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满宫残照记 [book_author]秦翰才 [book_date]近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历史传记,史学,笔记,完结 [book_length]90170 [book_dec]1946年4月26日,秦翰才回到上海,结束了他长达八年半的征途,并接任中国纺织机械公司职务。在与家人欢度团聚短短的一周后,他又立即投入写作。他利用公余的分秒时间,在两个月内完成了有关溥仪的著作。秦翰才在前言中写道:“我五游满宫,都在下午三时左右。其地在市尘之外,积雪笼罩了一切,车马之声几绝,鸡犬之声无闻,固已寂寥如墟墓。其时又值冬天晷短,西边黯淡的斜日,格外映出一片凄凉景色。这些都正是象征了满洲国的末日,所以这书也就叫做《满宫残照记》了。”该书于1947年出版,在时隔四十年后由长沙岳麓书社重印。 [book_img]Z_6646.jpg [book_title]●一、读罢《宣统政记》 民三十四年(一九四五)十一月三日,我第一次到长春(满洲国的首都,叫做新京),二十二日匆匆回北平,大好光阴闲里过,所见到的只是到处挂着苏联国旗和红布标语之类,听到的只是一片“上高”之声(苏联盟友说“顶好”,国人随口效之),此外可说一无所得。三十五年(一九四六)一月二十四日,我第二次到长春,因为仍闲着没事,买了一部(宣统政记)来读。其时(一九○九~一九一一)清政府正积极经营东三省,练新兵,造武器,筑铁路,开海港。这位宣统帝,便是后来做满洲国傀儡的溥仪;而第一位的满洲国务总理郑孝胥,也曾在当初参加这种经营工作。抚今追昔,温故知新,实在不胜感慨之至。(政记)读完,听到满洲宫廷开放,先去逛了一次。又从朋友处见到溥仪收藏的图书字画目录、溥仪弟妹的家信,还有许多从宫中流出的文物珍玩。于是动了一个给溥仪的一人一家写成一本书的念头,也就作为一种客中的消遣。接着便认真搜集资料。不料三月二十二日又匆匆离开长春。在锦州住了两夜,二十四日到山海关,登关认看关下的满洲国界(按:民二十二年[一九三三]五月三十一日塘沽停战协定成立,次年一月一日,日本便硬把原属河北省临榆县的第一区和第五区──城东区域──划归满洲国,列入奉天省的绥中县)。二十五日到北平,令人想起溥仪做宣统帝时的禁城。三月六日到天津,又令人想起这是溥仪做过寓公的旧地。二十四日回抵上海,溯从民二十六年(一九三七)十月开始飘流到后方,离家实已八年有半。过了一个多月,终于把这书写成,而回首长春,又经过了一个沧桑之变。 现在先说这书所据的材料的来源。 第一,是实地调查所得: 三十五年(一九四六)二月五日 在满宫(一般人叫做宫内府)。 二月七日 在满宫。 二月二十二日 在满宫。 三月二日 在满宫。 三月五日 在满宫。 三月十四日 访般若寺明贤贵妃殡宫。 三月六日 过杏花村新宫基址。 以上除二月二十一日和三月十四日外,都是和许大卢君新民同行。三月初旬路过天津,又在旧日本租界认看溥仪所住过的地方和他所有的房产。 第二,是人物访问所得: 一位最后任的宫内府某处处长。 一位侍从武官。 三位宫内府中级属官,其中一位曾调在内廷司房做事。 两位曾和宫中有往来的商人。 此外还托人访问了两位溥仪的懿亲。在北平时,又托人访问了两位溥仪的宗人。他们的姓名,或许不乐意在我这本书上公开发表,所以我就不说。 第三,是记录征取所得: △书籍簿四本 第一册总目,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五月十五日止。第二、三、四册细目,另第二册一本 △御笔手卷册页挂轴簿一本 手卷二十号,康德八年(一九四一)八月二十六日止。册页十三号,康德九年(一九四二)一月二十七日止。挂轴一百十号,康德七年(一九四○)九月二十三日止。 △新旧手卷册页挂轴簿一本 手卷新七号,康德六年(一九三九)二月二十八日止;旧五十五号,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一月二十六日止。册页新二十二号,康德九年(一九四二)九月十四日止;旧十六号,康德八年(一九四一)一月二十三日止。挂轴新九十七号,康德十一年(一九四四)十二月三十日止;旧三十二号,康德八年(一九四一)十月六日止。 △日本手卷册页挂轴簿一本 手卷三十号,康德五年(一九三八)十二月十四日止。册页二十二号,康德九年(一九四二)九月十四日止。挂轴九十九号,康德九年(一九四二)三月四日止。 △装钉报本簿一本 大同元年(一九三二)五月份至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七月份。 △主子银器簿记一本 上字银器号四十一号,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七月十九日止。 △银器金器簿一本 银器一百二十二号,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二月五日止。金器三号。 △如意簿一本 九十九号,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二月五日止。 △陈设簿一本 三百六十九号,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五月二十四日止。 △衣料簿记(主上)一本 五百七十六号,大同元年(一九三二)十二月 十五日至康德五年(一九三八)四月二十九日。 △被褥枕簿一本 被褥四十八号,康德八年(一九四一)七月三十日止。枕十六号,康德十年(一九四三)八月二十八日止。 △围巾皮带手绢手套袜子裤衩簿一本 围巾,康德七年(一九四○)十二月八日止。皮带,康德十年(一九四三)七月二十二日止。手绢,康德二年(一九三五)十一月二十一日止。手套,康德九年(一九四二)二月二十七日止。袜子,康德十年(一九四三)九月十七日止。裤衩,康德七年(一九四○)八月二十二日止。 △地毯靠垫簿一本 地毯五十二号,康德五年(一九三八)十月十八日止。靠垫五十四号,康德八年(一九四一)九月二十七日止。 △另一本 地毯五十一号,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三月十七日止。靠垫五十四号,康德九年(一九四二)六月五日止。 △手杖弓箭簿一本 手杖二十四号,康德二年(一九三五)九月二十一日止。弓箭五号,康德二年(一九三五)八月十日止。 △另一本 手杖二十三号,无弓矢。 △话匣及无线电簿一本 话匣,康德五年(一九三八)十一月二十六日止。 △运动具玩物簿一本 运动具三十二号,康德六年(一九三九)十月十七日止。玩具九十号,康德七年(一九四○)九月二十六日止。 △像片玻璃版簿二本 一二,康德八年(一九四一)三月止。八时,康德五年(一九三八)四月一日止。六时,四时,胶片,康德三年(一九三六)十月止,接第二册,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二月二十七日止。 △另第二册一本 胶片,康德三年(一九三六)十二月止。 △杂物纪念章电灯簿一本杂物二百五十七号,康德十一年(一九四四)九月一日止。纪念章二十号。电灯二十六号,康德元年(一九三四)十月九日止。 △药品簿一本 康德八年(一九四一)四月十一日止。行邸原存物品清册一本二百八十三款。 △眼镜簿一本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三月八日止。 △记事簿一本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九月八日至三年(一九三六)五月九日。 △又一本 康德十年(一九四三)一月三日至十二年(一九四五)八月十日。 △传差草记第十八册一本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五日至二十七日。 △天气晴雨簿一本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一月一日至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九日。 △上传赏罚簿第三册一本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十二月二十八日至三年(一九三六)八月一日。 △进奉簿一本 大同元年(一九三二)七月五日至二年(一九三三)一月十六日。 △又一本 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五月十五日至二年(一九三五)五月十七日。 △收信簿一本 康德元年(一九三四)六月十三日至五年(一九三八)六月六日。 △收信检查簿一本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九月十四日至十月十二日。 △签名簿一本(掌礼处集)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至七年(一九四○)。 △访日宣诏纪念日参贺签名册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 △上用出入银钱流水账一本 大同元年(一九三二)五月二十八日至八月十三日。 △内廷汇款簿一本 康德七年(一九四○)七月十七日至康德十年(一九四三)三月。 △膳房日用簿第七册一本 康德元年(一九三四)十二月一日至二年(一九三五)三月三十一日。 △又第十三册一本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六月至八月三十日。 又第十八册一本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七月十一日至十月十日。 △洋膳房日用簿第二十册一本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九月十一日至十二月三十日。 △细流水帐一本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七月十六日至六年(一九三九)九月十日。 △净存内用收据粘存簿第一册一本 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七月十二日至二年(一九三五)三月。 △近侍处日记一本 康德六年(一九三九)元旦至十四日。附壬午(康德九年[一九四二]十二月二十二日)至甲申(康德十一年[一九四四]十二月三十日)祭祀记录。 △溥佳日记一本 康德七年(一九四○)。 △溥佳妻日记二本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六年(一九三九)。 △毓崇日记一本(内有裁去的) 康德七年(一九四○)。 △毓瞻日记一本 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 △溥杰三格格润麒信第四册、第十册二本 大同二年(一九三三)七月至十月。康德三年(一九三六)十月至四年(一九三七)五月。 △溥修信第一册一本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三月至十一年(一九四四)六月。 △内廷司房函电稿粘存簿二本 康德七年(一九四○)五月五日至八年(一九四一)七月十三日。八年(一九四一)七月十一日至九年(一九四二)十一月二十一日。 其他零星案卷和刊印书册,将在后文引证时分别注明,这里不及逐一备载。这些记录,都就在长春摘抄(错误脱落的字句,都照旧不改,保存真相)。其时我住满炭大楼四○○号,后移四○七号,及动身到锦州,因飞机限制携带东西,只好留在四○七号。此刻已存亡莫卜。这座满炭大楼,曾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东北行营所在,也曾是中国共产党东北政治局所在。 再说,这本书大部分是于北平和天津削稿。北平是在钱粮胡同九号,传说川岛芳子曾在那里住过;天津是在铁路招待所三号,这原是一家日本旅馆,叫做橘庄。雪泥鸿爪,也值得一记。 如上所说,我写这本书的动机,只预备记述溥仪一人一家之事。所以关于满洲国政治问题,避去不谈。也因为这是范围太大了,不知从何说起,而在我也没有兴趣。然而光是溥仪一人一家之事,因限于手头所有材料,也不过一鳞一爪罢了。 记述溥仪的书,就我所知,有英人庄士敦(Johnston)所作《Twilight inForbidden City》;美人德菱郡主(满族女子嫁与美国人)所作《亨利溥仪传》(良友译印本);到满洲国后,先有胡嗣瑗的《执政起居恭纪》,沈瑞麟的《今上起居恭纪》、《皇上乾德恭纪》,更把这三篇再加上张景惠所作广播词和林出贤次郎所作记事,合印一书,叫做《今上圣德记述纂要》;又有日本人中保与作所作《满洲国皇帝》;满洲国倒后,则有《裕仁与溥仪》一书。我于以上各书,除庄士敦所作没有寓目外,都曾看过。但这本书几全凭我所得材料写成。 满洲国是伪组织,大同和康德是伪年号,溥仪是伪执政、伪皇帝,郑孝胥之流也是汉奸,是叛逆。人们在文字上的表示,照例冠上“伪”、“逆”等字样,或在他们名称上加上一个符号。但我写这本书,为求行文的便利,就没有来这一套。好在他们的奸伪叛逆,早被认定,更没有再加形容的必要。 我五游满宫,都在下午三时左右。其地在市廛之外,积雪笼罩了一切,车马之迹几绝,鸡犬之声无闻,固已寂寥如墟墓。其时又值冬天晷短,西边黯淡的斜日,格外映出一片凄凉景色。这些都正是象征了满洲国的末日,所以这书也就叫做《满宫残照记》了。 [book_title]●二、满洲的老祖宗 满洲的老祖宗的来历,是一个神话。《清文献通考》和《东华录》都有记载。有一部小说叫做《福昭创业记》的,那首回“朱果征祥,三仙绵奕叶”,便是描写这一个神话,现在把他抄在下面: 却说满洲第一大山,名曰长白。高二百余里,绵亘干余里。其龙脉一支至兴京;一支至旅顺,越海伏行,直到山东境界,和泰山连为一气。这样大山,自然钟灵毓秀,足以产生伟大英雄。山之周围皆为茂密森林,参天翳日,山上积雪终年不化。可是最奇怪的,山上有一湖,水清洁异常,名曰布勒瑚里湖,俗曰天池。这天池地方,在当时是人迹罕到的地方,池上不时有神仙往来。也不知是什幺时代,天池之上,忽然自天降下三位天女,是姊妹三人:长曰恩古伦,次曰正古伦,季曰佛库伦。三女来踪虽不可知,但按神话讲起来,一定不是偶然的事。他们和吾们脑筋中所想象的神仙不一样。她们每人都有极其健康的体格,庄严富丽的相貌。她们赤着自然的天足,穿着自织的衣裳,拖着又黑又长的头发,戴着山上采集的花冠。她们姊妹在长白山中,不知住了若干年,每日乘云御风,遨游嬉戏,并且时时在天池游泳,说不尽逍遥自在。这日,她们正在天池中澡浴,忽见飞来一双神鹊,衔着一枚朱果,飞到岸边,把朱果置于季女佛库伦的衣上。那神鹊完了它的使命,便飞鸣而去。这时佛库伦见了那鲜美的朱果,便连忙由池内泳到岸边取了朱果,天香扑鼻,不觉放入口中,一吞而下。那里知道自从佛库伦吞了这枚朱果,她的身子却一天比一天重起来,她十分惊惧,因为她们是仙人,飞升自在,如今身子痴重,好像有了娠孕,岂不要坠落凡尘?没法子,只得把吞果有娠之事,告之恩古伦和正古伦二位姊姊。她二人见说,心里早已明白,因向佛库伦安慰道:“无忧,吾等皆仙人,此天授尔孕,俟分娩后,再图相聚。”从此佛库伦独在山中,未几产一男,生而能言,体貌奇异。佛库伦加意抚养,及至长大成人,真是亭亭一表,伟然丈夫。佛库伦因把朱果受娠之事,向儿子说了一遍,并且说:“汝姓爱新觉罗,名布库哩雍顺。