迫殆不可名状。 普鲁士军,自开战后,连战皆捷,势如破竹。九月初一日,普兵进至师丹。师丹有大炮台,法兵守之甚严,普兵围之数日,炮台下积尸数尺,普兵立于积尸上,向炮台猛进不已。法人见炮火不能为力,惊而溃走。于是师丹城兵皆降,法国全军为捕虏,拿破仑出走。普兵遂长驱围巴黎。 法人忿拿破仑丧师辱国,于是推翻帝政,建立共和政府,举德洛由为大统领,以法布尔为外务大臣。法布尔求见毕斯麦,开讲和谈判。和议卒不成,普军围巴黎益急,炮弹如雨,落于巴黎市,全市破坏。 千八百七十一年一月,普军入巴黎。普王威廉一世,在路易十四世(即前法国皇帝)之故宫,登帝位。自此南北联邦,永世同盟,普鲁士王,永为联邦盟长,称为德意志皇帝。联邦见普鲁士胜法,无不震恐惊伏,乐为推戴。于是毕斯麦数十年所怀抱统一之大志,卒告成功矣。 当巴黎围攻之时,法国政府命启欧尔为委员长,游说各国,乞解巴黎之围。然列强已受毕斯麦之笼络,宣告中立,故皆不肯干涉其事。二月二十一日,启欧尔又求见毕斯麦,开和议。毕斯麦乃提出三条,要求法国。 (一)法国当割让欧尔萨斯,及东部罗脱林垦与普鲁士(面积四七○○方英里。人口百五十万)。 (二)法国宜赔兵费六十亿佛郎。(三)兵费全额未付清以前,普鲁士以三万兵驻巴黎。启欧尔与毕斯麦对坐于一长方桌子上,用德语谈判。启欧尔曰:“法国之富,不足以付六十亿之偿金,无此费力,而负债,是使法国为诈伪也。”毕斯麦乃减至五十亿,启欧尔犹不肯,曰:“法国之力,只能二十亿。”毕斯麦大怒,离坐厉声而言曰:“公等如此强硬,是否尚欲继续战争乎?”启欧尔亦愤甚,操法语而言曰:“嗟夫!此真不可争之强掠也。”毕斯麦冷笑谓启欧尔曰:“余亦通法语,然德国固战胜国也,请足下仍用德语相谈。” 普法议和 时启欧尔与法布尔均为讲和委员,当谈论激烈之际,毕斯麦以烟卷进于法布尔前,法布尔不嗜烟,乃辞不吸。毕斯麦曰:“足下不吸烟乎?余不能不为足下憾也。试思人当吸烟时,必支烟卷于指间,又必留意使之不坠落。以此之故,身体不敢激烈振动,而心意亦因以舒徐,不陷于粗暴矣。故吸烟者,正可使人入于快乐之境也。足下更试看烟卷中之烟,腾腾而升于空际,其状婉转屈曲,令见者目为之爽。而同时又有香气扑鼻而过,令人心醉。于是降其圭角,开始谈判,而谈判乃能圆滑灵敏矣。夫吾辈外交家之任务,岂非以圆滑灵敏,而后乃收其效耶?”法布尔无以应。 毕斯麦尝言:凡为外交家,不能尚血气,当力制其热情,而学冷淡之态度。故彼当心绪繁乱时,必读小说以自镇。师丹之战,两军胜败未决,毕斯麦通宵读小说不释。其后法国书记官,夜半往访之,见毕斯麦横于卧蓐,床头燃烛,正在读法兰西小说也。旁观以为如此公务繁忙,毕斯麦何以尚有余暇读小说,而不知毕斯麦正以小说而自制其激烈之热情也。 讲和谈判既久,法国卒以五十亿佛郎赔德国,于是条约告成。 普军得胜而归,修维多利之柱,以为战功之纪念。于是开国会于伯林,决定普鲁士之王统。世世为德意志帝国之元首,及海陆军之大元帅。改联邦议会及国会为帝国议会,置上下议院,联邦首相兼为上议院议长。于是毕斯麦为上议院议长,又以功封公爵。普鲁士朝野上下,前此反对毕斯麦,欲杀而甘心者,至是乃人人称其功矣。 【批评】 观毕斯麦欲与奥国开战,而频频结欢于俄,终订密约,使俄助己。又与罗马订盟,以牵掣奥大利。而拿破仑不知,尚拟进军德意志,后与奥意联合以抗普鲁士。不料战书甫下,而奥意均宣告中立矣。故普法之战,普兵虽猛于炮击,而其中最猛最毒者,乃毕斯麦之外交手段也。 毕斯麦以南部德意志富于民权自由思想,不急急与之联合,而先订攻守同盟之约,亦具有卓见。盖毕斯麦以为,若不能胜法国,则南北虽联合,终有分裂之患。若能胜法,则普鲁士威力,方且震动欧洲,区区南部诸州,自不怕其不闻风而从我。必至此时,而统一之,其基础乃确不可拔也。 维多利亚柱 项羽既胜秦军,诸侯从壁上观,无不人人震恐,于是蒲伏入辕门,尊羽为上将军,诸侯军皆属之。然则不先于异族肆其排击,而获胜利,而欲谋本族之联合统一,吾知其难矣。 路克圣堡之撤兵,普鲁士不能不屈服列国之会议者,时机未至也。及时机已至,则召集军队,由铁道载运,捷如疾风,直逼法京,使拿破仑变攻势为守势。毕斯麦之政策,正所谓守如处女,出如脱兔。今人做事,只解得一味迟缓狐疑,却自谓老成持重,岂不羞死。 法布尔欲救巴黎之围,来与毕斯麦开讲和谈判,其责任何等重大,而毕斯麦与法布尔论吸烟事,刺刺不休。外交家态度,从容如此,可敬可爱。 毕斯麦生平以铁血为政略,似其人为专尚血气之人,而不知彼乃善制血气之人也。观其当师丹围攻时,成败未可知,而彼彻夜读小说,此皆自镇其心之法也。盖办大事人,最怕脑筋激刺大烈,脑筋一受外界之激刺,则必有粗暴之弊。一粗暴,则虑事必不能周,计划便不能远到。故必须用全力以自裁制,而后方不至于愤事也。今人一遇事变,便至张皇,往往措置失当,何不以毕斯麦为法乎? 当铁血宰相初开幕时,朝野上下,人人反对,甚至视之如蛇蝎焉。及铁血政略,奏功三次,于是前之反对者,今乃欢迎,卒不出毕斯麦之所料。虽然,毕斯麦前之不恤人言,非如今世人不顾羞耻,甘冒不韪也。盖彼所不恤者,一时之人言也,彼知牺牲一时之名誉终可求得最后之名誉,故敢与一时之舆论为敌。今人之敢与舆论为敌者,试问其是否有求得最后名誉之心乎?曰非也,彼盖不过以名誉殉利禄而已。故不有求得最后名誉之心,而甘与舆论为敌者,谓之冥顽。遇一时舆论之反对,而即缩首裹足,不肯断行其大计者,谓之怯懦。冥顽怯懦,大之皆足以误国,小之皆足以自误其身,吾愿青年人慎之。 普奥战争结束后,北德意志联邦的霸主权力归属于普鲁士,法国拿破仑三世对此很是顾忌。因为拿破仑三世本来就把扩大法国领土版图作为目标。想要扩大法国领土面积,就不能不寄希望于德国分裂。现在普奥达成和平协议,德国联邦统一的大业已经告成,德国这个国家显然已经形成了让人难以撼动的局面,这对法国的战略极为不利。于是法国派遣使者到普鲁士,要求履行之前将莱茵河东岸地区割让给法国的约定。 在这之前,有一个叫路克圣堡的公国,在普奥战争之前,这个公国是属于联邦国家之一,等到普鲁士战胜奥地利,普鲁士国王成为联邦元首后,当时北德意志的各个联邦国家已经都合成一体,但路克圣堡公国不在其中。