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民国趣史 [book_author]李定夷 [book_date]近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历史传记,史学,笔记,完结 [book_length]146373 [book_dec]《民国趣史》,毗陵李定夷撰,国华书局(上海)出版。李定夷,字健卿,江苏武进人,著名旧体小说家。本书前有镇海轶池倪承灿“撰于春江寄庐”的序文及包醒独的“题词”。倪序云:“民国建立,四载于兹。朝野事实之足观感者固夥,社会状态之可供噱者尤不鲜。吾友李定夷出其著述绪余,爰有《民国趣史》之辑。凡迩年来之奇闻谐铎,上自元老,下逮市井,旁及巾帼,靡不爬罗剔抉,收药笼而蔚为巨观。西爪东鳞,盖几费良工心苦矣。”目录中尚有“吴耳似君序”,但书中不见。书中有插画若干。分类有:寿星集、遗老传、官场琐细、裙钗韵语、社会杂谈等。第一辑初版于一九一五年三月,第二辑初版于一九一七年五月。本次整理均据初版本。 [book_img]Z_6503.jpg [book_title]◎总统寿辰祝嘏记 民国三年九月十六日为中华民国第一任正式大总统袁世凯寿辰。袁大总统自就任正式总统以来,此其第一次寿辰也。大总统本诞生于前清咸丰九年八月二十日。此次以九月十六日为寿辰,盖以清时用阴历,民国用阳历,月日时有参差。当六月间总统府礼官处,曾查阴阳历对照表,是年八月二十日适为阳历之九月十六日。又查英皇诞日,其国际觐见在六月三日,而家人庆贺则在六月二十二日。遂援外国分两期祝嘏之例,拟定阳历九月十六日为中外觐贺之期,阴历八月二十日为家庭庆祝之日。适东西列强兵戎相见,大总统以各国元首方枕戈待旦,岂可因寿辰过事铺张?谕令停止筵宴及觐贺与外交上之茶会,以为忧时勤政之表示。于是吾人欲纪其盛以伸庆祝之忱者,忽减少若干材料。然躬逢庆典,不能不搜罗各种事实,以为胪欢之助焉。 各国君主及总统之寿辰,多亲自出外举行阅兵礼。其初亦拟援例举行,阅兵地点拟在天安门外。其司令官将于段祺瑞、王士珍、雷震春三人中择其一。惟天安门外两旁均系前清所设朝房,日前市政公所将此朝房拆毁,成一空地,尘土堆积,颇不平坦。十五日,令兵士多人铲平,用轻便铁路搬运以免障碍。然为时太促,尽一日之力,仍不能平。统率办事处乃传知改为十月。一场热闹,徒令人望眼欲穿耳。 祝寿典礼虽已停止,并由外交部告知驻京各国公使,然恐外宾仍有情殷入觐者,若无人接待,未免酬酢有疏。特派内史二人在典谒室招待,并照料签名事宜。而英、比等国并送有祝贺国书,由外交部转呈至于清皇室。本与各国情形不同,仍派亲贵至总统府觐贺,并致骈四俪六之祝词。其手笔则出自前清南书房行走,至今犹戴假辫子之袁励准也。 一切礼仪虽均从简,然国民庆祝情殷,内外城之大街小巷无不高悬五色国旗,各衙署各学校均放假一日,以志庆祝。而出入总统府之新华门,亦扎青结彩以为点缀。十六日上午六时,军事顾问及侍从武官为一班入内觐贺,大总统仍衣便服出见。其后统率办事处各员为一班,国务卿左右丞各部总次长内史处及政事堂诸人又为一班,其入府觐贺者如是而已。此外简荐任各官,仅递名柬者居多。约法会议及各部中且有开一名单,派人送往挂号者。 政事堂接到各省来电,询问对于大总统祝贺公文,应用何种程式者不一而足。政事堂以此项公文程式未曾规定,复电以电贺为宜,以故所到贺电颇多。又有派员来京贡献方物者,贡献之物,内有织花夏布四匹者,疑系江西之长官所献;大理石屏风一座,疑系来自南或南人者。然大总统恐其踵事增华,多已辞却不受。 有人以大总统手创民国,其功绩在人耳目,不可不谱诸乐歌以垂不朽,而颂无疆。虽其所纂乐歌并不见佳,然歌功颂德之忱,亦自不可埋没。其歌曰:智周八表,惟我公目明耳聪;德沾五族,惟我公嵩高岳崇。手挽狂澜兮,障百川而之东;巍巍荡荡兮,不私天下于己躬。祝三多与九如兮,尧天舜民,民罔常怀。怀有仁,敬祝我大总统万万春。 [book_title]◎国史馆长介寿之小启 湖南靖武将军汤芗铭以国史馆长王湘绮氏为一代儒宗,特援优礼三老之义,仿登堂介寿之仪,特具通启遍告同人,假定楠木厅为介寿地点。其启文曰: “敬启者阴历十一月念九日为国史馆长王湘绮先生八秩晋四寿辰。北海清尊东溟景福辍兰台之史,简还通德之珂乡,遂驻帷,更通宾客,评松颂柏,吐故纳新,望岳云而辉映冠裳,挹澧兰而芬生几席,茂叔见光风之度,魏公居昼锦之堂。千叟呼俦,九老在座。昔者虞夏宪言聿尊,齿德晚近冈陵称颂,共挈壶觞矧芗铭宦游郑公之乡,久濡经师之泽。蒲轮就道,钦聆德音,青兕度关,早迎紫气。谨援优老引年之义,并仿登堂介寿之仪,禀经致虔崇贤美,俗鹿鸣,{鹿吴}{鹿吴}乐,乡饮之。大宾兕觥油油侑公堂之春酒。夫惟大雅式,伸北斗之尊,敢告同人竞献南山之什,宾主辉乎三绝,贤俊萃于一堂,如翁苏斋为东坡作生辰,依袁沤□代南皮书,寿启传为盛事。佐此欢呼,统希公鉴。” [book_title]◎冯上将军双寿纪 朔风凛烈,寒气逼人,无衣无食之小民蹀躞于道。欷盈耳,凄凉满目,冻饿而死者宁垣以内当以数十计,荒村野县不可得而知矣。兼以天时干旱,人心惶恐,米珠薪桂,百业凋零,欲述一二欢喜事,迄无可道者。恰值宣武冯上将军华甫与其夫人周女士道如百岁双寿,堂皇富丽,炫耀一时,视彼道路饿莩奚啻天上神仙也。 冯上将军年近六旬,其生辰为阴历十二月初四日,初十日乃周夫人四十大庆,巧合百岁双寿,为古来名臣大将罕有之盛事,故大开东阁,广宴来宾,以为一时佳话。惟礼节既隆重,职务遂繁多,特委将军府军需长张调臣、副官长何绍贤为承办正副主任,一切收礼会计指挥庶务由各课长、课员分配担任,招待外宾为交涉员冯国勋、军械所长高孔时,政界为金陵道尹王舍棠、财政厅长蒋懋熙,军界为宪兵司令陈调元、金陵镇守使王廷桢,商学两界为警察厅长王桂林、台营官地局长孔庆塘、将军府卫队司令马溶轩、江宁县知事樊溥霖,条理井然。 府门以外高扎松柏牌楼一座,中以电灯编成匾额一方,文曰:“共庆升平”。东辕门为“国恩家庆”,西辕门为“人寿年丰”,照壁墙上亦用电灯编成五色国旗两方。周围墙缘安设电灯千余盏,遥遥望之如火山银树,光照数里。由大门以至大堂亦沿屋设电灯彩棚,二门电灯匾额系“寿山福海”四字。大堂以内所悬大红缎子摹本寿幛约三百幅,二堂即为寿堂,中悬彩绣男女寿星,案上陈列之八仙献寿,蜡烛约三尺高,两边所挂之泥金寿屏光彩焕发,目为之迷,其他铺陈之华美,灯烛之辉煌,几疑非人间所有。笔难尽述矣。 府内由大堂以至大门,皆有卫队两行鹄立。大门以至辕门悉警察分班守卫,道中则车水马龙,往来如织,路人只可遥立而望,稍近辕门一步,辄遭驱逐。府内有职务办事之人,均挂红花一朵于胸前,以为符号,否则难近雷池一步也。 初十日(即阳历二十四号)清晨九句钟,由承办正副主任率领本府全体员司,着常礼服至寿堂前,向上行三鞠躬礼。冯上将军西向立,亦还三鞠躬礼,然后依次而退。外来本城文武各官与商学两界,均由各招待员率领至寿堂前行礼。设筵款待,山珍异味罗列满几,军乐新戏各奏其长。宾主欢呼,属僚钦仰,奢华富丽,为前代疆臣所未有。若非冯上将军功盖寰宇,名垂民国,盍克臻此?虽然若以今日之寿礼寿筵,移赈求一粥而不可得之哀鸿,则江苏省内不致有因冻饿而填沟壑者,上将军之功德更无量矣。 [book_title]◎长老赌寿之佳话 美国社会学泰斗市俄古大学教授司达博士常游日本,与大隈伯交情甚密。一日,大隈语博士曰:“观君身体甚健,或当为长寿者。”博士曰:“然吾自信可活至百二十岁。”大隈大笑曰:“吾确自信能活至百二十五岁。”博士曰:“然则吾与阁下谁为长命,今尚在不可知之数,即以此事为赌,何如?”大隈快诺。中华民国之长老伍廷芳者,最近卫生之实行家,而司达博士之故交也。博士因遗书伍氏,劝其加入此赌寿之团体。伍氏复书博士云:“闻君与大隈伯共以长命为赌,实为雅人趣事,以阁下及大隈伯之身体健康,卫生得宜,当能各得高寿。然仆之健康远在两君之上,其寿命必较两君为尤长(按伍氏常自言能活至二百岁以外者),他日必能领取赌金于阁下及大隈伯子孙之手,请早准备遗嘱为幸。”此书一出,美日新闻均视此为一极有趣味之赌博。但未知最后之胜利终归何入耳。闻大隈伯今年七十八岁,伍廷芳今年七十二岁,司达博士年最少,才五十七岁云。 [book_title]◎粤巡按署庆寿志 民国三年六月十一日,为粤巡按使李开亻先太夫人雷氏八秩寿辰,即于署内设筵称觞。自东西辕门起,均摆列生花盆景,满挂日本灯笼。入辕门百余步,即至头门,门前悬挂彩红,各柱绕以榕树叶,沿路有生花盆景点缀,并有用花砌成大“福”字五个。大堂口则有生花横额一面,题曰:“仁寿同登。”二门则有五色绉纱结成蝠鼠卸一寿字,满布电灯,其寿帐寿屏等则触目皆是,极其金碧辉煌。是处左便为四司办公所,右便为巡按使住眷,各来宾到署道贺即在此处行礼。再进为新建洋花厅,正中高挂邓警厅之寿帐,精致绝伦。其右边寿帐则满绣嘉禾,系四司所送者,款式亦佳,又实业司办公厅之戏台,除装配种种景致外,棚面复以生花砌成各种故事,香气四溢,朴人鼻观。来宾观剧均登楼上,楼中罗列藤椅数百张,极为齐整。而巡按使以是日来宾均属重要人物,特令该署副营官马为骧加派济军巡逻,故两便回廊军队满布,并发出襟章,给与办公人员佩带,以便稽查。各文武官员之到署道贺者,车水马龙,尤极一时之盛。女宾之到署道喜者,亦络绎不绝也。 署中人员,是日并准给假一天,以志庆典。惟署前一带地方,恐有闲人溷迹,故正南街华宁里南头,及卫边街华宁里北头两处铁闸,均加派军士驻守。东西两辕门,不准闲人来往。署内则由警厅派拨一区警察廿名,二区警察廿名,并由金库拨来特务警察十六名到署服务。所有出入人等,均归警察盘诘,非佩带襟章者,不能闯进。国中兴戏班上场,搬入大小戏箱时,亦搜查一次,始行放进。旋指定二门内东便过路,为该班伶人往来之地。每人给以一票,俾作出入凭证。九日三时,戏经开演,先演《香山大贺寿》,续演“男女加官”,闻因有人爱阅《小生聪拉车受辱》、《千里胸演说警夫》二剧,故特先演此二出也。 搭棚烧放之大串炮,系由东莞购回者,长共十二丈,因烟花棚吹跌,不能高挂,分为十二截,分次燃放,厥声甚响,纸色尤佳,满布地上,灿烂如堆锦。是日,巡按使委财政司长严梦繁、教育司长李守一在二堂充招待员。内务实业两司长则在戏台下招待一切来宾。女界招待员,则派某司长夫人为领袖。入夜后,万灯如雪,鼓乐齐鸣,尤为熟闹。据熟悉官场者言,谓在该署演戏祝寿者,除前清瑞麟及李翰章二人外,此实为第三次之盛会。 此次所用筵席除在广府前玉醪春酒楼及卫边街贵联升定制外,并在本署厨房预备寿筵,连夜添筑炉灶,俾临时得以烹饪。此次各官均有礼物馈送,巡按使最注重之品,则为屏幛,一时以此为太夫人寿者以千计。邓厅长所送之寿幛殊称贵重,价值六百余金,系以绉纱制成,绣出花草人物,其阔一丈六尺,高一丈三尺,其余纱罗绸绉不能枚举。由二门直至后堂,大有锦帐四十里之象云。 此次李太夫人庆寿,有一事颇为美中不足。九日未刻,老城地面遥望天际,忽起乌云,以为大雨将临,不料忽起狂风,继以细雨。顷刻,是时,公署照墙内新搭之烟花棚尚未竣工,各棚匠正在支搭,致被旋风吹倒,各棚匠当场跌死四名,重伤四名。公署立电召消防队及救伤队,驰至,将竹木钩开伤者,舁送医院医治,尸身四具,立传卫边街某寿板店备棺收殓。查该棚厂系番禺直街黄财合所承接,由筑横沙灿记代搭,原定高度十二丈,因在署内洋楼可以观望烟花,故必如此之高方适于用,惟此等高棚原应掘深地脚,今只从地面起搭,两旁仅挖起一砖,故遇风即倒,酿出人命也。闻死者四人,系梁厚、黄灿、黄锦、梁苏,重伤者四人,曾七、倪忠、夏华、石华,内有一人因伤过重,抬至半路而死。事后李太夫人闻报,饬将死者每名给恤费二百元,伤者给医费数十元云。 [book_title]◎江西之三星献寿图 江西豫章道尹何刚德,于民国四年一月三十一号,为六旬大庆。早由政务厅长陈嘉善、高等审判厅长朱献文及道署人员发起祝寿联屏,以致一般属僚,闻信纷往。签名附份者,颇不乏人。何以恐遭物议,不愿举动。是日黎明时,即乘肩舆赴南新两县粥厂巡视,借以躲避。似此以观,尚属廉吏也。 富绅邹汇川,经商起家,富至二百多万,毫无做官思想,现仍在吉安故里,行止举动,颇为朴实。其子邹日奎,系存记道尹,现奉财政部委充陕西清理官产处处长,尚未赴差,即在赣垣借用江南会馆,以为其父汇川七旬晋一其母罗氏六旬晋一庆双寿,请托某重要人物介绍李昌武将军戚巡按使及各官长致送寿屏寿联,为数颇多。自四年一月二十九日起,大开寿宇三天,召集梨园子弟,昼夜设席唱戏以娱来宾贺客,满堂极为热闹。闻邹子拟将此项重要人物所送联屏,不日寄回吉安,悬挂家厅,以光门楣云。 巨绅欧阳霖,现年八旬,其子欧阳熙,其婿李盛铎及各亲友均自己或派人来赣赠礼祝寿,召集梨园子弟设席唱戏,大开寿宇。李将军戚巡按使均登堂庆祝,贺客盈门,颇为热闹。事后,收拾寿场,检点物品,讵大厅内陈设之瓷器麻姑一尊忽然不见,此麻姑前在巴拿马赛会,有人出价数百元尚未允买。欧阳君殊叹可惜。函警察署及两悬查缉,以期合浦珠还云。 [book_title]◎陶然亭雅集之俪启 王壬秋为清末钦赐检讨,年逾八秩,精神矍铄,在吾国文学界素着英声。民国三年,由湘入京,就国史馆长之任。由袁励准发起,遍邀前清翰苑中人,萃集北京城南陶然亭,为文酒之会。王赋五古一篇,传观索和,韵押十灰,蝇头小字书成楷法。与会者计五十余人。陈庵于在京翰林中,科分最老,而为清室师傅。日须入宫,至钟鸣三下始到。此次约集同人,先发出一公启。启云:“自顷风尘倾洞,盍簪漂歇,金闺秘闼,俱成天上。每寻仙蝶之衙,尚识栖息之树。虽故宫落叶,怅隔前朝而春苑烟花,宛然旧影,金銮深掩畴问残镫芸阁凄清,沦为废庑。槐半凋而未死,梦已全非,兰在纫而自芳,佩宁改度,摅凋旧之蓄念叹嘉会之难。常哀艳百重顽感。千垒幸兹城清晏,花事方滋,正值湘绮先生翩其来游。轩车戾止,群方欢竦,吾党咏歌,先生以伏生九十之年丁逊国。百六之季未蹑鸿博之轨,而除目遥符耻为金马之待,而弓招屡赋近殊竹坨侣,屈宋于衙官,远轶兰陵理周秦之坠,学名山自荃ぇ弥馨三馆。邈其清尘众芳,欷其岁晚,孤桐乍,御欣接瑶徽。万柳虽湮,聊寻故事,江亭隐树,南洼之碧苇,初芽春甸覆花西山之白云在望,迟巾屦来共,山樽召荡寇以监厨。呼步兵而具酒曲水。三月禊事,方阑山阴一觞。咏言靡歇,既续唐贤大罗之梦,且试海外写真之术,天涯接几明镜流年影事。成图诗歌盈路,庶几灵光伫景,长在人间,焦尾安弦,毋忘爨下。秀山李稷勋撰。” [book_title]◎章一山却聘记 章┪不受礼聘,京华人士传为美谈。当时政事堂聘章书曰: “一山先生道席五月二十七日奉大总统谕,章┪由政事堂优礼函聘等因,伏维先生亮节夷冲,灵修醇粹,然龙烛以照,海云梦胸,吞建翠于以翳霄天风,背负在昔,提衡译学,陶育英髦,饮人以和,其心皆醉,说士不置,此肉尤甘变化。瘠ㄤ材欣,呈骥铲阮,凡伪镜世照神,导古今治乱之渊源。目如流电,发文武张弛之枢要,口泻悬河,固己识赅三,微学贯,九变贵游。畏其折角,儒修重其昭朦矣。兹者元黄初奠,苍赤未苏。应变解纷披,艰扌带秽切,旁求于俊,应候于贞元宏景山中。