天生汝以定乱国,其往治之。”嘱告已毕,遂把布库哩雍顺引至一河,早已备妥一小舟,使乘之曰:“汝顺流而下,自有人迎汝。”佛库伦遂复飞升而去。雍顺坐在舟中,听其自行,卒至一地,乃弃舟登岸,折柳及蒿以为坐具,已乃端坐其上。这时,此地有三大姓,彼此争为雄长,天天打仗,没有安宁日子,人民甚以为苦,总想得一能人平定乱事,以为共主。这日,忽有人到河边取水,瞥见雍顺相貌堂堂,人物出众,大惊,跑去归告族人曰:“汝等不必再捣乱了,方才我到河边取水,见一男子相貌非凡,一定不是寻常人,也许天生此人,造福百姓,快去看看吧!”众人见说,连忙跑到河边去看,大家一见之下,也以为奇,因问曰:“兀那汉子那里来的?这里一向不见有你。”布库哩雍顺答曰:“我天女所生天男,天生我以定汝等之乱。”众见说,相信雍顺非凡人,必有来历,因为天池神女,众所熟闻;再说雍顺相貌不俗,必是天生豪杰。当下众人商议:“我等兵连祸结,始终没甚头绪,如今天降圣人,我等当迎为国主,从此息争,不亦善乎?”众从之。于是众人把雍顺举起欢呼,迎到家中,妻以女,奉为贝勒。从此三姓之人再不打仗,大家皆听雍顺号令。雍顺既然坐了国主,遂以长白山北俄朵里城为定居,创立章程,教民耕种射猎之法。时有一种怪兽,名为马虎,为害牧畜小儿,雍顺以苦矢射杀之,民益感德。满洲之始基,实肇于此。 从雍顺起,不知经过了多少年,到孟特穆,移居萨浒河赫图阿喇城,才稍有真实历史可考。从孟特穆起,又传了四代到努尔哈赤,五代到皇太极,移居沈阳,才奠定了一个皇朝的基业。努尔哈赤死后,葬福陵;皇太极死后,葬昭陵。那部《福昭创业记》,便是记述他们父子两代力征经营的事迹,截至吴三桂乞师、满洲兵入关为止。在皇太极的儿子手中,便灭亡了明朝而建立了清朝的天下,这就是顺治皇帝。溥仪做宣统帝时,则是从顺治以下的第十位皇帝。现在把清朝历代皇帝做成下面一个简表(参照《星源集庆》)。 从顺治入关到宣统逊位,统共享国二百六十八年(一六四四~一九一二),而溥仪在位只有三年,可说短之又短。道光帝以前列帝都是子女很多,咸丰帝以后就不然了。咸丰帝名为二子,实则一子早殇,只有一子;名为一女,实则系抚养恭亲王奕所生,自己没有女儿。接着同治帝和光绪帝都子女全无,溥仪也还没有子女。而清朝国势的衰落,也就从咸丰帝开始,到溥仪更不能支持了。 〖帝号〗肇祖原皇帝 〖陵名〗永陵 〖名讳〗孟特穆 〖后数〗一 〖子女〗二子 〖帝号〗兴祖直皇帝 〖陵名〗永陵 〖名讳〗福满 〖前帝之第几子〗第一子充善之第三子锡宝齐篇古之子 〖后数〗一 〖子女〗六子 〖帝号〗景祖翼皇帝 〖陵名〗永陵 〖名讳〗觉昌安 〖前帝之第几子〗第四子 〖后数〗一 〖子女〗五子 〖帝号〗显祖宣皇帝 〖陵名〗永陵 〖名讳〗塔克世 〖前帝之第几子〗第四子 〖后数〗一 〖妃数〗一 〖子女〗五子一女 〖帝号〗太祖高皇帝 〖陵名〗福陵 〖名讳〗努尔哈赤 〖年号〗天命天聪 〖前帝之第几子〗第一子 〖在位年数〗一一 〖享年岁数〗六八 〖后数〗一〖妃数〗一三 〖子女〗十六子八女 〖帝号〗太宗文皇帝 〖陵名〗昭陵 〖名讳〗皇太极 〖年号〗崇德 〖前帝之第几子〗第八子 〖在位年数〗一七 〖享年岁数〗五二 〖后数〗二〖妃数〗一三 〖子女〗十一子十四女 〖帝号〗世祖章皇帝 〖陵名〗孝陵 〖名讳〗福临 〖年号〗顺治 〖前帝之第几子〗第九子 〖在位年数〗一八 〖享年岁数〗二四 〖后数〗三 〖妃数〗一六 〖子女〗八子六女 〖帝号〗圣祖仁皇帝 〖陵名〗景陵 〖名讳〗玄烨 〖年号〗康熙 〖前帝之第几子〗第三子 〖在位年数〗六一 〖享年岁数〗六九 〖后数〗四 〖妃数〗一九 〖嫔数〗一○ 〖贵人数〗七 〖子女〗三十五子二○女 〖帝号〗世宗宪皇帝 〖陵名〗泰陵 〖名讳〗胤祯 〖年号〗雍正 〖前帝之第几子〗第四子 〖在位年数〗十三 〖享年岁数〗五八 〖后数〗二 〖妃数〗五 〖嫔数〗一 〖贵人数〗一 〖子女〗一○子四女 〖帝号〗高宗纯皇帝 〖陵名〗裕陵 〖名讳〗弘历 〖年号〗乾隆 〖前帝之第几子〗第四子 〖在位年数〗六十 〖享年岁数〗八九 〖后数〗三 〖妃数〗十七 〖嫔数〗六 〖贵人数〗三 〖子女〗一七子一○女 〖帝号〗仁宗睿皇帝 〖陵名〗昌陵 〖名讳〗琰 〖年号〗嘉庆 〖前帝之第几子〗第十五子 〖在位年数〗二五 〖享年岁数〗六一 〖后数〗二〖妃数〗六 〖嫔数〗六 〖贵人数〗一 〖子女〗五子九女 〖帝号〗宣宗成皇帝 〖陵名〗慕陵 〖名讳〗宁 〖年号〗道光 〖前帝之第几子〗第二子 〖在位年数〗三○ 〖享年岁数〗六九 〖后数〗四 〖妃数〗八 〖嫔数〗四 〖贵人数〗四 〖子女〗九子一○女 〖帝号〗文宗显皇帝 〖陵名〗定陵 〖名讳〗奕讠宁 〖年号〗咸丰 〖前帝之第几子〗第四子 〖在位年数〗一一 〖享年岁数〗三一 〖后数〗三〖妃数〗八 〖嫔数〗五 〖子女〗二子一女 〖帝号〗穆宗毅皇帝 〖陵名〗惠陵 〖名讳〗载淳 〖年号〗同治 〖前帝之第几子〗第一子 〖在位年数〗一三 〖享年岁数〗一九 〖后数〗一 〖妃数〗四 〖帝号〗德宗景皇帝 〖陵名〗崇陵 〖名讳〗载┟ 〖年号〗光绪 〖前帝之第几子〗宣宗第七子奕讠之第二子 〖在位年数〗三四 〖享年岁数〗三八〖后数〗一 〖妃数〗二 〖帝号〗宣统帝 〖名讳〗溥仪 〖年号〗宣统 〖前帝之第几子〗宣宗第七子奕讠之第五子载沣之第一子 〖在位年数〗三 〖后数〗一 〖妃数〗一〖贵人数〗二 [book_title]●三、道光皇帝的一支 溥仪是道光帝的曾孙。原来道光帝生九子,第四于是咸丰帝。咸串帝的儿子便是同治帝。同治帝死时没有儿子,由道光帝第七子醇贤亲王奕的第二子载┟继统,便是光绪帝。光绪帝死时也没有儿子,更由醇贤亲王的第五子载沣的第一子溥仪继统,便是宣统帝。所以溥仪是同治帝的承继子,也是光绪帝的兼桃子。现在把道光帝一支的子孙,做成下面一个简表(原表是友人在长春宫中拾得,本名“宣宗成皇帝位下王贝勒等辈分简表”。表中没有咸丰帝、同治帝、光绪帝和溥仪,因为照清朝玉牒成规,皇帝别成一系,不和诸皇于并列。现在由我另外添入,以求完备。又表中原注有“红名”字样,照清朝玉牒成规,其人活在的用红笔书名,原表全用墨笔写成,故别注“红名”字样,表示其人还活在。但原表没有记明系于何年月日编制,到我写成这书时,必已另有许多生死,像恭亲王溥伟,我就知道他已死,不应更注“红名”,但无从逐一详考,故一仍其旧)。在这一个表中的人,有一部分,吾们将见他们在后文陆续出场,所以他们的世系也值得注意一下。 第一子〖多罗隐志郡王〗奕纬 承继子〖郡王衔多罗恭勤贝勒〗载治 第四子〖贝勒衔固山贝子〗溥伦三子 第一子〖袭奉恩镇国公〗毓博(红名) 第二子毓康(红名) 第三子毓崇(红名) 第一子恒卣(红名) 第五子〖不入八分辅国公衔镇国府军〗溥侗(红名)二子 第一子毓岚(红名) 第二子毓夔(红名) 第二子〖多罗顺和郡王〗奕纲(无嗣) 第三子〖多罗慧质郡王〗奕继(无嗣) 第四子〖文宗显皇帝〗奕讠宁 第一子〖穆宗毅皇帝〗载淳 第二子〖追封多罗悯郡王〗(未命名) 第五子〖和硕勤亲王〗奕讠宗(出继仁宗第三房和硕恺恪亲王绵恺为嗣) 第一子〖已革郡王衔多罗贝勒〗载濂 第一子〖头品顶戴〗溥(二子) 第一子毓岱红名 第二子毓红名 第一子〖头品顶戴溥修〗(红名)一子 第一子毓攵红名 第二子〖已革端郡王〗载漪 第一子〖头品顶戴一等镇国将军〗溥亻巽六子 第一子毓安(红名) 第二子毓[1234](红名) 第三子毓岳(红名) 第四子毓岫(红名) 第五子毓嵘(红名) 第六子毓寿(红名) 第二子〖入八分公衔俸〗溥亻隽(红名) 第一子毓巍红名 第二子毓岭 第三子〖已革辅国公〗载澜 第二子〖头品顶戴〗溥倬 第三子毓峻(红名) 第八子毓岭(红名) 第五子溥信 第六子溥俭(红名) 第四子〖多罗贝勒〗载瀛 第五子〖固山贝子〗溥涧(红名) 第八子溥佐红名 第五子〖不入八分辅国公衔镇国将军〗载津 第一子〖辅国将军〗溥红名 第六子〖恭忠亲王〗奕 第一子〖郡王衔多罗果敏贝勒〗载激 承继子〖和硕恭亲王〗溥伟(红名)五子 第一子毓嶙 第二子毓ヴ(红名) 第三子毓詹(红名) 第四子毓{山律}(红名) 第五子毓嵘(红名) 第二子〖已革郡王衔多罗贝勒〗载滢 第二子溥儒(红名) 第一子毓{山立}(红名) 第二子毓岑(红名) 第三子溥亻惠(红名) 第一子毓岭(红名) 第七子〖和硕醇贤亲王〗奕讠 第二子〖德宗景皇帝〗载┟ 第五子〖和硕醇亲王〗载沣(红名) 第一子宣统帝溥仪(红名) 第二子溥杰(红名) 第三子溥任(红名) 第六子〖郡王衔多罗贝勒载洵〗(出继仁宗第四子和硕瑞(红名)怀亲王绵忻第一子奕沫)一子 第一子溥恍(红名) 第八子〖钟端郡王〗奕诒 承继子〖郡王衔多罗贝勒载涛〗(醇贤亲王红名第七子)五子 第一子(未命名) 第二子溥佳(红名)二子 第一子毓峤 第二子毓(红名) 第三子溥亻安(红名) 第四子溥伸 第五子溥僖(红名) 第九子〖亲王衔多罗孚敬郡王〗奕讠惠 承继孙〖固山贝子〗溥忻〖和硕勤亲王第四(红名)子载流之第一子〗一子 第一子毓泉(红名) 溥仪怎样被选为嗣皇帝呢?说来话长了。安徽徽宁太广道惠徵有一个女儿被选入宫,得咸丰帝的宠幸,生子为同治帝,这便是以后当国四十八年(一八六一~一九○八)的慈禧太后。慈禧太后的妹子,嫁与醇贤亲王奕讠为福晋。同治帝死时既没有儿子,他便把这位福晋所生的儿子载┟,做了光绪帝,这是他的姨甥了。后来慈禧太后又把他弟弟都统桂祥的女儿,做了光绪帝的皇后,这是他的侄女了。再说慈禧太后在没有入宫前,有一个情人,叫做荣禄,后来官做到大学士,很得太后信任,便把他的女儿指配与醇贤亲王第五子载沣做了福晋,生子名溥仪。光绪帝死时,既又没有儿子,他老人家便选定了他做宣统帝。这是荣禄的外孙女儿,也就是他的再姨甥了。于是醇贤亲王一支出了两个皇帝,惠徵一家出了两个皇后。 因为溥仪做皇帝时,还是乳臭小儿,慈禧太后又命载沣做监国摄政王,这也是他的姨甥。辛亥(一九一一)革命发生,摄政王告退,由世续和徐世昌做溥仪的太保,负责卫护。所以选定这两位,或许为是他们的名字题得好,取其吉祥。无奈革命成功,宣统一世,到底不能“续”,不能“昌”了。 [book_title]●四、一家人 溥仪入继为宣统帝,便有五个母亲:同治帝的瑜妃(溥仪尊为敬懿皇贵太妃)、妃(溥仪尊为恭肃皇贵太妃)、晋妃(溥仪尊为荣惠皇贵太妃),光绪帝的皇后(溥仪尊为隆裕皇太后)、瑾妃(溥仪尊为端康皇贵太妃)。 就地位言,隆裕皇太后当然最尊崇,故势力最大。不过溥仪是同治帝的承继子,对于光绪帝只是兼祧子,所以在瑜、、晋三妃认为关系很深,争着要过问。隆裕皇太后死后,瑾妃也继起参加。这就是后来宫中所说的四太妃。荣惠皇贵太妃最后死,死时还传给溥仪下面一批珍物: 黄碧幺佩一件(上栓红碧幺一块,白珠结二十粒)、蓝宝石一块、翡翠背云珍珠二颗、碧玺一件、翡翠坠角一件、珊瑚豆一件、翡翠小佛头一件、黄碧玺佩一件、碧玺扇坠一件(嵌绿葫芦)、旧玉三件、珠节四颗串一件、碎珊瑚节一包、翡翠背坠五件(带珠二颗)、金钱十个(即金镑)、大清金币四个、小金锞二十二个、金条三条足三十两、小银锞二十个、小银牙锞五十个、岁岁平安二包、景泰蓝小钟一件、珐琅小钟一件(见〈陈设簿〉)。 溥仪对于本生父醇亲王载沣,很能尽其孝思。在满洲国,每月奉王爷二千元的甘旨。每逢王爷生日,必送如意一柄。王爷遇溥仪生日,也必送如意一柄。吾们从《如意簿》上,可以编成下面一张表: 王爷送溥仪 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三月一日 三镶碧玉如意一柄 二年(一九三五)二月十五日 通玉如意一柄 四年(一九三七)二月十二日 三镶青玉如意一柄 五年(一九三八)二月廿六日 三镶玉如意一柄 六年(一九三九)二月四日 三镶玉如意一柄 七年(一九四○)一月廿二日 三镶玉雕龙凤如意一柄 八年(一九四一)二月二日 三镶玉如意一柄 九年(一九四二)二月□日 三镶玉如意一柄 十年(一九四三)一月廿七日 三镶玉如意一柄 十一年(一九四四)一月廿一日 三镶玉如意一柄 十二年(一九四五)二月五日 三镶玉如意一柄 溥仪送王爷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二月七日 三镶如意一柄 五年(一九三八)二月十二日 三镶玉如意一柄 六年(一九三九)二月十日 三镶玉如意一柄 七年(一九四○)二月十日 三镶玉如意一柄 八年(一九四一)一月二十日 三镶玉如意一柄 九年(一九四二)二月三日 三镶云玉如意一柄 十年(一九四三)二月八日 三镶碧玉如意一柄 十一年(一九四四)二月十八日 通玉小如意一柄 十二年(一九四五)二月十六日 三镶玉如意一柄 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三年(一九三六)王爷送溥仪的,元年(一九三四)、二年(一九三五)、四年(一九三七)溥仪送王爷的,《如意簿》都没有记录。上表所列康德元年(一九三四)王爷送溥仪的,是从《陈设簿》抄上。想来其余年份也有送的,不过失于记录罢了。《记事簿》载康德三年(一九三六)溥仪查问送王爷礼物情形,很有趣: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二月十二日下午六点余钟,上打电话问:“送王爷物品,出帐否?收在何处?”随言:“已出帐,物品在吴长明室。”上问:“何以知在吴长明室?”随言:“出帐时,在吴长明室看物品上号码,故知。”上谕:“汝赴吴长明室,看物品还在否?”当即赴吴长明室看,物品已无,随即回司房接电言:“奴才至吴长明(室),物品已无。”上言:“无事了!”又七点馀钟,护军言:“上头叫毛永惠。”随即出去,上在楼谕:“汝叫汽车至吴长明家中,问送王爷物品收于何处?问明,回来时与楼上通电话。”随即坐汽车至吴长明家中,据云:“已交承宣课溥修矣。”回来,即与楼上三四一三八(按原文书成中国数码)通电话,上接电话谕:“汝说罢!”随言:“奴才至吴长明家中,吴长明已交承宣课交溥修。”上又谕:“不知物品现在承宣课否?”即对曰:“不知。”“汝到承宣课看看去。”即赴承宣课,见物品仍在,马延武言:“溥修令存于此。”随回,对电言:“物品仍在承宣课。”上谕:“汝赶紧与载涛送去。”由承宣课开出门条,六色物品送至大和旅馆,面交载涛。六色物品计:如意一柄,瓷碟一件,玻璃瓶一件,挂屏一件,铜花阡一对,漆匣一件。 王爷在天津有个住宅,归溥仪开支。王爷也曾到过满洲国,溥仪在西花园给王爷布置着一个卧室。 溥仪本生母,早年就死去。其时溥仪还在北平宫中,听到了母亲病重的消息,吵着要去省视。及至去看时,那知母亲早已咽了气,溥仪哭得很悲伤。自从溥仪做了皇帝,拘于皇室的规矩,母子间不能重温骨肉之情,这是一个生离死别的惨剧。 溥仪有十来个弟妹,我所考知的,是两个弟弟: 溥杰字俊之,英文名威廉姆。能做诗,绘画。和溥仪后弟润麒,同时到日本留学。其时还在天津,所以分别变姓名为金秉藩和郭继英。在宫中流出的溥杰和润麒给溥仪的信中,还有用秉藩和继英名字的,便是为此。后来又分别改用日本人姓名为清水次雄和清水武雄。他们在陆军士官学校读书,毕业后回满洲国,开始以中校资格服务。如果溥仪终于没有儿子,依照满洲帝国的《帝位继承法》,溥仪死后,溥杰该是满洲帝国第二位皇帝(〈帝位继承法〉系于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三月一日公布,第五条规定:“帝之子孙不在时,传于其兄弟及其子孙。”)。溥杰曾和唐石霞结婚,石霞字怡莹,光绪帝瑾妃之侄女。后来不欢而散。溥杰续娶一日本女子,将于以后详述。而石霞今以画名平沪间。 溥任随王爷在平津,没有到满洲国。于康德四年(一九三七)结婚。 五个妹妹: 大格格未详其闺名,嫁与润良,已故。润良为皇后之弟、润麒之兄,勋四位,侍卫官。 二格格闺名韫和,又名秉熹。嫁与郑广渊,字ㄨ鼓,是郑孝胥之孙、郑禹之子。原在英国留学,后被日人强迫改赴日本。归满洲国,任外交部科长。生有一女,名英才,据《主子银器簿记》,曾于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五月十七日赏给金镯一副、金锁一件。 