于是拿破仑想要将路克圣堡归并到法国。此时普鲁士在路克圣堡驻扎有军队,拿破仑要求普鲁士撤去驻兵,普鲁士没有同意。 1867年,在伦敦召开的列国会议约定路克圣堡成为永世中立国,普鲁士没有办法才撤出驻扎的军队。当时毕斯麦因为北德意志才刚刚建立,南德意志还没有统一,并且奥地利刚战败又怕他报仇,因此不能够再和法国交恶,于是暂时服从了各列国的决议。 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着急统一德意志南北各国,要求毕斯麦抓紧制定战略计划,而毕斯麦认为统一的时机尚未形成。当时南德意志的各个邦国民主权力思想盛行,人民喜欢自由。毕斯麦认为,如果立即统一南德意志,恐怕国家的基础不牢固,很快会产生分裂的隐患,于是先和南部的各个邦国签订攻守同盟的约定。 拿破仑三世听说德意志联邦形成南北同盟关系,更加害怕,自认为莱茵河东岸地区终究得不到,不如和普鲁士开战一决胜负。当时还有另外一件事,愈发促成了普法战争的时机,这就是西班牙王位的继承问题。当时西班牙建立了宪政制度,驱逐了西班牙女王,女王潜逃至法国。西班牙于是讨论迎立德国的皇族礼阿保尔继承王位。礼阿保尔召开皇族会议,说这件事容易引发外交矛盾,不如辞去西班牙王位。当时毕斯麦因生病在别的地方休养,没有参与讨论,等到他回来后坚决反对这个意见,认为如果答应西班牙的请求,对德国的经济政治都会获得利益,于是劝说鼓动礼阿保尔立即到西班牙任职。7月13日,普鲁士将这件事通告给了其他国家。 拿破仑听说后极为震怒,派遣一名使者告诉普鲁士国王威廉说,应该命令礼阿保尔辞去西班牙国王职务。然后又通过公使照会,亲自和普鲁士国王会谈,指出礼阿保尔如果不辞职,必然会导致难以预料的祸患。普鲁士国王回应说这件事应当征求礼阿保尔的意见,等待他的答复。不久礼阿保尔的回复收到了,说如果因为这件事引发外交纠纷,那么自己愿意辞职。就在这件事基本确定的时候,法国主战派又来见普鲁士国王,说普鲁士国王应当立下誓言,今后永远不能让德国皇族继承西班牙的王位。普鲁士国王愤怒地拒绝了。 当时普鲁士国王没在柏林,就把这件事通过电报发给毕斯麦。毕斯麦正在和毛奇将军共进晚餐,收到电文后立即将内容抄录给各家新闻报刊,要求报纸用二号大字刊登转发此事,而且批评法国这么做的不对之处,专门用来刺激法国人,使法国尽快发动战争。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看到后,果然大怒,法国的普通群众的情绪也异常激动、愤慨。 毕斯麦知道战争时机已经逼近,于是考虑重新讨好俄国,所以修订巴黎条约,扩大俄国的利益。正好俄国沙皇抵达欧姆斯,毕斯麦会见了俄国沙皇,又签订了秘密条约,让俄国帮助普鲁士。当时拿破仑三世想要和奥地利联合,而毕斯麦则又和意大利签订协约,从而牵制奥地利。 威廉一世从欧姆斯返回柏林后,拟定战争预算支出议案提交国会审议。国会讨论后决定筹集一亿多元作为军事费用。普鲁士于是向法国宣战。 法国军队共33万6千人,拿破仑三世自己担任军队元帅,任命自己的儿子蒲夫担任参谋总长,率军向德国开进。 普鲁士军队共75万人,威廉一世担任元帅,任命毛奇担任参谋长,将军队分为三个部分,第一支军队6万人,由墨芝将军率领;第二支军队13万人,由加罗亲王率领;第三支军队由皇太子率领(即后来的威廉二世) 拿破仑三世以为法国和奥地利、意大利很容易结为同盟,打算率领军队直接进逼德意志,先攻下德国南部各个州郡,然后与奥意两国联合,抗击普鲁士。没有想到奥地利和意大利两国早就与毕斯麦约定,不能协助法国。当时普鲁士军队靠火车运送,行军速度快得跟风一样,直接攻破了法军主力部队,打到了巴黎(即法国首都)。 法国军队还没开出国境,而普鲁士军队已经兵临法国首都,因此拿破仑三世之前所制定的先攻破德国南部州郡的计划全部失败。开战没几天,奥地利、意大利、俄罗斯、丹麦、比利时等国家,纷纷表示局外中立,于是拿破仑之前制定的想和奥意联合对抗普鲁士的计划也失败了。本来是要攻打普鲁士,现在反而变成被普鲁士攻打,法国的窘迫之态都无法用言辞形容了。 普鲁士军队自从战争开始后,接连赢得战争胜利,势如破竹。9月1日,普鲁士军队开到师丹,师丹上筑有大炮炮台,法军防守十分牢固,普军围攻几天,炮台下面尸体堆积了好几尺厚,普鲁士士兵从堆积的尸体上向炮台发动猛烈进攻。法国人看炮火也不能阻挡普军,惊慌溃逃,于是师丹城里的士兵都投降了,城内法国军队全都被俘虏,拿破仑三世逃走。普鲁士军队于是长途驱驰围困了巴黎。 法国人对拿破仑三世打了败仗,使国家蒙受耻辱很愤慨,于是推翻了君主政权,建立共和政府,推举德洛为大统领,法布尔担任外务大臣。法布尔请求谒见毕斯麦,进行和平谈判。谈判没有达成共识,普鲁士军队围攻巴黎更加猛烈,炮弹像雨点一样落在巴黎市中,整个城市被严重破坏。 1871年1月,普鲁士军队攻入巴黎。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在路易十四(即前任法国皇帝)的宫殿登基称帝,从此南北联邦永远结为同盟,普鲁士国王永远为联邦首脑,称为德意志皇帝。其他联邦国家看到普鲁士战胜了法国,无不感到震惊和恐惧,纷纷归服,愿意拥戴普鲁士为联邦首脑。于是毕斯麦数十年怀抱的统一德国的宏大志向终于实现了。 当巴黎被围攻的时候,法国政府任命启欧尔作为委员长,到其他国家进行游说,希望解除巴黎之围。然而各个强国已经被毕斯麦笼络了,都宣告中立,因此不愿意参与这件事。2月21日,启欧尔又请求拜见毕斯麦,进行和平谈判。毕斯麦于是提出三条意见,要求法国履行: (一)法国应当割让欧尔萨斯和东部的罗脱林垦给普鲁士(面积4700平方英里,人口150万)。 (二)法国应赔偿普鲁士军费60亿法郎。 (三)在全部付清军费赔款以前,普鲁士将在巴黎驻兵3万人。 启欧尔与毕斯麦对坐在一个长方形的谈判桌子前面,用德语进行谈判。启欧尔说:“法国的财力支付不起60亿法郎的赔偿金,没有这个财力而负债允诺,这是逼法国欺骗同意条约。”毕斯麦于是将赔款削减到50亿,启欧尔仍然不同意,说法国的国力只能承担起20亿的赔款。