本殷怀于济物,邺侯架上储秘籍以医时,礼有重于元漫拟到门凡鸟音实企夫金玉不徒空谷维驹贮ツ巾车敬饬馆驿元龙,非余子可及,论心无间,形骸孝章,有天下大名抵掌,自舒肝胆,宣风烈而调穆羽底于平成,滋云液而饫醴泉,起兹羸。诚斯世之大幸,亦千秋之嘉会也。谨肃敦聘只颂道绥,大总统府政事堂启。” 章氏答书曰:“政事堂钧鉴:日前浙江巡按使署寄来钧械,过采虚声,加以藻饰,优礼来聘,不胜惶愧。少习经史,长官京朝,颇亦历练当世之务,特自辛亥一病,至今从前所学都不记忆,顷惟杜门养息以终余年。敦聘之礼,万不敢承。敬谢敬谢,维祈亮察,只颂钧安,章┪顿首。” [book_title]◎叶德辉之文艺谈 近有日人某君往访湖南名士叶德辉,谈及文学戏曲之事。叶君云:“说文为一种东汉人实学,不可以钟鼎铜器篆籀目之。研究此书,最要之门户,前清乾隆时儒者似犹未知,日本人亦罕有精造者,然其学甚难,鄙人于此,已研究三十年矣。顷如剧曲,亦极难学,恐不能输入日本。盖中国人情风俗,方言皆与日本不同,不能仅如诗文之同文也,王国维有曲考十得六七,然在日本人,则恐难洞晓其源流,现今戏曲之脚色,还不如二十年以前,此等歌舞之事,亦随文治为盛衰。近十年以来,政府不注重文学,故此等戏曲现时知音者甚稀也。目今第一唱工为谭鑫培,第二则刘鸿升。谭本老脚,喉音清转,尚有先正典型;刘则自作聪明,不知停顿、开合之妙。每听其音,辄为之心急生惧,以其唱时忽高忽长,恒恐其不能落韵合拍也。此种弊病,致使听者衷曲不畅。至于秦腔,则其音躁急,令人听之心烦矣。” [book_title]◎辜鸿铭之愤慨 辜鸿铭精通十数国文字,于西洋史学诗歌,尤研究不遗余力。在欧西各国,颇着文名,所译之四书,亦传诵一时。前为张文襄幕僚,以刚直为张所器重。所着《尊皇篇》一书,盛称慈禧太后之才能,可比英后维多利亚,见者无不奇之。前清宣统初年,南洋公学校长唐慰芝先生,聘为教务长。武昌起义时,尝着论刊登字《林报》,力诋革命,当时人皆非之,因受南洋学生之排挤,即字《林报》之记者,亦谓其读书太多,神志不免淆乱。前年入京为奥国使馆及五国银行团翻译,旋充英文《京报》记者,着作虽不多,觏而精美异常,读之殊为有味。其后因中国妇女问题,辜深以中国新流行之风俗为不佳,致与《京报》记者陈友琴大起辩论,尝见其刊登英文《北京日报》,诗中有“千古伤明妃,都因夏降夷,如何汉臣女,亦欲作胡姬”之句,亦足见其痛恨切齿于女界新人物之一班矣。近闻清幼帝拟聘一英文教师,此项教师颇难得人,缘所定资格极严,必为中国人曾为前清官僚,富有旧思想,学问又深邃者,方为合格。辜有被聘之望,然彼虽精于各国语言,文字往往以旧脑筋发新议论,总觉不合时宜,而辫子至今未剪,亦为一般。学者所诧异,今民国极有名望之人未剪辫子者,大约不过上将张勋及国史馆长王运耳。辜之不剪辫子与若辈大老同一观念,诚可异也。 [book_title]◎创议复辟之健将 劳乃宣自青岛战事发生后,原拟前游曲阜,谒圣庙,拜孔林,再往泰山读书高隐。嗣以山居虽佳终嫌荒凉,漱石枕流之风言之似易,行之实难。况又身历宦途,饱尝繁华之滋味者乎!故不得已暂居济南,缘劳之快婿孔幼云氏,亦圣裔也,方由曲阜移家历下。其子孔祥柯亦崭然露头角者(前省议会议长,现财政部参事处行走),乃于公园之东南角,辟地鸠工,筑西式楼十余间,为劳读书之所。其地虽近尘市,而前临青山,北俯黄河,桃李成蹊,杨柳垂荫,每至天清气朗,园内游人来往如鲫,见红瓦鳞鳞,无不知为劳先生之高卧处也。劳之性情,尚崛强如故,除终日三餐外,即执笔作书,皆痛斥时局,恭颂先皇圣明之文字也。所着有《正续》、《共和解》二书,其后即根本此书,谬议而倡复辟之说也。 [book_title]◎王序与谭贝勒齐名 王爵生,莱阳人,清法部侍郎。虽非清流,而颇奉公守法。任京曹十余年,无所表见而以善书之名洋溢于京城之中。凡银号、钱庄、酒楼、茶馆、绸缎布店、洋广杂货之牌匾、对联几无一非王之笔迹。有滑稽者为作一对语云:“有匾皆书序,无腔不学谭”。序即王名,谭谓谭鑫培,即大名鼎鼎之小叫天也。语虽近谑,亦系实录。然考王之书法,骨格低下,实无可取,力摹翁覃溪,亦仅得其迹象而失其精神。其同乡徐仁甫太史尝谓之曰:“子非善书,乃好写耳。”又云:“爵生之字好似街头岗警植立,如木偶神笔索然矣。”曹竹铭殿撰亦谓之云:“汝终日在绸缎里头作生涯。”盖谓王善写绸缎、银钱福禄喜寿等字样,且日与商贾来往也。闻者皆传为笑柄,足以代表王之生平。光复后,王移家天津,旋至青岛居焉。年余以来,更大写而特写。前之牌匾大字仅见于京城者,今则流传于青岛矣。性极顽固,于时事不甚通悉。其所亲有劝以入仕途者,王漫应之曰:“今尚可为国乎?直骗局耳!”黄县淳于君与王有戚谊,其子肄业法政学校。一日谒王,王瞿然曰:“尔亦至此乎?”谓其剪发也。其顽腐如此。日德战事发生,王携眷到济南,寓于城内葛贝巷。日军到济,王又将眷属送至天津,己则留于济南,栖栖遑遑徒自苦耳。 [book_title]◎斯文又弱一个 参议院参政杨惺吾先生守敬于民国三年逝世,兹特将先生事迹详志之。先生湖北宜都县人,同治壬戍科举人,曾任黄冈县学及黄冈府学教授,选授安徽霍山县知县,由张文襄改保内阁中书,历充礼部礼学馆顾问、出使日本大臣随员、湖北勤成学堂、存古学堂、总教两湖书院、分教通志局编纂等职。民国成立,充参政院参政。卒后,追赠少卿。生于道光乙亥年,卒于旧历乙卯年,享年七十有六。 先生二十三岁即举于乡,往来南北,所与游皆当代名人。生平着述甚富,经其考订刻行及题跋之碑帖不下数百十种,就中如《日本访书志》、《续补寰宇访碑录》、《隋书·地理志》,考证《水经注》,考证诸书,尤为精心之作。此外就所见宋元板本,古书刻有留真谱若干卷,题跋碑板考证文字及诗文杂稿有晦明轩稿若干卷。而尤以《水经注》疏稿本数百卷,补正全谢山戴东原诸家之纠误,为先生生平用力最勤考证极精之书,徒以卷帙繁多,无力刊刻。新会梁先生任司法总长,时曾将先生着述数种代呈总统,总统许以由公家出资刻布。先生亦自言,若亲见此书出版,即死亦瞑目也。 先生于光绪初元随侍读学士何如璋出使日本,使事之暇,搜求旧籍。凡彼都所藏古代先秦佚书,靡所不访,《日本访书志》之作盖成于是时。及遵义黎庶昌莼斋,代为出使大臣,尤重先生。黎氏搜刻古佚丛书,所收旧本二十六种,均足以裨益多闻。顾先生自言谓所收之书不尽如原意,因黎氏自负通识,好自主张也。日本诗人如森槐南,经学家竹添进一,书家中村不折等均与先生往复论学。中村善画兼喜作书,亦尝问执笔法于先生。故日人至今言彼中六朝书派,自先生倡之也。 先生知名甚早,少时刻苦独学,家贫授徒自给,中岁授霍山知县,亦未到官。书名重于海内,富商海贾或奉币请书,先生亦颇资之以自养。所见碑帖甚富。康有为着《广艺舟双》、《楫评书》、《论字士》多宗之先生,在上海见之即席为纠正十数条,见者服其精博。张文襄兴学两湖以先生为鄂中老宿,甚礼重之。端忠敏尤服其碑板之学,举所藏古今名人字画、碑帖尽委先生考正题跋。与长沙王益吾、阁学先谦为同年至好,论学之书往来不绝。先生卒后一日,阁学犹以书抵先生京寓,考论《水经注》凡数百言,盖不知先生已易箦也。卒时孙光随侍在侧,长君道存已前卒,次君只仲、三君秋浦闻讣后,均由湖北上海先后来京。先生家中食指众多,常忧贫乏,惟藏书甚富,分存于上海北京者尚有数十万卷。诸子亦颇能世其家学,总统恤令谓其学术湛深,着述甚富,硕德耆献,海内知名,总括平生庶几尽之。盖自先生逝后,不独湖北少一老辈,即东南耆旧亦凋零略尽矣。先生晚年,自号邻苏老人。 先生之病,实系中风。盖与前此督办浦口商埠事宜之沈秉同一病症。沈病终之前一夕,犹与友人宴谈甚欢,翌日,乃不起。杨则于夜间出室便溺,溺已入室,遽尔长逝,亦可异也。按前清光宣之际,大臣寿终,多以中风。当时都中某报有插画一幅,其图状已不可想像,第忆其所题字为“古大臣风”四字,以风字解,作中风之风,亦殊俊妙。今以沈杨两公观之,则此风犹被于民国也。 [book_title]◎宋育仁轶事 宋育仁因主张复辟谬议,由江统领会同京兆尹,派人监护出京,直回四川本籍,兹有京师人士述宋育仁历史者,词颇右宋。然于老悖身世颇详,兹特录之,以质诸海内外之留心公是公非者。自复辟发生以来,外间知为劳乃宣刘廷琛所主张,劳有各种函件,新近发见,并有呈送国务卿请转呈大总统之事。刘则于数月前辞谢礼制馆时,曾洋洋洒洒,倡为复辟之先声。至近日则此两人者,皆不知其踪迹所在,时适有大名鼎鼎之宋育仁,以嫌疑之风说,被逮于步军统领衙门。以致全国人士,将此惊天动地之复辟案,移其眼光于宋氏,初则疑其与该案不无关系,继则知其因事论事,不过因劳而发,初无何等之关系也,然于宋之为人,尚不得而悉,兹经详细调查,分述如下: 幼年时代 宋育仁,四川富顺县人。少孤,育于伯叔,性沉静,强记诵,终日手不释卷。然于世俗人情及生产事业,殊不经意,以故人多以书笥目之。 科举时代 宋既通籍得翰林,文名鹊起,值清光绪帝大婚,西太后还政,宋作《三大礼赋》,皇典赡,比于《三都》、《两京》,见者叹为有清二百余年,得未曾有。其时潘翁诸名流,皆以王佐期之,清相李鸿章见之曰:“后生可畏。”因自指其座曰:“虚此待子矣。”然宋少年气盛,凡有誉之者,皆无谢词,以故人皆爱其才而又恶其傲也。 出洋时代 宋以国家办理外交,辄不得端倪。自请于李鸿章,愿为副使,得充英法义比大使驻英参赞。出都过津,李谓之曰:“子当得出使大臣,何苦屈就参赞耶?”既驻英,会中日甲午之役,中师大衄,清廷电驻英钦使购船于英,久不成,适宋与驻俄大使王之春遇于伦敦,宋商之王,立订英师船若干,而以英宿将琅威尔统之。嗣以和议成,购船不用,借兵议亦遂罢。而宋已与王及二三同志剪辫入船。至是乃叹曰:“清必亡矣。”乃径弃使职,归既至京师,时贤谋为强学会,浼宋为章程。强学会者,即后之大学堂所自发轫,而今所称戊戍清流所自出也。 商矿时代 宋既归国,以所着《采风记》及《时务论》,凡数万言上之清德宗,力言变法自强,德宗甚激赏之。然夺于廷议,以宋言为夸诞不用,旋有旨令宋赴四川办理商矿事宜。宋叹曰:“我策时数万言,折衷于西,可以救贫起弱,而以商矿委我,是远我也,岂知我适得所欲,正可借此振兴吾乡实业,开未有之利源也。”遂回蜀,以商本商办,而官为之提倡,号于实业界中。当是时海内言实业者,皆迂其言,然所经营实开风气之先。当宋之未回蜀也,适清廷有寇宫人者,名连材,曾上书西后,言及国事,并谏后勿徒事奢侈。太后初悦之,嗣为人所谗,遂交刑部,未鞫而杀之。宋偶赴同人招饮于司坊,闻耗大哭曰:“清亡无日矣,余不忍见铜驼卧荆棘中也。”遂决计回蜀,云在蜀时兼主蜀之尊经书院创为蜀学,会为各省学会之先声,并为蜀学报倡复古维新之说。海内多惊疑其言。方宋之出都回蜀也,于时京师有作者七人之叹。盖是时与宋同时弃官者,有某君等皆素号清流也。 拳乱时代 宋在蜀办商矿既有端倪,会广东巡抚谭继洵保使才,以宋入荐,清廷有旨令来京召见。宋不欲再出仕,值廷旨已令蜀绅李征庸代宋,宋门生故旧多劝北行。甫入都,值拳乱起,诸京秩皆逃,清两宫西狩。宋曰:“吾既来,不可以弃去。”乃趋行。在条陈圜法四策,其施行者仅鼓铸铜元一事而已。宋既召见,以忤旨,卒郁郁改道员而出。每语及亲贵误国,辄大骂不已。 外官时代 宋之改外官也,以道员用。湖北总督张之洞素器之,调往督办宜昌土税局。盖往时道员之所谓优差也,得是差者,皆升官发财而去。而宋尽提中饱入官,又改良税法,令后继者不得从中舞弊。以故鄂官场尽愚骏目之,且谗于张督而媒蘖之。张乃以经济特科保之入都,比就试,得第三名。今税务处长梁士诒君为第一名,然卒以所言触忌讳,遂与梁俱匿去,不敢出覆试也。 旅沪时代 宋既弃官,为江南南菁学堂监督兼总教习,始为分科教授之法。会清廷派五大臣出洋考查宪政,委以编译事宜,并许其以译局自随。南菁故在江阴,宋乃以高足兼教授,而自寓沪上。博稽各国宪法,成《宪法比例征》一卷,书中兼及三代,善法以实,其复古即维新之说。又别着《经世政学》,《经术公理学》,洋洋数百万言,力辟革命改革之危险恐至亡国,于时清议多韪之。当道亦以保存国粹为意,而留学海外言革命者,则视宋如仇雠矣。 旅赣时代 宋又尝应江西巡抚吴重熹之征,为铜元局总办。清厘弊窦,得赢余百余万,而历届皆亏累,闻以此赣当道(藩台沈瑜庆前届之总办也),忌宋尤甚,宋遂辞吴而行。 礼馆时代 清廷立宪,欲兼采舆论,并保存先代之法,特开礼学馆于礼部,召缪荃孙、宋育仁等为纂修。宋常倡古圣明,王维持人伦教。以明尊卑长幼之义,及男女之防、父子之道也。 归农时代 宋在礼馆以当道因循,不能卒用其言,尝为京师大学教授以自给。革命军起,乃就金坛之茅山营农业(宋在沪时曾于茅山置有荒地数百顷,为垦牧计)。方返京,拟挈眷南归,而道阻不可行。民国元年,眷甫欲南下,而门人施愚,受大总统之意,致词挽留。因宋眷属先已首途,施意亦未置可否,宋遂南归,为茅山道士。 史馆时代 宋在茅山为道士装,绝口不谈时事。会二次革命事起,以宋在前清时曾着书主张君主立宪,民党痛恶之,宋殊自危,适张上将勋奉命南下,闻宋名,遣人存问并给赡其家,宋乃往依张,实隐图自保也。比事定,茅山已为兵燹瓦砾之场,牲畜桑麻,悉付焚如,宋尤狼狈迁于常州府学。旧署依门人某以居比国史馆王馆长既就职,以师生之谊,寓书于宋曰:吾为史馆长,子不自给,曷来为我作抄书佣耶?子苟愿之,吾当为子言于总统,仍以史官官子矣。宋得书报王曰:“佣不敢辞命官,则精力销耗殆尽,且习于野不任复作也。”王复书谐笑之曰:“佣吾弟,吾不忍也,吾当敬礼而聘之。为我帮忙耳,可速来,可速来。”宋迫于困滞,门人知交,多以为言,遂至京为国史馆顾问。 协修时代 宋之初至京师也,甫下车,适有史馆协修之命。宋谒王,谢其意,且言:先生果荐我为协修耶?王惊曰:“吾固允聘子,恶得为协修哉?”宋以有总统之新命对,王初不知也,乃呼秘书至,始知秘书某因王招致诸人均已位置,疑宋来必予以协修,遂径呈总统,请以宋为协修,得准。王至是殊自忸怩,因对宋笑曰:“协修太小,不如仍为纂修。”宋因力辞,言本为自给,任先生分以一差,即书佣亦可耳。王曰:“子姑暂屈,吾自当优以位置。”遂以宋为顾问,由馆长聘请云。 [book_title]◎三湘耆旧传 湘中老辈雕零略尽,文儒则湘潭王先生,武将则邵阳魏午庄,最为耆宿湘绮游京师。魏公已闭门不出矣,王葵园阁学先谦,于国变以来,避居平江乡中,汤督到后,曾一入城省视葵园故宅。仍携书迁居东乡山中,着述不辍,此老年逾七十,精力不衰,生平纂集之作,除《续皇清经解》,《续古文辞类纂》及《十朝东华录》诸书久已流布艺林外,十年近着则有《庄子集解》、《五洲地理志》,《日本源流考骈文类纂》并校刻《虚受堂诗文集》。诸书惟自革命以后,曾文正祠内思贤书局所存,书板多为兵卒所毁乱,后无人修补,葵园又老谢,令人有风流销歇之感。湘潭叶焕彬德辉,原籍吴中,校刻书籍甚伙,近方锐意搜集汾湖家集,并拟择尤刻布艺林。叶氏好容接少年,门下诸流并进,日本汉学家盐谷时敏(盐谷岩阴之子,为古文效文正颇有义法,现充东京第一高等学校汉文教授,讲授《左传》,尤善击剑)遣其子从学《说文》,然叶氏自京师归后,于时事颇有感触,现亦拟拥书入山,不问世事云。