三格格闺名韫颖,又名秉颢,又名莉莉,一作利利。嫁与润麒,生有一子,名宗麒。照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五月东京来信的口气,报告住入秋山病院,似又有分娩模样,但下文没有分晓。 四格格闺名韫娱,又名佛儿。嫁与赵国圻,也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归满洲国任中校,蒙古人。办理秋瑾一案的绍兴府知府贵福,便是他的父亲。 五格格闺名韫欢。嫁与万嘉熙,也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归满洲国任中校,江西人。张勋的参谋长万绳拭,便是他的父亲。 照清朝的规矩,皇帝于皇后外,可以有不拘数目的妃嫔,其等级是皇贵妃、贵妃、妃、嫔和贵人。像顺治和康熙两帝,就各有三十位妃嫔贵人。还有清朝的规矩,皇帝立后,便同时立妃嫔。溥仪是十七岁上立后的,他本人不愿更有妃嫔,他倒主张一夫一妻。因为宫中老人认为皇帝应该有妃嫔,不可违反祖宗制度,才勉强立了一妃。其后虽做了满洲国皇帝,也始终只有一个贵人。 溥仪的皇后,是内务府大臣荣源之女,姓郭博罗氏。慈禧太后的宠臣毓朗贝勒,便是皇后的外祖父。论辈份,毓朗为溥仪的侄,故皇后比溥仪要小二辈。皇后闺名鸿秋,英文名伊利沙白。中英文学问都不差,还能绘几笔画。夫妻感情原是很好,但在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以后,逐步恶化。后有抽大烟的嗜好,吾们从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七月十六日到六年(一九三九)七月十日的一本《细流水账》上,见到她前后共买益寿膏七百四十两,平均每天约吸二两。康德五年(一九三八)十月十二日,购烟斗两个,每个一元七毛,计三元四毛;灯罩一个,计二元五毛;烟钎子十三支,每支一元二毛,计十五元六毛。后的烟具,就这般购之市上,似乎很不讲究。抽大烟的,同时必吸卷烟,后也不能例外。在同一本《细流水帐》上,前后共买各种卷烟三万零四百三十支,平均每天要吸八十五支。或者说,实在后所抽大烟和卷烟没有这末多,其中给装烟的太监们揩油去的,也着实不少。不过后痼癖之深,几至终日不能下床,确是实情。据说后又害目疾,几致失明。故凡遇国家大典,后就不能参加,大家也不知道满洲国还有一位皇后。又一说,有一年冬,溥仪要借避寒为名,把后送往旅顺软禁起来,给宫内府次长入江贯一知道了。入江是日本宫内省的老吏,依他日本人的见地,认为皇帝应有皇后,皇后应和皇帝同居,坚决反对,因此没有成为事实。皇后方面当然也有表示,这可从三格格给溥仪的报告中窥见一斑: ……关于赵欣伯之妻所述后之事,详禀于左:赵妻赴日前,曾谒见后。后见彼将与分离,极悲,并托彼转告日方,请后来日养病。后云:“为什幺别人都得自由,独我不能自由?”赵妻果欲托日人请后东渡。莉极阻之,告彼:“后之地位与常人异,不自由为当然之事。如不信,请看日后亦然。”赵妻以莉语为然,想不致生出若何枝叶。彼言:“后近日多病,彼不能详知,因日人阻其见后,所以三余月来未至府请安。”莉闻此种种话,知其为人,因远而拒之。 这是大同二年(一九三三)十月间之事。又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三月七日的信说:“后放大的照片实在可怕,比前二年又变样了。隐藏起来,不给人看。”这也可见后在家庭中的情形。 溥仪到满洲后,起先每月给后一千五百元,最后加到三千元。所有伙食、仆媪工资和一切零用,都由后自己开销。而在这笔款内,后还要每月汇款给他族人恒圻津贴四十元。所以《细流水账》上载着:“康德五年(一九三八)八月三十一日,彩票一张一元。”“康德六年(一九三九)十月二十一日,彩票五张五元。”大概后也在想发财。溥仪自己吸“三五牌”等名贵香烟,而后吸的只是“粉包”等次等香烟。宫中本也有卷烟配给,但是挨不到后,要她自己在市上零买。溥仪自己饮的茶叶,是从北平大批购来,而让后每天在市上零买二两。后也不和溥仪一起进餐,由她自己备膳,每天照例买两个面包或五个包子。传说后每天要吃一百个鸡子,因为后有烟癖,每天早上老是起不来,厨房给她煮着的鸡子,一会儿冷了,便给她另煮,所以后实在只吃两个,而因冷了留下的要有九十八个。但在吾们见到的《细流水账》上,没有这—笔开支,连鸡子一个名词也难得发现。从各种簿籍上看来,溥仪和皇后也常相互送礼。如《主子银器簿》载:“大同二年(一九三三)二月七日,进万岁爷银烟盒二个,银珐琅四方抽屉盒一个,银胎日月瓶一对,绒礼帽二顶。”“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三月四日,万岁爷赏镯表一件,小银沙盒一件。”但有一件滑稽的事,据《杂物纪念章电灯簿》载:“第六十一号白玻璃铜口花插一对,康德元年(一九三四)十月十五日皇后进。康德六年(一九三九)十月二十日,赏皇后。”或许是溥仪有意和皇后过不去吧! 和皇后同时册立的淑妃,姓额尔德特氏,闺名文绣,又名惠心。皇后和她相处很好,常给她梳发,可说脱略了宫中规矩。民二十年(一九三一),淑妃突然在天津法院对于溥仪提出离婚上诉,并要求给与赡养费五万元。终于由溥仪私下托人出来关说,给了淑妃一笔财产,让她自由去。淑妃现在天津办一所小学校,自己做校长。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三月二十五日,溥仪册立他他拉氏为庆贵人,宫中却呼为“董贵人”。她是生长在北平的,那年才十八岁。溥仪很喜欢庆贵人,还请陈曾矩教他读了六年的中文书。康德九年(一九四二)八月十三日庆贵人死了,溥仪很是伤心,追封为明贤贵妃,殡宫在般若寺。我既得知还没有奉安园寝,曾到寺访问,殡宫实在藏经阁后,屋中只有一棺,棺前只有一案,灵前陈设已空无所存,极凄凉萧瑟之至。东壁有溥佳杂物一堆,寺僧指结婚照一帧道:“这就是溥佳夫妇(溥佳要存耆从弟索樾坪之妹,名溥索,号鹏云)。”两人日记,也在这里拾得。回顾西壁还有一棺,很觉骇异,读其铭,方知此中长眠人为在长春战役中牺牲之一位地下工作同志。寺僧又说:“当康德皇帝在日,这里有禁卫看守,不容闲人擅入。”方外人也不胜今昔之感了! 康德十一年(一九四四)春,溥仪又册立一位福贵人。这位贵人姓李,名玉英,年十七岁,是新京市立第一女子高等小学校的学生。家住长春二道河子,父亲在长春南关一家小饭店叫做万发园的当跑堂。一说吉冈安直见溥仪和后感情不好,庆贵人死后,宫闱寂寞,存心要给他另找一个配偶,一天便把这位女学生送进宫中,不问双方是否愿意,便算是溥仪的妃子。后来经过了几个月的教导,娴熟宫中礼数,才册立为贵人。一说是二格格和吉冈商量,合力作成的。这位贵人的父亲,由溥仪给他一笔钱去过活,不再做跑堂了。 [book_title]●五、过去的四十年 民三十四年(一九四五)八月,霹雳一声,日本投降,满洲国也就随着崩溃。这年溥仪恰是四十岁,现在就给他过去的四十年,作成一个年表(宣统三年以前月日都用阴历,中华民国元年以后月日都用阳历。满洲国正朔原也用阳历,不过溥仪生日所谓:“万寿节”和宫中各种祭祀等仍是都用阴历,故满洲国的历书也是阴阳历并载,实在格式一如清朝钦天监所颁,只在阴历月日上加上阳历罢了。再有溥仪做宣统帝,虽只在位三年,但宫中和若干满洲人或汉人中的所谓遗老,仍用宣统纪年,像毓詹日记前页印有一张纪年表,其中中华民国字样都被涂去,从中华民国元年改为宣统四年,直到大同元年为止)。 西历 中国纪年 干支 满洲年 日本纪年 年龄 大事 1906 光绪三二 丙午 明治三九 一 正月十四日诞生 1907 三三 丁未 四○ 二 1908 三四 戊申 四一 三 十月二十一日, 光绪帝(德宗)崩。 二十一日, 慈禧太皇太后 (孝钦后)崩。 十一月初九日, 即皇帝位。 1909 宣统元 已酉 四二 四 十月,葬慈禧太 皇太后于定东陵。 1910 二 庚戌 四三 五 1911 三 辛亥 四四 六 七月十八日,始典 学。八月二十日, 武昌起义。十月二 十六日,摄政王退 位。十二月二十五 日,下逊位诏。 1912 民国元 壬子 四五 大正元 七 1913 二 癸丑 二 八 十一月,葬光绪帝于 崇陵。 1914 三 甲寅 三 九 一月二十二日,隆 裕皇太后(光绪后孝 定)崩。十二月,葬 于崇陵。 1915 四 乙卯 四 一○ 1916 五 丙辰 五 一一 1917 六 丁巳 六 一二 七月一日,复辟; 十三日,退位。 1918 七 戊午 七 一三 十月三日,本生母醇 亲王嫡福晋薨。 1919 八 己未 八 一四 1920 九 庚申 九 一五 1921 一○ 辛酉 一○ 一六 四月十四日,庄和皇贵 太妃(恭肃皇贵妃)薨。 1922 一一 壬戌 一一 一七 十一月,立皇后郭博罗 氏,淑妃额尔德特氏。 1923 一二 癸亥 —二 一八 预定二月二十五日赴天 津,自求解放,为左右 所阻。 1924 一三 甲子 一三 一九 十一月五日,因国民军 要求,出宫,入醇亲王 府。二十一日,端康皇 贵太妃(温靖皇贵妃) 薨。二十九日,入日本 公使馆。 1925 一四 乙丑 一四 二○ 二月二十三日。至天津。 1926 一五 丙寅 昭和元 二一 1927 一六 丁卯 二 二二 1928 一七 戊辰 三 二三 1929 一八 已巳 四 二四 三月,弟溥杰等赴日本 留学。 1930 一九 庚午 五 二五 1931 二○ 辛未 六 二六 九月十八日,满洲事变 发生。十月,淑妃离异。 十一月十一日,自天津 出发。十二日,抵塘沽。 十三日,抵营口,转赴 旅顺、大连。 1932 二一 壬申 大同元 七 二七 二月三日,敬懿皇贵太 妃(献哲皇贵妃)薨。 三月七日,自旅顺出发。 八日,抵长春。九日, 就满洲国执政职。二妹 嫁与郑广渊。八月十五 日,三妹嫁与润麒。 1933 二二 癸酉 二 八 二八 五月十六日,荣惠皇贵 太妃(敦惠皇贵妃)薨。 1934 二三 甲戌 大同三 康德元 九 二九 三月一日,登满洲帝国 皇帝位。十二月,五妹 嫁与万嘉熙。秋,建怀 远楼。 1935 二四 乙亥 二 一○ 三○ 四月二日,自长春出发, 访问日本。二十七日, 回长春。 1936 二五 丙子 三 一一 三一 建同德殿。清历朝实录 刊成。 1937 二六 丁丑 四 一二 三二 二月六日,命以清室原 有皇产,除陵庙及应保 留者外,一概赐归国有。 三月二十五日,立庆贵 人他他拉氏。四月三日, 溥杰娶日本嵯峨侯实胜 之孙女。十二月,爱新 觉罗宗谱刊成。 1938 二七 戊寅 五 一三 三三 九月十日,新宫开工。 1939 二八 己卯 六 一四 三四 1940 二九 庚辰 七 一五 三五 六月二十二日,自长春 出发,赴日本,庆祝日 本建国二千六百年纪念。 1941 三○ 辛巳 八 一六 三六 1942 三一 壬午 九 一七 三七 八月十三日,庆贵人薨, 追封明贤贵妃。建嘉乐 殿。 1943 三二 癸未 一○  一八 三八 1944 三三 甲申 一一  一九 三九 春,册立福贵人李氏。 1945 三四 乙酉 一二  二○ 四○ 八月十一日,赴通化。 十四日,回沈阳。 本书名为《满宫残照记》,以写出溥仪在满洲的情形为主。而溥仪的做成满洲国皇帝,可说国民军请他出宫,是一个起因。由是他逃入日本公使馆,逃入天津日本租界,逃入旅顺、大连日本租借地,终于成了日本的傀儡。这三次逃亡,和溥仪一生关系,也和满洲国关系,实在重大,所以就这三件事详细一说。 民十三年(一九二四)十一月,溥仪既已出宫,避入醇王府(俗称“北府”),怎样又逃入日本公使馆呢?郑孝胥《海藏楼诗》: 十一月初三日,奉乘舆幸日本使馆 乘回风兮载云旗,纵横无入神鬼驰。 手持帝于出虎穴,青史茫茫无此奇。 是日何来蒙古风,天倾地坼见共工。 休嗟猛士不可得,犹有人间一秃翁。 诗后附着孝胥这一天日记一则: 十一月庚戌朔。共产党散布传单及平民自治歌,又反帝国主义传单,各数万张。辛亥,西报言冯玉祥将为第三次围攻北京之举。召对,命速觅屋。壬子,驶庵(陈宝琛)、叔言(罗振玉)来密告,庵曰:“事急矣!”乃定赴德国医院之策。午后,诣北府,至鼓楼,逢庵之马车曰:“已往苏州胡同矣!”驰至苏州胡同,无所见。遂至德国医院,登楼,上徘徊窗下,独庵从,告孝胥曰:“庄士敦已往荷兰、英吉利使馆,张文治奔告醇王,且复来。”孝胥请幸日本使馆,上命孝胥先告日人。即访竹本,告以皇帝已来。竹本白其公使芳泽,乃语孝胥:“请皇帝自决行止。”于是暴风大作,黄沙蔽天,数步外不相见。孝胥至医院,虑汽车或不听命,议以上乘马车;又虑院前门人甚众,乃引马车至后门,一德国人持钥从,一看护妇导上下楼,开后门,登马车,孝胥及一僮骖乘。德医院至日本使馆有二道,约里许,一自东交民巷转北,一自长安街转南。孝胥叱御者曰:“再至日使馆。”御者利北道稍近,驱车过长安街。上惊呼曰:“街多华警,何为出此!”然车已迅驰,孝胥曰:“咫尺耳,马车中安有皇帝,请上勿恐。”既南转至河岸,复启上曰:“此为使馆界矣!”遂入日本使馆,竹本、中平迎上入兵营。庵亦至。方车行长安街,风沙悍怒,几不能前,昏晦中入室小憩。上曰:“北府人知我至医院耳,庄士敦、张文治必复往寻,宜告之。”孝胥复至医院,醇王、涛贝勒皆至,因与同来日馆,廷臣奔视者数人。上命孝胥往告段祺瑞,命张文治往告张作霖。归作函,使禹致之。入夜风定,星斗满天,垂、禹至日馆,进奉果饵。日本公使芳泽以所居大楼三屋为上内寝。随侍僮李体育,十四岁;御者王永江,车右王小龙。 在这里,有一段文字很可注意:“上徘徊窗下,独庵从,告孝胥曰:‘庄士敦已往荷兰、英吉利使馆。’孝胥请幸日本使馆,上命孝胥先告日人。”大概他们原是预备求援或托庇于荷兰或英吉利公使的,后来到日本公使馆,正是孝胥的主见。 溥仪避居日本公使馆八十天,又作逃亡天津之计。民二十四年(一九三五)二月二十三日,溥仪换穿粗料西装,扮成日本小商人模样,由池田书记官作伴,于夜半离开公使馆,坐汽车直奔前门车站。池田带溥仪登一辆三等车,这是一辆兵车,车中气味非常恶劣。池田操中国语很纯熟,告旁坐兵道:“这是一个日本人,让他坐在这里。”说罢,自入二等车中,郑孝胥、罗振玉等都在那里。时京津一线在国民军势力之下,车到丰台,检查最为严厉。检查者在那三等车中,见了默坐一隅的溥仪,喝问:“你是谁?这是兵车,怎地坐在这里?”旁坐兵代答道:“他是一个日本人。”检查者呼他:“去!去!”溥仪也就走入二等车中,始终不发一言。从此一路平安,早上三点钟到了天津。由日人吉田茂和古城秀胤两人来接,暂在大和旅馆住下,随后皇后也由池田的太太陪伴到津(据《满洲国皇帝》页六十六)。 溥仪避居天津日本租界七年,民二十年(一九三一)九月十八日,日本突以武力占领沈阳,造成所谓“满洲事变”,天津日本租界也戒备森严,溥仪就在这戒严声中,又作逃亡关外之计。十一月十一日上午二时,他和郑孝胥、郑垂父子乘汽车到法租界邮船码头,登比治山丸。一早船开行,沿白河而下。经过军粮城,这是一个要口,舟车往来,必经检查。大家预嘱船长西田设法绕道避开,船长不理会,仍徐向军粮城行去,大家非常情急。乃在快到军粮城时,船长突开快车,打转逃去,虽岸上放枪,早已射之不及。这样,天明时就安抵了塘沽口外,换乘淡路丸。十三日上午九时一刻,到达营口,在南满铁路第二码头停泊,这已在日本势力范围内了(据《满洲国皇帝》页一百零一)。 民三十四年(一九四五)八月八日,苏联对日宣战。十二日,溥仪全家动身到通化,尚书府和宫内府各大臣们、国务总理和各部大臣们都随同出发。原来通化有一个大栗子煤矿,附近多山洞,日本人早在那里做有防空设备,所以他们这一次公开的浩浩荡荡前去,含有临时迁都的意味。据说关东军本准备于必要时放弃长春,最后死守南满。不料十四日天皇宣布投降,溥仪就回沈阳,想坐飞机到日本,于是给苏联军队所虏获。