毕斯麦大怒,离开座位大声说:“你们态度这么强硬,是不是想继续进行战争啊?”启欧尔也非常愤怒,用法语说:“这简直是不讲道理的强取豪夺。”毕斯麦冷笑着跟启欧尔说:“我也会法语,不过德国才是战胜国,请你还用德语进行谈判。” 当时启欧尔和法布尔都是谈判代表,在谈判激烈的时候,毕斯麦把烟递到法布尔面前,法布尔不喜欢抽烟,于是推辞不抽。毕斯麦说:“您不抽烟吗,我真是不能不为你感到遗憾。尝试着想象人抽烟的时候,必然要用手指夹着烟卷,又必须注意不让烟卷掉了,因为这个原因,身体就不能大幅度的晃动,而心境也随之淡定舒缓,不至于变得暴戾。因此,吸烟正好能够让人进入快乐的境界。您再看烟卷里冒出的烟,慢慢上升飘到空中,它的形状曲折飘逸,让看到的人精神爽快。同时烟卷散发的香气从鼻子闻到后又让人感到心醉,这样便能够收敛锋芒,开始谈判,谈判才能圆滑机灵敏锐。我们做外交家的任务,不就是靠圆滑、机灵、敏锐才能收到成效吗?”法布尔无言以对。 毕斯麦曾经说过,只要是外交家就不能感情冲动,应当尽力克制自己激动的心情,学会冷静淡定处事的态度。所以当他心里思绪烦躁不安的时候,一定会通过阅读小说来使自己镇定。师丹战役,双方军队胜负还没有明确的时候,毕斯麦整夜阅读小说,手不释卷。有一个法国的书记官半夜去拜访他,看见毕斯麦横卧在床垫上,床头点着蜡烛,正在阅读法兰西的一本小说。书记官在一旁看到后,认为公务这么繁忙,毕斯麦怎么还能有闲工夫看小说,却不知道毕斯麦正在通过阅读小说来克制自己内心激动的情绪。 和平谈判进行了很久,法国最终还是赔偿给德国50亿法郎,停战条约因此得以签订。 普鲁士军队胜利回国后,修建了维多利之柱,用来纪念战争取得的功绩。然后在柏林召开国家议会,决定普鲁士的皇族血统永世都为德意志帝国的元首和德国海陆军军队的大元帅,将联邦议会和国家议会改制成为帝国议会,设置上议院和下议院,联邦首相兼任上议院的议长。于是毕斯麦担任了上议院议长,又按照他的功绩封了公爵。以前普鲁士从政府到百姓举国上下都反对毕斯麦,想要杀了他才肯甘心,到此时所有人都称赞他的功绩。 【评论】 毕斯麦想要和奥地利开战,于是频繁争取俄国的欢心,最终签订秘密条约,成功地让俄国帮助自己;又和罗马约定同盟,从而牵制奥地利。拿破仑对此毫不知情,竟然还打算进军德意志后和奥地利和意大利联合攻打普鲁士,没有料到战书刚刚下达,奥地利和意大利都宣告保持中立立场。因此普法战争,普鲁士军队的勇猛虽然比大炮还厉害,但其中最勇猛最厉害的,应该是毕斯麦的外交手腕。 毕斯麦认为南德意志民权自由的思想盛行,并不急于和他们联合,而是先签订攻守同盟的约定,这也看出毕斯麦的远见卓识。因为毕斯麦认为,如果不能战胜法国,即便是南北暂时统一,最终仍然会有分裂的隐患;如果能战胜法国,那么普鲁士的威力就能使整个欧洲为之震动,更何况小小的南部各国家,自然也就不担心他们不会顺从形势而服从普鲁士,必须在这个时候统一德国南北部,这样国家统一的基础才能牢不可破。项羽打败了秦国军队后,诸侯坐观成败,而无不感到震惊恐惧,于是纷纷匍匐到项羽军门前,尊奉项羽为上将军,诸侯的军队都归入项羽麾下。然而不先攻打外族势力赢得胜利,就想要谋划本族内部的统一,我估计这会非常艰难吧。 从路克圣堡撤兵,普鲁士不得不屈服于列国会议作出的决定,是因为对抗的时机没有到,等时机到了以后,则立即组织军队通过铁路线输送兵力,速度快得跟风一样,直接逼近法国首都,促使拿破仑三世从进攻态势转变为防守态势。毕斯麦的计策,就像所说的“未行动时像未出嫁的姑娘那样持重,一行动就象飞跑的兔子那样敏捷”。现在的人做事,只知道一味的拖沓犹豫,却说自己是经验丰富,办事老练稳重,岂不是羞愧死了。 法布尔想要解除巴黎被围困的局面,来和毕斯麦进行和平谈判,这个责任是多么重要。而毕斯麦却和法布尔讨论吸烟的事儿,说话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外交家处理大事的态度竟然如此从容自在,值得我们敬佩学习。 毕斯麦一生中将铁和血作为政策的核心,他这个人好像是个容易冲动的人,不知道他却是擅长克制冲动的人。看他在师丹战役胜负还没有眉目的时候,整夜阅读小说,这都是他让自己内心镇静的方法。谋划大事业的人,最害怕的就是脑子发热,情绪激动,精神一旦受到外部环境的激烈刺激,则肯定会产生鲁莽暴躁的问题。一旦鲁莽暴躁,则考虑问题必然就不能周全,计划就不能有远见。因此必须竭力靠自己控制,然后才能不至于愤怒于事。现在的人一旦遇到突发事件,便会惊慌失措,常常就处置不当,为什么不以毕斯麦作为借鉴呢? 在铁血宰相的政策刚开始执政时,从中央到地方、从官员到百姓所有人都反对,甚至把他当做蛇蝎看待。等到铁血政策接连三次奏效以后,之前的反对者开始表示赞许,这都在毕斯麦的预料之中。虽然毕斯麦之前不顾及社会舆论,却不是像现在有些人不顾羞耻而去干大家公认的坏事。毕斯麦所不顾及的,是当时特定时期的舆论,他知道自己放弃的是暂时的名誉,终究可以获得最终的称誉,所以才敢和当时的舆论作对。现在的人敢于对抗社会舆论,试问他们是否具有赢得最终赞誉的打算呢?回答是否定的,他们不过是损坏自己的名誉去换取利益和地位而已。因此没有追求最终赞誉的打算而甘心和舆论作对的叫做愚昧顽固;遇到一时的舆论攻击就退缩不前,不敢果断实行自己的宏大计划的人叫做胆小软弱。冥顽怯懦,往大了说可以损害国家,往小了说会损害自己,我希望青年人要慎重。 [book_title]第十章 伯林会议 千八百七十年,俄土又有战事,欧洲列国如奥大利、意大利、英吉利、法兰西,皆起而拒俄。是时德意志新建帝国,又以普法战后,不欲再兴兵事。且俄罗斯与德国修好已久,毕斯麦不欲附和列国,与俄为难。然德若助俄,是明明与英法奥意为敌。毕斯麦乃建议开平和会议于伯林,通告列国。 千八百七十八年,欧洲十一国,应毕斯麦之请,各派大使,来伯林会议。毕斯麦为议长,调停英俄、奥俄之间,使不生冲突。时俄国大宰相哥尔查,与英相议不合,英相怒,欲归国。毕斯麦乃力劝俄相让步,于是伯林条约告成。 伯林条约既成,列国皆颂毕斯麦之功,而俄相哥尔查心独不平,乃赴法国,与法廷交好,欲联合法国,以敌德。毕斯麦乃与奥国结同盟,又与意大利修好。