汤督到任以后,以旧提督学院衙门为官书报局,意在礼罗湘中文儒耆老,兴起教化,用意甚善。惟因湘绮老人既已入京领国史馆事,该局总办曾重伯来充秘书,其余程子大易由甫(实甫之弟)诸人,或以事他去,因之局中事务现甚散漫,汤督对于诸老先生,虽敬礼不衰,然续编《沅湘耆旧集》之举,现尚未见进行云。 [book_title]◎无独有偶之假官 近来世风日下,侦探敲诈之不已,于是有伪侦探;官吏受贿之不已,于是有假官吏。最近江西天福栈之借官招摇案,又其术之弥工者,卜潮润。浙江人,曾充钱幕,侨寓饶州,其子名萱庭,年方弱冠,衣服丽都,大似阔少,寓居西大街天福栈,自称其舅父俞省三,现充考试知事阅卷委员,凡分发来省之新知事,彼多认识。适有住居德胜门外之熊某,南昌人,曾在鄱阳县署充过传达吏,认识潮润父子,现因赋闲家居,生计甚窘,因屡闻萱庭吹牛,遂托其为介绍。萱庭答以此事不难,有新知事徐某将署鄱阳县,不日即可发表,惟旅费告罄,如能先借百金,到任时必位置优差。熊闻之,怦怦欲动,惟仍未敢坚信,答以筹款不甚难,须请先见徐知事一面。萱庭似有难色,后请出上饶人黄菊圃为保。黄因事寓带子巷汇源客栈,熊常与之往来,故信而不疑。初次付萱庭洋二十五元,二次付票钱四十千,三次二十四千,共计付过百二十千。熊以款已交足,满望即日到差,讵事与愿违。巡按使牌示悬出,则任鄱阳者为陈宗楷,而非徐姓。熊大诧异,始知被骗,急向黄菊圃索还原款。黄谓我虽为保,然亦不知此中有异,且钱系你亲手交付卜氏父子,我安能负责?嗣熊昌言要禀官,卜氏父子始允交还。熊因既受卜骗,不肯稍缓,遂由黄请出汇源栈主人作保,限日交清,事已了矣。讵次日,忽有多数巡警至汇源客栈传黄,索阅传票,知此案发觉,有黄本家黄发来、黄友生两人代黄缓颊巡警告,以须将卜父子交出对质。二黄即往外寻找,行至西大街适遇卜潮润,诈以黄菊圃有事相商,请速同去,卜知有异,形色仓惶,乃曰:“我现就新任鄱阳知事陈宗楷之聘,即须动身,不暇前往。”两人无如之何,迨回栈而菊圃已拘赴警厅矣。于是二黄愈急,乃于次晨在广外煤炭坡饶州李某船上将卜润潮扭送第四区,解送警厅,讯供不讳,其子已先闻风远扬。此案之发觉,有谓新知事徐某确有其人,与卜同寓天福栈,因闻卜在外招摇,函请警厅拿办者;有谓系熊不甘受骗,禀请追究者,盖当日熊索还钱后曾言尔等须迁栈房,似预知有人来捕者。惟就警厅之传票观之,其上又有熊之名姓,且同被拘押,似以前说为确耳。 虽然若此事者,仅施骗术耳,更有饰盗为官者,尤可诧也。数日前济宁州某镇忽有驺从疾趋过市,一时见者虽奇,然亦寻常之事,从者十八人,悉御戎服,拥一罪犯,已受桎梏,似经凌践,状极困惫,官轿即殿其后。其地驻兵立加盘诘并劝略行税,驾以尽东道之谊。此辈婉词却之,谓须将要犯解赴莱州。语次匆匆,前行驻军将校以该员行色匆促,深致疑讶,遂遣人阴尾其后,一觇虚实,寻见罪犯中道遽释,更衣执枪,宛然一兵,杂入队中,进向济宁州西北二十里之王坊子市。逻者驰报济宁官署,即时遣众出城,潜往该地,及抵市门,盗探弃械脱走。官兵察知其奸,随将伪官等之寓所包围,盖实系饰盗为官,方其抵市已捕得一富户,勒赎二千元,富者仅能办及四分之一,官兵即乘彼辈议价时,忽入掩捕,盗众抵拒,立毙二盗并三盗探余众就缚,悉送济宁,明正典刑矣。 [book_title]◎戚扬遇疯记 江西巡按使戚扬,当代理江西民政长时,每日规定见客两班。其经验及才学优长者,择要笔记,以备择用。某号早晨,见客八人,内有陆军小学堂学生刘九荣,派在末座,当即分别延至内厅,按照排定次序坐定。戚省长即由第一座之高姓者发言,询问出身履历,以及办事经验,高方りり陈述,即有末座之刘九荣(萍乡县人)以手击省长衣袖者再,省长方除眼镜回顾,正欲斥其轻妄,不料刘即以拳向戚省长迎面击来,戚省长大怒,立饬警备队将刘拿下,遍搜衣袖,并无夹带违禁物品,并传新委彭泽县知事刘洪澜至署,询问刘某是否向有神经病。该知事答以仅止同县同姓,并不认识。戚省长当对众宣言:刘某之对于长官荒谬若此,本应立处重刑,本代民政长,向以忠厚待人于心,实有未忍,遂命发交警察厅薄惩云。事后戚代省长通函各机关云:“行政公署为全省民政总汇之机关,簿书鳞集,本代民政长鸡鸣而起,披载案牍,日昃弗遑,愧无穆之对客批答之才,窃慕中郎倒屣迎宾之雅,诸君子投刺晋谒,有怀欲陈,自非地方要公,苦难随时接见,前曾启告属候序传,本代民政长于每晨依次延请,博询咨周,藉觇才识。乃今晨见客之际,有前陆军小学堂学长刘九荣者,位次第八,本代民政长甫与首座接谈,该员遽搀言骂坐,振袖奋拳,类灌夫之使酒,似淮安之攘臂。以其狂妄,本拟重惩,同坐者佥称其夙有神经病,姑发警厅察讯,果心疾顿作。则情尚可原,若有意肆横,当按律拟办云云。” 前清江西实缺广信知府关榕柞(翰林出身),于光复时卸篆晋省,赋闲多时,嗣因陈镇守使廷训在警视总监任内,委其充当秘书。为时不久,解职赴浔。现关君不知因为何事,晋赣谒见戚省长,当经戚氏延见同座者十人中,多新委知事,关坐第八。戚氏挨次问语。关亦侃侃而谈,迨关谈毕,戚氏乃与第九座者接谈,关忽勃然曰:“吾尚有言。”戚氏以声口异常,遂回顾叩以何事,关大声曰:“此次汝等是怎样来的?”戚氏唯唯。关又曰:“江西打仗时汝等在那里,今日太平了就一个一个做省长、做知事,都来摆这臭架子,所有从前在省城维持地方的,反贬退闲居,岂不可恨?”戚氏曰:“足下想是打仗有功,可自向都督府陈说。”关作哼声曰:“若要向都督府陈说,那待今日言已。”拂袖而出,戚氏照例送诸门首。 [book_title]◎愿作鸳鸯不羡官 财政部佥事刘文嘉,因妓女小翠喜与有婚约,曾屡次托人与鸨母议身价。鸨母一意作梗,并闻有某君者,亦与小翠喜有密切关系,从中大生阻力。刘见事已决裂,乃以叫局为名,叫至香炉营本宅,并柬约至友十余人,大张筵席,以资贺喜。及鸨母知事不妙,闻风奔至,刘已坚嘱仆人挥之门外。鸨母无法可施,哭骂大作,并声言必须拚命,当由岗警劝令回去,依法控诉。鸨于次日即至检察厅控刘霸占伊女,检察厅即依法饬令司法巡警往传。刘以现任财政部佥事,公事甚忙,无暇到堂对质,竟未前往。检察厅以刘恃势抵抗,乃用公函致财政部总次长,言刘现被人控诉霸占妇女之案,刘自称部中荐任佥事并系科长,是否实有其事。财政总长以为部员被人控告,已失体统,复关系于娼妓,尤属不成事体,当已据情呈明总统,将刘免去本官,并奉总统批令,归案讯办。闻刘因此事已成骑虎,官职已奉令免去,殊无可恋,乃携小翠喜出京。翠喜,河间人,李其姓,小名小申儿,又名兰芳,唱戏于京津一带,颇负盛名,擅长二簧须生,有时反唱旦花武生,无不妙肖。幼时由其母质于贾仲三学戏,原定期限八年,逾期已二稔。近日两造在天津地方审判厅涉讼,回复自由之身。其时翠喜虽脱离羁绊,而犹负有一种条件,只准择配不许唱戏。故翠喜在京辍演且三阅月,顾歌舞场中事既罢。一时无所归,因与刘订婚约。其母亦曾在刘宅居住数月,刘娶小翠喜为妾,本得其母同意,后不知故何,其母竟反悔也。 检察厅查刘执有字据,非属私诱行为,在刑法上不成罪,而小翠喜之母必欲将女领回,刑事上既经解决,又提起民事诉讼。 地方厅为此案,在民事第二庭开言词辩论。李王氏以秃头翳眼,而戴一绒编花帽,往来于厅廊之下,肆口谩骂,一种悍妇行动,豁然曝露。至其女兰芳之言论风度,毫无瑕疵可议,述其意见,声情俱烈,在旁听者无不赞美有加。几经审讯,判决刘文嘉、小翠喜俱无罪,李王氏当面谢过。有情人居然成眷属矣。 [book_title]◎刘文嘉第二 蒙藏院佥事马为珑,江苏人,向在京八大胡同逛游,因与春艳院小班妓女陈桂卿相识,时常过往,一夕无间。陈桂卿闻马为珑当蒙藏院差,每月薪俸有数百洋之多,家中亦系豪富,乃于去年春间随马为珑过度。言妻则未立有婚书,言妾则未立有契约。伊母彭氏,住居天津,并不知情,每月得伊女月钱以济家用,仍以为系班内所分之帐头也。而陈桂卿随马为珑过度,淫荡性成,仍与各小班花姊妹往来。马为珑为爱情所系,不加约束,且挥金如土,入不敷出,负债如山,而陈桂卿亦绝不顾也。马母在籍闻知此事,星夜奔至京中,勒令其子将陈桂卿退出。马为珑不但不履行,并听陈桂卿教唆,不认其母。其母因之大为愤懑,向地方检察厅告诉。地方检察厅当派司法巡警拿办,不料马为珑弃官而挟陈桂卿潜逃。陈桂卿之母彭氏,知伊女与马为珑姘识,异常愤懑,欲赴京向检察厅控马为珑诱拐。事与财政部佥事刘文嘉适成一正比例也。 [book_title]◎吴营长之威风 四年二月初四夜,广东石龙警卫军八十六营兵士李葵、卢浩、黄有、蔡昌四人,偕同该处涌笃妓院咏仙楼妓女王杏娇、何桂好挖开墙壁逃走。次日为石龙行营访闻,饬令该营长吴貔泰查拿送办。吴营长当将截回逃兵李葵、卢浩二名并妓女二口枪毙,旋具呈都督,略谓访闻本营兵士李葵、卢浩、黄有、蔡昌等串同石龙涌笃咏仙楼妓女杏娇、桂好私逃,除黄有、蔡昌在逃外,已将该犯兵李葵、卢浩二名及妓女杏娇、桂好一并枪毙云云。都督批令云查兵士犯案,该管官长固应予以惩办,以肃军律,惟遽加枪毙,办理实属乖方,至妓女杏娇、桂好二名,应送交地方官吏惩治,方为正当办法,乃忽一并枪毙,办理尤为荒谬,合行令仰该管长遵照。此后办事务宜谨慎审度,毋再颟顸,致干议处云。 [book_title]◎使君泪滴牡丹江 吉林牡丹江,以上游大雨,一日间竟陡涨五六尺,缠绵数日,仍不退潮。经该管警察率领人民,以麻袋囊沙,御之。那知愈御愈涨。忽然涨越江坝,泛溢街市。一时通衢小巷,水流成河。据该处父老云,为数十年来所不经见也。江水泛滥时,各界人等皆争先搬运高阜,一时人心惶惶,莫知所归。依兰县知事杨锡九拟修西南隅未毕,而水势益急不可遏,乃亲先奔往该处,率领人士掘土御防,而水势仍涨。不得已,藉神树庙地点祭江,向水鞠躬,并许重修龙王庙,然水涨仍不已,又遣兵丁将三江龙江吉兰等处轮船留下,不准他往,以备载民避灾。杨知事不啻亲演戏剧中《孙夫人祭江》一出也。 [book_title]◎法曹不法 司法部技正马某,系留美学生,近在天津与某道尹之女公子结婚。闻马于结婚前,择偶定有二条件:(一)晰白,(二)丰腴。此外均所不计。道尹女公子貌不扬,且适与马所期者相反,马知为媒妁所绐,结婚后,即不与新人同衾席,逼女归去,否则将向法庭为离婚之起诉。女不得已,即归某道尹署,气愤交集,当即服毒自尽。某道尹谓系马逼毙,拟向地方厅控诉也。 [book_title]◎何苦啕气呢 当参政院未开议以前,有一绝大笑话,即为约法会议之厨头与政治会议之厨头冲突,至激怒李议长不作搬家之想,遂牵掣约法会议不能迅速腾出参议院,而参政院乃无地开会。吾人初闻此事,即疑厨头一小鳅,不能兴若大风浪,即李议长亦未必即轻信一厨头之言。黑幕中必尚含有其他离奇古怪之人物,为傀儡牵丝者果也,又发生一某秘书长事,某秘书长者,历掌各种重要立法机关事务,此次本拟并参政院之秘书长,归其一手包办。乃忽来一前国务院之秘书长张国淦,张氏辞职,又来一历充参议院众议院秘书长之林长民。某秘书长大为愤懑,暗中作梗,于是前有厨子,后有秘书,政治会议既不肯让团城与约法会议,约法会议即不肯让参议院于参政院,双方相持,煞是好看。参政院未开议而先演剧矣。 [book_title]◎张大帅晋京纪 民国三年,张上将应大总统之召,入京觐见。有人途中与之相见,值彼俨然坐于马车之中,垂辫之护兵,各挟毛瑟枪,攀附于两旁足踏之上,高声吆喝,风驰电掣而过,奔走喘汗之人力车夫,瑟缩道周。若有不敢仰视之势。兵士之辫子,奇妙已极,较之去年在南京杀人不贬眼之行动,尤足惹人注意。中华民国之军人,戴此虬结如猬之装饰品者,久已绝迹于首都。今复睹此清朝之纪念物,在见者直不啻浏览小说,别辟一蹊径。闻人言张氏入宫叩谒清帝,拜跪间,发辫向两旁披拂。清帝左右之人,语以辫子与时世不适,尤与民国之尊严相戾,似以去之为便。张氏大恚,遂起而为辫子之辩护。其词曰:我之兵士,皆有辫子者也。兵之所以应有辫子于军事上关系綦重。一切兵皆应有辫子,有辫子则可识为兵,而无奸宄可混入其间,奸宄苟欲混入,非自有辫子不可。若今日之乱党奸徒,大概皆无辫子者也。闻其言者,无不大声拍掌以欢迎之,遂无复有劝其作时髦装束者矣。张现在是否自视为满人之救主,不能断言。然料彼参列革命纪念日之阅兵仪式时,暗中必为满人发无数同情之誓词也。 [book_title]◎孙总长流血 近者梁士诒于华石桥本宅,延请诸要人筵宴,一时冠盖盈门,极形热闹。外交部孙宝琦适因部中有要事,至七钟后始到梁宅。其时天雨已久,梁士诒宴客地点,为其东偏院之花园,园内花木纷披,山石夹道,曲径迂回,宽不及尺半。雨后青石如镜,滑不留步。孙总长因晚到,匆促入园,一时不慎,滑跌于地。侍从者急趋相扶,乃孙总长之鼻尖,已为尖形之山石所伤,血流满面。座客均惊起相视,遍施手法,血流不止,痛极而晕。当即以电话延西医诊视敷药,梁士诒并以汽车送其回宅,并时用电话询其安否,终宵为之不眠。座客亦因此不能尽欢而散。说者谓孙总长因外交棘手,精神步履,已逊常时。此次梁士诒之招饮,雅不欲有拂盛意,下车后不觉以匆遽之状,代表其抱歉之忱,以致演成此流血之惨剧云。 [book_title]◎王湘绮与史馆 湘潭王壬秋先生,耆年宿学,久为当道所佩仰。民国二年,奉大总统电召赴京担任国史馆馆长。因病未能启程。三年,又奉大总统电。其文曰:王壬秋先生鉴:前以史职奉屈高贤。企望来仪为日久矣。安蒲稽程,遂经寒暑。顷闻旌从颇快,遨游所望,翩然准践前约,敬当虚席以俟。勿令拥彗为劳,并盼速复。袁世凯巧叩。王君当即复电,其文曰:“北京大总统钧鉴,承谕敬悉,即日首途,运叩皓。”先生奉电后,即日乘轮赴长沙,所带行李,仅小箱一口,唯书籍古玩字画等件共约二百数十箱。连日划船挑夫辗转驳运,竭数日之力,尚未竣事。其长公子代懿、三公子代功,均随侍,此外尚有男仆一人、女仆一人。抵省时,汤督即派员迎接,暂住府内,先生不允,乃改寓官书报局。日与汤跛公易豫程颂万诸人作诗钟为戏,往谒者不见,亦不复答。 次日,先生乘竹椅小轿至都督府,汤督出迎于门外。先生着开汽袍大袖对衿马褂,方领马蹄袖,缎靴荷包俱全,脑后垂小辫一条,长约一尺余。先生本系秃顶,其发辫早已无复存在,此次所垂之辫,乃用红绳拈成两股,形式与绳无异。有人戏问其故,先生笑曰:“我之装束,亦西装也,难道他人可以着西装,我独不能着西装乎?”其诙谐有如此者。 汤督设宴于府内,为先生饯别,嘉宾满座,多至四十余人。每桌酒席,费用约需银一百五十余两,系仿西餐办法。凡中外嘉珍,如白燕、熊掌、鹿筋、玉面狸鲟、鳇山之类,凡属着名珍贵之品,靡不罗列。是日,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军乐迭奏,竟日不辍,可谓极一时之盛云。 先生旋起程,同行者为约法会议议员舒礼鉴夏寿田。是日绝早,城外河干一带,军乐之声,不绝于耳。汤督暨各界送行者络绎于道,汤督特派华盛轮船为之护送,行至岳州,又奉大总统电令,派第三师长曹琨酌带军队,亲自护送到京,俾沿途一带妥为照料,先生于是安抵京中。 居京数月。一日,参政院开大会,湘绮亦出席,人疑其以是日行闭会礼。故惠然肯来,有以之询诸湘绮者,湘绮曰:“我今天到会,乃是为与诸君话别而来。”