他以后的余生,不在本书范围之内,也就不再叙说了。 [book_title]●六、学问一斑 溥仪在六岁上开始上学,由大学士陆润庠和侍郎陈宝琛教读汉文、都统伊克坦教读满文,但满文成绩很不行。其后有英人庄士敦教读英文、刘骧教读日文,但日文也不行,英文却很好,能读能说能写,写的书法也很清秀,他签字喜欢用Henry一个名字。此外给溥仪讲书的还有不少人,像郑孝胥讲《资治通鉴》,温肃讲《贞观政要》。满洲国成立后,一度规定每星期六为修学日,从上午十点钟起,举行御前进讲。那时,袁金铠讲《书经》,王乃征讲《诗经》。日本人方面,也常有专家或名流担任御前进讲,像侍从武官石丸志都磨曾讲军事(有一个长期的节目),山下奉文曾讲德国战事(其时山下奉文正从欧洲回来),烟晋二郎(佐藤戈止化学研究所研究员)曾讲稀元素。又在预定实现每一个行动前,便向溥仪灌输对于这一个行动应具的知识,像在康德七年(一九四○)为赴日参加二千六百年祝典,先讲日本史(讲者平泉治);回来为公布建置神庙,先讲惟神之道;康德十年(一九四三)为东巡狩,先讲安东大势(共讲八次)。惟神之道的进讲,据《记事簿》所载,有一个相当庄严的规模: 主讲者:东京帝国大学名誉教授、法学博士笕克彦。助手,笕秦彦。翻译官,道德满三郎。速记者,古贺董一。 陪听者:总理大臣,参议府议长,祭祀府总裁及副总裁,宫内府大臣及次长,尚书府大臣,侍从武官长,吉冈御用挂。 日期:六月二十日、二十三日、二十四日、二十七日、二十八日、三十日、七月三日、四日、五日、七日、十日、十二日、十四日、十七日、十八日、十九日、二十二日、二十四日。预备,二十五日、二十六日、二十七日。每日上午十点三十分至正午。 地点:勤民楼健行斋。 服装:陆军军装,佩带日满最高勋章,满上日下。 清朝几位皇帝写字,自成一个家数,溥仪学得很像。他也常喜作擘窠大字。溥仪和他祖先康熙、乾隆一般,有时也戏弄绘事,画得也不差。这一种对于书画的嗜好,似乎很浸染于亲近子弟,像溥杰、溥儒、溥亻斤、溥栓、溥佐、溥修辈,都能书能画,在平津略有名望。 溥仪寻常书画,过去钤印为“宣统御笔”或“宣统宸翰”。到满洲国后,常用“所其无逸”、“无逸斋宝”、“缉熙敬止”、“民勤楼宝”等印。 溥仪稍通医理,能自开方。宫中人请侍医处方,通常先要经溥仪过目,然后命人钞入药方簿。这种药方簿,曾载在《书籍簿》的,有一函,注明:“计五本,内有未写的二本,未进。”又二函,注明:“第—二计十本。”又据《记事簿》载: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九月十三日,毛永惠传:“嗣后药方钞入药方簿后,即行焚毁。” 不知溥仪对于这件事,为甚这样看重。又曾见由宫中散出的几本《本草纲目》,间有用红笔仔细圈点的,或许便是溥仪的手笔。从圈点的部分看来,似乎他对于养阴的几种药,像石钟乳、绿青、矾石、砒石、消石、硫黄、荠苊、萎蕤、补骨脂等,曾有特别的注意。 溥仪稍通佛学。这也是清朝历帝的一个风气,原本含有政治作用,借此笼络蒙藏人心。而至今这一个风气似乎也浸染于亲近子弟,像毓詹在他日记中记着读《大乘起修论》、读《御选语录》~一本雍正钞撮佛家的言论;而在溥佳日记中,也曾自言皈依佛法。 溥仪喜欢读笔记,在康德三年(一九三六)四月间,曾在北平一次采购了四十三种笔记(据《书籍簿》载)。 在《书籍簿》的书名下,有粘着一小小黄纸签条的,上书“安楼上书斋”字样,吾们可假定这是溥仪常看或正在看的书。现在把它汇并钞在下面,也就可以看出溥仪平日所读的书属于何种部门,或何种性质。 《唐宋诗醇》 《康熙字典》 《悦心集》 《白香山诗集》 《康熙政要》 《周易折中》 《邵子全书》 《苏东坡文选》 《苏诗合注》 《拣魔辨异录》 《月令辑要》 《读书记数略》 《圣祖仁皇帝圣训》 《御批历代通鉴辑览》 《唐诗合解》 《日讲诗书解义》 《诗经》 《易经》 《辞源》 《书经图说》 《满洲实录》 《十朝圣训》 《全唐诗》 《扈从东渡百九诗》 《李太白文集》 《靖献遗言摘注》 《皇清帝典简明册》 元王承恽《承华事略补图》 《乾隆御制诗》初集 《经海一滴》 《春秋左传浅解》 《重订满洲祭神天典礼》 《避暑山庄诗》 《御选语录》 《桂山录异》 《夜谭随录》 《阅微草堂笔记》 《岂有此理》 《更岂有此理》 《客窗闲话》 《北东园笔录》 《不可不可录》 《灯下闲谈》 《诗韵全璧》 《板桥杂记》 《秋灯丛话》 《白玉蟾集》 《击壤集》 《酉阳杂俎》 《春秋大义》 《东海吟》 《嘉庆三年太上皇起居注》 《寒山子诗》 张守约《拟寒山诗》 沙门翼庵《和寒山诗》 《郇庐遗文》 《黄篆科仪》 《辽海吟》 《陈曾寿诗稿》 《女箴篇目》 《唐诗绎》 《沧趣楼诗集》 《丁巳闻见录》。 宫中订阅报纸,据康德三年(一九三六)十二月宫内府内务处需用科的请求发款通知书,共四十五份,限于满蒙日本所发行(皇后看《盛京时报》、《满洲报》、《大同报》、《民报》、《泰东日报》、《大亚公报》、《午报》、《吉林日报》,另有一份)。每种报纸都装钉成册,在缉熙楼旁有一间屋子,堆满了这种钉本。其中还有满洲国历年的政府公报、几种英文杂志、通讯社新闻稿和新闻照片,溥仪本人和亲友照片也有许多,可说是溥仪私人的资料室。据《装钉报本簿》统计,光从大同元年(一九三二)五月份,到康德二年(一九三五)七月份,便已共有六百五十册。又据《记事簿》载: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二月二十二日,严宗渊传:“刘振瀛所粘报本,如粘得,由毛永惠随时安上。” 二月二十七日,上传:“每日传达处送来单份报,均安上,短一分不可。” 《传差草记》第十八册载: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十九日,严宗渊传:“粘报的二人,添一分饭银。如毛永惠已传,不必再传。” 可见溥仪很注意读报,而给他粘报的,还有两人之多。 [book_title]●七、嗜好一斑 溥仪欢喜打哥尔夫球,打网球,打抬球,打鸡毛球。在西花园有一个球场,在同德殿有一个球室。和溥仪打网球的,有一个四川人吴少香,他是勋五位,宫内府内务处营缮科科长。还有一位做通译的林田。据《记事簿》载: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十一日,(下午九时)严宗渊传:“买乒乓球六打。”随要车,据车房言:“现在无车。”随言:“各买卖家已上门。”上传:“明日买。”或许那时溥仪球兴发作,所以要连夜派车买球呢! 溥仪在冬天喜欢滑冰。那滑冰场便是利用冬天不玩的球场做成,由消防队担任放水。在夏天也喜欢游泳。在同德殿东边有一个用白磁砖砌成的游泳池,但阔不过丈许,长不过二丈许。 溥仪和皇后都喜欢骑马。在长春,日本天皇曾送给溥仪骏马一匹,日本驻满大使武藤信义也曾送过两匹。所惜驰骋之地只限于宫内方寸范围,可怜名马也不能展其骥足。皇后有一匹川马,据《上用出入银钱流水帐》(按,这是皇后内司房的账),大同元年(一九三二)六月,就曾以三百八十二元置办了一副黄缎绣的鞍占。而其后后身体日陷于颓废,也没有揽辔的兴致了。 溥仪和皇后也都喜欢骑自行车,溥仪更能自驾汽车。 溥仪和皇后也都喜欢养犬。溥仪养的是狼狗,有一头叫做“虎头”,因其头部有似虎形。后养的是哈巴狗,有五六头。也据《上用出入银钱流水账》载: 大同元年(一九三二)七月九日,上旨: “买犬用兜安氏药膏一盒,大洋七角五分。”想来就为哈巴狗用的了。 溥仪也会拉弓箭。据《手杖弓箭簿》载,他有弓六张、箭二十六枝。骑射本是满洲人长技,做皇帝的照例自小便要练习。 溥仪曾从霍殿阁学习技击。霍是河北沧县人,沧洲霍氏本是世传拳术好手。殿阁服务皇宫近卫队。溥仪常和亲近的臣下练习推手,像溥佳便是其中一人,载在他的日记中。 溥仪欢喜摄影,也摄电影。宫中自有洗印照片的设备,每种摄影的底片都记录保存。从《像片玻璃版簿》上,吾们可以得到下面一个统计: 一二版 康德八年(一九四一) 五○六张(装成两箱) 三月止 八版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 八一张 四月一日止 六版 四一张 五版 一五张 四版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 八六七张,又大电影片式四卷 九月止 胶片版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 四○七九张,又大电影片式二卷 二月二十七日止 共计有五千五百八十九张之多。在这许多照片中,皇后露脸的有八张,庆贵人露脸的有三十三张(都是一二的),这可见溥仪爱情所在的轻重。 溥仪也是一个集邮家。邮票的来源,是在市上零星搜购。满洲国每次发行一种新邮票,照例进给皇帝二十张,每张一百枚。在《进奉簿》上,吾们也见到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五月二十一日,日人关正雄进日本邮票一册,计二十九种。给溥仪整理邮票的,是宫内府总务处的一位通译官,叫做樊植的。关于这,在《传差日记》第十八册上有下面一个记录: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五日,樊植进邮票二十六套。上谕:“樊植进的,问问他是多少钱买的?上头买,是体恤他的意思,因为他没有什幺钱,不用进。”随赴总务处,樊植已走了。言语后,上传:“明天再说。”二月六日,问樊植。据樊植说:“邮票系特意买来,预备万寿进皇上,一点意思。其价值求不要追究。倘蒙皇上赏钱,乃另一问题。虽赏一元钱,亦不嫌少。”言语后,上未说什幺。 二月七日,严宗渊交邮票与樊植粘(邮票本二本)。 二月十九日,严宗渊交下邮票本子一包袱,随交承宣课恽宝厘交樊植。 二月二十日,承宣课交来樊植粘的邮票一本,已交严宗渊。 溥仪欢喜弄玩具。有一本《运动具玩物簿》,其中玩物部门,载有九十号。溥仪对于日本制所谓人形似乎很欢喜,在这九十号的玩具中,便包含不少人形。有“细锦大小各人形一盒七件(内藏点心)”,是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五月十九日日本皇太后所送;又有“日本小人形六件(玻璃罩)”,是康德七年(一九四○)六月二十二日日本皇后所送。又在《传差草记》第十八册中,载着一个日本人请进人形的故事: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二十六日,下午二点,佟济煦言:“郑禹昨天晚到他家云:大阪每日新闻社新京支局长酋崎规一拟进其妻手工人形。如蒙赏收,即交佟济煦带来。”言语后,上传:“可以。”随传知佟。 二月二十七日,正午十二时,槽崎规一(佟济煦代)进人形一具,代玻璃罩(按,代字即带字,以下同)。 溥仪对于玩具的嗜好,更可从下面几段文字中见到: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一月二十日,上传:“要四百元,当即包好呈上。”旋据李长安传:“三额驸找。”随赴西花园,见三额驸云:“适才四百元,用去二百元零一毛三仙,与上妥玩物用,交回一百九十九元八毛七仙。买物无单。”(《传差草记》第十八册)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五月十一日,溥杰函:“上次郑ㄨ鼓来信,只言杰进呈惊人玩具, 曾吓多人。自己之惊愕失声事,一字未提。杰仍拟赴各处觅求此种玩具,如有新鲜者,当亟进呈也。”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五月十一日,嵯峨浩函:“倩妹等所搜集之贝壳,已陆续寄来,先将现在所集,跪呈御览。俟后当陆续采集,续行进呈也。”(以上《溥杰润麒三格格信件》第十本) 康德七年(一九四○)六月六日,司房函在北平之爵科长(善):“顷接来函,均已上陈。仍买定做泥人,江呆人不必买。泥人如做得时,即带来为要。”(《内廷司房函电稿粘存簿》) 饲养热带鱼之风气,也曾传入满洲宫中,给溥仪加上一种嗜好。据《内廷司房函电稿粘存簿》: 康德八年(一九四一)九月十日,函毓科长(崇):“由京购买热带鳄鱼及新鲜奇怪热带鱼。如无新鲜奇怪的,不必买,只买鳄鱼。”我曾在同德殿楼上廊下,看见好几个热带鱼玻璃柜,其中固已空空如也,正可说是涸辙仅存,枯鱼莫索了。 [book_title]●八、性情一斑 溥仪性情还不失为笃厚一路,对待亲故很有恩意。像陈宝琛是溥仪的老师傅,每到长春,溥仪必优礼有加,临去送给匹头等物(宫中簿籍登记溥仪给人家的东西,都称“赏某人”或“下赐某人”,只有给醇亲王和陈宝琛的独称“送”,而对于宝琛更称“陈师傅”而不名,这也是一种优礼的表示)。罗振玉在内廷行走有年,一天在旅顺时病了,溥仪亲往他家中慰问。郑孝胥和他儿子郑垂,为满洲建国出过大力,垂先死了,孝胥写了一篇哀词,溥仪把来张在寝宫。陈曾寿、曾矩兄弟曾在内廷讲书,溥仪都有月例致送。自从清室逊位,爱新觉罗宗支衰落不堪,溥仪对于年长的像恭亲王、涛贝勒、景嘉、晏森等,或岁时馈赠,或月致例银;对于年青的,和旧臣子弟同送日本留学,或收留内廷教养。前者像溥佳、溥伎、奎垣、裕哲、毓峻等,月给日币一百六十元,还津贴家族生活每月满币三十元;后者像毓詹、毓等,在宫中聘师课读,名曰宫中学生班,或曰特别班,同时也就是事务员,当一些差使,领一些月例。溥仪高兴时,还招他们一块儿玩,一块儿吃饭,赏几件东西。毓詹是袭爵的小恭亲王,从他的《味源书室日记》中,多少可以见到这班宫中学生兼事务员的生活,除在别处已摘录多段外,这里再钞几段: 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三月八日 暖气二天来末大热,都委之煤不好,带刘显峻亲自到锅炉一看,漏水之因也。 三月九日 娘来电话叫回去一趟,大概是没钱了,赏二百元,拿回家。 三月二十三日 有特别用大衣四件。予之大衣,赏的也。不合适,换了一件。 四月十七日 赏鸡血石小印一件。 四月二十五日 功课完了,就上去,吃的西洋饭。久未吃,也换换口味儿。 五月七日 午后,带同关东军、宫内府人看防空室。 五月十八日 午间吃洋饭,三位格格、四位额驸都上来了。 七月四日 赏高筒皮鞋一双、白帆布鞋一双。 八月七日 赏汉玉透明双螭虎佩一件。 在这日记中,还可看到特别班的几位教师:教国文的,是徐思允(侍医);教日本文的,是岸名幸基(宫内府礼官);教化学的,是汪鸾翔。 溥仪性情好怪,好玩,常写作怪信,寄给弟妹,得到他们的惊讶。例如: 前天忽见栗山(下人)很诧异的神气,拿着 一封被邮局撕破的信来,由里面掉出许多点心末子来。莉不必看,早料到是皇上的怪信。拆开一看,见有抄的诗和碎火烧。南在说正经的话,皇上千万别再寄碎点心来,因邮政局看着可疑的,拆开看。栗山问:“这点心是什幺意思?”莉告彼:“莉因欲做此点心,请皇上寄来的样子,”(大同二年[一九三三]□月间三格格) 李长安之怪信,一看便知系皇上所书,怪字态,可以说天下第一怪人。上次皇上的信,又可笑、又使莉读之流泪的半怪不怪的信。这次的笑、又使莉读之流泪的半怪不怪的信,这次的信,是又些着急(小大人),为大正经信。(大同二年[一九三三]九月九日三格格) 汉高祖刘邦的信太怪,乍一看,便知道是皇上怪态复萌了。那小信封的信,真使莉乍披时吃一大惊。皇上的脑筋,可以说世界第一怪。如写漫画的电影,一定有趣。莉每次看电影的漫画,必想起皇上的怪态来,忍不住的好笑。(大同二年[一九三三]九月十九日三格格) 十月二日,奉到N○.1手谕一件,内有交威廉姆的怪谕一件,待彼来时交之。(大同二年[一九三三]□月间三格格) 再上次在秉颢处曾拜受我君赐藩函谕一通,再三奉读,再三不明了也。秉颢等皆甚以为怪。尤奇者,字迹似是司房之手笔,真一笔之簪花格也。(大同二年[一九三三]十月七日溥杰)现在溥仪的原信虽不可见,但其怪状已可推想而知。