千八百八十年,德奥意三国同盟。越三年,德奥二帝,又与俄帝会见。是时俄相哥尔查死,俄德感情又渐融和,卒结同盟之约焉。 柏林会议 当是时法国深恨德国,屡欲复仇,然德国既与奥意俄同盟,法亦不敢再启衅。抑德之与奥意同盟,不仅免己之孤立而已,且以离间法意之交。法意合,于德有所不利也。毕斯麦于伯林会议,告意大利之首相曰:“法兰西既占亚非利加北岸地,其邻趋尼士必为所併,贵国不可不预防之。”首相知毕斯麦之诈,不为动。毕斯麦乃嗾使英国劝法兰西侵略趋尼士地,于是意大利地中海势力顿失,两国交恶,乃以渐昵于德国。毕斯麦斯举,诚可谓一举两得也。 【批评】 欧洲当十八世纪时,民族主义方盛。奥与俄为同族,意与法为同族,而与德同族之国盖少,势不得不引异族之国。然异族之国,猜疑必甚,殆无以取信。故欲与俄亲,必先间俄奥之交,欲与意亲,必先间法意之交。于俄适有波兰之机可乘,而于意则未有时机,故不得不用诡谋以求联合。然此不过一时政策,作伪之事,终有发露之日,故至今日德国尚居孤立地位。所谓德奥意联盟,殆未得为巩固之结合也。 俄土战事,欧洲列国起而拒俄,是时德国实有左袒不能、右袒不可之势。盖不拒俄,则违列国之意,众怒难犯,拒俄则又失俄之欢心。而法国正欲复仇,若俄法联合,而德危矣。毕斯麦左右为难,惟有开平和会议之一法。外交家苦心,至今如见。 平和会议,卒难两全。故其结果,终失欢于哥尔查。于时毕斯麦又不能不与奥意相握手,以牵掣俄法。直至哥尔查死,于是又乘机与俄联盟,终使法国不能快其复仇之望。外交巧妙,令人畏之爱之。 1870年,俄国和土耳其再次发生战争。欧洲列国包括奥地利、意大利、英吉利、法兰西等都共同反对俄国。当时德意志刚刚建立统一的帝国,又因为普法战争之后,不愿意再次参与战争。而且俄罗斯和德国多年来已经建立起良好的关系,毕斯麦不愿意附和其他国家为难俄国。然而德国如果帮助俄国,那就是摆明和英、法、奥、意作对。毕斯麦于是建议各个国家到德国柏林召开和平会议,并通告了各个国家。 1878年,欧洲的十一个国家,接受毕斯麦的邀请,分别派遣大使到柏林开会讨论。毕斯麦作为议长调解平息英俄、奥俄国之间的争端,避免相互之间发生冲突。当时俄国的大宰相哥尔查与英国首相商议时意见不合,英国首相对此很气愤,想要回国。毕斯麦力争劝说俄国宰相让步,于是柏林条约才成功签订。 柏林条约签订后,各个国家都称赞毕斯麦的功劳,而唯独俄国宰相哥尔查心里不服气。于是他赶到法国,与法国政府建立良好的关系,想要联合法国共同对抗德国。毕斯麦于是与奥地利结为同盟,又和意大利结成友好关系,1880年德、奥、意三国结成同盟国。过了三年,德国和奥地利两国元首又和俄国皇帝会面,当时俄国宰相哥尔查已经去世,俄国和德国感情又逐渐融洽,于是就签订了同盟条约。 当时法国特别憎恨德国,多次想要报仇。然而德国已经与奥、意、俄结成同盟,法国也不敢再挑起事端。德国和奥、意两国同盟,不仅仅避免了孤立自己,而且可以离间法国和意大利的关系。法国和意大利联合,对德国将会产生不利影响。在柏林会议期间,毕斯麦对意大利首相说:“法兰西已经占领了亚非利加北岸地区,他的邻国趋尼士必然也会被法国吞并,意大利不能不提前预防。”意大利首相知道毕斯麦使诈,对他的话不为所动。毕斯麦于是唆使英国劝法国侵略趋尼士,于是意大利在地中海的势力范围顿时荡然无存,法意两国外交恶化,于是和德国的关系逐渐变得友好。毕斯麦这个计策,可是说是一举两得。 【评论】 欧洲在十八世纪时,正是民族主义盛行的时候。奥地利和俄国属于同一民族,意大利和法国属于同一民族,而与德国是同一民族的国家是很少的。形势所迫,德国不得不亲近异族国家。但是异族国家之间,相互猜疑必然严重,因此很难相互获得信任。因此想要和俄国亲近,必然要先离间俄国和奥地利的外交关系;想要和意大利亲近,必然要先离间法国和意大利的外交关系。对于俄国刚好赶上波兰暴乱的机会可以利用,而对于意大利则还没有机会可用,因此不得不通过阴谋诡计来实现和意大利的联合,然而这不过是暂时的缓兵之计。虚假的事情,早晚会被发觉暴露出来,所以到现在德国仍然处于被孤立的地位,所谓的德、奥、意联盟,算不上是十分牢固的同盟关系。 俄国与土耳其之间的战争,欧洲各国联合抵制俄国,当时德国确实是偏袒俄国也不行偏袒欧洲列国也不行,不抵制俄国就违背了各国的意思,不可以做让各国不满意的事情;抵制俄国则又失去了俄国的友好关系。而法国正图谋复仇德国,如果俄国和法国联合,那么德国就危险了。毕斯麦左右为难,只有用召开和平会议这一个办法。外交家的良苦用心,现在仍然可以感受到。 和平会议,很难做到两全其美,因此最终结果,还是得罪了哥尔查。当时毕斯麦又不能不和奥、意两国宰相握手言和,从而牵制俄国、法国。直到哥尔查去世,才又趁机和俄国联盟,终究让法国没有实现向德国复仇的希望。外交的巧妙,让人害怕又让人喜欢。 [book_title]第十一章 民权自由 以上所述者,毕斯麦之帝国统一政略,及外交政略,即间有涉及内治者,亦多置重于国权问题,不足以语内治。今请述毕斯麦内治之政策。 毕斯麦内治之事,有出世人意料外者。其一为民权自由之伸张,其二为国家社会主义之提倡。前者之事,在于普奥战争之告终,后者之事,发于普法战争之完了。本章于其前者之事实先详焉。 先是毕斯麦之提增税问题于议院也,以增税议决之权,授之贵族院。贵族院固党政府者,于是否决下议院之总豫算,而赞成政府所提出之案。然依宪法六十二条明文,贵族院但得不认下议院所已决定之豫算案而已。今以未经下议院议决者,提出于贵族院,其为违宪,固无待论。毕斯麦乃悍然不顾,解散议院,利用王权专制。直至普奥战争后,政策为之一变。 自议院解散之后,普之一战而胜丹麦,再战而胜奥大利,议会未与有分毫之力者也。于是世之为顽固之论者,以为议会无用,适足以阻国家之进步,因盛倡专制政治主义,至欲以王权易立宪政体者。毕斯麦独奋然反对此论,劝普王与下议院和解。于是一千八百六十六年,王亲临议会席为演说曰:“确定豫算,要经议会之协赞,此固宪法所明定,昭然在人耳目者。虽然两三年以来,以国家危迫,不可终日,内谋统一之大业,外绝强敌之窥伺。因政略之实行,而不得不谋军备之扩张。