闻之者亦初不介意,旋与其媳之兄遇,告以须回湘。其媳之兄为谁?授勋四位之杨度也。杨即询以几时动身,王答以明日早车。杨曰:“届时我到车站送行。”当时彼此固无他话也。 迨次日杨到车站,王忽曰:“我有一件事托你。”杨问何事。王曰:“国史馆的印,拟请你替我收存,我已办了咨文,送到你公馆里去。”杨愕然曰:“别的事还可,印信我怎幺能够收存?”王曰:“某某要我将印交与他们,我不放心,故尔托你。”杨见王说不明白,而车又将开,无可奈何,只得承认。及回至寓所,果然见有公文一角,私函一通,及国史馆印信一颗,置在几上。杨以此事岂能私相授受,踌躇久之,乃想到呈明大总统请示办法。其最有趣者,王之咨文中,有咨请贵京堂右咨杨京堂之语,盖杨在前清末年曾赏过候补四品京堂,而王但知其前清之官衔,而忘其民国之官衔也。 杨请示总统之呈文,除首尾加一二例语外,中间即照抄王之原咨,一字不易。呈上后,总统批令亦不好怎样着笔,只令杨代理国史馆长。杨奉批后,以为此明是叫我代王看守印信而已,馆中诸事,遂亦毫不过问。未几有某事发生须用印,杨不肯负责,乃特添一副馆长,而杨遂以代理国史馆长一变而为国史馆副馆长矣。此关于湘绮弃印潜归之趣谈也。然而湘绮在国史馆之趣谈,犹不止此。 王所下之馆饬,与各官署不同。无论有几件事,皆接连写去,并不分开,其对于馆员之馆饬,动曰:“某事请曾老前辈办理,某事请宋老前辈办理。”盖前清翰林院旧制,科分在后者,对于在前者均称老前辈。而湘绮之得钦赐翰林科分最晚,故国史馆员几无一非王之前辈。馆饬如此称呼可谓恭敬至极,亦荒谬之极,时人咸传为笑柄。 王之文学,虽世不多觏,然公牍体例,则所未谙。然又喜亲动笔墨,前因财政部库款支绌,国史馆经费,未能按期照发,曾由该馆向财政部催发一二次,财政部仍未照给。湘绮文兴勃发,乃亲拟一咨文,前述欠发经费若干,及叠次催领情形,固不足为奇。惟中有“有类索逋,殊伤雅道”二语,人多传诵。在湘绮是否以近日公文书中多用骈体,因特揣摩风气,冀合时流,则非余之所敢知也。 先生之南下,外间传闻谓因北方干燥,回乡避暑。据史馆中人云,王先生此行,实有不得已之苦衷,因馆中某君与王先生之女侍周妈少有冲突,王先生左右为难,故携周南下,以为解铃之计。盖史馆内外之纲纪,皆王先生从龙旧臣,视秘书协纂诸君,直若无物。而某君每欲以太史公之资格,驱策王先生,奔走疏附之人,积不相能。一日,因微故,馆役与某君破口对骂。某君盛怒之下,爰呼巡士絷之而去。讵该役为周之亲眷,当事亟时,老婆径奔至先生前,气恨恨指王曰:“汝尚为国史馆长乎?何物巡士,竟敢絷汝之仆,汝之颜面何存?”先生矍然而起,以名刺索某仆回,以谢周妈。馆中人闻之大哗,群欲兴晋阳之甲。先生内服阃威,外惭清议,于是中涂南下。 先生素负海内名宿之目,以学问论,淹贯经术,以能力论,文章资格,殆与曾左相颉颃。此次奉令来京,其事业之成就者,只民国之国史馆总裁而已。卒之放纵磊落,仍不脱名士风流,书生臭味,飘然返去。舆论界议论纷纭,兹汇录之如下:《日知报》云:“王湘绮自膺特聘纂修国史到京,开馆以后,老趣颓唐,全持玩世主义,对于史事,搁置脑后。正如为混沌画眉,不知何时始有端绪。”各报所传王氏对于国史,主张采用通史体裁,及杨子条陈各节,均属风影之谈,并无其事。馆中一切庶务,湘绮懵不顾问,悉操于周妈之手。视史馆之公共机关,无异其家政。馆中仆御人等,多系周妈所推荐,恃有奥援,遇事懒散。馆员某见此情形,大为愤恚,因驱逐某劣仆事,与周妈冲突。湘绮老人内迫阃威,外惭清议,一时调停无术,遂托避暑为名踉跄出京。名士风流,不能办事,于此可见一斑。《黄钟报》云:“壬秋先生天真烂熳,不衫不履,脱然形骸,不受职事上之拘策,自是一种特性。去年议及史馆,曾有将国史馆移入湖南之说。近日到馆,又复雪中白鹤。去留自如,潇洒出尘,不当以寻常规模拘之。”尤令人捧腹者,前日抵鄂,携带其晚年多情之周妈,泛舟武昌,谒段都督。至督辕,则以王运刺夹周妈刺授阍者,阍者以达,段曰:“余闻王先生之名久矣,彼周妈何人斯?”阍者曰:“客与一村妪来。”段曰其周妈矣。延客东序,执役惟谨,阍者唯唯。老人则挟周妈姗姗来迟,既相见,乃为周妈介绍于段曰:“此吾之侍者,周其姓,彼欲望见都督颜色也。”段唯唯,不知所云,既命之坐,王语周妈曰:“都督待汝不薄,汝其勿违都督雅意。”是日,尽欢而罢。《国华报》云:“当王先生未来京之先,大总统亲贤礼士,延聘之典,异常隆重,及先生来京,第一件事则与财政部较量薪俸之发给期限,第二件事制造概算书向财政部领款(每年十二万有余),第三件事则呈请任命总纂协修,第四件事则颁布馆令派办事员。政府公报所载国史馆令由第二号至第十四号,皆关于派人支薪之事,第五件事则王先生返乡矣。至于一部“廿一史”,从何处说起,至今未尝议及,只见派人用钱而已。曾闻某政界人曰,前日晤湘绮老人,询以国史馆近状,王先生曰:“无事可办,吃饭而已。”吃饭而已!呜呼!今日之政界,皆吃饭问题耳。特无人敢说出,王先生可谓一语破的矣。 [book_title]◎张彪重入鄂州城 前清湖北提督兼第八镇统制张彪,自共和后,即避居天津。其在武汉所置财产,约值百余万,均为民国没收。其后黎黄陂为张巳呈恳大总统,批准发还。因特南下清理,以便按册收回。抵汉住于金台旅馆,渡江入城。鄂军界之旧属,至江干欢迎者甚伙。张着常服缎靴,盘辫于顶,戴小草帽,乘马至都督府拜会。衔帖为前清湖北军门张彪字样。段督原与有旧,极为优待,留宴早餐,旋同帮办军务王占元师长并辔至二师司令部(即两湖书院),与鄂军北军诸将校茶会,又赴蛇山抱冰堂旧日部属之欢迎会,即在该处晚宴。至夕阳西下,始整归鞭,闻旧部将校到会者有二百余人,现在罢职退伍闲居者,约十之八九。张含泪周视毕,言曰:“彪弃诸君三年,于兹矣!诸君子改造新国,功业莫与比伦。今日得复聚首一堂,几若大梦,何幸如之!”仅此数语,已不胜欷。旧将校中由曾广大少将代表致欢迎词,大致在称颂其教练鄂军之功,且谓鄂军起义,建立民国,皆由张平日培植人才之力。措词极为阿谀,惟各欢迎者,闻张功业之言,自以今日之闲散,实有无穷感触。有一人竟问张曰:“军门要是那日从了我们,于今未必在黎副总统之下呢。”张瞪目视之,不作一语。 [book_title]◎呜呼王治馨 呜呼!纳贿贪赃之王治馨,由大理院开庭判决,竟宣告死刑。判决之死刑犯,从未有不过二十四点钟者,此次办理之迅速,殊令人大吃一惊,而近日贪赃枉法者,实不止王治馨。余不知见大总统对于旧部之王治馨犯法不赦,其亦不寒而栗否耶。兹将王治馨伏诛前后各种之消息,汇志之。 王治馨为赵秉钧一手提拔之人,假使赵秉钧不死,王或犹可幸免,又使王上年在国民党演说时,不说宋教仁之被刺,赵秉钧实知其情,则王之换帖弟兄中,必努力为王设法解免也。王平日既无刭颈之交,一旦遇患难,虽有为之援手者,亦不肯为出死力矣。 日前王之夫人曾泣求张某向总统求情,张以王与之换帖,曾面谒大总统,迨有人告张,王已伏诛。张虽愀然伤之,然使果同心腹,张就请注销勋位,以赎其一死,以观其后效,亦无不可。无奈不过因曾有拜把子的一回事,仅为之一尽心而已。 然而王之运动力,不可谓不大也。赵秉钧之夫人,并亲自为入府求请。段乏贵亦有电同乡某君,托其代向大总统说情。段与王亦系换帖弟兄,惟某君平日守正不阿,以王向非好人,且此次案情重大,不肯冒险去碰钉子,而王最后之手段,遂竟不能达其目的。 当大理院开庭判决时,王系坐马车前往,人皆语王曰:“你不过处一徒刑。”然王一入门,即已面无人色,庭中设有两木柜,高约三尺,审判长入席后,其在左边之木柜,令王立其中。在右者则令潘毓氵桂岳魁立其内,各围以巡警四名,庭丁二名。看护律师赶到,一看情形,便知不妙,邓熔律师与王素有交情,其时一种恻隐之心,遂流露于不觉,但将小手巾纽在手中,审判长宣告潘毓氵桂诈欺取财,应处徒刑十二年,褫夺公权全部终身,岳魁行求贿赂,处徒刑五年零六个月,褫夺公权全部八年。此时审判长声浪不甚高,然注意倾听,犹可得其仿佛。惟判决王治馨处死刑,审判长起立,手持判决文读,其声低小,不但傍听人无人听得明白,即王治馨亦未听清。闭庭后,王犹问邓熔曰:“到底我是处的九年徒刑,还是七年?”邓不忍以实告,但云我未听清,大约是那个样子。出庭后,仍乘马车回步军衙门,人问如何判决,王犹曰:“九年徒刑。”不知生命已在旦夕之间,噫可恨也,亦可怜也。 判决后,司法部即赶办呈文。当日下午五点钟即送到总统府,八点多钟就批下来,送到司法部。章总长已回公馆,又随即往章总长之私寓,章总长拆阅一看,不待办公文行知总检察厅,遂打电话告知总检察长罗文干。罗以为时不早,检察官无处可觅,遂亲往步军统领衙门,会同江朝宗将王提出,验明正身。其时王已睡着,乃从被中拖起来。王此时乃魂飞天外,亲在堂上写下遗嘱,后即绑赴德胜门外行刑场枪毙,始将其行李送还安定门肃宁府胡同王之宅中。斯时,王之妻孥乃闻凶耗,而江朝宗袁得亮等以与王有旧交,监视行刑后,亦赶至其家慰其妻孥。其家人遂往收殓,暂停于德胜门外极乐林庙中。民国之惩办大员,尸诸市曹,遂自王治馨开其端矣。 或谓从前秋审处决之案,固无如此迅速者,即民国法庭判决之死刑犯,其执行亦向无如此之速。霸县知事刘鼎锡因贪赃枪毙,亦俟大总统之批令公布后,方始执行,王治馨已于公布之前枪毙。其所以必如此者,因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段,免生他种枝节也。盖王治馨若不拼命运动,或犹可多活几天。乃每日皆有人向总统说情,总统以赏罚不明,官方何由整饬。一面对于说情者,答以俟判决后再斟酌核办,一面谕司法总长转饬大理院从速判决。既判决矣,若不赶快执行,则说情者必接踵而至,且今日贪赃之大吏不止王治馨一人,大总统对于旧部王治馨之不赦者,亦惩一儆百之办法也。然大总统一方为国执法,不能不置王于死地,一方乃又顾念私情,仿诸葛孔明斩马谡之成法,特赏王犯治丧银一千两,并赏食副都统全俸,以抚恤其遗族,其亦可谓恩威并用矣。 王本一卤莽贪鄙之人,籍隶山东莱阳县。当袁总统巡抚山东时,曾派王赴东三省办理某事,王即有不法举动。事竣返济南为袁公所知,立即吩咐捆绑出去斫了。当有人为之缓颊,始免做无头之鬼,其后攀附赵秉钧,为赵所信用。其时袁公督北洋,锐意举行新政,命赵创办巡警,王因得投身警界,与杨以德同事而成为今日老警务之人物。其得袁公之信用者,实赵一手提拔之力也。故有人谓王治馨那能够得上做袁总统的儿子,不过做做孙子而已,语虽近于滑稽,却不远于事情也。 此次被肃政史弹劾,人人皆知其任顺天府府尹时,该府所辖二十四县,除袁知事系袁励准之本家,有最有力之奥援,王无如之何,其余二十三县无一非纳贿者,其赃款达五万以上。而在辇毂之下,敢于如此贪赃,前清二百余年中之,顺天府尹,至少亦易数十人实未之闻也。王独敢于为之者,彼盖自以为有所恃也,而不知上年由巡警总监升内务次长旋转顺天府尹即暗夺警察权也。迨由顺天府府尹迁转为正蓝旗汉军副都统,照前清官制府尹三品,副都统二品,虽属升官,实即为官运不见佳妙之朕兆也。 王君老同盟会会员,宋教仁被刺后,王于国民党开会时,在会场上证明系赵所主使。其时即有人因其以怨报德,谓王只知有党而不知有人,然因王方为总监,莫敢公然宣布,逢彼之怒,王之去总监之任,而今日更受此奇辱者,此为原因之一。又王为总监时,二次革命事起,曾发护照两张,运送军火,接济民党,政府已得其证据。此事最为袁总统所疾首痛心。此次拿问,其真因实在于是。 当看管命令未发出之前,因王曾久任巡警厅长官,而警厅中籍隶国民党者不少,恐其平日有所勾结,若先发命令,不但不能看管,且难保有意外之事发生,故先密令步军统领江朝宗将其看管,迨江派张乐斌等传提到该衙门,押在司法科后,方发表命令。是晚警备颇为严密,步军统领衙门所管辖之军队,且一一发给子弹。王被步军统领拘押之后,其初犹能馈送食物,后忽禁止。王素有阿芙蓉之嗜好,馈送饭物时,秘密中即可馈送黑米饭,既禁送食物,烟瘾发作时,涕泪交流,不堪其苦。自作孽不可活,其王氏之谓欤! [book_title]◎死矣刘鼎锡 前霸县知事刘鼎锡,因贪赃枉法俱发案,经大理院判决执行死刑,依官吏犯赃条例枪毙矣。闻枪毙之前数日,刘氏囚于地方看守所,自知不免,屡图自杀,频以首触壁不死,更仰攀电灯之线,又不死,事为典狱者所知,乃进而佯慰之曰:“君罪状虽判决,仍可请求再审,但得良律师辩护,似亦未尽绝望也。”先是刘氏受鞫法庭,本指定律师邓熔代为辩护,而刘氏不可,必欲自延之刘东汉出庭,而辩护理由,甚不充分,故典狱者云尔。刘氏乃不果死,日作书寄家,促其叔名荫棠者,速聘着名律师,金多无吝,而不知人之绐己也。及正法之命下,狱中亦未有以语之者。迨执行前之一小时,始唤之出狱,诳云检察官尚须问话。既出,遂以命令示之。刘氏已面无人色,尚哀乞曰:“今既无上诉希望,乃并不容要求再审耶!”遂拥之出,置于车中,押赴行刑场,至宣武门,始大哭骂。谓当日此缺固以重金向王治馨市得者,今但求向王一面诘耳,遂呼冤以至于死。 言者多谓刘氏出身微贱,或云系贸易中人,因利心太重,故弃贾而仕云。实则不然,刘氏固德州望族,祖系拔贡,父亦诸生,伯叔之名开榜者,曾举进士,名荫棠者,亦以武举人仕至都司,昆弟在庠序者且二十人。刘氏十九岁入泮,二十一岁出外就幕主于前浙江提督吕文元者最久。初时仅月致十二金,其仆杨福(即杨华甫,现亦经大理院判决于启鸿恩王玉珍等案内帮助枉法得赃逾贯之所为处无期徒刑,褫夺公权全部),时年尚幼,即为之服役。刘氏甚倚任之,因代其娶妇,刘氏中间历史不可考,但知其曾充芦沟桥税局委员,及某师范学堂教习,又任门头沟巡检。其谋干霸县知事缺,确系出银六千元,有五人合资,推刘氏为率,及到任,余四人亦各踞重要位置,朋比为奸,以罹于法。闻刘氏身后仅余一子,甫三龄。妻马氏(案内在逃之马树亭即刘氏妻党亦股东之一)甚贤,闻耗誓以身殉,家人以其有身防护甚至,亦可惨矣。又闻开榜当日以知县办理黄河工程,亦以吞款甚巨,即在工上正法者,故德州人羞道之。 [book_title]◎试院现形 县知事试验为中华民国考试士子之第一事前后已举行三次,旧僚新进,聚集一堂,所演笑柄,不一而足,兹琐述之,足供茶余酒后之一粲。当亦读者所许也。 口试一场,照知事试验章程,原系询问地方之人情风俗习惯,乃据应考者之传述。询问之时,颇多趣语,足以供为谈助。某君履历纸上原注供职礼部,及询闻之时,乃曰:“汝曾供职学部幺?”或者故错乱其词,防其有假冒也。其人答曰:“非学部,乃礼部也。”有某君系宜兴人,委员特问曰:“宜兴出好陶器,近来陶器销路如何?”某君乃历举陶器情形以对。又有某君系常熟人,委员特问曰:“翁常熟之后人如何?”某君乃历举翁叔平之家世及其后裔之状况以对。此其所谓地方之人情风俗习惯乎!然亦太近滑稽矣。 有某君言县知事甄录试云,揭晓之后,有落第某甲,向亲知诵其作艺,全用八股体裁。第一艺信赏必罚为行政之大本论云,有大勋位也,嘉禾章也,优给年金也。此赏之所谓信乎?然何解于疯子之章太炎,枪毙也有期徒刑也,褫夺公权也,此罚之所谓必乎?然何解于表老爷之张镇芳。第二艺安静之吏悃忄无华日计不足月计有余论有云:“余自信生平未穿西装,不坐马车,不打麻雀,不吃花酒,殆所谓悃忄无华者非欤。