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四月二十一日,三格格信说: 顷奉谕示,敬悉一切。皇上命将所有手谕均付丙丁,颖当日即找出敬焚。因过多,其余一半,今晚或明日再烧。颖虽觉可惜,但不能私自留下一二,致违背上命,敢请放心。信后又添一段说: 今天有大风,那一半谕示明天才能烧。颖如不说明,心里很堵的。 溥仪为甚叫把他的信付之一炬呢?因为其中有写得怪的,不愿以后流传出去,也许是一个原因。 溥仪平日似乎欢喜东涂西抹,曾见奎垣进呈照片前(照片原题“花翎二品顶戴奴才奎垣跪呈御览”),有下面一段批语: 大同二年(一九三三)八月二十日,执政府侍卫官存耆忽呈此像片并镯表一件,言均为其子所进。真是怪事!缘向来未有之举,实觉奇突也。百思而不解其故。吁,怪哉! 我想这种怪信,正是东涂西抹之成绩,实在或许也正是无聊的表现。 上边说过溥仪欢喜拍照,他的好怪好玩,也就在拍照中发泄出来。他欢喜拍奇怪的照,例如在他早年拍的照中,见有一张翘足而坐,两手引书,掩没了脸;又有一张以一人化身两人,隔几并坐。在他弟妹的信中,也可看出他欢喜拍怪照,并把这种怪照寄给他们: 皇上的照片,前后奉到四幅。盼望每天接到几张像片。真的看见皇上的像片,心中的喜悦,非笔墨所能描写尽的(不要大怪的,千万不要太怪的)。 这是大同二年(一九三三)□月间三格格的回信,就是一个证明。 宫中有一位克亲王,便是上边所说的晏森,长脸庞,终日抽大烟,蠢得一个大不识,穷得一个大没有,这是溥仪拍怪照的对象。在他弟妹的信中说: 谨奉元旦日照像数张,非常有趣,尤其万嘉熙及晏森,俗的像北京的老妈子。(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二月十八日三格格) 顷奉到晏森及其他照片多幅,非常有趣。森带绿帽及侧影二枚,尤妙。他的脸,长长的像苦杏仁。那张往下挞拉的小鼓嘴,很有人缘,简直是小小张进寿(皇上还记得幺?侍候后的太监)。他是拉过洋车幺?(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二月十九日三格格) 晏森之像片,越来越怪,可谓极缺德之能享,尽污丑之大观。可惜尚未失其平时面孔。如再稍一作态,则更增色不少矣!(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三月二日润麒) 顷奉到各种怪像片,非常有趣,尤其是晏森丑态的,一张有一张的神气(想不到他是和李长安是一路的人),颖看了,不由大笑。还有墙上贴的怪西洋人的脸,是什幺意思?颖甚愿知是否画报?(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四月十七日三格格)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四月三日,三格格信又说: 现颖所有之照片均贴本,已有十四本。能给人看的只有三本,其余都锁起来。为甚有十一本照相贴本要锁起来,不能给人看呢?为的是怪照片的关系,该也是一个原因。 记得在十多年前,上海一带盛行碟仙之戏。据《内廷司房函电稿粘存簿》,宫中也曾购以为戏,照钞函稿两通: 迳启者:顷阅贵书局售有碟仙,本处欲订购二分,务祈用棉花包好,装于木匣内,速寄至新京宫内府内廷司房。其价款若干,务开请求书一纸,随所购碟仙一并寄来。俟收到后,即将款寄去。奉天章福记书局。(康德七年[一九四○]四月十七日) 今接到寄来碟仙二分,内中瓷碟压碎一件。见信再寄二分。此次千万用木匣盛好,勿使压碎。(五月十八日)这虽是一件琐屑之事,也更可见得溥仪的素性好怪好玩。 溥仪性情暴躁,待下人格外凶横,蛮不讲理,所以有许多老太监都逃跑了,这有追寻太监的信为证: 涛贝勒爷钧鉴:敬禀者,兹有当差太监郭德顺一名,于八月三日私自逃走,祈在北京寻找。伊住后门内安乐堂胡同路西门,或在后门外钟楼后宏恩观庙内。前刘景祉未能找着,此次郭德顺务必找着。如找着,先将伊所带宫内徽章寄来,或有便人带来亦可,然后派人将郭德顺送京为要。专此敬请钧安。(康德七年[一九四○]八月五日) 涛贝勒爷钧鉴:敬禀者,顷接来函,敬悉一切。查太监郭德顺系太监宋德安荐举。今将像片一张,随信寄去。如找着伊时,或派人带京。若路途不便,亦可在北京拘留些日,然后释放,以资儆戒。如寻得伊时,如何办法,随时来函为荷。专此敬请台安。(八月十五日。以上均见《内廷司房函电稿粘存簿》) 毛永惠年纪六十多岁了,服侍了溥仪一辈子,总算是一个老人。可是溥仪对他没有好感,惹起性子来,把他的月例一罚便是好几个月,试问教他怎幺过活呢?司房太监也欺侮他,常把他打一顿,溥仪也不问。一天,毛水惠也逃跑了,也有司房的信函为证: 康德九年(一九四二)二月二十五日 函佳二爷:毛永惠既经就获,本应解京严惩。上恩高厚,念其年老,平日尚无大过,奉谕:“在北京羁押数日释放,勿庸解京。”(《内廷司房函电稿粘存簿》)总算网开一面,赦免了毛永惠。 溥仪性情,有时又觉太温柔了。下面是关心宫中一个宗人害病的故事: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十七日上交 毓画报四卷,因伊病,恐闷,看画报解闷,看完再呈上。 二月十九日上传:“问毓病好点否?”随问毓,据云:“病好一点了,嗓子不痛啦,晚上还发烧。”随言语。下午二点,徐思允来。上传:“带毓至徐思允室看病。叫他多穿衣服,围上围巾。”随带毓至徐思允室看毕,将方呈上览后,复交毓。下午四点三十五分,严宗渊电传上谕:“赏毓黄糕、豆腐浆,膳房做。” 二月二十日 下午九时,上传:“问毓还发烧否?叫徐思允给毓看病。如毓不怕冷,就带毓去看,多穿一点衣服。”据毓言:“不怕冷,亦不发烧了。”随带毓至徐思允室看毕,方子呈上览,上传:“方子留这里,给他摘药熬。” 二月二十一日 下午五时半,曹裕光传:“带毓至徐思允室看病。赏毓吃食,膳房做,得了就告说你,你就跟着送去。”下午六时半,上传:“往后关于病人的事,见人时不要言语。” 二月二十四日 下午五时半,楼上电话言:“问问毓,还瞧不瞧?”毓说:“还瞧。’随同至徐思允室。看毕,徐思允说:“不用吃药了。”随言语。(《传差草记》第十八册)下面又是关心宫中一个差役害病的故事: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六日上传:“与荣厚去电话言:内廷当差有名霍福泰,欲令马岛看病。”打电话后,即叫夏荣久告知霍福泰去。随与荣厚去电话,据云:“今日看吗?”“今日礼拜,恐其不在家。”随言:“先通知马岛是否在家?来一回电。”下午九时十五分,夏荣久来言:“霍福泰与白日一样。”下午九时十五分,夏荣久来言:“霍福泰今晚与白日一样。” 二月七日 下午一时五十分,夏荣久来言:“霍福泰今日赴马岛处看病,抽出血验血,言肺根有疙疸,不要紧。” 二月八日 十二时三十五分,霍福泰言:“与传达处翻译于泉山去电话,一同赴马岛处。”随保康门传达室去电话,据云:“今日于泉山请病假一日。”随与霍福泰言:“司机有会日本话。”问车房何人会说日本话?据云:“杜魁元会说日本话。”随告霍福泰。下午三时五十五分,夏荣久言:“霍福泰赴马岛处取药,血已验,很好,不要紧。” 二月十日 下午一时三刻,夏荣九言:“霍福泰跟昨天一样,也没有轻,也没有重。明天向徐侍医那里看去。” 二月十一日 下午七时,又传:“叫夏荣久看霍福泰,今日见好否?”又交去牡蛎、川贝母二块,叫霍福泰明日来。下午八时,夏荣久回来言:“霍福泰今晚与白天一样,药单交于伊,告知伊明日来府。” 二月十三日 下午一时一刻,夏荣久言:“霍福泰今天去看病。据大夫云:原起吃药吃的太急,留下点痕迹。现在痕迹也好了。又给的药是保养的药。”下午三点三刻,夏荣久言:“霍福泰病也好了,疙疸也没有了,就是身上发软。日本药也没吃,还是吃徐侍医的药。” 二月十四日 下午三时半,夏荣久来言:“(霍福泰)今日比昨日好点,精神亦好点,明日上午十一时来。”上传:“告知霍福泰,病将好,不可吃元宵。如已吃过,再别吃了。”随告知夏荣久。 二月十九日 下午八时五十五分,夏荣久说:“霍福泰吃药发汗了,头疼好一些了。” 二月二十日 正午,夏荣久言:“霍福泰昨天着凉,昨晚吃药,今天见点轻,还没有好利罗。今天晚上还吃药。” 二月二十一日 下午○点四十分,夏荣久言:“霍福泰今午微须见点轻,还是鼻子不透气。” 二月二十三日 下午一时四十分,夏荣久言:“霍福泰今天比昨天见轻,还有点伤风,还有一点鼻子不透气。明天两三点钟到府里来,叫徐侍医给看看。” 二月二十四日 八时廿分,夏荣九言:“刚至霍福泰家去了。霍福泰由府里回去到现在,没有泻。六点多钟吃的药,觉得安定一点啦。” 二月二十五日 上午十二时,夏荣久来言:“霍福泰下午二点到府里,叫徐思允看。” 二月二十六日 下午○时五十分,夏荣久言:“霍福泰今天病比昨天强,精神亦比昨天强。” 二月二十七日 下午一点四十分,夏荣久来说:“霍福泰病、精神都比昨天强。明天下午二点进府来,请徐侍医看。”(《传差草记》第十八册) 只是区区一个当差的,而司房把他病状记得这般详细,也无非为的是溥仪十分关切。大概溥仪是在富贵中长养的,忽喜忽怒,而喜怒的程度也往往超过常情,不脱公子哥儿脾气。 [book_title]●九、生活一斑 溥仪每天在宫中的生活怎样呢?很难具体的描写。恰好找到一本溥佳的日记,溥佳是溥仪的侍卫官,常和溥仪在一起,看溥佳的行动,也就可知溥仪的生活。 康德七年(一九四○)一月四日 十时正上班,照例事务后,一时余上去侍膳、推手、打球,故觉乏累异常。 四月二日 正午还殿,即上去,闲谈后侍膳。又至前楼看鱼临帖,并赐夕ハコ(按,这是淡巴菰的译音,便指卷烟)多半筒(阿大斯[按,“阿大斯”乃指半打,是Half Dozen的译音])。四时,退下。 四月十五日 一时半,上去侍膳后,看《推背图》。人事循还,一治必有一乱,岂有月常圆之理耶?不过一台戏耳,一笑视之可也。三时半,退下。 四月十八日 一时散朝,即上去侍膳,谈诸丑众兽之事。三时,退下。 四月二十二日 一时许上去,侍膳后,上修理ソカネ(按,是眼镜)予任ツヤリ(按,是通译)。二时余,退下。 四月二十四日 一时上去,侍膳后,练拳。三时,退下。 五月八日一时余上去,晒太阳,又赤背练拳。侍膳后,赏旧皮鞋二双。当此物资将罄之时,实不无小补。二时许,退下。 五月二十九日 二时余上去,侍膳后,雨中闲步。后看地图(オロハ[按,这是欧罗巴的译音]),三时四十五分退下。 十二月四日 过午上去,先练习滑冰。侍膳后,吉冈上去,又同上及吉滑冰,稍入门径,然因年岁关系,笨多多矣。三时半,退下。 十二月二十五日 七时半进宫。八时四十五分,上去侍洋膳。为圣诞节而不说穿,亦矛盾成趣。 溥佳日记后,又有“日记专用语义疏”几项,其第十项解释上引第一条中“照例事务”道:“照例事务者,即每日十时半到前楼去楼上,再引导上至后楼,有时带领觐见。正午侍上还殿后,告大臣等散朝。”文中“前楼”是指缉熙楼,“后楼”是指勤民楼,“还殿”是指同德殿。然日记中载“照例事务”的地方很少,足见溥仪临朝听政也是难得之事。 溥仪向有晏起的习惯,民十七年(一九二八)在天津时,郑孝胥“二月初六日进呈”诗二首之一说: 我皇出狩虽在外,治术精研逮闲暇。一朝复辟贵有备,尝胆卧薪无日夜。苟能裘衣仍待旦,锐气已足震华夏。惰慢邪僻期尽除,当使周宣避三舍。(《海藏楼诗》卷十一,页十八)便为针砭溥仪晏起的坏习而作。然而溥仪到了满洲后,仍没有纠正。据说,通常是上午十时至十二时间才起身,下午三时至五时间才进午餐,夜餐总在十时以后,到上午二三时才就寝。所以如果第二天早上要有甚幺约会或典礼,常在隔夜关照侍从要早早叫醒他。下面两段记录,正是确实的起居注: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十二月四日 下午十点,严宗渊传:“明日早九点,与楼上通电话,多打几次。号码三四一三八、三四一五四。”(《记事簿》[按,“三四一三八”是缉熙楼上西前间电话,“三四一五四”是西套间电话])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十七日 夜内二时五十分,严宗渊电话传:“明晨九时(按,实在应说今早)往楼上打电话,三四一四一。”(《传差草记》第十八册[按,“三四一四一”是缉熙楼上廊子电话]) 光从文字看,夜间十点和二时五十分还在传话,已可见溥仪就寝之晚;而到早上九时还要打电话,更可见溥仪起身之晚。下列一段记录,则又是表示溥仪平日的晏起: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十八日 上午九时五十分,陈曾矩请假销假,十二时十分见。(《记事簿》) 人家早上九时五十分就来,而溥仪直到中午十二时十分接见,他的晏起更可说是信而有征了。 溥仪每天在宫中做些什幺事,也可在下面几条记录中得知大概: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十月二十四日 吴效周传:“查茶房家具,如有破坏损伤,即注帐上。” 十一月十八日 曹裕光传:“茶膳房发单,不必每日送伊室内。如伊要看时,派人至司房要。” 十二月七日 曹裕光传:“嗣后单据粘存簿发单上,何人买的物品,将名字写于单上。”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一月四日 上交户口报告表,并谕:“外间要时,即付给。”(以上《记事簿》)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二月十四日 吴天培传:“太监张德润补殿上,月例饭银均照殿上例。” 三月十八日 吴天培传:“励强开除。” 五月十日 (毛)永惠奉谕:“二格格跟来太监一名、妈妈一名,下厨房预备饭食,照外边饭银例,每月七元。” 七月二日 吴天培传:“罚茶房茶役双长庆、周长端、周春祥,各罚一个月月例。” 七月十九日 (毛)水惠奉谕:“赏还茶房茶役周长端、双长庆、周春祥各半个月月例。” 十二月十日 上传:“每月赏德水妈五十元,停止。”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七月十七日 李长安传:“罚洋膳房厨役于清和三元,因点心内有苍蝇腿。”(以上《上传赏罚簿》) 康德七年(一九四○)十一月十一日 传谕:“早晨买物,用(汽)车一次,余用马车。”(《毓崇日记》) 这些分明是一个管事或主妇该做的事,而现在却由做皇帝的溥仪躬亲料理指挥,也可反证溥仪的皇帝决没有万机待理,正是太过清闲,因有如此心情及于琐事了。或许这也是摹仿他的祖先,像《宫史》所载,康熙和乾隆诸帝对于宫中事务都是巨细必亲的。 [book_title]●一○、财产一斑 满洲国预算中,列有“帝室经费”一项,这是指皇帝本人和直属各机关──尚书府、宫内府、参议府、祭祀府、侍从武官处等开支而言。康德十一年(一九四四)度预算数为三百万元,比较十年(一九四三)度二百五十六万元,增加四十四万元,(根据密件本年度预算案)。但皇帝本人每年只能开支八十万元,这在预算中的款目,叫做“内廷费”。按“备考”所载,下列各款都归内廷费开支: 宫中祭费 陵庙特别祭费 杂祭诸费 陵庙关系诸费 皇帝皇后御亲属旧臣关系非公式私费 供御费(御膳懂、糕点、果品费) 皇帝皇后御服费并所要旅费御使用物品一切之购买费 上赏食馔物品等一切之御内赏费 御内用招待费医药费 御特待留学生诸费 随侍等用人诸费 内廷关系通信汇款搬运一切之费 御内用动物之购入费及饲养费。 每月平均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元六角六分,于每月十一日(有时也有一二天上下),由宫内府内务处交由近侍处理事官送由内廷司房呈进。