因军备之扩张,而不得不求增税之承诺。然增税之承诺,非可以得之议院者,故不得已而于此成规,暂省略不用。其为违宪,无可讳矣。虽然,因有此军备扩张,而于奥大利丹麦两役,大获胜利,迈于前古,国旗光辉,照耀天下,人民欢虞,大业底定。于宪法上之过失,殆足以偿之而有余也。”云云。 德国议院 演说终,议院内欢声如沸,中有感泣者。盖新胜之后,议院之人,固以为政府必有不可犯之威棱,今乃得此恳挚温和之诏旨,实出意外。然而王之所以能为演说,盖出于毕斯麦之意。然则毕斯麦之成功,不在于外交政略,而在于内治,不在于创非常之业务,而在于循世界之公理,不在于勇于虑始,而在于善于守成。卒之国受其福,民沾其泽,固非卤莽灭裂之夫,所能望其肩背者矣。自是之后,毕斯麦乃一变其从前专制主义,而采自由主义。故其时议会之中,政党林立,议论纷起。又于来布基克,设高等法院,且修正新刑法,以图司法上之革新。其结果遂至国家主义,勃然以兴,而德意志学说,遍于天下矣。自由贸易,盖赴隆盛,而德意志商业,乃渐凌于英吉利之上矣。凡此者,皆不可谓为非毕斯麦之功也。 然而俊杰者,识时务者也,故时势一变,而俊杰之政策亦随之转移。今请于下章述其所主持之国家社会主义事。 【批评】 记有之曰: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观于毕斯麦之忽而专制,忽而立宪,忽排斥自由党,忽主张国家社会主义,非故为是反复,诚以时势大力,虽英雄亦莫敢逆之。靡特不敢而已,倘逆此时势,亦与彼之目的相戾。盖立宪之国,其平和之日,必较专制为多,此历史上不可诬之事实也。独至军事外交等,一日千变,非得取决之舆论者。故各国宪法,于此二事,多属于君主之大权。惟美国宪法,稍为繁重,故政治上生许多不便。毕斯麦盖有见于此,故当决行其政略之时,虽违背宪法,解散议院而不惮,其实有不得不然者也。普自创于法后,国势不振,四邻眈眈,而斯拉夫拉丁民族,日为窥伺军备一弛,敌国乘之,国运之危,无待蓍蔡。当如此危迫之际,而不用权宜,恐德意志至今,犹在人肘腋下耳。读者须知其一番苦心,而非武断者比,苟非处相同之时势,亦不可贸然学他耳。 世人喜言守旧维新,吾见其能称实者恒少。平日高睨大谈,临事则畏首畏尾,如是之人,靡特无新可维,抑亦无旧可守。观于毕斯麦,解散议院之时,全国忿恨,咸欲剸刃其腹,而彼不为动,此其守旧何如乎?及普奥战役告终,废撤议院之论,骚于都下。而彼独于此时尊自由重民权,再开议会,事事公之舆论,此其维新为何如乎?盖新旧者,固非有一定界限,谋国者但取其适于时而已。 以上所说的,是毕斯麦建立帝国的统一政略和外交政策,即便中间有涉及国内治理的,也都多侧重于国家政权问题,不能说明这是他的内政方针。现在就来说说毕斯麦治理内政的方针政策。 毕斯麦治理国政有两件事情是出乎人们意料之外的。一件是大力主张民主自由,第二件是提倡国家社会主义。第一件事发生在普奥战争结束的时候,第二件事发生在普法战争结束时。这一章节先详细论述第一件事。 一开始是毕斯麦在议院提出国家增加税收的议题,将增税的讨论决定权授予贵族上议院。上议院的议员原本就是领导政府的政党之人,于是他们往往否决下议院做出的总预算方案,而赞成政府提出的预算方案。然而,根据宪法的第六十二条明文规定,上议院只能够有权否决下议院所决定的预算案而已。现在没有经过下议院地讨论,直接由上议院提出预算方案,这是属于违反宪法规定的行为,这是不容置疑的。毕斯麦悍然不顾违反宪法的事实,解散了议院,实行君主专政制度。直到普奥战争结束后,这一政策方才改变。 自从议院解散后,普鲁士第一次战争就打败了丹麦,第二次战争又打败了奥地利,议会没有发挥一点儿作用,于是社会上一些顽固派认为议会毫无作用,只能是阻碍国家的发展,因而大力倡导实行专制集权的政治主张,乃至于想要将君主制改革为立宪制政治体制。唯独毕斯麦激烈反对这种论点,他劝说普鲁士国王和下议院达成和解。于是1866年,普鲁士国王亲自到议院就此事进行演讲,他说:“决定预算案,要经过议会的通过,这本来是宪法所明确规定的,是大家所公认的。尽管最近两三年以来,由于国家形势紧急,一天都过不下去,对内要谋划国家统一的大业,对外要抵抗外国强大势力的侵略。因为这些政策实行,不得不谋求扩大军事实力;因为要扩大军事实力,又不得不做出增加国家财税收入的决定。然而增加财税收入的决定无法通过下议院,因此不得已暂时不执行宪法的这条规定。这种行为违宪,没有什么好避讳的。这样,因此才有了后来的军备扩张,而后才赢得了奥地利、丹麦两场战争,大获全胜,远远胜于前人,使国旗生辉,在世界上赢得了地位,老百姓欢欣鼓舞,国家大业基本形成。相比而言,违反宪法的这些过失错误,所取得成就足以弥补了。”等等。 演说完了后,议院中的人像沸水一样欢腾,其中甚至有人感动得哭了。因为国家刚刚赢得胜利,议院的人原本以为政府肯定会表现出不可冒犯的威风,现在却得到这样恳切、真诚、温和的道歉,实在是非常意外。然而国王之所以能做这样的演说,本是出于毕斯麦的主意。然而,毕斯麦最大的功劳,不在于外交政策,而在于国家治理,不在于创造异于寻常的功绩,而在于遵循世界的普遍规律,不在于勇于谋划事情的开始,而在于善于守住创下的业绩,而后国家和人民得以享受他带来的福泽。这不是做事草率、粗疏的人所能够达到的。从这件事之后,毕斯麦就改变了原来的专制主义主张,而推崇自由主义。因此当时议会中政治党派很多,各种观点政见不断出现,又在来布基克设立了高等法院,而且修正了新的刑法,从而追求司法制度上的改革创新,结果就引起了国家主义的蓬勃发展,德意志的理论学说也传播到世界各国。德国的自由贸易逐渐兴盛,德国商业经济规模于是渐渐超过了英吉利。类似这些事,都不能不说是毕斯麦的功劳了。 所谓英雄豪杰,是明白顺应时事趋势的人。因此,只要社会形势发生变化,英雄豪杰的政策也会随着时事发生变化。现在在下一章论述毕斯麦主导的国家社会主义一事。 【评论】 古语曾经说过,虽然很有智慧,但也赶不上顺势而为。我们看毕斯麦时而主张专制,时而又主张立宪,突然排斥自由党派,又突然主张国家社会主义,这不是他故意想要摇摆变化,实在是社会形势的力量之大,即使是英雄也不敢违抗。