余苟能侥幸,则考取县知事之后,更能不奔走政党,不结纳伟人,不提倡民权,不侵吞国税,殆所谓安静之吏者非欤。”做到日计不足月计有余之两大股,更高据题巅,指陈宪法,出股结语曰:“此总统连任所以一次二次三次而犹未足也。”对股结语曰:“此总统任期所以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而不嫌多也。”并自谓按切时事以立言,无一字之空泛云。 知事试验受试者,以着蓝色长袍、天青马褂、青缎官靴、瓜皮小帽者为多,举动言谈,均各能极力模仿旧时官僚之态度,以期必售者也。尤有惹人注目者,众人均系新理之发,新刮之脸,大似彩楼配预备接彩时光景,殊可笑也。有某君者,亦试士也。一日,赴试场绝早,以朝暾未出,行人稀少,马路上犹为严霜所敷,白如宿雪,车行其上,碾碾有声,至议院门前,人已麇集。此时红日升矣,其光照于议院楼头之上,光华璀璨,类罗马皇帝之王冠。然议院铁门外,则有重笨之车数辆,满载寝具什物等类,若人家之将乔迁者。询诸守卫巡警,始知该院本日办交代,院中旧有人员即于此日搬出云。噫,幸此数日有知事试验之举,大足为该院一壮声色。不然者,其冷落之现象,尚堪入目耶?揭示原定七时点名,然此点名时间,殊难盼到,应试者均各寻相识评论前日之试验问题。有易之者,有难之者,窃观各人之面,则忧喜不同。带喜色者,则盼速速点名,有愁容者,则冀略延晷刻,可以翻阅小抄,以为备敌之用。忽第一牌引入矣,将近十一时。呼点始毕,题纸久不至,众皆现无聊之状,且呵欠连天作倦容,足见皆用功之人也。十一时后,题纸始下,方题纸未下时,有一警官持一白纸揭示至,上书“严搜夹袋”四字,字大如斗,盖试验委员长之命令也。迨题纸发竟,又有一委员闯然而对众演说曰:“昨日以搜出夹袋,被扣考至十七人之多,诸君皆为有用之人材,千万不可再有此等情事,自误功名。如有夹袋,一经搜出,定行扣考,千万留神。”语毕,冒然而去,此时众始伏案构思。忽监场委员大呼曰:“此人有夹袋,速扣其卷,逐出之!”众皆抬头愕顾,则一南方老先生,方拣视小抄,不防却被监场一眼丁上。此老先生初犹微笑,若不解监场所云为何,嗣经警官将其卷子夹袋扣留,掖彼出场,始含泪而去。此后众有所警畏,遂无再犯者。某君完卷时将近三钟,出场时已困惫不可支,头复大晕,以久不作楷书,写字一行,较作文十篇,苦有万倍也。某场试验时,点名已毕,题纸犹未发下,先入者已候至数钟,不免枯坐难耐,因以闲谈解闷,人声庞杂,中有大声发言者,意态激昂,聆其言,则致怨报馆也,其言曰:“各报连日骂县知事太挖苦,我们考县知事,即不值钱,亦不至如各报所言之甚,因此我们考县知事者,不免大受影响。”方欲言究,题纸已下,人声忽寂,忽又有数人大出怨言曰:“三道题目,一道比一道难,已可恨,策问中偏说我们考县知事的经济素裕,真不可解。莫非要叫我们捐官幺,须知我们因无钱才考县知事,若有钱,还愿来自讨苦吃耶?”喃喃不已。 某次知事口试,应试人入场后,照章均须先谒见主试委员长(即内务总长朱启铃)。当有众议员某君应试,其报名履历并未书明议员官衔,乃委员长一见即曰:“你是议员罢?”某君答曰:“然。”又问:“你是众议员,抑系参议员?”某君答曰:“众议员。”又问:“你办过行政事务否?”某君答曰:“没有。”即以笔挥之使去,及到光字号试验场,有委员三人,高坐堂皇,先由首席某委员问曰:“你做过议员罢?”某君曰:“然。”诸委员均摇摇头,又问:“你从前没有做过官幺?”某君答曰:“没有。”诸委员又摇摇头,又问:“你系何时由东洋毕业,及何时回国的?”某君答曰:“我系宣统三年毕业,当年七月回国的。”又问:“你在东洋共有几年?”某君答曰:“六年。”又问:“你毕业回来,曾做些甚幺事?”某君答曰:“曾在南京做过参议员。”诸委员等均熟视久之,大摇头而特摇头曰:“问完了,请去罢。”某君乃掩鼻而退。 有士子某,届口试期日,赴试甚早,晨十钟即至众议院守候,徘徊门外,闲观墙上布告,见有数人于卷内,因自署其名均已被摈不录,盖试场规则,系用糊名式。暗中摸索,苟于卷内称名,则疑预通关节,春光泄漏,自贻伊戚,亦可谓弄巧成拙矣。徘徊场外,久不得入。天气既渐和煦,正午太阳,炙人甚热,乃询警吏可入内休息否。警吏以为可,并索卷票为证,乃入,入后有警吏前导,延至休息室。又坐一时许,有招待委员翩然入室,有识之者,多起脱帽为礼。某询于众,知为内务部张长植,其人盖一蔼然儒者也。未几一钟已过,坐中人三五闲谈,几忘有考试之事。忽闻铃声琅琅,处长吴笈孙一手握铃,一面高声禁止众人喧哗,众人肃然起立,遂即按牌唱名,鱼贯入场。当未入场时,众人互言谓口试系学识经验器宇三者并重。一般揣摩风气之流,似早预闻此语,故有年过七十,须发斑白,此次均效唐绍仪岑春暄故事,草无余。有年未三十,恐以不及格被摈者,则均预留寸许短髯,作流行洋式,以冀投机。不料试验资格中三十岁以上五字,竟有如是奇效,是亦民国考试一种趣闻。第一牌点名既毕,众人均按次入座,朱委员长自外入,应试者听候唱名,以次至台前,预备问话。其时间长者约五分钟,其时间短者约一二分钟。大约曾任县知事及办过地方公务者,问话较多,若仅有学堂毕业或曾在中央为某官者,则问话甚为寥寥。问话毕,入休息室。约一二分钟,再由警吏延入试场,场中有试验委员数人,问话较多,然亦不甚穷究底蕴也。 考试知事政府注重老成一派,不料某届二场考试将毕,竟查出党人二人。迨往逮捕,早已闻风远扬。有此事实发生,委员长朱启钤益为注意,场内加添警兵侦探,严为访察。第一次口试,凡身着华丽衣服,虽答对如流,公事娴熟,皆不取中。后试者有鉴于斯,均易以宽袍大袖之布衣,做出老成态度,以迎合主试委员之心理,故众议院门前,又觉生出一种寒酸气象矣。 第一届知事试验之总榜揭晓后,毕业生落第者颇多。有学生六百人,上书朱总长,语甚愤懑,录其原呈,以见梗概,为呈请删改应试资格以恤下情事。窃读民国二年十二月二日,以大总统命令国务员全体副署颁布之知事试验暂行条例第二条所定应试资格,以三年法政毕业者列诸第一项,皇皇明令,在人耳目,议者均谓政府诚心求才,刷新政治,故学生来应试者独多。迨经第一试、第二试揭晓,又居然多列前茅,方谓政府未始无诚。孰意一经口试,大反前案,凡录取者尽是有经验之老人,学生等均以未曾做过前清十年亡国大夫,年龄未达五十岁,离死期尚远,竟不能邀口试委员之青睐,而概遭摈斥,或侪于丙等之列,实非意料所及也。政府须知学生等远道来京,大非易易。其中寒苦之士,十居八九,多系典衣卖地,始得凑集川资,来京应试,讵料尽受其骗。夫政府既抱定人惟求旧力排新进之方针,即不应规定毕业资格,今条例若彼,而考试若此,果何以见信于天下?在政府只图开玩笑行诈术,而不知天下之士,莫堪其苦矣!为此请求政府大发慈悲,即将第一项资格删去,以免后来者再受其骗,则寒士幸甚!全国学生幸甚!谨呈。 某届甄录试,场规颇不严密。试士往往于文思艰窘之际,辄从袖口或大衣内扯出史论及乡会试闱墨等书,以助灵机。甄录题目既极普通,而又有种种夹带以便抄胥,故获取者甚多。大众以为上次既如此,下次不妨放胆,及至正试,希望愈切,夹带亦不得不略为增添,免致枯肠失润。孰知监试者恶作剧,场中巡视偏又加严,因夹带扣考者二十余人,内有现任知事二人,即时勒令出场,不得与试。闻有一人当题纸接到后,从腰间取出巨纸一束,细字斜行,密写殆遍。不知所抄何书,方一展览,为监场者窥见,遂来搜取,其人始尚强辩,以为并非夹带,且以两手按纸,不听攫去,继见不免,乃改变颜色,向监试者乞怜,复连连作揖,求其饶恕一次,正当长揖未竟之时,而门外乃有一身着警察制服者入曰:“先生今且去,下次再来罢。”此公乃灵魂若失,身不自主,随之出院门矣。又曾有一人在厕所阅文稿,被巡警搜获扣考,可谓愍不畏法矣。 试院门外,所贴招领牌甚多。有遗失墨盒者,有遗失水笔者,有遗失手巾者,弃甲曳兵,仓皇出走,此均不足为奇。而最奇者,则在遗失卷票,如此者且不止一二人。无卷票则不能入场,不知应考诸先生,何以荒唐至此。 入场后,大家坐定。有人冷眼旁观,细为鉴别。见有半倨半恭者,望而知为前清府县,以其曾执手版,且尝临民也;有尚带寒酸气习者,望而知为前清京官,以其尚未纯粹沾染官僚派也;有举止轻脱得意疾书者,望而知为新毕业之学生,以其未知考试之艰难也;有鹰瞵鹗瞬顾盼自豪者,望而知为两院议员,以其犹有掷墨盒打议长之流风余韵也;有颦蹙构思袖底露出败絮者,望而知为新闻记者,以其日作数千言,伏案功深,即衣饰间亦不能自掩也。其余色色形形,疑彼间非试验场,乃博物院也。 第三届知事甄录试第一场,派定者为顺天直隶奉天吉林、黑龙江、山东、山西、陕西、甘肃、广东、广西、南、贵州、河南、安徽旗籍计十六处。晨五钟余,考员陆续而来,率乘人力车,至则年岁老少不一,衣服华朴不一,虽南腔北调并为一场,然颇现一种稳健气象,较诸上二届则迥别矣。考员等率皆提皮包或皮夹子,忆及前此考先生背考篮颈卷袋者,气象迥别。六钟余入场,八钟余封门,题纸下,为刘晏喜用士人论一题,申刻交卷,不准给烛,题目极为明显。于是抽笔,书题于卷,大家构思,而哼哼嗡嗡,令人思薛大哥蚊子苍蝇,不禁欲吃吃作鹭鹚笑,声粗声细,入耳洋洋,亡何突然中止,则十一钟余面包之给也。面包半夹以糖,半夹以肉,面包制法颇干净,夹糖者亦甜美,夹肉者则肉仅一片,如纸之薄,较诸饭馆冷荤碟中物尤为玲珑漂亮。不知郢人运斤垩尽而鼻不伤手段,此厨司可与争奇否耶。食毕,饮茶颇热,可无腹疾之虞,场中温度亦合,有大小解者,随以老警,剑佩、然,惟仅许一人落后者内急情形,杂以言喻。须臾吟声又作,及放头牌二牌,均鱼贯而出,至三牌放场,于是皆提包出,至门,有警士收券。此届阅书者未能尽免,监场者则温然其容,怡然其词,绝无前次强硬态度,至考员则所见率皆长衫马褂似人人皆具有知事资格者也。 三届试验第二次甄录试时,有一士子甫出场,便大嚷曰:“真真苦恼子,坐处也弗宽;面包也弗够吃;要吃茶哉,叶子末弗好;要小解哉,偏偏有个巡警跟倪。”旁人闻之,莫不粲然。是场题纸为汉通、西域、宋弃、西夏若得若失论,有年岁略大鬓已颁白而剃面熏衣犹作惨绿少年态者,相与言曰:“是题恰是绝好两扇格,前分后总,作来颇不费力,兄弟誊写亦能字字入格,不似新少年之尽作草卷,一字占数格。”当此维新时代,即主试者尚未知见过字学举隅没有。吾辈自问颇不弱。其一曰:“俗语云,场中莫论文。吾辈逢场作戏,作得过去便是,何必认真?况且大日本平假片假作字先不能画一,我们就说看过字学举隅,也止可得失寸心知罢了。今晚且与兄弟到北林房灌点外国米汤,也省的如此沾滞。”且行且谈,直走出宣武门去。 [book_title]◎公府新式结婚记 三年冬,大总统之四公子,举行结婚礼。其礼堂礼节,早经拟定,惟总统以欧洲战事之影响,谕令停止觐贺,由庶务司发出通告,黎副总统、徐相国、各部总次长、平政院长、清史馆长、政事堂左右丞、各局长参议参事、参政院参政、约法会议议员,皆前往觐贺,有二百人左右。女宾如孙宝琦、周自齐、章宗祥等之夫人,常出外应酬者,亦有数十人入府觐贺。总统以嘉宾既已莅止,只好出来答礼。所有礼节,悉如预定之仪,怀仁堂之上面为礼堂,其下为食堂。用立食式,新郎系服西装,另披红绸,新妇则穿粉红色之裙衫。上午九时,新郎由府乘礼车至女家行迎亲礼。十时,新人乘彩舆入总统府。所经路线,系由东华门大街,经过东长安街,进东长安门,过天安门新华门,至西单牌楼,北行进西安门,入中海之福华门,遂至总统府。其所用一切之仪仗,系新旧合用。沿途有军乐前导,彩舆前后有军队,扈从所过之地,观者如堵,至彩舆入福华门后,燃放百子喜鞭,盖循旧俗也。惟新华至丰泽园之胶皮车,皆到福华门迎送宾客。所有自福华门进府者,均乘船只云。 [book_title]◎梁令娴于归记 梁任公女公子令娴女士,素有文名。前与西洋留学生周希哲君订婚,现因梁女士随父在京,周君亦学成归国,爰在细瓦厂梁任公寓所行结婚礼。一时在京与任公有旧者,皆备有联幛等物以为祝贺。是日,任公于宅内预备茶话会款待来宾。 周君隶籍粤省,负箧美洲,随康南海先生周游十一国,采风问俗,精研西文西语,旁通条贯,言之成章,南海纪游之洋洋大文,周君与有力焉,因此深受知于南海。辛亥随南海至日本,由南海介绍与梁任公长女令娴女士订婚。去年任《庸言报》编辑之事,肆力于国学者一年,业益大成。至令娴女士家学渊源,少时由任公亲授以经史,继又从麦孟华潘博二君习诗古文词、汤浚君习政治经济学,《艺蘅馆词选》一篇,即女士十七岁时所手集也。名士名媛,天作之合,信一时佳话也。 周子怡总长为男家主婚,梁任公为女家主婚,马湘伯为主礼,孙慕韩总理与前总理熊秉三为大宾。礼堂桌上有大副总统赠品,主礼居中,大宾左右立,女宾分立于左右,男宾立于对面,熊秉三夫人代表女宾致词,马主礼首先演说,孙大宾次之。熊大宾因其夫人出台演说,不得不退避三舍,朱总长及其夫人均到,孙总理夫人与周总长夫人亦到,赞礼者为前众议院副议长陈国祥,延宾者为蔡都督松坡。 是日结婚仪式,新旧参半,由任公手定,亦吾国婚姻史中一段佳话也。节录如左,良时已至,云敖三鸣,执事者各执其事,奏乐有间,辟门候客者导客入门,以次就席,奏乐有间,赞者云: “盖闻三百三千,曲礼戒其不敬,天秩天序,旧典训以协恭,是以男婚女嫁,人纲于业权舆,天神地祗灵盟于兹凭式,冠裳既集,坛坫有光,嘉礼聿修,无仪有禁,为此肃坛,敢告执事。” 执事者屏息正色悚立,赞者云: “盖闻歌桃宜室,灼灼者及时,嫁杏当春,郁郁者应节,是以溯观型之典,辟贰室以馆甥,赋束楚之章,望三星而在户,式维既夕,礼曰孔嘉,祗敬有加,严恭将事。” 执事者各敬其事,奏乐有间,执事者肃主礼入席。奏乐有间,肃大宾莅坛,北面立,致敬,有间,肃大宾就位,奏乐有间,乃肃主婚入席。赞者云: “盖闻天地始辟,而乾坤以定,水火交感,而阴阳以生,是以二物之经,为道所自起,一齐之义,由礼而后成,大德主盟,有家相爱,遘此良辰,举兹令典。” 奏乐有间,执事相婚者面坛东西立,致敬,嘉乐初合,主礼致辞,婚者俯伏,敬听受命,次请大宾致辞,婚者俯伏,敬听受命毕,嘉乐亚合,婚者东序西面立,西序东面立,执事相婚者交拜,大宾传换约指,嘉乐三合。赞者云: “盖闻秦晋有匹,无舛于泾渭,潘杨之睦,重申以婚姻,是以夫妻匹敌,钟鼓乐其好逑。男女居室,山河颂其偕老,二合巳兆,百两斯成,黾勉同心人天。”齐庆 执事者相婚者向主体致敬,次向大宾致敬(鞠躬),次向男家主婚致敬(三鞠躬),次向女家主婚致敬(三鞠躬),次相男女宾及主赞协赞致敬(鞠躬),男女宾致颂词。嘉礼既成,嘉乐终合,执事者相婚者退,次肃主婚退,次肃主礼大宾离席。 洞房分东西二屋,西屋中书籍最多,中有艺蘅馆令娴日记两部,约有二三千页之多,有康南海之题词,曾记其末句云:大家风范更能文。礼毕,令娴偕新婿循例踏红毯入房。入房后,吃交杯酒,吃面,吃糖,多系我国旧习惯。惟行礼于礼堂则鞠躬。入房后,新夫妇向寝床仍行拜跪礼,盖系粤俗,其镜台左右,则有红染花生及红枣等,与平常家无异。新房男女杂沓,谑戏太甚,新郎遂逃,梁任公夫人老气横秋,毅然下逐客令,奈吴宫教战大有不受其指挥之势。 梁令娴女士与周君未结婚以前,周君留学美国,英文程度甚佳,惟苦于不识汉字,前此由康南海介绍任公,贻书云:尽心指导三月,汉文必能通晓。