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熙朝新语
[book_author]徐锡麟
[book_date]清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历史传记,史学,笔记,完结
[book_length]114204
[book_dec]史料笔记。十六卷,辑录者为钱泳、徐锡麟。成书于嘉庆、道光之际。(早期刊行时曾取徐、钱二人姓氏偏旁,署名“余金”纂辑。)。杂录清代初年至嘉庆各朝史事,涉及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水利、农艺、人物轶事等。其中采录了一些民间传说、故事,如《吕祖遗矢》、《秦岳之仇》、《卖菜者拾金》、《王某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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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_title]●卷一
盛京长白山为我朝发祥之地,高二百余里,绵亘千里。山上有潭,曰闼门,周八十里,鸭绿、混同、爱滹三江出焉。明中叶,有望气者言其地将生圣人,统一诸国。山之东有布库里山,山下有池曰布尔湖里。相传有天女名佛库伦浴于池,浴竟,有神鹊衔朱果置衣上。长吞之,遂有身。寻产一男。生而能言,体貌奇异。及长,母告之故,且命之曰:“天生汝以定乱国,其以爱新觉罗为姓。”语毕,母凌空去。子乘小舠顺流至河,步登岸,折柳及野蒿为坐具,端趺其上。适其地有三姓构兵不解。有取水者奇其貌,归告众。走问所来,具以实告。众惊曰:“天生圣人也。”舁归奉为主。居长白山东俄漠惠之野俄朵里城,国号满洲。十数传至太祖高皇帝,英明神武,灭哈达、辉发、乌喇、叶赫诸国,开拓疆土,建元天命。再传至世祖章皇帝,拯民水火,统一天下。我国家亿万年无疆之福,肇基于此。考诸往古,元鸟降祥,姜嫄履武,后先同揆,信有真也。
范文肃公文程为本朝开国元勋文臣第一人。天命二年,文程见太祖高皇帝于抚顺。伟其貌,询知家世,谓诸贝勒曰:“此名臣后也。”天聪三年,从征有功,时官文馆,尚未有大学士职衔,而文肃所领皆枢密事。崇德元年,改六馆为内三院,授秘书院大学士。每议大政,必资筹画。八年,拨隶正黄旗。
是岁,世祖章皇帝即位。明年为顺治元年。四月,闯贼陷明北熙朝新语。京。明山海关总兵吴三桂来乞师。遂召文肃于汤泉,决策进兵。
时抱病,力疾趋朝建议曰:“自闯寇猖狂,中原涂炭,近且倾覆京师,戕厥君后。此必讨之贼也。虽拥众百万,横行无惮,揆其败道有三:逼殒其主,天怒矣;刑辱缙绅,拷劫财货,士忿矣;掠民赀,淫人妇,火人庐舍,民恨矣。备此三败,行之以骄。可以一战破也。我国家上下同心,兵甲选练,诚声罪以临之,恤其士夫,拯厥黎庶,兵以义动,何功不成?”复言:“好生者,天之德也。兵者,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自古未有嗜杀而得天下者。国家欲统一区夏,非乂安百姓不可。”于是大军遂发。扶病随征,申严纪律,妄杀者有罪。二十二日,败流贼兵二十万于山海关。我兵长驱而西,民多逃匿。为草檄宣谕,言:“义兵之来,为尔等复君父仇,非杀百姓也。今所诛者惟闯贼,官来归者复其官,民来归者复其业,必不汝害。”民心遂安。师入燕京,文肃建议,首先为明帝发丧,易梓宫,备仪卫。文肃亲纪其事。
国初有内三院:一国史院,二秘书院,三宏文院。各设大学士一员,学士一员。顺治十五年九月,改内三院为殿阁:一中和殿,二保和殿,三文华殿,四武英殿,五文渊阁,六内阁。
十六年初,以觉罗巴纳哈为中和殿大学士,额色赫为保和殿大学士,蒋赫德为文华殿大学士,洪承畴为武英殿大学士,文渊、内阁未补人。裁三院学士官,另设翰林院,掌院学士一员,以折库纳为之。十八年七月,复改殿阁为内三院。康熙九年,复改内三院为殿阁,复设翰林院。