也不仅仅是不敢,而是如果违逆形势,和他们的目的也是相违背的。实行立宪制度的国家,处于和平时期必然会比专制国家的时间要多,这是历史上不可否认的事实。唯独军事和外交两项工作,变化速度极快,是不能靠舆论左右决策的。因此各个国家的宪法在这两个问题上多数都将其作为君主手中的权力。只有美国的宪法比较繁琐复杂一些,因此政治上产生了很多不便利的地方。毕斯麦考虑到这个问题,所以在决定施行他的战略思想时,尽管违背宪法规定,解散议院都不畏惧,而实际上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普鲁士自从实行法制后,国家难以振兴发展,邻国虎视眈眈,而且斯拉夫、拉丁民族国家一直等待普鲁士军事松弛的时机。敌对国家一旦乘机而入,国家命运的危险不用占卜预测都能知道。在这个危急紧迫的关头,若不因事而变通办法,恐怕德意志至今仍然会在别人的势力压迫下。读者应当知道毕斯麦的一番苦心,这绝不是武断的人能比得了的。如果不是处在同样的形势下,也不能贸然学习他这样的做法。 社会上一些人喜欢谈论恪守旧制和改革创新,我看他们的能耐足以合乎实际的、实在是太少了。平时举动、言论气概不凡,一到遇见难事就前也怕后也怕,像这样的人不光没有什么创新可以改革,甚至连旧的制度都守不住。毕斯麦解散议院的时候,全国对他都很不满,心生怨恨,都想要取他性命,但他却不为所动。他这种守旧的行为该怎样评价呢?等到普奥战争结束后,废除议院的论调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但是他却单单在这个时候尊崇自由和民权,重新恢复议会,凡事按照社会公共舆论执行。他这种改革创新又该怎样评价呢?所谓的新和旧,原本没有特定的界限,谋划国家大事的人只是根据其是不是合乎时势进行抉择。 [book_title]第十二章 国家社会主义 毕斯麦既以铁血政略行于外交,奏三次之功效,而当时内政,亦纯用专制,束缚言论自由、禁止出版自由、携抑民权,不遗余力。于是社会党恨之刺骨。 千八百七十八年,社会党党员亨德尔,以短枪狙击德皇威廉一世。自是之后,毕斯麦知徒藉外交手段、铁血政略,终不足以治国,且恐社会党频加害于皇帝,而牵动全国之运命,于是大变其内政之方针,提倡国家社会主义。 孔子有言:不患寡而患不均。凡自古国家之乱,多因民生之穷蹙而起,贫者日趋于贫,富者即日趋于富。贫富相悬,则有不均之患,而乱事起矣。欧洲自十六世纪以后,劳动者对于资本家革命之说,盛行于各国。而同盟罢工之事,仆而复起者屡,即是故也。国家社会主义者,聚全国资财于国家,而国家以其资财之一部,救护贫乏,所以抑资本家之权势,而维持贫富不均之政策也。 虽然,以国家之名义,强夺富者之资财,以与贫者,此虽可以平劳动者之心,而究不能免资本家之怨。且此等政策一行,而政府之权力较前更大,甚至官吏作弊,借口于平民政策,强肆掠夺,是平民未见其益,或先见其害矣。故毕斯麦执此政策,其表面虽系保护平民,而内容仍不脱专制之性质也。今试录当时毕斯麦在国会之演说如左: 凡世界上,常有贫者富者之悬隔。既有贫富之悬隔,于是贫者不能不为劳动,富者亦自恃其资本,而役使贫者。而贫富之阶级,遂永久不能平。今欲破此阶级,惟以慈善事业为第一要务,使富者必须怜恤贫者,资本家必须救护劳动者。虽然,就事实而论,富者未必怜贫,资本家未必救护劳动者。故国家须以固有之权势,加压力于富者资本家之头上。 观此则毕斯麦所提倡之国家社会主义,不过藉国家之力强迫富者,行救贫之义务而已。千八百八十四年,德国设天灾保险局,又设病灾保险局、养老保险局。而毕斯麦又欲以全国铁道,归于国有。设烟草专卖局、白兰地酒专卖局,并改正课税之法。 【批评】 以醉心专制之宰相,犹不能不因社会党一枪之击,而变其专治之方针,可见民气终不可以摧残,民权终不可以排斥,而专制政体终无长活于世界之望。今人喜言专制,何其顽钝不聪明如是。 国家社会主义,在贫民视之,固为有利,在富民视之,则与掠夺财物相同,此主义究不得谓公。故近世欧洲人民,于社会主义,分为二派,其一派名国家社会主义,即欲利用政府之力,化土地财产私有者为公。然行之不善,势必权利均归政府,既归政府,则土地财产,昔之属于少数资本家者,今易而属之于统一之政府,是不啻以政府为一大资本家也。多数劳动之民,昔日受少数资本家之压制,今则受最大资本家之压制矣。夫劳动者受资本家之压制,尚得以同盟罢工为抵抗之武器,若受政府资本家之压制,则真无所脱逃矣。于是又生出一派曰:无政府主义。无政府主义者,人民不认政府为必要,亦不愿用国家政治之力,惟依劳动者固有之力,出以相争,而自行支配全国之土地财产人民。此主义固为防遏政府流弊起见,然其结果,必至相争夺相仇杀,陷于无法律。故此派之人,至今为各国政府所严禁。总之优胜劣败,天演公例,吾苟为优,何必患贫,何必疾富。吾苟为劣,而欲彼富人强以财产分我,按之法律道德,两无所合,而天演公例,竟不能逃。此理至明,青年人不可不知也。 毕斯麦将铁血政策贯穿于外交事务,并取得了三次显著的成绩,而且在国家事务治理上也单纯地依靠专制,控制了社会言论自由,禁止出版自由,全力以赴地遏制民主权力、于是社会党派对他恨之入骨。 1878年,社会党人士亨德尔用短枪狙击德国皇帝威廉一世。从这以后,毕斯麦知道光靠外交手段和铁血政策始终不能够很好地治理国家,而且担心社会党频繁加害皇帝,牵动影响整个国家的形势。因此他极大地改革了治理国家的策略,提倡国家社会主义。 孔子曾经说,不担心得到的少,而是担心分配的不公平。历来国家出现暴乱,多数是因为老百姓生活穷困潦倒而引发的。贫穷的人越来越穷,富裕的人越来越富,贫富悬殊太大,就会有不公平的问题,而后就会发生暴乱。欧洲自从十六世纪以后,劳动者对于开展资本主义革命的理论,广泛流传于各个国家,工人联合起来罢工事件多次才刚平息就又发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国家社会主义,就是一种把整个国家的财富聚集到政府手中,政府用这些财富的一部分用于救助贫困群体,从而压制资本家的权势、控制贫富不均问题的政策。 