任公颇难之,嗣遂为之主婚,介绍任公女公子为耦,任公欣然从之。说者论此段美满婚姻,蜜月之中必有无限韵事也。 [book_title]◎狱中韵事 赣垣警察厅,拘禁党人吴木兰女士,正患经闭之症,以致肚腹膨胀,医药无效。有赣南大狱案内黄邦直,系前清拔贡,失偶多年,妙想天开,欲以文字勾引吴木兰,而冀将来配为夫妇,订约白头。讵料警厅管狱极严,男女分禁,墙垣叠叠,难通消息,黄氏乃贿托厨役传书递简,致被查获,兹录黄邦直致吴木兰书于下。其一曰: 近日因妹贵恙未愈,抑郁忧伤,寝食俱废,凄凉景况,正不减妹五更人静时也。第仆与妹以患难相逢,儿女英雄,两情爱慕,结为知己。地隔咫尺,而竟无一面缘,真是奇人奇事。但人生遇合,原难预料,今虽不得亲近芳泽,使天假我缘,则异日未必无见面时也。奉读口供,清辩滔滔,允推女中豪杰。仆愚劝妹下次对待问官,只论法理,不必以激烈言词对付,为各问官略存颜面,妹以为如何?仆出时必有耽搁,如有行止,必设法递消息与妹。倘妹递信与仆,凡有关系之事,切勿写,第写个人私交,盖现今侦探四布,到处皆危机也。现李贼廷玉革职拿问,系仆前曾密致函肃政史,胪列罪状,请其弹核之效果。当道现时对仆,十分注意,此事妹当代守秘密,闻府上来人看妹甚慰。仆在此间,无须钱用,小儿在外,一切多由外送来。妹可不必锦念,近日心绪烦乱,如醉如痴。 其二云: 作书将竟,闻妹呼痛声,心肠寸断矣。一夜捣枕捶床,不能成睡。十二句钟,闻易狗说,妹胸部积一血块,月经不行,因妹喜服用冷水所致。仆切劝妹,再勿用冷水,尤不要抑郁过甚,或者心地稍舒,而病体自愈。仆在此屡欲作详细书与妹,以表衷曲。因同人过多,每一握笔,即蜂拥而来,诚讨厌也。惟妹知我以心可矣。 闻吴曾赠黄以诗曰:“薄命如花不自由,春来春去更增愁。抛荒学业如山积,紧蹙双眉懒不修。”今黄案已获昭雪,开释出狱。吴尚待罪囹圄,有情人不知果能成眷属否耶。 [book_title]◎敦谊会之西曲 前者孙总理夫人与华南圭夫人等,以吾国妇女向鲜家庭教育,特行发起办一女子敦谊会,俾得不时聚集讨论进行。该会成立之期,特假外交部新公所开一茶会,中西妇女到者数百人。午后三时开会,六时散会,会场秩序,异常整饬。除由帛黎福开森等诸女士与波洛山拉嘉甘锡侯等诸夫人迭奏西乐,及勃恩夫人、索洛上校为俄国跳舞外,马良君之演说,异常动人,而德国医学博士窦浦氏并演说病之原因及预防方法,演毕由吾国唐夫人(即裕朗西之女公子)译成华语,意极透澈,闻者无不拍掌。再该会所奏歌曲等,其原本俱属西文,然译成汉文,亦殊耐人寻味。一曲曰《梦》,其辞为:金发蓬蓬,情种爱侬梦中,绿树阴浓,春暖云封,秀葩初茁,泉泠泠然,穿林而出入无尘之境,晴漪含笑前迎。余等围绕于此锦褥,余等游泳于此艳福,此梦境也。而予所遇之真境,有胜于此者,绿树阴浓,春暖云封,秀葩初茁,泉泠泠然,穿林而出入无尘之境。晴漪含笑前迎,予握汝手,予不释汝手。予誓不与汝分手。唯唯唯唯,予誓不与汝分手。春青林隐,我生有幸;汝生有幸,非梦境。焉得有此佳境,此佳境,焉得遇之于真境。然而此乃予之梦境,然而此乃予之真境。此真境恍如梦境,此梦境洵是真境。二曲曰《情》,其辞为:悠然而至,忽然而逝,魂王情网,毒饧忄吴几许苍生,苦剂滴无涯酸泪,魂王来自何方,情网来自何方。汝来自何方,光明传语破天荒,真耶、伪耶、喜耶、愁耶、抑又梦耶。幸福幸福希望殷,悲怨生。命为艳所积。命不灭艳不灭,魂王情网。汝来自何方,喜耶、愁耶、抑又梦耶。三曲曰《飞燕》,其辞为:天朗气清,燕飞冥冥,唤日旅行予目逆而送之,予魂驰而系之。顾盼自雄,横截太空,予焉得为其仆从,吁吁!此神秘之奥区,予焉得循其途而一游,天朗气清,燕飞冥冥,唤日旅行。四曲曰《播种》,其辞为:播种播种,天不阻功,地不择农,在汝之自营。祖国土地非不毛,手足非畏劳,心无所怯,血无所耗,有施必有报。施者人工,报者天工,青青在田野中,赖此藐躬,佳种不多。人寿几何,汝具此智锄,一掬新禾秋获富,谁谓无结果。前行猛进,前行猛进,播此公道播此善道,功元妙。 [book_title]◎妓界助赈之韵启 香港石塘嘴各妓,对于赈灾事,极抱热心。有秀云等六校书,特捐助局赈一月,并相约当筵演说,力为灾民请命,募集尤多。兹将其劝捐小引录下: “落花有恨,流水无情。春雨残红,谁家血泪。莲方烁火,问洒露以何人。蕉纵有心,已御风而无力,同忧溺己,敢说援人,无如洪水汤汤,怀山荡荡,天阴鬼哭,伤心遍地之啼痕;夜冷鸿哀,忍睹载途之枯殍;当筵谱曲,都成变征之声;添酒携灯,怕听溢江之句。秀云不敏,无巽酒救民之术。有献璎参佛之心,用率同志六人,先捐局赈一月,裙拖湘水,悔谈琴操之禅,袜妙凌波,忍作灵妃之步。博红绡于一曲,莫制长裘唱河满之三声,更添泪热,所愿热心君子,共发慈悲,纵杯水之无裨,亦移山之有志。但使饰花调粉,少节香奁,更期买笑缠头,旁纾急难。秀云一身沦落,殊惭棉絮之微劳。诸君万贯累缠,何惜杨枝之余沥。三呼麦麴,似闻腹疾之声;百拜梅花,敢作发棠之请。是为引,香港石塘嘴咏触院秀云琼妹新得桂喜小姚奇乐院雪梅天一院十妹谨订。 [book_title]◎凤冠霞帔之光荣 彰武上将军段香岩之夫人,感受暑热,偶沾小恙,请医诊治,迄无灵效,日益沉重,竟以逝世。夫人当弥留时,自知不起,执段之手而谓之曰:“儿女俱幼,设予不幸。君其善视之。”后唤其男女公子至前,勉之以自立成人。未逾时,遂含笑而逝。段以丧事须人料理,特委陈君(系将军署某某科员)主持,谕以一切皆从俭朴,惟棺材须用楠木。价洋三百伍十元,其余衣服皆如仪。晚间入殓,仍用凤冠霞帔。因夫人平时信佛,特请龙华寺风神庙八蜡庙之僧人五十七名,府城隍庙道士十八名,本坊道士十六名,入府诵经开路。殓时,齐奏军乐,升炮十九响。同城文武官员,先后至府吊唁。段将军以府内办公之地,不便举行丧礼,将夫人之灵榇移入小朝街安徽会馆,行开吊礼,并电禀天津段太公,报告一切情形云。 [book_title]◎巡按夫人之威风 某巡按使卸篆后,移眷寄寓汉口英租界一码头太平街,而自回皖扫墓。其二姨太太王氏,系浙西良家女,前在豫南道任内所纳。宠擅专房,与正夫人极不相能。夫人乘某远离,竟乘隙将王氏大加鞭挞,且与其公子硬作主张,将王氏嫁作商人妇(初因为巡按宠妾,人皆不敢娶夫人,乃以若干金为媵,遂有在洋行执事者领去)。事成之次日,某自皖归汉,将赴他省履新。宾客如云,酬应大忙。终夕无暇顾及,迨次日犹不见王氏踪影,始为动疑,遍询跟随婢媪,皆支吾其词,不敢以实对。某怒询于夫人,夫人曰:“贱婢已为我遣去,尔其奈我何?”某至是怒不可遏,即与夫人大起口角,拍桌打椅,互决雌雄。无何,夫人中拳伤鼻,血流如注。公子亦大受鞭扑,衔恨甚深,遂为不及黄泉毋相见也之誓。比夜,夫人公子检点行装,乘江宽轮船回原籍,随员人等皆不便劝留。某以宠姬已成覆水,不可收回,颇自叹岑寂,随员仰承意旨,当夜特召歆生路三分四成各里诸妓,赴寓大开花筵,吹弹歌舞,以资慰藉,并拟选一佳丽为王氏替。某俨然有除却巫山不是云之概,饱览众花枝,无一当意者。次晨启节,虽随从如云,而亲属仅前已失宠之大姨太某氏偕行而已。 [book_title]◎女杰艳史 自称女子参政同盟,会干事沈佩贞之女友傅文郁者,曾携三五女伴,及其男伴赵显华(赵亦为沈佩贞之男友)到汴,艳帜高张,趋者若鹜,假筹款组织女子参政同盟会支部为名,与一般蝇营狗苟之徒,日相往来。某女校之教员及学生,或直接,或间接,被其吸引者,不一而足。最可骇者,第四巷为开封明妓暗娼汇萃之处,傅竟时时微服往游,有人侦知傅常入一公馆。公馆者,即秘密卖淫所也。内有暗娼三数人,与傅等为莫逆之交,汴人传为异事。夫男女界限,原不必过于拘守,然狂荡已甚,逾越范围,实为道德之贼,况值女学萌芽之际,讵可使社会败类混迹其间以横肆破坏耶?余对于傅文郁在汴之行为,不厌苛求,详加探访,而得其种种艳史如下。 傅文郁于一月九日到汴,与赵显华等同栖鼓楼街金台旅馆,即有署名为新剧团演说团救蒙会救国团及女界同志者,于省城通衢,遍贴极大广告,谓定十二日假李大王庙开欢迎会。届时到者约二千余人,座位不敷,甬路上下人为之满。于是会场之视线,遂生高低远近之区别。钟鸣二句,摇铃开会。首由与傅同来之赵女士,报告傅文郁来汴之原因。俄而有头作鹑尾年可二九淡妆轻抹之美少女,珊珊登坛,盖即所谓傅先生文郁者是也。其声微细,坛低人众益以会场之种种阶级,多恨不能聆彼娇音,饱己眼福。斯时,遂稍见拥挤矣。招待员睹此情状,急为整顿,卒以人数太多,终归无效。傅乃退席,次有戴蓝眼镜之魏女士者,年与傅等,而姿容过之,兀立坛上,良久吐“今天”两字而止。群为发噱,魏亦两颊俱赤,其羞惭之状,莫可形容。傅乃急为掩饰,出席演说曰:“魏先生学问甚好,今非不能言,特以河南人程度低浅,嗜色成性,实不欲与此等野蛮人讲话也。”言次,肆口骂,词多不堪入耳。座众听至忍不可忍处,遂有悍桀者,厉声叫嚣,哄然而散。无何,秩序渐复,重行开会,乃不转瞬而人丛内又有大呼者曰:“掷炸弹!掷炸弹!”座众俱仓惶失色,不知所措,而女席尤不堪其拥挤,遂至多被压倒。一时秩序又大乱,傅文郁惊怖之下,欲脱身遁去,为众所阻,窘甚。寻有巡警十余名,赶来救护,傅始得出重围。退至庙之后院,而一般色中饿鬼,仍徘徊弗忍遽去,或逾墙垣,或钻壁隙,争以一睹颜色为快,久之始鸟兽散。傅俟风波平静,乃怏然返金台旅馆。傅文郁与赵显华之关系,人尽知之。两人在金台旅馆,住第九第十两号房屋。赵显华者,即混名赵小狗,担粪赵五之子也。曾为汴垣体育专修学校夫役,被逐后,与其姊在麦娘娘胡同作卖淫事业,旋又在山货店街路东暗娼刘青湘,即绰号小黑驴,在林黛玉之家为拉皮条者。青湘之女小景,与某银号刘某有终身约。刘欲引小景私逃,事泄。于是赵遂偕刘青湘小景等赴保定开妓馆,旋又至北京米市胡同际会店充当野鸡。庚戌腊月,被外城总厅侦知,饬右二区巡警前往捕拿,漏网潜逃。民国成立,又到京售小景于韩家潭妓院,得银三百元,赵竟冒充学界,在京师内城城隍庙街设一女子法政学校,名为“兴办女学”,实则勾引良家妇女,尽为丑业。又借该校名义,在外撞骗,种种劣迹,不胜枚举。又后同沈佩贞到汴,假开会之名,售票渔利,直以待刘青湘母女之手段待沈佩贞。常对人言,彼为沈之顾问,且已与沈结婚,其名刺上大书女子参政同盟会会长、民权党干事员女子维持会会长等头衔。闻在京骗人银洋达万余元之多。此次又携刘青湘傅文郁及陆魏诸女子到汴,下榻旅馆,惟赵与刘为旧交,较傅尤为密切,傅则妒心顿起,遂至大翻醋瓮。某日率其女伴,在该旅馆与赵刘大为厮斗,旋更登报声明,与赵显华断绝关系,质言之,即拆姘之变相而已。讵刘青湘刁狡成性,复以种种手段,牢笼傅文郁,龌风龊雨,播遍太梁,适京师被赵骗之某洋货店,侦得赵之踪迹,提起控诉。都督乃饬巡警将赵显华拿获。翌日,由南区巡警捕得刘青湘,送交警务公所。于是傅文郁之丑行,尽人皆知矣。有前为某报经理之某君,闻之大愤,致傅一函痛骂之。傅接函后,不待终日,即出旅馆。于是,大好金台,遂不见傅氏之艳帜,而该旅馆门前游娼浪子之踪影,亦不似前此之翩翻矣。 傅文郁既演艳史于金台旅馆,即从事迁居矣(汴垣秘密卖淫者必月余或一两旬迁居一次,盖恐被巡警察破及遭流氓之欺凌也)。以傅之年少英资,若洗心革面,致力于学,尚不为晚,乃傅尚不悟,于迁出旅馆后,竟在《河声报》登一广告,大书特书曰:“傅文郁启事,鄙人已于十六号移至砖桥街东路南,凡我同志,可临该处为盼,故此声明。”此广告出现之后,傅氏所住之地,其繁盛虽远逊金台,而生涯亦颇不寂寞。国民党王某、陈某、凌某、胡某等皆极与之接近。傅特邀其男女同志十余人,假砖桥街之密室,开谈话会,预备组织女子参政同盟会支部,履舄交错,毫无秩序。最可笑者,傅等以经费无着,拟借新剧团演剧,以所获看资,作参政会之基金,且必求王某等作赞成人。王等欣然允诺。夫既提倡女权要求参政,固当独立自尊,坚忍不拔而后有济,何必仰仗此辈男子为耶?然则此中况味,亦不言而可知矣。 傅文郁拟排编新剧与新剧团合演之意见发表后,新剧团之少年,皆欣喜欲狂。然河南剧场向无女伶,且中州为文明最古之邦,男女合演之事,伤风败俗,当然不能发现。今突以自诩为女子参政同盟会之人物,而与一般浮荡之新剧家者沆瀣一气,则争风之事,在所难免。李大王庙、金台旅馆,其前车也。故此议一兴,汴中各界,咸反对之,而傅文郁与新剧团串演新剧之议,遂被打消,乃傅文郁异想天开,更发起一女子新剧团。某女校教员段某、陆某及诸女生等皆出而赞成,而卑鄙龌龊、善敲竹杠之某报,竟亦随声附和。河南女子教育界之前途,从此将生莫大之障碍。有某某诸君特致书于傅文郁,谓如再任意妄为,定下逐客之令,免使中州一片干净土,留此污点。傅畏不能容足,乃寝其议。 [book_title]◎潇湘风流案 郑师道者,素患神经病,前在参议院,以锡箔裹鸡卵为炸弹,恐吓参议员,即其人也。在京时,与唐群英有结婚之说,唐继以其疯狂,不愿与为偶。及唐到湘,郑殊无聊,适得湖南调查盐务委员。抵湘后,即百计谋与唐结婚。唐坚拒之,又托多人与之说合,俱不遂。有醴陵张某者,常与《长沙日报》馆来往,素与唐善。郑在该馆见之,即托为媒。张不之诺。郑遂时常追随,冀达目的。后及《长沙日报》登一插画曰:“新人物之面谱,一男面,一女面,女面上题多情学士;男面上题无耻委员。”画之命意,原无一定之所指。郑见之,遂谓讥讽彼与唐者。一日,郑追随张至长沙日报,八门即至发行处登广告,盖欲以此泄其怨也。其广告署郑与唐名,发行处谓此应负责任,又谓现仅汝一人,唐未来,殊不便登。郑遂谓唐偕来,已入编辑室,发行处不之疑,遂付印。其实指张为唐也。唐见报后,怒不可遏,遂至该馆诘问。数语后,以手擎茶杯掷玻璃窗上,大肆狂闹。该馆不得已,允其更正,始勉强了事。出馆后,忿犹未泄,有素与该报宗旨不合者又怂动之,谓该报以公款而办党报,理应取消,遂于晚间倡率男女三十余人,乘其不备,直入印刷室,捣毁一空。该馆遂请警员踏看,又请警监逮捕登广告之郑师道,当将郑拘留警厅。该馆即在长郡地方审判厅提起诉讼。 另一说曰,《长沙日报》告白部登载郑师道与唐群英结婚广告一条。其文云:“道英在京因道义感情,成婚姻之爱,已凭族友一再订盟于便宜坊。二月四号结婚于天津日本白屋旅馆,为国步艰难,故俭礼从事。今偕来湘省,拟重登花烛,以乐慈帏,因误会而生家人之变动,致启无人道不根法律插画之诽议。殊不知儿女英雄,凡事皆出人一等,同志亮诸。”唐见报后,忽至该馆大肆咆哮,不由分说,打碎玻璃窗、茶碗、椅子等件,经同坐多人排解,以广告系营业性质,不归编辑部经手,自有郑师道负责,允由该馆登报更正。当将更正稿拟出,并由唐群英亲笔改稿,毫无异词。讵是晚唐群英忽统率男女三十余人到馆,将门首招牌二块取去,直入排字房将已排成之版,及一切架上铅字铅件盆灯玻璃窗等,尽行捣碎,不听劝阻。比报知警署,派遣长警到馆,将唐群英等讯明,并将捣碎各件踏勘。该馆乃提起诉讼,以待法庭公判。预审之日,唐群英抗传不到,有询之者,则曰:“余并未提起诉讼,故不到案。且谓《长沙日报》系都督府机关报,只须向都督理论,不愿与该报在法庭诉讼,偕其同志姊妹七八人,在都督府要求,定要取消该报。”谭都督以一笑置之。