其由内务处需用科或营缮科承办事项,核定后,先送会计科付款,每月一结,即在上项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元六角六分内扣清,随把单据统送司房呈进。 溥仪处分这一笔款,在最初几年稍有盈余,在最后几年逐渐不够,就利用盈余来弥补。 内务处核支款项却很认真,在《司房收信簿》可以看到下列三件: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八月二十五日,收近侍处函一件,附一件,为花园花匠领上蒿子灯高香二十封,需用科向会计科接洽,谓应由内廷费开支事。 九月九日,收近侍处函一件,为本月二日膳房领提盒四个,需用科估价,每个一元二角,拟由会计科在御用金支付事。 十二月二十五日,收近侍处函一件,为茶房请求大水壶价洋,需用科复称,由御内廷费项下支付事。 在同一簿中又见到下列两件,足证内廷开支也有预算,也要严格按照预算: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十二月二十一日,收近侍处函一件附钞件一件,为批定茶膳房用五年度冰一万一千二百五十贯,每贯六分五厘,计国币七百二十一元二角五分(按,每贯合七市斤半)。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一月五日,收近侍处函一件,附一件,为五年度消耗品预算减少,勿超过单内数量及不在单内品名。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四月一日,满洲帝国政府为设定帝室财产,命令中央银行发行登录公债五百五十万元,年息四厘,每年六月一日及十二月一日付息,于五十年内以债权额偿还。这种帝室财产,归宫内府大臣管理,其生息充帝室的维持、管理、救恤和其他必要的费用。如有余剩,归入元本内。元本非经咨询参议府核议,不得处分。 当清室逊位时,按照中华民国优待清室条例,清室私有财产,仍归溥仪所有。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二月二十六日,溥仪于是颁发一道敕谕: 朕兹将国内清室原有皇产,除陵庙及应保留者外,一概赐归国有,着宫内府熙洽传谕国务总理大臣张景惠钦遵办理,此谕。 三月十一日,张景惠布告全国: 关于赐下清室原有皇产事项: 一、清室原有皇产,除左记特殊保留者外,归属政府所有。 (甲)奉天之福陵,昭陵,太庙,宫殿。 (乙)兴京之永陵。 二、保留之陵庙宫殿等地域范围,依附图所规定。 三、吉林之小白山享殿,归宫内府管理。 四、宫内府所有关于应归政府之皇产文卷资料,移交政府。 溥仪在辽宁和吉林的地产究有多少呢?在一种秘密文件,康德二年(一九三五)三月土地局所作《关于满洲皇产之沿革及现况》报告书里,有下面几个数字: 辽宁内务府官庄地,约七三一,八○○亩,放出六八五,八○○亩,未放出四六,○○○亩(此项官庄地分布在沈阳、新民、辽阳、铁岭、本溪、北镇、海城、义、辽中、兴京、岫岩、复、开原、庄河、凤城、台安、清原各县)。 吉林四合霍伦贡山(在额穆、舒兰、五常县境)原括森林原野二○○,○○○晌,已放出二万八千余晌。扶余,伯都讷抠梨贡厂,已放出二,六四六晌,未放出尚待测量。舒兰县境内皇产土地,约四五○,○○○晌,已放出三六,四一二·七○○晌,未放出四一三,五八七·三○○晌(按,每晌合十亩)。 这种已放出地亩之租金,向归溥仪自己收入,然像《记事簿》载: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三月六日,会计科交抠梨厂齐治堂交大租二百四十三元二毫,即在西花园言语。上传:“包上,收楼上。”请示入帐,上传:“不必入帐。”为数也不太多,今后则全归满洲国政府处分了。不过三陵还有许多林产,据康德六年(一九三九)十月奉天陵庙承办事务处报告: 永陵陵域尚待确定测量。 福陵陵域总面积六六八·二九九八陌。 昭陵陵域总面积二一一·九三五三陌,内针叶树林五○·七六一○,阔叶树林八○·一一四一(按,每陌即一公顷)。 溥仪在天津前日本租界明石街(今名山西路)、吉野街(今名察哈尔路)有永平里房屋一区(明石街一面十栋,吉野街一面八栋),每月可有四千元租金的收入。在二区十三号路,也有房屋一区。如果溥仪不做皇帝,也尽可过他舒适的生活。现在这些房屋,都给平津区敌伪产业处理局委托中央信托局接管了。 [book_title]●一一、平津的留恋 溥仪在天津日本租界,先租住张彪花园;当满洲事变时,租住陆宗舆花园,他们叫做静园。溥仪到满洲后,一直保留至康德六年(一九三九),才又搬往宫岛街的协昌里,仍叫做静园。 静园中储藏,像图书、字画等等,还是很多,吾们可从下边四个来源得到一个证明: (一)《行邸原存物品清册》 列记各项陈设共二百八十三款(据说溥仪离开天津时,把许多贵重物品都赏给他弟弟溥杰,这是剩余的部份)。 (二)《内廷司房函电稿粘存簿》 善甫叔平均鉴:敬启者,津园库内所有皮衣服及被褥等,如天清朗时,务必抖晾抖凉。专此,顺颂公安。(康德七年[一九四○]五月十日) 修二爷钧鉴:敬启者,见信祈将园中所存沥水炉大小二件拆卸装箱,将玻璃管包好,不要损坏。务在毓崇未至津之先,速为办理妥当,俟毓崇回京至津时,即带来为要。(康德七年[一九四○]十二月二十三日) 宝煦藻通:奉传谕:“令三额驸到园取老米,全数携归新京。”(康德七年[一九四○]六月四日) (三)毓崇致溥修函 据侄佳二叔谓:“上用瓷器及玉器共计五箱,嘱办通关函,由我叔携带来京。”(康德九年[一九四二]一月九日,从毓崇文件钞出。) (四)《收信簿》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四月十五日收天津静园函一件,为园中养之犬小瘸子病毙事。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七月五日收张宝煦挂号信一件,为园中喂养之黑马一匹,于本月二十六日因齿老倒毙事。 因为还有许多东西要保管,又因为溥仪在天津还有房产要经租,所以设置一个办事处。这个办事处不用满洲国名义,却叫做“清室驻津办事处”。派前面所说修二爷的做处长,其下有办事员四人、仆役十人,其开支以房租收入抵充外,更由溥仪逐月拨给。据《内廷汇款簿》所载,康德十一年(一九四四)一月至三月份: 静园经费每月一千九百三十四元; 静园房租每月三百五十元; 办事处经费每月九百七十八元。 按溥仪前住张彪花园,每年租金五万两,那时称为豪阔,而每月收支相抵,实亏短一万数千元。现在协昌里房租每年只有四千二百元,可说已省之又省,然仍入不敷出,据溥修康德十一年(一九四四)十二月间报告,光是员役薪津,每月已需五千二百四十元,而溥仪拨款,一限于本身来源,再限于汇款为难,又不能增加,须得另为筹画。怎样筹画呢?一是把天津二区十三号路房屋,向给醇亲王和载涛使用的,收回出租,每月可得租金一千至二千元;二是把天津正金银行存款提出,交其华帐房主管人魏恩甲男按四分行息出借,每月又可得息四千八百元(均据《溥修信件》第一册)。 溥仪因关内东西两陵需要照料,在北平设置一个“两陵承办事务所”,派载涛主持其事,其经费也由溥仪按月拨给。据同一《内廷汇款簿》所载,康德十年二月和三月份各汇四千元,其修葺陵寝费用则另由承济和筹备两库动支(参看第十三节)。 溥仪既生长平津,虽做了满洲国皇帝,仍有许多事物要在乎津采办,载涛和溥修等也便兼当了这种采办的差使。从《内廷司房函电稿粘存簿》,吾们可见药物要在平津买,例如: 康德七年(一九四○)七月十八日,电修二爷:“买制首乌三斤,来京带来。” 二十八日,又函大格格:“见信由京买制首乌五斤,买妥,交奎元回新京时带来。” 八月二十九日,函毓科长:“见信由北京天津买强力男性贺尔萌安达罗司镇西药五十打。今寄去空瓶一个,照样买。注意不要女性的。” 再像康德六年(一九三九)八月有一批丸散膏丹:选料珠衣霍香正气丸一料、万应菩提丸一料、二母宁嗽丸一料、内方荷叶丸一料、清金膏一料、二冬膏一料、归元琼玉膏一料、枇杷膏一料、七味地黄一料、朱砂安神丸一料、人参固本丸一料、雷击散即雷公救疫丹一料、雷公救急散一料,虽在长春达仁堂订购,也仍在天津达仁堂提货。食物要在乎津买,例如: 佳二爷钧鉴:顷奉上传,由北京买白梨、虎拉车、沙果、玫瑰葡萄、牛奶葡萄、槟子、鸭广梨、柿子、枣儿、石榴、红白海棠、酸梨、沙果梨、芡实。以上果品,每样多买些。(康德七年[一九四○]八月二十七日函) 善甫叔平钧鉴:见信由津买茶叶六种,计龙井、香片、大方、白鹤、普洱、碧罗春。以上茶叶六种多多买,要买顶好的。买妥,有便人即带来,或去人取。(十月四日函)日用品要在天津买,例如: 修二爷钧鉴:敬启者,见信由津买沃度儿牙水六打、沃度儿牙膏六打、固龄玉牙膏六打。又买忠勇牌靴油,黑、紫、白、黄四色,每色买些,买妥,有便人即带来。并再买擦漆皮鞋油。(康德八年[一九四一]一月五日函) 修二爷钧鉴:敬启者,祈由津派人买膳盆几件,外面青花加紫华冠鱼长云罗伞着,里面青花加紫五蝠捧福,碗底“大清康熙年制”。如买妥,有便人即带来为要。专此,敬请台安。(康德八年[一九四一]八月二十三日函)厨役要在北平找,例如: 大格格、涛贝勒爷:顷奉上传,由北京找做中国菜厨役、做番菜厨役、能做果盒茶役。如找妥,速来回音。(康德八年[一九四一]六月二十三日电)女仆也要在北平找,例如: 连禄姐台鉴:兹启者,今奉上传,在北京急速找妈妈三四名,岁数在三十以上、五十以下者均可,找忠厚守旧根本人家才好。如找妥,急速来信为盼。(康德七年[一九四○]二月五日函) 原来溥仪是在天津两处长养的,所以生活上的需要,还要取给于平津。同时,也可见得所说新京的长春,还是一切匮乏,不足供给皇帝的需要。 [book_title]●十二、手足间的温情和谐趣 溥仪弟溥杰和妻弟润麒同在日本留学,溥仪妹三格格嫁润麒后,也到日本读书。他们三人起先都住在千叶。溥杰和日本嵯峨实胜侯爵孙女浩子结婚后,独自搬往稻毛住。他们常和溥仪通信,后来浩子也加入。信封上都用“宫内府奏事处毛永惠”名义(当然这是指毛永惠在宫中时说,毛永惠不在时该有别个名义)。吾们在同德殿楼下一大堆字纸中,发现溥杰等东京来信,封面都开“毛永惠收启”字样,其中已空无所有,仅注明“信已呈上”字样。友人又拾得这批家书两册:一题“溥杰三格格润麒信第四册”,一题“溥杰润麒三格格信件第十本”。第四册粘信二十四通,第十本粘信四十三通。各信都没有记明年份,但考按内容,可以得知第四册是从大同二年(一九三三)七月到十二月,第十本是从康德三年(一九三六)十月到四年(一九三七)五月。信中具名,溥杰有时用假名金秉藩,润麒用假名郭继英,三格格用闺名韫颖或用莉莉(也写利利)。在这些信中,所说多半是家常闲话,没有重大关系。可是他们兄弟妹的友爱,却很自然流露于字里行间。有时夹着一二故事,很有趣味,但这也许是为迎合溥仪的嗜好,借此作为他们的一种慰藉。下面选钞几件,格式一仍其旧,错字、脱落的字也照写不改,希望能尽量保持真相(惟自称名字偏写的,排字不便,一律排正)。 莉莉谨禀敬禀者: 月之十七日,连奉大小照片数帧。只惜(小照相)如蚂蚁的小人,看不清了,用望远镜细看,尚可分辨出一个一个小黑球是穿军衣的护军。 皇上为什幺那幺懒,总不写信?太可气了!莉现于暑假,终日无事。昼间因热气蒸人,直不能读书。夜间尚属凉爽,每日在夜间自习两钟头。 皇上每日做何消遣?千万来信示莉。王爷之目疾,闻甚剧,两个眼球均变大红色,莉闻之浑身起鸡皮疙疸不停。莉未与王写信月余矣,前日造些谣言,给王寄去言:莉本欲写信,因偕友滑冰,跌折右腕,不能执笔也。写毕,不觉自己好笑。现后身体如何?是否仍如从前?白井太太已于前日起程赴新京矣。莉处之老仆人每见皇上来信,必与莉索皇上所书之信封,彼欲宝藏之,莉均未与之。溥恍携其宠妾雪艳琴来东京,日前万嘉熙遇彼于银座,欲为之绍介,万狼狈而逃。恍之事,皇上定知道。如恍、(溥)佳、裕(哲)者,败类实为之减色,莉甚优之,务请皇上想相当办法,以免贻羞于他人也。日前之手谕,已交藩,英观之。昨日做梦与皇上在静园打高尔夫球,醒来时,益增想皇上之心矣。回忆去年之今日,实如幻梦一般。 来年又应变成何种局面,实非莉所能推测者也。海内存知己,天涯若彼邻,这句话不啻为皇上与莉等所写。现天气炎热,务请随时珍摄,俾可慰远人心也。谨此恭请圣安。 按此信未记年月日,就“回忆去年之今日”语气观之,当为溥仪出关之次年,即大同二年(一九三三),其时则在八月间。信中所说“护军”便是皇宫近卫队,“王爷”便是指醇亲王载沣,他们的父亲。 利利谨廪敬禀者: 手谕俱已奉到,途中并无遗失之虑。此次之照片四幅,亦收到。上次皇上赐(溥)杰、(润)麒、(祁继)忠、(张)挺四人之密谕,询之于杰,彼云已交伊等矣。利日前患面雀(译音),中国所谓之为疔。利初以为系普通之疙疸,并未加注意。后日见痛痒,速延银座之本田耳鼻科病院为之诊治。因彼医院并非专门,后又聘庆应之外科医生为之诊治,据云:此病确系疔,不可迟延。所幸并非急性疔,当时并无任何危险。但家中诸为不便,与病不宜,非住医院不可。利闻此语,于十二日晚七时入院,今日已四日矣,危险期已过,不日可出院,务请皇上放心。利本想待退院后,再为禀告。无奈非常想念皇上,所以不得不写。但利向不言谎语,均系实情。如皇上稍有不放心,便对不起利。如利又一句谎,便对不起皇上的。本来不想写病院地址,因在病院令看护妇发信,非写院中地址不成。有一件最可笑的事,现报告皇上: 利在前二日自以为病很重,非常骇怕。但彼时医生嘱令绝对静养,写信等事均不许可。利在晚睡觉时偷着给皇上写信(遗书的意思),写毕藏之于枕下。那信已无用了,利已在厕所焚烧。现在想起来真可笑。但在那时,心中的难过如刀绞一般,一面流泪一面写(也是利神经过敏)。现已大好了,想不到又能见最亲切的皇上。此信愿看完烧了,因为太难了,如此的小胆,太羞耻。现午餐时已到,赶快发信去。务请皇上对于身体多加珍摄。谨此恭请圣安。 (大同二年[一九三三])九月十五日按此信右边大书“至诚感人”四字,上下加;上边又横写“请勿惊,现已痊愈”,下加……。韫颖谨禀 敬禀者:今又奉六号手谕一件,敬悉一切。高宗御题石碑、宣宗御题石碑之照像,切请赐颖一份。 皇上谓近用打像匣照许多像,为何不赏颖数张?(颖极愿得到皇上近日之御影)ㄨ买的是什幺首饰?请一一示颖,并乞告赏颖一共有几件?都是什幺东西?千万请皇上公平的分配,别教犯夫把好的都拿走。千千万万请快赏颖一信。东西如命溥佳带来,颖太高兴了。颖求皇上把东西快快赏下。不然,还有一年的功夫,太长了!皇上能不能允许颖的要求?ㄨ鼓一号才动身,还有一天的功夫呢。如佳已动身,就糟了,看颖的运气如何?电影一卷,照得洗去了。颖等看一遍,立刻寄上。今天太冷,栗山到东京买炉子去,并买些香肠、火腿、花生,预备今晚吃薄饼。谨此恭请圣安。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十月廿九日润麒谨禀敬禀者:谨奉 谕示,敬悉一切。ㄨ鼓来,交下胶卷二个,现英已照得一卷,(尚未洗得)尚有一份未照得,因英每日由学校回家,辄在午后五六时,非得休息日,不能照也。ㄨ鼓在此时,有种种有趣之事,想其当已面禀矣。其中最有趣之一幕,即是一日ㄨ鼓来访麒及溥杰,当时因电铃不响,无人开门。ㄨ鼓在外等候,约三十分钟,实在无法。最后心生一计,扒上门去,用手将小门开了,一跃而入。当时栗山及下女等皆不知也,后来见客人已入室,彼乃大惊,以为ㄨ鼓精通旁门遁甲也。再一日,邮政局忽给麒寄来一大木箱,封钉甚固,且甚重。麒初以为是炸弹,置之未敢开视。后闻其中忽吱吱作响,愈觉其奇怪。正彷徨莫知所措之间,忽见其大动不止,若有物蹲其中然。下女等惊惶失措,面如死灰,以为决无活路也。此时,栗山大告奋勇,遂以斧劈之,木箱裂一小缝,不忆由其中掉出两只小狗来,诚可谓怪中之怪也。后来见信,始知系奥大佐送荣公爷之犬,给英寄来者也。近日英学校甚忙,每日五六时归家后,尚须作宿题,短者至夜间十二时,长者非至翌早三四时不能完也。