这样,通过国家的名义来强制夺取富有者的财富给贫困群体,虽然能够平衡劳动者的不满心理,却终究不能够避免资本家产生怨恨。而且这种政策一旦执行,政府的权力跟以前相比就更加强大,甚至于官员腐败,拿造福普通百姓作为借口,强制随意夺取财富。这样,普通百姓还没有看到这样做的好处,却已经先看到这样做的害处了。因此毕斯麦执行这个政策,表面上虽然是保护普通百姓,但实质上仍然没有摆脱专制的性质。现将当时毕斯麦在国会上的演讲内容记录如下: 这个世界上,常常会出现贫富差距较大的现象。形成贫富差距较大的局面后,贫困的人不得不参与劳动,富人也凭借着自己的财富雇用贫困的人,贫穷和富裕两个阶级便永远也无法平衡。现在想要破除这种等级限制,只有将慈善工作作为最重要的事,让富人必须要怜悯贫穷的人,资本家必须要救助帮助劳动者。即使这样,根据实际情况看,富人未必会怜悯贫穷的人,资本家也未必会帮助救助劳动者。因此国家必须要通过本身具有的权力,对富裕的人和资本家施加压力。 毕斯麦所提倡的国家社会主义,不过是借助国家的强权,强迫富人履行救助穷人的义务而已。1884年,德国设立天灾保险局,又设立了病灾保险局和养老保险局。毕斯麦还想将全国的铁路划归国家所有,设立烟草专卖局、白兰地酒专卖局,并修改调整征税的办法。 【评论】 以爱好专注于专制的宰相,尚且不能不因为社会党枪击案而改变他治理国家的政策,可见,百姓的诉求终究是不能被摧残的,民主权力最终是不能够被压制的,专制政治体制终究没有长久的存在于世界上的可能。现在的人喜欢专制政体,这是多么的愚昧顽固、不聪明。 国家社会主义,从穷人的角度看确实是有利,但从富人的立场看则无异于抢夺私人财产,这种主义根本不能算作公平。因此近代欧洲人,对于社会主义观点分为两个派系。一个派系是叫做国家社会主义,即要利用政府的权力,将私有化的土地和财产划归公有资产。然而如果操作不当的话,必然权力全部归属于政府、归属政府后,这些土地财产以前属于少数的资本家所有,现在变为归属于统一的政府所有,实际就是把政府变成一个拥有巨额资产的资本家。多数的劳动人民以前遭受少数资本家的压迫剥削,现在则是受最大资本家的压迫剥削。劳动者受到少数资本家的剥削压制,尚且可以通过联合起来罢工作为抵抗压迫的工具,如果受到政府这个大资本家的剥削压迫,那么就真的没法摆脱了,于是又产生了一些主张无政府主义的派别。无政府主义理论,是人民不认为政府的存在是必要的,也不愿意依赖国家的整治权力,唯有依靠劳动者本来就有的力量进行抗争,由自己支配国家的土地资产和人民。这种主义确实是出于防止遏制政府产生弊端的目的,但这个结果必然导致人与人之间相互争夺和仇杀,陷入没有法律规则的境地。因此持这一派观点的人到现在仍然被各国政府所严厉禁止。总而言之,竞争中适应力强的保存下来,适应力差的被淘汰,是大自然的发展规律。我如果是适应力强的人,又何必担心穷人,又何必仇视富人。我如果是适应力差的人,想要那些富人勉强将财产分给我,不管是从法律还是道德角度看,都不正确,而大自然的规律最终也无法逃脱。这个道理非常明显,青年人不能不知道。 [book_title]第十三章 毕斯麦之退政及其轶事 德皇威廉一世既崩,新皇威廉二世即位。惮毕斯麦专政,欲裁抑之。立宪国之制,君主无责任,其责任系宰相代负之。宰相既代君主负责任,于是不能不重宰相之权,一切各部大臣,均归宰相监督,所谓内阁政治是也。是时朝臣见新皇不喜毕斯麦,于是凡事不白宰相,直奏皇帝。毕斯麦怒,乃本千八百五十二年之阁令,谕曰各大臣宜服宰相监督权,不得妄自与皇帝为政治交涉。新皇益不喜,乃废五十二年之阁令。 先是德国有中央党者,民间之社会党也。中央党见毕斯麦失势,欲与联合。千八百九十年三月一日,中央党首领往见毕斯麦,自言宰相若无祸中央党,则中央党愿助宰相,以抗皇帝。毕斯麦却之。然其事为人所知,新闻纸亦传播之,遂讹传宰相与中央党领袖结密约。威廉二世闻而大愤,即命内务大臣传旨于毕斯麦曰:自今以后,不奏明皇帝,勿得与政客会见。毕斯麦曰:臣能自解职权,决无超越职权,而羁束他人之事。十五日,皇帝自幸宰相邸,诘问其会见中央党之始末,并严禁其以后不得脱皇帝之管辖,滥与民间党人会见。毕斯麦慨然曰:臣虽不敏,不欲以私事烦陛下。皇帝勃然作色曰:朕命,汝不从乎?毕斯麦曰:君权虽尊,固不能施及吾妻之室也。且曰:臣奉太祖之命,辅弼皇帝,事君盖三世矣。陛下若厌忌臣,臣当解职。乃自草辞表,并声明其辞职出于皇帝之意云。 毕斯麦既辞职,乃与皇帝诀别,归斐迭礼斯路。当其出伯林时,独坐一马车,道旁之人,争以花环送别。花环丛集如雨,祝声若潮沸。毕斯麦乃下马车步行,与市民为别。市民群拥毕斯麦呼万岁,毕斯麦泪落如绳,众亦涕泣,其受国民之亲爱如此。 自是之后,斐迭礼斯路之闲村,变为近代著名之地。各国政治家、文学者、新闻记者,相率来访不绝。 千八百九十三年,毕斯麦病,皇帝特遣勅使至斐迭礼斯路问疾。至千八百九十八年七月三十日,毕斯麦卒于家,享寿八十四岁。 毕斯麦生平多过失,其晚年曾自悔曰:余长子为人颇敬虔谨直,余壮年若能如彼,则所成就事业当更大。 毕斯麦人格极高,尝爱天趣,彼居斐迭礼斯路时,尝自言曰:余心神之高激,每在于默坐寂静之森林中,听群鸟鸣于乔木之上。故时人咸谓毕斯麦有诗人之性,盖其动则为铁血之政治家,静则为萧然物外之诗人也。 毕斯麦与其妻甚和好。贵为宰相,而饮食之物必其妻所手治者,庖人虽进嘉肴,毕斯麦未尝以为美也。 毕斯麦为宰相时,某日游于市中,遇一刺客,举短枪击之,连发四响,皆不中。毕斯麦挺身自捕刺客付警察后,悠然徒步归邸。邸中适有宾客,毕斯麦乃入应接室,与客谈,颜色言笑如常。座客不知其遇变也,然市中已播其事。老帝威廉闻之,大惊,自驾车至毕斯麦邸,见宾客满座,毕斯麦谈笑若平日。即问顷市中传言:卿遇刺客,事殆不信乎。毕斯麦答曰:诚有此事,臣已自捕刺客付警官矣,赖陛下福,幸无恙。于是座客大惊,咸叹服其态度不可及。 当德兵入巴黎时,公亦驱马随后,至凯旋门,法国市民,人人愤慨。有一工人,以怒目视毕斯麦,手探怀中欲出枪击之。毕斯麦觉之,急转其马首,向工人与之言语,且乞火以燃烟卷,语极谦逊。工人见大宰相与之交语,顿受一惊,急敛藏其凶器,易火柴以献。