天聪八年四月,太宗文皇帝命礼部考取通满洲、蒙古、汉书文义者为举人。取中满洲习满书者刚林、敦多惠,满洲习汉书者察不害恩、国泰,汉人习满书者宜成格,汉人习汉书者齐国儒、朱灿然、罗绣锦、梁正大、雷兴、马国柱、金柱、王来熙朝新语。用,蒙古习蒙古书者俄博特、石岱、苏鲁木,共十六人。俱赐为举人,并赐衣一袭,免四丁,宴于礼部。崇德三年八月,赐新中式举人罗硕、常鼐、胡邱、阿济格、毕礼克图、王文奎、苏宏祖、杨方兴、曹京、张大任、于变龙等十名朝衣各一领,授半个牛录章京品级,免四丁。六年七月,赐新中式举人满洲鄂貌图、赫德,蒙古杜当,汉人崔光前、卞三元、章于天、卞为凤缎朝衣各一领。是时取土之额虽少,名臣多出其中。
太宗文皇帝用范文程议,特选士于盛京。沈文奎登第一名,字清远,浙江会稽人,世居曹娥村。客游遵化,大兵破城,挈之行。受知登第,充秘书院纂修官。顺治元年护从入关,累官至兵部尚书。人皆知本朝开科进士第一人为傅以渐,不知实自沈文奎始也。
顺治三年丙戍科状元傅以渐,山东聊城人,授修撰,官至大学士。榜眼吕缵祖,直隶沧州人,授编修,官至侍讲学士。
探花李奭棠,顺天大兴人,授编修,官至侍郎。是科会试,首题: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次题: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三题:王道之始也。会元即李奭棠,三艺浑穆,蔚然开国气象。二甲七十七人,三甲二百九十三人。国初诸大老皆出此科。大学士四人:傅以渐、李霨、魏裔介、冯溥。尚书八人:沙澄、高景、傅维鳞、冀如锡、朱之弼、艾元征、魏象枢、刘楗。督抚三人:袁懋功、朱之锡、林起龙。左都御史一人:刘鸿儒。侍郎十五人:李奭棠、石厥、张尔素、陈协、王天眷、胡兆龙、梁清宽,梁清远、田六善、杨时荐、于嗣登、朱裴、季棠馥、杨运昌、王度。左副都御史一人:董笃行。右副都御史一人:张汧通政使二人:晋淑轼、刘士兰。大理卿一人:王景祚。内院学士一人:夏敷九。
宛平王文靖公熙,顺治四年进士,时年甫二十。改庶吉士,习满书,拔前列。世祖召见宏文院,命以满语奏对。大加褒赏。
寻升国子监司业,累官至大学士。
先时,廷对策俱用四六。顺治己丑科,世祖临轩策士,命不用四六旧套。刘子壮对策称旨,亲定一甲一名。与榜眼熊伯龙齐名。熊典试浙江,一榜得三状元:乙未史大成、甲辰严我斯、庚戍蔡启僔士林荣之。
山阴孟月心永光,工写真,明季薄游辽东,后归本朝,以画祗候内廷。为世祖所知,命内侍张笃行受其笔法。
合肥龚尚书鼎孳归本朝后,颇与涿州相国龃龉,当时两非之。后顾黄公《吊尚书》有云:“天寿还陵寝,龙輀葬大行。
义声归御史,疏稿出先生。浮议千秋白,余生七尺轻。当年沟渎死,苦志竟谁明。“文人之笔能为人文过如此。
顺治己丑探花张次修天植,由编修至太常,转通政。端午,世祖召人龙舟赐宴。人称异数。
顺治七年,织造龙衣机上有异光,三日不止。钦天监占,以为一统天下、政治文明之瑞。
顺治壬辰会试,分满汉为二榜。蒙古入满洲榜,汉军入汉人榜。是科满榜中式五十人,殿试一甲一名麻勒吉、二名折库纳、三名巴海。乙未科满榜亦取五十人,殿试一甲一名图尔宸、二名贾勤、三名索泰。自此两科以后,仍停满榜,与蒙古汉榜合而为一。
无锡邹忠倚字子度,幼游钱塘,祈梦于忠肃祠。见忠肃倚其身,授以瓜子一握,数之得五十四粒,因名忠倚。后闲居,其夫人戏以瓜子排作状元二字。壬辰会试,中式五十四名,殿试果一甲一名,与梦俱合。
顺治乙未冬,召日讲官五人进讲。王熙讲《尚书。尧典》熙朝新语。称旨,并命嗣后讲官不必立讲,遂侍坐。其后讲官因得侍坐,自王熙始。
徐元粲字道力,顺治乙未进士。廷试时为文敏捷,上顾见起草,奇之。及召对便殿,例举少年习清书者中选,元粲列最后。上问其年,对曰:“臣年五十二。”上曰:“不欺。翰林居清要,须用不欺之臣。”遂用为庶吉士。