唐乃在外声言,谓该报如再出版,必须再往打毁,非达取消之目的不止。该报闻之,恐其真来打闹,曾请调警察多人,在馆守卫数日,以无动静而去。然以外间谣言犹未止也,乃令木工制短棍多根,绳索数件,待唐来时与之决一死战。而于该报出《号外》之前一晚,防卫尤严,头门未晚即落锁,大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势。至该报被群英捣毁字房什物,其损失之数目已抄单呈报各机,关要求赔偿。计第一次碎毁客厅玻璃窗茶碗椅子各件,值洋四元;第二次取去《长沙日报》馆招牌一件,值洋十元;碎毁排字房铅字及字架等件,值洋八千元;大盆灯五盏,值洋二十元;玻璃窗一处,值洋十元;排字房铅件用具,值洋一千元,共计损失洋九千零四十四元,又耽搁出版,每日实属损失洋二百三十元。其实字架不过推翻两三架,原物尚存,仅费手工而已,八千元之数,亦太相悬殊矣。事出之后,唐群英曾请各报馆主笔。及政学界多人吃酒,乞为调处,旋经议定条件五项,如双方承认即可解释。其大要系令唐群英送招牌于《长沙日报》,并致书道歉,一面由《长沙日报》登报声明取消告白,以全唐群英名誉。至其损失,须经确实调查,如为数无多,由调解人担任,可谓平正之至。乃唐群英反不遵行,必欲由该馆先行赔偿名誉损失,始肯赔偿该报之损失,其送招牌道歉一事尤不承认,调解人遂中止。 唐群英具呈都督,谓郑为浙江一无赖之人,顷称调查盐政来湘,屡来群英处求见未遂,遂捏造同启,意图污蔑,请予通饬各署将郑严拿究办,而郑则到处为唐辩护。前预审时,即向法官为唐置辩,旋以《湖南公报》持正论责唐,又致函该报为唐辩护。历数其革命之功绩,宗旨之宏大亦云怪矣。并闻郑寓金台旅馆,有询之该馆主人者,谓于此事未发现之先,有唐先生者,曾与郑在该馆共宿数宵。彼二人之情事,究竟如何,非外人所能知。惟外人对于此事,其评论分两派。一责唐群英者;一诋《长沙日报》者。责唐群英者,谓广告系营业性质,报馆不负责任,况该馆已允更正,即为格外通融,又从而捣毁之,野蛮极矣;诋《长沙日报》者,谓广告既有唐群英之名,应得唐群英之允许,或信札图章以征信,况郑之疯狂,尽人皆知,该馆不应听其污蔑女界,且该报告白,皆用四号字,独此条告白用二号字,显系有意污蔑。大概为是说者,以该馆不应以公款办政党机关报,且平日趾高气扬,不与各报相联络,以致结怨于人,故有此种言论云。 然唐群英与郑师道确在北京订有结婚条约,于辛亥岁十二月四日,合欢于天津日本白屋旅馆。旋因两人遇于汉口,大相龃龉。唐遂另有他约,此次郑至长沙,屡次谒唐,皆拒绝未见。郑氏情急,故托《长沙日报》为登广告,意谓一经宣布,则唐必无可推诿,而结婚之约,自不难继续有效也。乃唐一见广告,即迁怒《长沙日报》,致有肆行捣毁之事,盖亦不过欲借此以掩饰其丑行,而预为与他人结婚之地步耳。旋又遍发传单,谓郑为无赖而郑殊无怒容且四处为唐说项,并谓唐之捣毁《长沙日报》,实系酒醉误事,又告人云:“余与唐结婚之证据甚多。”因于皮包内取出唐之亲笔书信及诗词等类,不下数十起,语极秽亵,不堪入目。说者谓唐之不敢与郑提起诉讼者,职是之故,又谓郑与唐结婚之事如不遂,则郑将以唐之各种证据,呈诸法庭,届时丑声四播,必较现时为尤甚。而《长沙日报》总理文斐又遍发歌谣,直指为奸夫淫妇。故女界开全体大会时,唐群英直言此事将以三手枪了之,盖一以对付郑师道,一以对付文斐,一则将以自击。其必先击郑者,盖恐将来证据发现,益将无以自解,故欲先杀之以为灭口计耳。吁可畏哉! 又一说云:唐群英在京,颇利用郑师道为记室,因是往来至为密切。每至通宵达旦,与郑同室。郑因求唐订婚约,唐允之。据郑自言曾经请客多人在座证实,事在北京便宜坊。已而唐招郑至天津日本白屋旅馆,一住数宵,双宿双飞,俨然夫妇。此元年十二月四日事,而郑师道即认为婚姻成立之始,特未得唐之母与兄承认耳。初唐在湘省,曾骗取湘督万金,仅出《亚东丛报》一期。此次唐之回湘,一为再索款项,二为备办与郑结婚事,方出京时,郑欲同行,唐不可,约以待电。及唐至汉,一再电京招郑至湘,匿之小西门外金台旅馆。唐自居城内,以母与兄之监督也。乃日午坐轿往郑处,日昃乃还,此中妙蕴,盖不可殚究矣。唐之招郑来也,同时并招其女友张汉英自南京回湘,以为母与兄虽严得张之解说,则婚事必成无疑。无如张行甚迟,至湘时,事已决裂矣。先是郑同寓诸客,颇穷究其事,郑谓系夫妇,而客皆嗤之。郑赧甚,促婚益急。一日,郑以庚帖诣唐宅,求见唐之兄,适兄送客出,接置案头,几忘之。郑去,始启帖,大怒,呼群英痛责,且欲自缢。唐母年七旬,亦欲寻死。唐见事变,力辩其诬,且捏称郑为疯子。然母与兄之怒犹未息也,唐既受此大挫,乃令张汉英诣郑所送白金二十元,嘱其回京稍待,不必太急。郑疑其中变,乃将与唐在京津成婚及来湘一切,拟成广告,送往《长沙日报》登载,以为唐欲赖婚,则将藉此起诉而证明之,而不图唐之迁怒报馆也。唐见广告,益无以自解于母与兄,又惧益宣其秘密,遂有凶毁《长沙日报》馆之事。 地方检察厅举行第二次豫审时,唐群英仍托病未到,请丁云龙为代理人。郑师道被唐群英呈控都督府,饬军警拿办已先行逃避,亦未到案。丁云龙所诉之要旨,一则唐群英只毁二版,推翻字架一架;一则广告中既连署唐名,何以不问而径登;一则谓该报馆系公费所办,何以不告知都督对付,而竟直接起诉;一则谓打报馆时,只有周恩绶廖根云唐群英三人,并无三十余人;一则谓赔偿损失一节,誓不承认。其最重要之事,则前十八日之豫讯,文斐不应在庭詈郑唐为奸夫淫妇,所提数事,俱经厅长一一辩驳,并由《长沙日报》告白经理人文敞及印刷人唐绶证明。文斐亦极力驳诘,丁乃无辞以对,惟奸夫淫妇四字,《湖南公报》已经登载,文斐知此语本可授人口实,坚称当日并无是言。厅长遂谓此系另一问题,不在唐群英捣毁报馆范围之内。审讯至两点钟之久,厅长乃宣告此事决定认为诉讼成立,将来开庭审讯,唐群英、张汉英为案中重要人,须亲行到案,否则当照法律作为缺席裁判,遂宣告闭庭。厅长之所以如此主持者,以湘省女界,近日势力异常澎涨。唐群英、张汉英、周恩绶辈遇事干涉,肆行无忌,不挫其锋,殆有不可收拾之势。此次之事,唐群英本为无理取闹,故欲乘此以惩创之,并语人云:“吾愿以百五十元一月之厅长,与唐群英一战。”其痛恨唐氏,亦可见矣。不日《湖南公报》登出文斐请更正奸夫淫妇四字之广告,盖深恐唐氏自知理屈,不能致胜,将借此四字,以寻文斐之隙,故先以一更正了之也。 唐群英不自愧悔,反听信湘中恶少及周恩绶廖根云丁步兰等之教唆,捏用女界全体名色,遍发传单,开会对付。乃湘中各女校,如第一师范周南衡粹作德广育等俱以唐群英辱人贱行,耻与为伍,外间并有将唐劣迹,印刷宣布者,郑师道又将其与群英结合之事实,逢人说项。唐乃大窘,几无自全之术,至郑师道则已于抵岳州后,遍发书函,致长沙之相知者,略谓自家人变卦,愧愤交集。日昨英妻下令使张蕙姊等将来请谒,既闻渠有欲弟暂避,仍许结婚,否则挑战之说,弟恐扰害社会治安。故作三舍之让,最不可解者,行政机关皆畏其锋,无敢过问,是以请由商埠警士护避,乘太古商船萍发下驶之便为趋吉地步。故匆匆首涂,未克走别,殊深恧然。临上船时,英妻留有话言,约次午十一打钟会晤。其辞婉而有味,奈光阴不再,始决此行。此时万分焦闷,如坐黑暗云云。又其致谭督一函,尤饶趣味,函云:“组庵先生有道,觌面长沙,情深湘水,不意满庭佳话,几酿悲观。杰妻唐群英素深韬略,惯作风云,公竟畏其狮威,被逼批呈,不惜人言,枉屈同志,曷胜嗤怫,若为知己泄怒。总须双方回护,不应只顾一面,逢长其愆,致添日月之食,或谓风流笑史。虽羊杜亦不过诗酒弹棋,宋闻借他人妇。故屈其夫,作为消遣,或君羡慕伊人,弟不妨拱以相让,忝为同志,抑又何妨。如以彼一时郁怒,信口栽诬,岂非弟为奸夫。彼为荡妇,吾党至性儿女,岂甘蹈此?道德之谓何人兽关头又何在,其思之,其再思之。我将去矣!军事、行政、司法、社会、治安,望好维持。一方之幸,即一国之福也。此请伟安,郑师道顿首,汉元先生希致意为我调停。两全其美。” 此案出后有人作《竹枝词》二章,其词如下: 结婚何事太荒唐,海誓山盟枉一场。省识销魂滋味苦,从今怕过便宜坊(唐与郑凭族友订盟于北京便宜坊)。 天津倭馆认双栖,珍重还将密约题。留得鸳鸯红印在,任他化水与沾泥(元年十二月四日唐招郑同宿天津日本白屋旅馆,郑至今携有唐盖印婚约,不虞反悔也)。 又有人为新诗经,题曰《将郑子兮三章》,序曰:将郑子者,唐群英赠郑师道作也。一曰淫奔者语其所私之辞。其文如下: 将郑子兮,无逾我婚,无逼我早成,岂敢悔之。畏我老兄,郑可怀也。老兄之言,亦可畏也(言唐招郑来湘,郑急求重行结婚式,唐之兄欲自缢也)。 将郑子兮,无丢我耻,无登我报纸。岂敢悔之,畏我寡母,郑可怀也。寡母之言,亦可畏也(言唐之母亦欲寻死也)。 将郑子兮,无言我盐,无露我姻缘。岂敢悔之,畏报之多言,郑可怀也。报之多言,亦可畏也(言唐嘱郑勿扬于外也)。 唐群英结婚事发生后,王昌国女士因京沪各报载彼与谭人凤结婚事,大为愤怒,乃遍登广告,谓与谭人凤并无关系,并四处告人云:“余誓抱柏舟主义,决不再醮。”盖王本为寡妇,“柏舟”二字义固有取。乃唐群英亦告人云:“余亦抱柏舟主义。”闻者为之捧腹。于是湘中女界,以为“柏舟”二字为最近之新名词,竞相率以为口头禅语,一时传为笑柄者,到处皆是。近日好事者,有男道(郑师道)女昌(王昌国)、“柏舟主义”之新笑谈,流传各处,以为酒后茶余之谈助。 郑师道此次出省,并非由谭都督一纸公文,乃系唐群英嗾令张汉英持手枪亲至金台旅馆郑师道寓所,迫令立刻出省,否则即以手枪相对。郑请俟检点行装,明晨即行。张不许,坐逼即行。郑乃匆匆搭萍发小轮赴岳州。张直候轮船已开,始返唐处报告。盖郑去则证人与证据悉皆消灭,此案自可和平了结。郑抵岳州后,即函寄唐群英,有云:“我最亲爱之妻唐女士,汝不过因醉后暴动,我二人两方面爱情,决不因此而稍减也。” 省城女界此时发现一种《女权日报》,并无机器,系附在新湘印刷公司代印。每日仅出两百份,专为唐群英个人之机关。一般恶少,趋之若鹜,其附张内故意刺取不雅驯之文字,以悦人目,如女子生殖器之字样。一日凡五见,至令人不堪卒读,其所以如此者,纯欲借此以利用男界,使男子对此一喜一惧,而赞成女子参政权者必多,否则必横遭谩骂也。湘省报界联合会,皆不公认为报章,但目之为风流印刷物云。 唐群英既以误用“柏舟”故事,贻笑于人,乃改称永抱独立主义。而郑师道一面,则恐人疑婚姻之不实,故郑在湘时,屡言及唐之阴私,并呈出唐氏种种确据,意欲付诸石印,以供众览。唐闻之愤甚,故以手枪逼令他去。更有欲枪击《长沙日报》总理文斐之说,《长沙日报》恐唐再赴该馆引凶,特请军事厅派兵弹压,《长沙日报》控案,经地方审判厅两次预审,认为诉讼成立。至唐郑有无婚姻关系,不在此案范围内也。 [book_title]◎女剧界唯一之人物 民国四年,北京天气严寒。无业人民,冻馁相望。政界诸大老,如朱总长汪参政及京兆尹吴总监诸公,提倡恢复北京各处粥厂,藉苏穷黎,所惜经费无多,绅商各界均欲募捐以继其后。然终少大宗收入,不克展厥宏愿,讵意散花天女,大发慈悲,欲以舞榭之缠头,作杨枝之遍洒。如刘喜奎者,固今日女剧界唯一之人物,乃有此热心毅力之举动,嗷嗷哀鸿,当亦对女菩萨而倾心膜拜矣。兹将其致京中各报馆乞代宣布之函,录之如左: 伶人自年前到京,在三庆园登台,至今不足两月,实蒙各界欢迎,伶人感谢之至,刻因几日无戏,周天阅报,见有设立粥厂一举,伶人惜之,偌大京城首都,仍有众多贫民,愁思叹惜。今伶人捐发热心,劝募同伴,并前后台老板商定,自阴历正月起,每月可尽粥厂义务三天。此三天内,除实在用费开销,下余之钱,全数助捐。为此上陈贵报,美言赞助,速登栏内声明。一面通知京师各粥厂青白绅董,来园面商手续。刘喜奎鞠躬。 [book_title]◎奇奇怪怪之纸人 北京天坛夹道,忽发现一纸糊妇女,细研究之,确为一种之玩物,由京师警察厅通函云:本月十四日,永定门外发见一纸糊妇女,身高约有五尺,向城内东北腾空飞来,及至天坛夹道,突然坠落于地,查此事甚属离奇,恐有讹传,当经分饬区队派员切实调查。兹据复称,查得该纸人确系一种玩物。制造方法,系用细铁丝与竹板扎成,一类似人之骨格,再加以肚腹及头脑,糊以蜡纸,取其质轻不透空气,暂不封口,再用颜色指画四肢。男女随便,将头或腹内细铁丝上所扎之蜡烛或油制棉花燃点后,即用蜡纸糊封其口。俟内部火气充满,复用针在已点着蜡纸外皮上刺一小孔,气随孔出,即能飞腾空中,随风飘荡。何时火气息尽,即渐渐落下,迨及地时,火烬无存,即有亦不多。惟大风时,不能施放。当时该纸人坠落东后街地方,被人检拾烧毁,并未看见有何危险物质等情。并据该巷住户孟玉诊言,前在俄使署佣工,曾听外国人言有此玩物等语,具复到厅,查该纸人确系一种玩物,并无研究之价值。惟内贮火物,外糊蜡纸,万一落地时余烬未泯,接触引火之物,危险堪虞。除饬各区队随时禁止施放外,诚恐传闻失实,以讹传讹,转滋附会。用特通知各报馆登载,以释群疑。 [book_title]◎法政学生之奇呈 江西新建县有法政毕业生胡大谦,请祀雷神,将原呈及批示录下: 法政毕业生胡大谦,为昔讹今正,呈请鉴核立案,布告颁行事。聪明正直为神,岂灵爽无所式凭乎?即迅雷风烈,鲁论特志。素王犹崇敬畏,况下此士庶敢存亵渎耶?此雷神所以自古及今省城乡镇,莫不坛庙祀之也。书遭秦焚,亥豕鱼鲁颇多,《雷经》秦不敢焚,焚则雷乃发声,故天有显道,惟雷神最着,显报无论矣。但不识夫妇之诚字,乃谐字之讹。坊间以讹传讹,相沿日久,若不更正,恳请鉴定布告颁行,不足扶风易俗,以昭诚敬,而臻祀礼,畀文明之进步也。生诵《雷经》多年,惟愿国泰民安,时和岁稔,心始慰矣。兹奉大总统令,上下各有祀典等因,特与一二同胞,再三析疑。今以诚讹正谐,犹不敢冒昧厘订,聊抒管见,不知刍言可采否?为此上呈台前,鉴核立案。布告颁行,磨玷白圭,琢成完璧,昌文明以期进化,全祀典而倍庄严,深为德便。 县知事批云:尔为法政毕业生,不闻摧灭司法之霹雳,而惟雷神之灵爽是言。尔既畏雷,着即掩耳避匿,终身勿与闻国家之政治法律可也。否则国家今日之雷霆正多,恐并尔所持诵之《雷经》,亦将焚却矣。慎之毋忽! [book_title]◎异想天开之掘金谈 京师有某甲者,称驻京英国使馆地点,向为某亲王府第。某甲曾瘗白镪二十四万两于地下,窖藏深固。今其地皮为使馆所占据,其地下窖藏,尚完全为其所有权,要求英使许其在使馆中指定地点,自行掘出。英使以其言近荒唐,断不能即行允准,刻转饬警察厅派警士偕同某甲赴使馆指定地点,必令指出证据,方准发掘云。 [book_title]◎江西之斯巴达 江西械斗之风,以赣南之赣州、南安宁都及赣北之饶州、南康各属为最盛。值此鼎新之时,尊重人道,此种恶习,万不可不剔除之。凡械斗之原因,初不过鼠牙雀角之争,无如官多漠视,民隐壅蔽。诉讼一起,往往断结无期,而人民恒性,以为与其屈抑难堪,不若寻殴为快。衅端既开,则死者流血被野,掳者惨毒备极。每一次之斗死伤恒数十百人,而仇雠相寻尚未有艾其结仇最深。战局最烈者,尤以赣北乐平之南东乡王叶两姓为着。故其尚勇之风,亦颇不减于当日之斯巴达。此篇即专述乐平械斗之状况。 王叶两姓之械斗,由来已久。