于是毕斯麦笑谢工人,策马而去。其沈勇机变如是。 毕斯麦尝自言余之处世,对人则容忍,对己则宽大。即此二话观之,毕斯麦之度量过人,宜其为欧洲第一流之政治家也。 毕斯麦遍通各国语言,当伯林会议时,以英语开谈判。时毕斯麦为议长,英相皮肯斯斐尔德欲以此苦之,然毕斯麦无难色,辩论滔滔。又通俄法之语。或谓毕斯麦曰:外交上之谈判,例有普通之译官,公使何必自学他国言语。毕斯麦曰:余不可不精通各国语言,盖真正之外交上谈判,究非通译官可恃也。 毕斯麦不善演说,彼在会场演说时,往往语不出口,故以咳嗽延其时闲。每遇激烈争论时,其咳嗽愈甚。 毕斯麦善滑稽。当退隐于斐迭礼斯路时,过其门者,咸欲一践名相之庭园,折其树枝携归作纪念。一日毕斯麦适在园内散步,有一妇人进园,正举手欲攀折其树枝。毕斯麦止之曰:贵女勿尔,卿试思之,苟涉余园者,人折一枝,则余园之树木,岂不秃似吾颅耶。言毕大笑。 毕斯麦于外交上,极守秘密,无人能受其信任。以长子为秘书官,次子及壻皆任要务,而其女兰超夫人,尤管外交之重要任务。然毕斯麦虽为外交家政治家,而甚爱学者,每能听学者之言,故其措施政策,亦多得当。 毕斯麦容貌魁伟,风采堂堂,与国家同休戚,有中流砥柱之概。其体魄亦极强健,勤勉耐劳,遇事敢为,不挠不屈。有医学博士名休欧宁者,毕斯麦之侍医也,甚爱之,举彼为伯林医科大学之教授。伯林诸博士反对其事,欲肆排斥。毕斯麦大怒,更以赤鹫三等勋章授休欧宁。又彼在法国时,曾与亚尔尼姆不睦,谓其泄漏外交。亚尔尼姆怒归本国,诉其事于老帝威廉,威廉欲为调停。毕斯麦终不屈曰:亚尔尼姆若在职,臣当挂冠。辞气颇厉,老帝不得已,乃命亚尔尼姆罢官。 毕斯麦生平极忠诚,其事新皇威廉第二,亦能尽忠,不挟私意。惟反对者众,争相构陷,而威廉第二,又喜信谗,故终至于辞职。临终时,遗命其子曰:吾死后,可葬我于老帝陛下之墓侧,碑上可刻曰“威廉一世陛下之忠仆毕斯麦墓”。呜呼!此亦可见毕斯麦之忠于王室矣。 毕斯麦生平政敌极多,而英相格兰斯顿政敌亦多。然格兰斯顿,每于星期日,在教堂与政敌相握手,其气度甚广。毕斯麦不然,其遇政敌,每以恶感待之。人或以此短毕斯麦,然毕斯麦不能作伪也。 伯林会议后,有问毕斯麦曰:谁为欧洲第一之外交家?毕斯麦曰:第一外交家为谁,余今不能语足下,惟第二之外交家,则属之英相皮肯斯斐尔德矣。盖毕斯麦以第一外交家自许也。 毕斯麦为宰相时,偶因事乘火车赴他处。既至,憩于车栈,坐椅子上。有一旅客,亦来同坐,问毕斯麦曰:足下自伯林来乎?毕斯麦答曰:然。旅客曰:足下来此,是否为商业乎?毕斯麦即问之曰:公系何商?旅客答曰:余为靴商也。毕斯麦曰:余亦靴商。旅客欣然曰:足下为靴工欤,在伯林商务必盛。毕斯麦曰:幸托公福,余业固不衰也。少顷,有一严装之从者来,见毕斯麦脱帽再拜,报马车已驾矣。毕斯麦乃离坐,抚旅客之背曰:失敬失敬,公他日到伯林,可至威廉街七十六号访我,余工场在彼处也。言毕而去。威廉街七十六号者,总理大臣之官邱也。旅客错愕问旁人,乃知遇宰相矣。 毕斯麦有统一世界之力三:一武装平和,世界各国所遵从也;二铁血政略,世界各国所蹈袭也;三国家社会主义,世界各国所应用也。以渺渺一身,而具有统一世界之势力,斯真绝世之英雄矣。 毕斯麦铁血政略,未尝运用于德意志建国之后。由此观之,名为铁血,实则为普鲁士求永远之平和而已。 凡人身体不强健,则意志不巩固。毕斯麦生平为嗜烟家、为豪饮家,为不畏劳苦之勤勉家,其身体强健异常。故当国数十年,内而国会、外而列国,群与为敌。而彼每谋一事,不贯澈其志不止,盖其身体强也。 【批评】 或谓欧洲自入十九世纪以来,久免战争之祸。然毕斯麦公与威廉一世,窃议阴谋,为祸乱之准备,养成精锐军队,乘机破丹麦,蹂躏奥大利,又用猛烈军队,加于法国。而普鲁士王国,乘势飞扬跋扈,统一联邦,丹麦与法,皆供其牺牲。此皇帝与宰相,平地起波澜,遂现出古来未有之武装平和,各国因之而增多租税、募集壮丁,为国民大患。阻害人文之发达,抑制国民之幸福,未有过于此者。毕斯麦岂非平和之贼、文明之敌乎? 虽然,毕斯麦明知丹麦奥法,供日耳曼之牺牲。但凡为一国之民,未有不望其祖国之光荣者,望其祖国光荣,凡可以牺牲他国之人民财产土地者,自不能不断然行之。盖求一国之幸福,而非求世界之幸福也。且自三大战争后,德国联邦基础大固,至今为世界一等强国,无敢有犯之者。然则毕斯麦虽用铁血政略。非欲求最终之平和乎。 德国皇帝威廉一世驾崩后,新皇帝威廉二世继承王位。他害怕毕斯麦个人独揽大权,想要抑制打压他。立宪制国家的制度设计,是君主对国家事务不承担责任,这个责任由宰相代替君主承担。宰相既然代替君主承担责任,那么就不能不重视宰相的权力,其他各个部门的大臣都要由宰相进行监督管理,就是所谓的内阁政治。当时内阁中的大臣看到新皇帝不喜欢毕斯麦,于是所有的事都不告诉宰相,直接向皇帝汇报。毕斯麦很生气,于是根据1852年制定的内阁规定,下令要求各个大臣要服从宰相的监督管理权,不能随意跟皇帝交谈政治事务。新皇帝更加不喜欢毕斯麦,就废除了1852年的内阁规定。 之前德国有一个中央党,是民间的社会党派。中央党看到毕斯麦失去权势,就想和毕斯麦联合。1890年3月1日,中央党主席去拜见毕斯麦,说宰相如果不损害中央党利益,那么中央党愿意协助宰相对抗皇帝,毕斯麦拒绝了他的提议。然而这件事还是被人知道了,新闻报纸也进行了刊发,然后就谣传宰相和中央党领袖达成秘密合约。威廉二世听说后极为震怒,立即让内务大臣将旨意传达给毕斯麦,说从今往后不请示皇帝不得会见其他政客。毕斯麦说,我能自动解除宰相的职权,但绝对没有逾越职权、约束别人的事情。15日,皇帝亲自到宰相的官邸,责问他会见中央党领袖的全过程,并严禁他以后不能脱离皇帝的管理范围,不加选择地会见民间党派人士。毕斯麦愤慨地说,我虽然不聪明,但也不想因私人的事情烦扰皇帝。皇帝愤怒得脸色都变了,说我的命令你敢不听从吗?毕斯麦说,君主的权力虽然尊贵,但却不能管到我家庭内部的事,而且我按照太祖皇帝的命令辅佐皇帝,加上您一共已经三代了。您要是对我感到厌恶和忌恨,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