肃此谨禀,敬叩宸安。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十一月五日按信中所说“荣公爷”就是荣源,以国丈资格,照例封承恩公。 敬禀者:屡奉 谕示,实因学校功课过忙,未克即时上禀,怆惶不知所措。令吉冈带来赏英等之拉炮大箱,打开一看,五光十色,光怪陆离,有如聚宝盆。溥杰忽然大喊一声,几乎跌倒。究其原因,盖溥杰只顾夺掠拉炮,未看见自己脚已绊在捆箱绳中矣。韫颖一心搜索首饰,欲火上升,拼命大撕拉炮,十只手指快如闪电,不忆撕碎数个拉炮,终未看见一个首饰。而所得者,除非肥油,即是卷烟头。尚有一物,色黑黄而微臭,大家研究多时,不知为何物,想大概不致是○也。箱底之糖,不知是那国之糖,包纸虽是呵呵,而其中却非呵呵,色白而灰。英以为一定是新发明之糖,于是赶紧连吃两块,并未有何奇味,不过稍酸耳。乃告之溥杰,溥杰不信,亦尝一块,楞说不酸而爱吃也。后得上电话,始知是旧糖,而呕亦不及矣。赏英等之表,太好了,因英之表已于前日碎破,正无表也。再昨日往见吉冈,相谈甚久。彼问英此次归国,愿在何处服务,抑仍希望新京。英答云:听军政部之命令,在何处都愿意,未云除非新京不可也。肃此谨禀,敬叩圣安。 润麒跪禀(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一月十二日溥杰谨禀。昨晚谨奉我君赐杰等萨其玛三匣、炉条一匣,谨此谢恩。方点心之来也,杰及莉莉正言满洲锅子如何美、酱肉如何美等,正吞涎诉谗时,适由邮局送来小包四包,详观之,有点心字样,不觉喜跃欲狂,不俟剪刀破缝,即由杰等撕碎其布,其时且开且猜,有言系奶饼者,有言系炉肉丸子者。逮匣盖一开,原来为意想不到之萨其玛。当时皆决意不吃晚饭,而饱餐点心。后又思一二顿吃完,其乐也暂,不如徐徐食之,反可享味较大。于是皆以自治克欲相励,尝四块,即严加包盖。并约好:如存耆之子来时,切勿相劝。当杰等食时,皆瞑目澄心,细玩其味,如油之香、糖汁之甜,真有飘飘登仙之感也。莉莉且食且作“喝!喝”之声。是时万籁俱寂,除闻“喝!喝”之外,只有唇齿相接声而已。杰等是时之感激,诚非笔墨所能状其万一也。谨此谢恩。溥杰跪呈(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一月二十七日韫颖呈禀敬禀者: 顷奉到萨其马三匣、炉条一匣,颖太高兴了。现每日早晨起来必吃。不过想到宫里一定没有很多吃时,真觉不忍。说实话,由北平寄来实在太不容易,请以后千万别寄太多了。现在写信,忽接吉冈电报,溥杰结婚事已得皇上允许,现杰太高兴了。现皇上好多日未赐颖信,颖太惦念,请以后多多赏颖信。今日接信说,现身体很好,颖听很放心。杰现仍迷糊,忽然“呀”一跳,觉已过王爷生日,一个人跑到东京,买了五块钱信封(太像他做的事了)给王寄去,又忙着写一封拜寿信发了。回家一看月份牌,还差好多日,又要写信去更正,颖好容易才拦住他。本庄之妻说:过几天,带杰未婚妻来访。他说:头一次见面,千万送一件东西。颖有一个戒指(共有四个翠戒指,把其中之一送他),实在想不出相当的东西来,不知皇上觉得好不好。现已到晚九时,颖太困了,今天早晨五时半起来的。杰已由校归家,麒演习去了,这里太没有新鲜事了,余俟再禀,谨此恭请圣安,并叩大喜。(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一月廿九日晚韫颖谨禀敬禀者: 顷奉到(十五、十六、十七、均已奉到)手谕一件,颖太高兴了。皇上说肘花、肘棒、小肚、酱肉等,通通赏颖等,颖实实在在太不忍了。颖真是心里太难过,吃着反不舒服。由北平带到东京太不容易,皇上一些也不留下,颖觉自己太有罪了。点心皇上留下一半,也太少了。请以后别这样了,颖真不知道说什幺好了,给皇上叩一万万个头。晏森现在太可怜,他的肝气好了没有?他实在太倒霉了,──上次在电话里,他还说:“我给你请安。”颖以为他比颖辈大呢。颖也说:“我给你也请安。”杰在旁大笑说:“他是孙子辈的。”颖也笑了。他还问颖:“你猜我多大岁数?”真是怪人,和颖还没有见过,就这样熟。今天正是旧历年,宫里不定多幺热闹,颖太羡慕了。毛永惠寄的月例,刚刚收到,敢请皇上告他已收到,别催邮局了。现在奎垣夫妇来,颖明日再继续上禀。谨此恭请圣安。(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二月八日溥杰谨禀:连奉手谕,我君所形容诸事,皆维妙维肖,事事出杰意想之外。闻北京之小肚、肘花事,杰等皆嗒然,大有迎头一盆冷水之慨。尤其莉莉,因不能出门,终日闭门家居,无事时辄独自沉思:炉肉何味?酱肘子何形?故此次闻不及购求之讯,所有打击,较杰等皆烈也。(现杰洗澡去,颖偷着添几句:麒演习去了,十三日方归千叶。颖虽馋,也没有杰形容那样馋。图章顷奉到,颖太爱了,想不到新京刻的如是好。颖谢恩。杰昨日又在本庄处见浩,明日仍到他家去,因休息日,实在太羞了。近日连奉手谕,颖大感激了。宴森的像太丑了。杰说太像,颖因没见过他,所以不知像与不像。今天正是除夕,宫里现定正揪拉炮,一定有许多好吃的,堆成山一样。杰快回来了,颖要偷着走,谨此恭请圣安。) 莉莉太淘气了!杰回来一看,大吃一惊。欲撕去另写,莉莉起誓,非令杰续写不可,精神上不觉又受一打击,真可谓太恶作剧矣。我君赐杰之千元,已敬谨拜受,谨此谢恩。再五千元之款,系交本庄者,杰不知其详,由国务院所拨,更可谓怪事也。谨此跪请圣安。溥杰谨呈。(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二月十日韫颖谨禀敬禀者: 奉廿二三号手谕,敬悉二月廿五日举行册封贵人典礼,颖谨此谨叩大喜。今日是杰之结婚日,连日奉到电话,颖非常高兴。杰等之披露宴,在八时闭宴。润麒大约九时可归千叶。明日下午三时,仍到富士演习去。杰等明日到神奈川旅行去,七日回来。皇上赏的别针,颖太爱了,谨此谢恩。 皇上赏颖的像匣是什幺样?请画一图样,颖太想现在就看,不知皇上能不能等谁来时命带来。如能,颖太高兴。颖近日常累,真不是病,千千万万请皇上别惦念。王爷又来信说:任于某月某日结婚。颖现打算给王写几个字道喜。余俟再禀,谨此恭请圣安。(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三月三日按溥杰结婚是四月三日,这里“三月”两字,分明是误笔。韫颖谨禀敬禀者: 顷奉手谕,敬悉一切。颖近甚懒,多日未上禀。但身体很好。杰结婚电影,颖尚未看。闻杰和本庄等均看过。本庄等看麒电影亦大笑,尤其麒举杯时,大家说非常妙,与一般人不同,一定是假做庄重的样子。前日晚上有地震。因颖处房日本式,所以门特别响,颖很骇怕。上次颖请皇上画像匣样,千万请画一个寄下。麒每天必说像匣事,像匣盖丢了,但没多大关系。杰结婚日,麒拿像匣去。回来时,他交奎垣替拿着。没想奎垣向来有忘东西的毛病,把像匣忘在汽车里。车是在外雇的,号码及开车的姓名也不知,无法找。所幸匣里加一麒名片,第二日早晨,大家在没有发觉丢像匣前,警察署来电话问:“有没有丢一个像匣?”告昨晚确是丢在车里,警察令去取。栗山去,警察问:“值多少钱?”栗山说:“四百元。”警察仍不大信,因在日本买须七百元。后告说是满洲买的,所以便宜。用二十元取回家,不然,他一定要八十元。皇上这次赏的,一定不教麒随便带出去,实在危险。今晚麒有夜间演习。颖现要挟头发,余俟再禀。谨此恭请圣安。 牛肉汤四罐已奉到,谨此谢恩。(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五月二日 三格格的信,写得格外轻松。她常在信尾添上几句,记述她当时饮食起居的报告。除上边所钞外,再摘钞几段: 莉莉现将午餐,今日吃酱汤、破鱼、烂虾。(大同二年[一九三三]九月九日函尾) 数星期前,购一犬,名ヶノリ。丁哆嗉到医院看病,耳聋眼花。闻丁言:恍与琴(坤伶)同卓用功。莉日前偕英摄一影,大糟特糟。莉病时,栗山(莉所用之老头)大哭。退院时,看护妇恋恋不舍。(大同二年[一九三三]九月十九日函末另注“琐事栏”) 现在利一个人坐在日本式的室子里写信。下女在旁用熨斗熨衣服,老头在院种花扫地,ヶノリ(小狗)瞪着小圆眼睛看着一匣糖果。请皇上闭上眼睛想想现在利的情形。现在没词了,谨此恭请圣安。(大同二年[一九三三]□月□日函尾) 现在正是下午六时,晚餐已预备好。今天吃一个熬白菜,菜虽不多,但适口,颇合卫生也。肚子已饿得咕咕乱响,不能再往下写了。(大同二年[一九三三]□月□日函尾) 现在报告一样最要紧的事,务请注意:香焦和白黍(按当是白薯)合在一起有毒,切请勿一起吃。如不信,莉敢起重誓。(前函后) 现颖刚吃完饭。今天晚上吃多了,坐在椅上弯不下腰,有些出不来气。改日再禀,谨此跪请圣安。(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一月十八日函尾) 三格格很受溥仪宠爱,所以写信一味天真,没有顾忌,有时还不免闹小孩子气,所以大同二年(一九三三)十月二十二日一函道: 第七八号手谕亦奉到。哎呀!皇上说话太肉麻了!什幺小孩别撒刁了!太烦……也不(知)谁是小孩!金圣叹在此,定当批说:“如见其人,如闻其声。” [book_title]●一三、和关东军的关系 满洲国成立,把溥仪和关东军间的联络付托于侍从武官石丸志都磨。因为此君太跋扈,闹得双方反多隔阂,于是要另选一人使通声气,最后着落在吉冈安直身上,给他一个名义,叫做“帝室御用挂”。吉冈和溥仪在天津时便很相熟,此刻又是关东军的参谋,恰好相当。吉冈周旋宫廷和关东军间,溥仪还能得他多少帮助,而在关东军方面却嫌他太过和平,几次要把他赶掉,因为溥仪不表同意,于是从大同二年(一九三三)直到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为止。吉冈的官阶,先是大佐,最后已升做中将。吉冈要在长春时,每天总有一次或多次入宫,和溥仪相见。溥仪接见外宾,吉冈照例以御用挂身分在旁陪侍。吉冈在勤民楼中有一个房间,供他住宿。吉冈并不会说中国话,和溥仪相见,常是笔谈。吉冈会绘几笔画,把他的作品送给溥仪(据《日本手卷册页挂轴簿》载,吉冈安直先后进自己作品,共有五件),溥仪也给他摄影印出(据《像片玻璃版簿》载,吉冈安直画照片共有三张)。吉冈在为溥杰婚事回日本时,曾有两个信写给溥仪,一件是出发日所写:皇帝陛下: 安直暂时旅行不在,本早朝起床,特沐浴净身,心对十方之神,奉祈陛下之御健康。七日出发之际安直十日一件是归途中所写:小官每朝于东京参拜神社,祈陛下之御安泰。不知道是否出于真诚(两函原本,在《溥杰润麒三格格信件》第十来中)。据说溥仪给苏联军队虏获时,吉冈也是随着去的。 吉冈在溥仪方面的权力,可从下面两个侍从武官长的折奏,略得概念: 康德七年(一九四○)十一月十六日,臣张海鹏奏。为奏请事,窃查新任关东军参谋长陆军中将木村兵太郎着京,恭请钦派侍从武官,传旨欢迎,业蒙裁可在案。顷据关东军参谋吉冈安直面称:此事查无前例,请勿庸出迎可也,等情。据此,理合具文奏请圣鉴。(溥仪批:“知道了。”) 康德九年(一九四二)十月一日臣吉兴谨奏。为奏请事,窃据帝室御用挂吉冈安直少将通知:此次日本闲院宫春仁王殿下来满,系偕妃殿下同来,恭请钦派侍从武官长吉兴出迎宫殿下之时,对妃殿下同时致欢迎之意。所拟是否有当,理合奏请圣裁(溥仪批:“可”)。 而从下面一件溥亻间给溥佳的信中,也可见到吉冈对于满洲宫廷的事情,怎样仔细: 二弟惠鉴:久别为怀,前因大兄由京归来,藉审动止安善为慰。敬恳者,因大兄此次晋京会见吉冈阁下,对于永济、筹备两库租款使用方法,有所询问。查该款每次动用,均由兄函请两陵承办事务处呈由宫内大臣奏请裁可,然后动支。其每次经过手续,均皆有案可查。兹检同永筹两库收入支出表一份,函请吾弟分神饬人逐项将原案查出(如不能查全,兄处存案亦可随时调阅),持向吉冈阁下详细说明,俾释怀念。至于有何指示,务希速复为感。专此,即请近安。兄溥亻间谨启。九月一日(按信封邮印是中华民国三十二年[一九四三]九月二日) 按收支表,从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度到九年(一九四二)度,永济、筹备两库租款收入每年计一万三千元,用于东陵修缮后结存一万四千二百零八元四角五分,为数可说很小,而就这样还引起吉冈注意,其他也可推想而知了。 溥仪身边还有一个日本顾问,叫做林出贤次郎。他是东亚同文书院出身,久在日本驻中国使馆服务,中国话说得很好,真可说是一位中国通。他曾随溥仪到日本,写成一本《扈从访日恭记》。他和溥仪感情不差,但是关东军也嫌他太和平,参谋长板垣征四郎就曾不要他,植田谦吉便把他仍调到中国服务。 在宫中通常驻着四个日本宪兵,其中一人是曹长,约经半年一调。他们住在宫内府对过一所平房内,在勤民楼下也有一个办公室。由溥仪发给钱米,附在宫内府食堂进膳。他们在宫中做些什幺事,没有可考,只在《传差草记》第十八册中见到下面一个故事: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十五日 下午一时,叫东京二格格电话。由日本宪兵叫接楼上三四一三八(按,这是缉熙楼上西前间电话)。下午一时半,宪兵来电话:东京电话一次时间计七通话。我曾把这条记录问过司房旧人,宫中接到市外的电话,是不是必须经过日本宪兵?他们答说并没有这种约束。所以这样做,一是表示没有什幺秘密,二是希望便可接通,减少麻烦。 日本驻满大使(实在就是关东军司令,因为两职规定由一人担任,同时还就是关东厅长官,三位一体)照例每月要有三次入宫,和溥仪见面。武藤信义时期,定为每月之一日、十一日、二十一日;菱刈隆时期,改为每月之二日、十二日、二十二日。在勤民楼上有一贵宾室,便是为这位大使特设。大使每次入宫,必先到贵宾室稍坐,然后和溥仪晤谈。 关东军参谋长照例每星期上午要向溥仪作御前进讲,实在是报告世界大势。 溥仪也到日本大使和关东军司令那里,据毓崇康德七年(一九四○)日记载: 二月十一日 上午十一点四十分,行幸大使馆。下午三点三十分还跸。 四月六日 行幸大使馆。午前十一点三十八分启跸。午后三点十二分还跸。 六月二十日 上午十一点三十分,临幸大使馆午宴。 七月十三日 上午十一时三十八分启跸,临幸关东军司令官邸。下午二时二十分还跸。 七月二十八日 下午十一点二十八分启跸,临幸关东军司令官邸。四时五十八分还跸。似乎往来也很频繁。 溥仪本人对于日本人的感想怎样,吾们还没有什幺资料可以说明。不过在溥仪亲近的人,显然表示不满。溥佳日记里边有下面几段记录: 康德七年(一九四○)七月十五日十时余,因有诏书涣发侍班,擦屁(股)纸一张,毫无所益。 七月十六日 十时,由宫相恭读诏书,即所谓立庙而发之者。又胡乱训话之后,即礼成。十二时二十分侍班,见大屎并其幕僚等,后即开宴冷食。 十月十七日 十时许,齐集候见室,消毒后,至同德殿门前侍候。此时狂风怒吼,尘砂蔽天。予等大有弱不禁风之势,竟不能立稳。如此大风,亦殊罕见。十时半,上同大使至神寺致祭,上帽亦被风吹去。正当防疫(按,此是鼠疫)紧张时,如此恶天亲行,真不知何所防也。奇怪至极(又眉批:“满洲称为尝新祭,此所谓东施效颦者是也。所差强人意者,即放假是也。”)。 十月十一日 十时四十五分进府,因日本二六○○年奉祝式,我国何敢后人,亦于兴运门外由鹿次领导,向东方遥败,并唱伴灾及国革。未有准表,故冒场二三分,大大可噱。及解散,步行而归。 第一条所说“大屎”原是把“大矢”谐大使。第四条所说“遥败”便是遥拜,“国革”便是国歌(“伴灾”也是两个谐音字,但未明其真义)。盖有心写别字,以泄其愤慨。毓詹日记也有这种表示: 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四月三日 本日放假,缘故见四月之头一篇。按前页“四月行事”载,三日为神武天皇节,盖不屑明写也。 