其仇已不止九世,几如不共戴天,祸机永伏,一触即发,往往不数年即有一次大血战。斗局既成,虽侨居他邑之人,亦皆黑夜驰归赴战。余尝问之乐人:“既不在家,何必强与危险?”则咸谓:“祖若父为某次阵亡,或谓兄若弟为某次死难,今日斗局已成,是吾报仇机会,安肯失之耶?”其敌忾之壮,可想见矣。 王叶两姓仇雠既深,已无联姻之事,其习尚亦颇注重勇武。观其学习拳术,锻炼青年,从不稍忽。遇有诞子之家,族人皆以该户得添一刀之语为最上贺词。盖男子满十五岁,即有荷戈之义务,该户即当添置一刀,甚至有醵铁以为贺仪者。苟欲调查该处人口,入门而数其刀,即可得最确之数。以衅端之开,从无一定,即无一日不在戒严之中,不得不时时戒备之。 军器除刀矛外,亦有旧式大炮,以备抵御冲锋。每次临阵,必有一二舍身劫炮之人,于两军相近之时,冲入敌阵,以移动其射击之方向。该阵陡失抵御之力,而冲锋掩至,安得不败耶?故其战时,往往借一二之生命,以制全胜也。得胜之后,对于败北者,不徒待之如俘虏,尤必袭入该村,杀其妇孺,毁其庐舍,填塞其井,铲尽其苗。偶或败北,则全村为墟,故械斗之先,非将妇孺子女及动产预迁邻村不可,其惨无人理,可谓极矣。 战斗终局,县官例应下乡检验,勒交真凶。村人则待判定论抵几人,乃至祠中招人替罪,替罪人之抚恤,例定三百元。村中无业之人,无不争先投报,往往有限于定额,不克遂愿。而扼腕不置者,盖该乡勇武既相习成风,自然轻视生命,谓慷慨替死荣名也。三百元之抚恤,厚利也。泰山欤,鸿毛欤,彼固自有轩轾矣。 历来战斗,往往王胜叶败,而乡音读王如羊,以叶为植物之叶。羊当以叶为食,故叶恒不能胜王,不知王姓实处最险之地。王村周围,除叶姓人,其他各姓,亦多与王不睦。王姓适居各村之中央,一朝失败,势必楚歌四面,适成众矢之的。不如叶姓地处边陬,事后尚可行动自由,不假他村为门户,又可徐图恢复。故王姓实以必败之势,作沉舟之计。胜败之机,安得谓非天择耶? 对于阵亡之人,除享有家祠之祀外,尤必谋取各人战时血衣书记名号及死亡之时日,藏之祠中,俟其遗族或子若孙稍长,于伏腊之际指示之,并说明其致死之惨状,以鼓励其报仇之心,故其杀敌之思想,已养之有素,自然一发不能遏抑也。 自光绪三十年间一战之后,叶村被毁,至今犹结茅为居,元气大伤,已失反动之能力,故王姓至今亦未能一逞其凶锋。年内忽遇风灾,叶姓茅屋,多被吹坍,触景伤情,痛定思痛,恨不能背城一雪之。王姓又因大雨屋漏,军器战衣,均已潮湿,取曝于晒场。斯时适有徐姓,因窃斫王柴,被获二人,徐乃间谍于叶,谓王姓战器,均已排出,以从来战争,从未休歇如此其久,故急欲一试之。叶正以倒屋之痛恨未雪,战志遂决,幸为县知事所知,即行邀集各乡正绅驰赴两姓再四开导,一面电请军队来乡弹压,始克和平了结。否则一场恶战,又不知死亡几许矣。 [book_title]◎妒杀趣闻 江苏兴化县东乡丁家庄,有某甲者,农人子也。邻有少女,颇具姿首。甲艳之,相与目成,渐通情好,卿卿我我,互以白首为期。两姓高堂,莫喻其旨。二人又赧于自达,然以两心倾许之故,背人私誓,宁死勿渝,如是者非一日矣。近甲为母命所逼,婚于他姓,虽知邻女不可负,而亲命难违,姑曲徇之。受室以来,伉俪甚得。邻女乃大疏,女爱极生愤,使人传语于甲,谓苟得最后一面,罄此衷曲,虽死无憾。甲悯其诚,乘间诣女室。女昵与语,缠绵如故。甲乃大惑,更乞为欢。女亦弗拒,方登阳台,女忽乘甲不意,从枕旁潜出快剪,向甲胯下猛割。甲方觉痛而势已落,乃知为女所赚,负痛奔归,仆卧榻上。妻见其状,大惊,趋问所苦。甲乃泣曰:“邻女杀我,汝必为我复仇。”妻不解所谓。甲解裆示之,血满衣裤,妻乃大骇而呼。甲母闻之,疑子与新妇反目,亟趋视之。甲已惫不能语,妇亦呐呐不出口,但指甲下体以示姑。姑意其子为妇所害,遽反身入庖厨,觅得厨刀,向妇猛斫。妇方欲辩,而颈间已受重创,俄而喉断气绝。两尸横陈于室,血迹濡染殆遍。母亦不知所措,出告邻舍,谓妇杀吾子,吾已手刃妇矣。邻舍骇绝,群来探视,佥谓新妇柔顺,何遽凶暴至此?方啧啧疑诧间,而邻女挺身至,排众入室,径告甲母曰:“杀汝子者我也,奈何殃及新妇?我本办一死而为此,故来自首,请即捉我官里去。”众闻女言,骇怪莫知所云。然女终留弗去。众意稍定,乃劝甲母絷女诣官,母从之,立逮女至县城,投请法庭讯鞫。女直认不讳。甲母以误会而杀其妇,亦于庭中慷慨自承。审讯之日,观者甚众,咸谓此女风貌佳绝,固不类农家产,亦不似能操刀杀人者。床头一剪之威,非恋爱之魔力不至此,爱极而愤,愤极而杀。佛氏之所谓冤孽者,即此类欤。 [book_title]◎当年雄风何在 北京某旗人夫妇二人,有子女三人,生计极艰,时常断炊。童子无知,日夜啼哭,父母不能耐,遂萌短见。向肆中售得毒药,先受幼子幼女食,食顷果中毒死,复与长子食,子见弟妹已死,泣告曰:“儿已勿饥,不愿服。”父母不许,强灌之,不久亦死。于是夫妇二人乃双悬梁自尽。一家五口俱死非命,事极可惨。吾以是知满清入关之初厚待旗人者,正所以害旗人也,不然何至于斯? [book_title]◎岳父之重婚罪 某邑某甲之女,初嫁于乙,旋再嫁于丙。乙控于审判厅,推事竟判甲以重婚罪,已呈报大理院。现为总检察厅所发觉,以该推事不解法文,妄事判决,玷辱司法,莫此为甚。若不平反,何以服人心?已向大理院提起非常上诉矣。 [book_title]◎木偶结缡记 浦东高桥乡董孙某,世居王间桥宅之西,左近有土地庙。相传其夫人因赌,输于镇东之土地神。去春有边家宅徐姓女,因病身故。地保朱某者,向为孙佣,偶患病失音,服药无效,因召巫求祷。该巫诳说须为土地神聘娶徐女为妻,其病可愈。朱以告孙,孙遂嘱朱使巫致意该女父母,诳称夜梦神告,请伊玉成其事。女父母初则正言拒却,继闻孙一片热诚,却之恐遭孙憾,勉为允从。孙首送贺仪二十元为倡,附近愚民相继送贺,且为土地神装饰,卧房床帐,焕然一新,杀猪宰羊,掌灯结彩,行亲迎之礼,人山人海,途为之塞。噫!异矣。 [book_title]◎冷飞天之杀身祸 汉口燕喜戏园武小生冷武,亦名冷飞天,技艺颇佳,其力能敌数人。因某侦探带湖北征兵多名入园观剧,不给戏资,且争坐撕打,殴伤园丁。冷愤怒不服,卸装与斗,各兵多被击伤而去,并有一名因伤重,越日毙命。冷惧潜逃,嗣因案已隐消,复至汉卖艺,忽被军警捕去,指为党人,抄搜其宅,并无所获。经陆军审判处审讯,竟判死罪,呈奉都督指令。以冷在汉恃强,屡行不法,着押解渡汉处决,遂在汉口后城马路行刑,观者极为拥挤。冷时犹着狐裘,昏昏如醉,其妻妾皆临场痛哭。霎时钢刀一举,头已落地,妻妾争抱而哭。从此汉调班中少一名角矣。 [book_title]◎惊绝梅兰芳 张上将军之入都,江西同乡在顺治门外大街新建筑之江西会馆演剧欢迎。张顾而乐之,酒半,亲至后台觅梅兰芳等名伶闲话,且看化妆。谈次,出纸烟欲吸,而未带火柴。王蕙芳从身旁摸出一物,豁然一声,而火发荧荧。张之侍从,拔刀猛斫,蕙芳倒地,惊定大哭,盖误会也。 [book_title]◎割乳奇案 北京内左四区某巡警,拾得割下妇人大乳,血色甚鲜。警厅以为奇案,通饬各区一体严查。后悉此案真相,系手帕胡同内小药王庙地方住户王木匠(深州人)之妻,与其徒有染。王木匠颇爱其徒,佯为不知者已久。未几其妻又与隔壁铁匠店某掌柜姘识,王木匠以该妇逢人便姘,将来醋海风波,必闹大事,不如先发制人,遂将徒弟唤往秘密之处,明言:“你与师母情形,我已全然知道,你如不将直言相告,即要你的命。”其徒骇甚,跪地求饶。王木匠云:“你能将师母乳割下,我便饶你。”其徒应允,旋即直入师母房,出其不意,将一乳割去,抛弃门外而去。该妇痛极,不久毙命。迨王木匠回家,知系其徒所为,即随便收殓了事。现因警厅切实调查此案,王木匠只得向警厅据实陈明,并云其徒已往他处,请从宽免究。惟该妇人之母家,仍请严拿凶犯耳。 [book_title]◎风雨话金陵 秦淮妓女,当年繁盛时,至多不满三百人,近来已有五百七八十人。从前多属扬妓,间有苏帮。近来则大多数为本地人,下关妓女最多时百数十人,近来亦满四百人。其情形与秦淮同向来妓女以歌曲擅长,近则以曾在女校肄业稍有程度者为占优胜。现在下关英商和记洋行鸡鹉鸭厂招收女工四百人,城内利柞民绸工厂招收女工五百人。说者谓己入火坑之妓女,虽未必尽能将其拔出,而未入火坑者,未始不可博取工资,聊作糊口之计。今日土着新妓女,皆宁乱后迫于饥寒之所致,偶入花丛一询家世,有不忍闻者。 都督府府门前,禁止行人车马,民政府则严查出入。下关车站,由警厅特分设男女检查所,各城门则稽查搜检。在官府为保卫商民起见,而作此严密防备之举市面,因此影响愈形冷落。据南京日行报纸所载,下关检查所于旅客行囊中检得临时政府之伟人现已为党人者之像片,因即拘其有此像片之人。又西门某妇购猪肉,向人曾作有钱不如食肉,未知时事如何之语,而遂为警察拘执。又造币厂工人,因放工午膳,闻上工汽笛声,急行入厂,途中为警察干涉,以其趋行于市,有惑人心。此外有因见枪毙乱党而谓从前曾识此人致为拘捕者,有住房从前曾租与宁乱前党人住宅致被嫌疑者。沪宁火车往来旅客中,妇女经女检查所之官媒婆满身摸索,流氓从旁调笑者不一而足。人民日处危疑之境,无不痛恨造谣者,致良民无安居乐业之一日。 自创办公典以来,逐日典质之人,不下数千。其中以能质钱一角之衣物为多,能质一元以上之户,百不得一。现因拥挤不开,特另分设数柜,并另择地开分典。无日无时,无人满之患。—贷济处仅有资本四万元,哀求借款者,不下万人。上次赈抚局借出之款,现届还期,无从追款。社会生计艰苦,已达极点。街市中之人力车夫,逐逐途人,强求乘坐,小本贸易者,提篮兜揽生意,寓一种依恋恳切之情,于急迫之中。当年繁盛街市,今则行人寥落,无复有毂击肩摩之象。商店无本进货,应有货物,多不齐备,咸具有尽卖底货之景况。高大屋宇,多已锁闭。军府各级军官警察厅全体警官巡士,初来自北省,眷属均未南迁。省公署自省长、司长、科长以至各项人员,俱未移家南京,而宁人中之巨绅富户,迁出他埠,仍未来归,以至华屋皆空,市面冷落。元气既伤,商业难复,加以匪徒煽惑,军警戒严,风声鹤唳,尤于谋生计之贫民加增困难。阴历新年时,忽然增设髦儿戏电影戏书寓茶园多家,不一月,全行闭歇,只剩庆乐一家。该园虽演戏如故,逐日收入不敷开销,支持匪易。酒馆生意甚旺,盖军警政界人员,家不在宁者多,是以假酒馆以作宦游之酬应。茶馆座亦常满,因赋闲人多,家居岑寂,致征逐于茶寮,亦无聊已极。旅馆亦甚兴旺,惟一阅其住客日簿,无非政界人物,见都督者,见省长者,见某厅某局某所长者,或图事,或访友,比比皆是。而欲求一行商坐贾为贸易而来者,竟不可得。惟有一事为宁乱前所未见,每日下午三时后,沪报入城,各分馆门前蜂聚数百人,途为之塞,皆贩卖报纸者。一经夺得报纸到手,狂奔于市,高呼当日某报,以图争先出售,而博取余利,以资赡养。不但白叟黄童恃此为生活,且有妇人焉。查询分馆,每日贩报者,合计在三百人以上。以一家三口计之,则南京一隅借以养活者,不下千人也。以上所述,皆二次革命后南京状况。 [book_title]◎毛丫头殒命记 苏垣盘门外苏经丝厂,剥茧女工孔氏,有螟蛉女名毛丫头者,在车间打盆。毛丫头素性贪懒,时常不肯上工。故孔氏平日素不满意,时加殴打,逼令到厂。一日,毛丫头又不肯做工,三次下楼,被其母孔氏殴打三次,并拖其上工。岂知毛丫头素来身体薄弱,内部本已成病,今又被母殴打数次,天气又正酷热,致上楼后,忽发痧症,热闭神昏。管车人叶姓见之,即时唤同其母多方施治。毛丫头虽渐苏醒,而尚不能行动。孔氏见此情形,顿生异念,不肯将毛丫头领回,希图讹为叶殴所致,其痧症则指为重伤,借端吵闹,当即报警局将毛丫头送至阊门回春医院医治。警局因该家属吵扰不已,当即转移吴县知事,判将叶姓管押,听候查明核办。乃该家属又将毛丫头抬至丝厂,当由二区巡官派警勒令抬回家中,由叶姓管车家属请成西医诊治,又请回春医院顾许各医士逐日诊治。无如毛丫头发痧后,又复误食冰水,至热入心胞,难以透出,虽多方医治,终难见效,竟以身死。其母孔氏,强横异常,到厂不问情由,将厂中厅上陈设桌椅等物,捣毁不少。当由巡警劝阻,旋报经吴县知事派司法官翟君莅验,由检验吏验毕喝报,委系发痧,热入心胞身死,尸属人等坚执有伤,要求复验。人多声杂,势甚汹汹,翟司法官当场开导一番而散。 [book_title]◎天然戏 北京提倡内国公债会,特约通俗教育会诸君,在前门外东珠市口三里河织云公所开演内国公债天然戏。志之于下: (一)会场之盛况 会场一切陈设布置,均经先期逐细设备。午间十二时以前,来宾到场者,已甚为踊跃,络绎不绝。开幕后,来者益众,会场至不能容,约计二千人之谱。各界重要人物,到者甚伙,不胜列举,并有西洋男女来宾各数人。戏台上所悬之幕(系《京津时报》《民视报》《国华报》《黄钟日报》四社所赠),绘画工致,大书特书“通俗教育会天然戏开幕”、“民国三年内国公债纪念”等字样。男宾席设于楼下,女宾席设于楼上。来宾到会由招待员分别招待,男招待员佩蓝花,女招待员佩红花,以为标识。沿楼栏杆之下,除揭示此戏各幕标题外,并悬挂内国公债票(罩于玻璃镜内)。每种数张,以唤起众人之注意,并分赠来宾以此戏说明书,人手一册,以资考镜。演戏时,每一幕毕,辄奏军乐,甚为铿锵悦耳(此项军乐系步军统领衙门军乐队到场担任)。此戏将演毕时,并先用镁光摄一影云。 (二)开幕之报告 将开幕时,先奏乐歌,继由提倡内国公债会代表康君登台报告演戏之主要旨趣,曰:“今日本会约议北京通俗教育会诸君演内国公债天然戏。此种戏剧,在东西各国,最为流行,实为开通社会唯一之利器。比较演说会及其他方法,皆易于感动。此次提倡内国公债,承通俗教育会诸君,不惜牺牲色相,排演此剧,劝导社会,使尽人皆知内债之利,以期踊跃乐输。不独此次发行一千六百万元之内债,可望指日告成,即将来国家亦可有脱离借债生活之一日,故此种天然戏之作用,虽在开通社会,而其影响所及国家前途,亦蒙其福。况演戏诸君,皆北京教育界知名之士,效生公之说法,冀顽石之点头。吾辈来观此剧,须知此剧之特色。今当开幕以前,鄙人先为诸君一言。第一须知此剧之精神,在一方面唤醒人民之爱国心,一方面更引起人民之储蓄心,使普通社会,皆知内债一事,不但有利于国家,抑且有利于个人;第二须知此种戏剧,与寻常新戏旧戏皆大不相同,乃社会上一种公共之教师。吾辈今日来此,谓之为观剧亦可,谓之为听讲,亦无不可,万不可以寻常戏曲等观也。今日开演此剧,因限于地势,人数不能太多,故预备之入场券,于数日以前,即行分散殆尽。各界诸君,未能领到入场券者,实繁有徒,本会十分抱歉。尚拟约请通俗教育会诸君,订期择一宽阔之地,续演一次,临时再行布告。今日男女来宾到会者甚多,其热心亦至可感佩。本应将本会进行事件略为报告,因时间不早,天然戏已将开幕,故不多赘。”康君报告毕,由刘葆初君演说。其大意系借北京社会上之朋友会以喻内国公债,发挥亦甚为透澈,情辩滔滔,闻者动容。刘君演说蒇事,此人人注意之内国公债天然戏,于是开幕矣。 (三)此戏之特色 天然戏感人于微,入人最深,实为社会教育一重要部份,为效甚大。通俗教育会诸君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