五月二日 到六时,又诏书涣发,今日十周也。 按康德二年(一九三五)四月中,溥仪访日,回来后,于五月二日宣诏称颂日本,以后每年此日定为纪念。毓詹在这里下一“又”字,也是皮里阳秋之意。 [book_title]●一四、和日本贵族的联姻 溥仪弟溥杰和日本侯爵嵯峨实胜孙女浩子结婚,可说是吉冈安直秉承本庄繁意旨,一手作成,就可引吉冈亲笔信为证(按,原信在《溥杰润麒三格格信件》第十本中):极秘皇帝陛下: 安直一月十日到东京,于东京驿会见溥杰中尉。 同日,溥杰中尉同直、本庄大将会见,商议结婚之件。关于嵯峨侯、中御门侯、毛利男、高仓子等之令娘,诠议溥杰中尉为嵯峨侯方一候补。 右之结果,关于结婚之件,对嵯峨家商议。嵯峨侯父母关满洲国精细质问,本庄大将与小官对质详细答解。 一月十八日,溥杰中尉与嵯峨家会见。在会见之后,下官东京发,途中与南总督会见,归京之立定。 右奏上。 时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嗣后在二月十八日订婚,三月三日结婚。两人订婚前后情形,三格格有报告给溥仪: 皇上不是问杰、浩韵事幺?颖特报告:彼二人每日通信,浩的信,杰均与颖看。他说:“我真是最幸福的人。我向来看见什幺人都不羡慕。我最喜你的纯洁的心。我为满洲国死了也愿意。我到神社,赶快把我的惟一快乐的事报告了。”还给颖去信说:“我是一无所长的人,什幺事情请你不客气的教导”等等。等他结婚后,颖打算把满洲的礼节一一教给他。颖还打算做一件满洲衣送他,使他完全像满洲人一样。(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二月十九日)溥杰也有信给溥仪自白: 我君谕示云云,对杰实可谓对症下药,谨当铭心识之,决不愿再踏太阿倒持之覆辙也。幸浩之为人,较诸前者,显明大义。当言及我君时,辄肃然正襟;当瞻拜御容,辄立起瞻仰。即对莉莉,亦有礼有情。如莉莉穿鞋时,立将鞋把子递过。诸事皆怡声请教,总自惧有失我国之礼等。杰睹之,殊觉痛快也。现时常向杰通信,有时亦常见,然绝不似时下摩登轻佻之流,作肉麻态,如电影然。总是情礼并重,如规杰少饮酒,保身体,及勿吸最贱之烟等,皆使杰得一种精神上强有力之安慰。且常识绝不似奎垣之妻之流,卑俗俚野,如老妈子然也。每事必请示于杰,得允许,始行之。又如上次见时,谈笑颇畅,次日即来函告罪,言:“昨夕因过于愉快,致骚笑过度,务请勿怪,此后当作淑静态度,再不敢如此轻浮也”云云。似此等事甚多,皆前者所绝无之处也。(二月十日函) 近日每当纪念日及慰劳休假日,杰时至嵯峨家。因杰欲使浩知杰为何如人,杰亦可藉知其性质如何、思想如何、知识如何,免重蹈前次之失也。现浩对杰之心理颇理解,亦颇服从。在订婚以前,其父母及吉冈等嘱杰勿言曾与怡莹结婚事。后杰因思既欲彼此真能互相了解,自须事事相见以诚,秘之不言,与骗人何异。最近遂将一切经过详告诸浩。渠初闻此言呆若木鸡,半刻不能言,后痛哭终夜。至次日始对杰言: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犹若今日生。从此彼此誓以至诚,相信相依,以前之事譬如恶梦,彼此誓忘之无余,更誓彼此至死皆绝口不谈此事。现已和好如初矣。(三月五日函) 当将结婚前,溥杰又有一函述其遭遇,可作这一个故事中的插曲: 日昨有名涩谷正吉者(年八十余岁)访杰言:欲将家藏之佛塔(三百余年前物)一座进贡我君,据云为日本第一者,高丈余,周围五尺余,重千余贯。杰比告以可向我大使馆议定正式手续,彼亦首肯。自言年虽八十,尚能举米一,且行走亦不拄杖,真是鹤发童颜之概。且意极诚恳,言自信可活至百岁。因不能赴吾国,故献此塔,以祈圣寿无疆、国祚无穷而已。对杰之结婚,且有所赠,且致勉励之词。杰当时真不觉感激泣下,当与坚固握手而别。杰现在虽当婚期日迫,仍通学如故,悠闲如故,身未尝办一事、未自备一物。杰之友人等皆讶怪不已,这真可谓溥杰式的办事法,皆掩口葫芦,笑杰之憾也。(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三月十九日) 结婚典礼系在东京军人会馆举行,溥仪特派宫内府大臣熙洽代表主持。事后,溥杰有函报告溥仪: 杰之结婚时,辱承圣谕谆谆,勖以修身齐家之道,复由宫内府大臣传以优渥圣旨,杰等仰沐殊恩,惟有感激,誓副圣意所期二人相勖相砺,致力于修身齐家二事也。杰等于四日即赴伊豆之川奈旅馆住泊,至八日始回稻毛新居,次日照常入学校矣。……浩对于家中诸事,事无巨细皆亲自操作,甚至蓬首蔽衣,收拾一切。杰不在家时,自以简单食物果腹。杰归时,将撙节之余,丰馔为饷。诚杰生以来初次尝到此种家庭之幸福也,较之怡莹,实不啻有天壤之差之感。(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四月十二日)浩子也有一函: 浩自此次与溥杰订婚以来,即立志(为)满洲帝国之人。虽言语、礼节尚未熟谙,矢当努力从事练习。三日结婚时,拜听御赐数语,不觉感激涕零。此后更当努力奋勉,决不敢稍违圣谕所期也。(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四月十二日)三格格另有一函: 昨日溥杰生日,请本庄夫妻及嵯峨家的人并麒、颖二人。颖因现易感疲劳,所以没去。晚上,本庄等送麒归家,大家很高兴。颖告本庄:杰这次结婚,皇上非常满足,三号那天,赏二次电话,问这边的情形。本庄很感激的。(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四月十七日)其后浩子更有一函: 恭聆圣谕,感激无已,惟有谨遵依旨意所在,竞竞业业,莫敢或渝,一息尚存,矢死靡他。惟翘首九月早临,得早日瞻仰天颜,敬承圣训,实浩毕生之大幸也。各种家庭之照片等,候洗出当早日进呈。惟因僻居乡间,无照像馆之故,较诸东京,实不可同日语也。即鱼肉等物亦无可购求,实不便也。不过面海之故,风景颇佳。有时同杰赴山中采仙蘑,更有时至海滨拾蛤类。星期之日,亦殊可乐。现搜集奇异贝壳多种,不日可装潢成匣,当即日付邮,恭呈御览也。浩对于对对字一事,因不谙平仄之故,不克属对。满文(按,满洲国文字便用汉文,彼方自称满文,并不是从前的满洲文)之信,只克写出大意,请杰改饰,尤其不谙奏牍样式,更不敢率尔执笔也。(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四月二十日) 溥杰与浩子,后生二女。据《记事簿》载:“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二十六日,上午八时,二爷来电话:今早五点钟得一女,母子均平安。”该是他们生于长春的第一个女儿吧! [book_title]●一五、宫中的建筑 溥仪初到长春,住旧吉长道署。稍后,迁入地处市区西北之旧吉黑盐务稽核所。把北部房屋叫做勤民楼,为治事之所;南部房屋叫做缉熙楼,为膳宿之所(俗称寝宫);西部房屋叫做西花园,有植秀轩、畅春轩,为游息之所。是为执政府。称帝以后,就勤民楼布置东、西两便殿(东便殿一名健行斋),并设奉先殿。又于康德元年(一九三四)在勤民楼东,增筑怀远楼一座,楼上叫做清晏堂,为赐宴之所。三年(一九三六),在缉熙楼东增筑同德殿一座,溥仪常在这里憩息和进膳。九年(一九四二),又在怀远楼东增筑嘉乐殿一座,从此赐宴改在这里,而放演电影等则在怀远楼。这就是宫廷的规模了。 外围宫门有四,南部东侧为来薰门,西侧为保康门;北部东侧为含宏门,西侧为体乾门。内部宫门,试以民勤楼为中心,则其南为承光门,相对为中和门,门外便是缉熙楼;其东为迎晖门,门外便是怀远楼;其西为迎运门,门外便是宫内府,府西为兴运门。通常系从保康门、兴运门和迎运门出入。 缉熙楼后有平房一列,是内廷司房和侍医等所在。 同德殿前土山下有御用防空洞一所,据云深可三丈,外装三道铁门,内装换气设备。在兴运门西边,本还在筑一个防空洞,规模很大,可容全部宫内人员二三百名,没有完成。 同德殿后有楼屋一所,这是储藏溥仪所有图书、字画之处,称为书库。 嘉乐殿东有平屋一列,为警卫驻宿之所。 兴运门对过平屋一列,为御车库。 在宫门东南角有一座日本型式的神庙,祀天照大神。 如上所述,宫中建筑轮廓已明,再把我几次去看时所得印象,作一概括的叙述。保康门口,空中用竹杆斜挑着一面苏联国旗,那鲜红色已变成暗紫色,旗上图案也已模糊不清。第一次去时,门岗上还站有一名警察,以后去时就不见站岗,只藏在里边卧室中,偶然出外巡逻一回。宫门是斜掩着,听游客马车直驶到兴运门外,或者更进门停在民勤楼前,没有丝毫拦阻。宫中到处是垃圾堆,凡是稍值钱、可以拆取的,大都已搬运一空。据说最初抢劫破坏的,正是溥仪的近卫队。当溥仪上通化时,宫中还保持着原有秩序,及至苏联盟军进入长春市,这一批近卫队尽先抢了东西,四散逃亡。以后无人管理,也就无形开放,任何人物可以进去,任何东西可以拿去。一次看见有某机关在专拆电话机和电线,又一次看见有某机关在专搬家具(当然已是剩下的)。一般游客──包括三三两两的盟友,只在垃圾堆中翻腾搜索,其情形很像上海弄堂口垃圾箱边的拾荒者。于是宫中情形,每去一回,只见空虚一回。最后所见最值钱而还完整的,只有三件东西:一件是白漆活动椅,起先以为是溥仪的理发椅子,后来才知道是给溥仪治牙用的;一件是屋顶大电灯,玻璃璎珞还在灿烂作光;又一件是丈把长、墨绿漆的人字形钢梯。这三件东西,好像都在嘉乐殿中。民勤楼外西边,有一列平房已局部倒坍,一片断垣,孤零零地、颤巍巍地站在雪地上。嘉乐殿上下各有一个房间曾经火烧,门楣、地板焦痕宛然。各殿御座都已撤毁,只剩门屏上兰花国徽(按,以兰花为国徽,取义于“同心之言,其臭如兰”,也就是象征什幺所谓的日满两国携手合作)。各室门窗,多数开着,碎玻璃散布其下,靴尖触处铿锵有声。靠近院子部分,一任雪花飘入,地板上也留着东一堆西一堆的雪。有两三个房间原是上锁的,大概因没法打开,便把门板戳穿一个窟窿,人们在窟窿中钻进钻出。 在缉熙楼某一个房间中,发现一只玄色缎子高跟鞋,想来是皇后穿的。那个假三层楼,宫中叫做“楼顶”,中间一室,架上还留有几种国药;东边一室,羽毛飞扬,似乎曾在这里撕破了一条鸭绒被;西边一室,放着许多笺纸,有的黄绢屏联已经写字,似乎是溥仪的手笔。不知怎样溥仪或皇后欢喜人体模型或假人,在缉熙楼、在同德殿各有两三架倒在地上,或已身首异处,或经五马分尸。据《像片玻璃版簿》,这种假人也曾上过镜头,有穿便衣的,有穿军衣、戴眼镜的,也有穿军衣、戴帽、戴眼镜的。 奉先殿中没有神牌,或许便像毓詹日记所载,还在防空室(参阅第二十二节),供台上只剩一二只拷栳椅,其模样恰像在北平太庙所见,只是小型的,好比小孩子所坐。殿前又有两间屋子,东边一间留着一个某皇贵妃的神牌,大概这里就是宫中所说的“四太妃案前”;西边一间留着两个福晋的神牌,便是醇贤亲王二侧福晋和醇亲王福晋。 同德殿前面廊中堆着沙包,屋檐悬着伪装网,这是宫中惟一战时景象。 嘉乐殿中有一间屋子,专放饮食用具,许多刀叉杯碟都已不翼而飞,只剩空匣空屉。据说这是溥仪赐宴所用,有的银制,有的名瓷,价值很可观。 书库中手卷、挂轴,都已把心子截去,光剩两端梗子。册页也光剩两面夹板,图书也光剩匣子和柜子。撕破的日本影印的《玉篇》手卷,长长地横眠在这里那里。 宫门名称有制成直行牌匾的,都已卸去,或还丢在墙阴壁角,或制成立体字形,横钉在墙头,多半已零落不全或倾斜不正。 总之,一切破坏很彻底。吾们看了,虽说不上铜驼荆棘之思,也不能没有华屋山丘之感。同德殿屋顶向被积雪掩蔽着,一次天暖雪融,稍稍露其灿灿之色,原来是还照清室体制,用黄色琉璃瓦装成的。 在长春新都建设计划中,规定为溥仪另造宫廷,其地址便是溥仪登极时举行郊祀典礼所在的杏花村。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九月十五日(即日本承认满洲国日),举行兴工典礼,其节目饱含着神秘色彩。先由神官修祓,接着降神、献馔、读祝,更有刈初之仪,入锹之仪。终于把十三氏玉串奉奠,叫做纳宝之仪。康德五年(一九三八)十一月份《斯民画刊》对于这一个典礼曾有详尽的描写,现在把计划中的宫廷构造钞在下面: 新宫廷之营造用地,南北约一千二百米,东西约四百五十米,全面积约五十一万二千平方米。南面兴仁大路,东西则以东西两万寿大街环绕之。该用地系一前方后圆形状之地域,南方则为各官厅会社,建设于其两翼,顺天大街之北端则为国务院及政府中央各官署焉。 在宫廷营造计划上之宫廷用地,大要分为三部:南部即为正门外大广场,中部则系以正殿为中心之外廷,北部乃以寝宫为中心之内廷是也。 (一)正门外之广场面积约十二万五千平方米。在广场之内,筑以纵横直交之两大道路,并于正门前设约为三万平方米之空地,其余则全部植以花卉草木,以资保持宫廷之尊严而调和其风景,同时亦便于民众之遥拜。 再除大广场以外,所有内廷、外廷全部围绕以庄严之外墙,正门及必要之处所亦均配置以侧门及哨壕,并在墙外环绕万寿大街之全周设置绿树地带。 (二)外廷外廷之南侧,自其中央正门起,间隔约四万平方米之前庭,以回廊围绕之,可直达于正殿。正殿为有地下室之二层楼房,建筑面积约五千平方米。共占面积约一万五千平方米。在其内部,设以正厅、觐见室、候觐室、大小赐餐场及其他之各室。于正殿前庭之两翼,则配置以宫内府、尚书府之厅舍,及其他各办公室、侍官宿舍等。 (三)内廷内廷之中心为寝宫,亦为有地下室之二层楼房,建筑面积约三千平方米,共占面积约九千平方米,专供皇上日常之起居。距中庭,与正殿相对,以长约百米之步廊连系之。寝宫北方之后苑,在外墙内更设以内墙,使之为外苑及内苑。内苑之内,全面积约十四万平方米,利用地形之起伏,在中央浚以池塘,各处筑以丘陵,并于林泉之间适宜配置台阁树木等,以调和风景而备皇上之游览焉。 溥仪出走时,后部房屋底层已架起。我于一天清晨驱车经过,望见钢筋矗立,红墙环绕,偶有一二处已倾圮。后面小丘,树木修整,确有相当规模。所惜此时只有空虚冷静,邪许无声,偶闻寒雀啁啾,若助游人之叹息。 [book_title]●一六、宫中的机构 满洲国皇帝直属的辅弼机构有五个: 参议府 祭祀府 尚书府 宫内府 侍从武官处 参议府备皇帝作政事和法律上的咨询,祭祀府专管神庙和祀典,其官署不在内廷,姑且不说,光说尚书府、宫内府和待从武官处。 “尚书府典守御玺、国玺,并掌关于诏书、敕书及其他文书之用玺事务”(尚书府官制第一条),换句话,只是皇帝的监印官。体制虽崇,职务很简,全府官员只有五六人。按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九月六日,尚书府大臣袁金铠奏: 窃查臣府向遇有大宗钤玺文书,均系请玺到府,恭钤讫,仍将钤用件数奏明呈览,应照旧办理。所有日常少数钤玺文件,拟随时派臣府秘书官一员赍呈清单,进宫侍候钤玺,以期慎重而免疏舛。 这就说明了监印的手续。国玺方八十五公厘,文曰“满洲帝国之宝”;御玺方八十二公厘,文曰“皇帝之宝”。 宫内府“关于帝室事务,任辅弼之责”(宫内府官制第一条),分总务处(有总理和文书两科)、内务处(有会计、营缮和需用三科)、近待处(有承宣和典守两科)、掌礼处(有典礼和典谒两科,更有一乐部)、侍卫处(不分科)、皇宫近卫处(有总务、警卫和保安三科,更有一消防队),更有一帝室会计审查局。 侍从武官处“侍从武官长及侍从武官长川侍奉,任关于军事之上奏、奉答及传达命令。凡观兵操演、巡幸及其他祭祀、典礼、燕会、觐见等,均陪侍扈从”(侍从武官处令第三条)。 现在把康德元年(一九三四)到十二年(一九四五)间两府一处历任首长,查编一表(根据满洲国各种职员录和其他文件)。 表中几个日本人,更可以约略说一下:尚书府秘书官长武宫雄彦,做事专横,包揽一切,且压倒宫内府,大家对他不满。武宫雄彦终于去职,而尚书府秘书官长一席也就从此虚悬不补人。宫内府次长入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