陈泽州相国初名敬,殿试榜有通州同姓名者,上命加廷字以别之。官学士时,奉命进所作诗。上览其《咏石榴子》云:“风霜历后含苞实,只有丹心老不迷。”诵之至再。官至大学士,仍兼经筵。故事,大臣入阁不复侍经筵。兼之者桐城、泽州二相。盖旷典也。
涿州冯文敏公铨归本朝,官中和殿大学士。顺治十年,铨母范太夫人寿八十有七。世祖特命画中绘铨母像,加宝玺以宠之。
冯文敏公次子源济,年十九成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迁至秘书院侍读学士。缘事降东城兵马司指挥,迁淮安府山清同知。丁忧,起复授翰林院侍讲官,至国子监祭酒。宦迹亦奇。
无锡秦松龄,顺治乙未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召试《咏鹤诗》有“高鸣常向月,善舞不迎人”之句。上大加称赏,以为有品。
蔚州魏敏果公象枢,顺治丙戍进士。由庶吉士改刑科给事中。时世祖初亲政,象枢上言:“宜慎起居,尽启沃。责备时宰,人皆危之。”上深嘉纳。在谏垣时,疏凡三十余上。寻因事牵涉,左迁。康熙初,召授贵州道御史。具疏,言科臣余司仁欺罔不法、湖南布政使刘显贵侵公帑,不当内升。数年间,官至左都御史。劾最贪知州曹廷俞,荐举清廉知县陆陇其,又举学道公明者二人,去贪墨者二人。吏治肃然。迁刑部尚书,熙朝新语。上言:“臣忝司风纪,职多未尽。敢援汉臣汲黯自请为郎故事,乞辞新命,而领现职。”上鉴其无欺,从之,仍加刑部尚书衔。
尝曰:“法自天子,宽之则为施仁。自刑官,宽之则为骫法。”
以病乞归。御书寒松堂额赐之,以宠其行。
顺治己亥会元朱锦,上海人。由庶吉士授编修。先是,同邑潘尚书有家人朱锦。其子游庠,入谢潘。潘曰:“汝子系朝廷士子。可以门生礼见,勿再论主仆也。”因还其券。朱感泣矢报。潘曰:“我富且贵,安赖汝报?”朱吁请不已。乃曰:“现今文庙圮坏,汝能修葺,贤于报我远矣。”朱欣然营缮,栋宇一新。此百余年前事。至康熙壬子,会元公殁。同日,文庙正梁朽坏下折,刻有建造人姓名与会元同。始知即其后身也。
顺治己亥状元徐元文、康熙庚戍探花徐乾学、癸丑探花徐秉义,同胞三及第。前明三百年来所未有。
马章民世俊性朴素,释褐时,贫不能具轩,策蹇驴,老苍头携宫袍随之。传为士林佳话。
张文贞公玉书文春容典雅,沨々乎盛世之音。其《拖诺仙》、《狼居胥山》二碑,叙述圣武神功,尤为详赡,足以昭示万世。纪平定江南事,纪灭闯献二贼事,纪三路进师下云南事,皆端绪详明,足以彰开国之鸿烈。纪顺治间乐章及钱粮户口三篇,皆资掌故。纪陕西殉难官事一篇,足与史传相参。他若《游玉泉山记》、《游化育沟苑后苑记》、《游喀喇河屯后苑记》、《游热河后苑记》,皆足揄扬太平恺乐之象。其余碑志亦多国初将相事迹,可备考。
益都冯相国溥二十一岁,乡举报到,酣眠不醒。太夫人大惊,以水噀面。乃张目曰:“梦登泰山,云气拥身,而行至一殿上,碧霞元君迎之。置锦幔张乐饮酒未终,见海日如车轮。
大惊而醒。“醒时犹带酒气。
顺治癸巳正月十八日,夜大风。山东恩县祁村陂中冰卓立成山,广四丈,高二丈许。峰峦秀拔,溪壑回环,一磴委蛇相通。观者云集。造物之巧有不可思议如此者。
即墨蓝见渚润,顺治丙戍进士。官翰林。性廉介,不异儒素。故事,直隶、江南皆以台员视学。世祖特简词臣,以润为安徽学使。尽剔积弊。上谓廷臣曰:“居官如蓝润,可法也。”
会直省监司多不称。上以翰林官习法度,以润品行端方,出为福建参政。此词臣为监司之始。
嘉善曹子顾尔堪,顺治壬辰进士。改庶吉士,授职编修。
召试瀛台南院,上霁颜顾问久之。尝与吴学士伟业等同注唐诗,书成称旨,特被褒嘉。儒林以为佳话。
顺治十四年二月,给事中张文光言:“鲁哀公诔孔子曰尼父,汉平帝元始元年加谥曰宣尼父,后魏太和十六年改益文圣尼父,唐太宗贞观十二年尊为宣圣尼父,明皇开元二十一年始进谥文宣王,元武宗至大元年加谥大成至圣文宣王,明嘉靖九年改为至圣先师孔子神位。前祭酒李若琳不加考订,请易为大成至圣文宣先师孔子。不过仍元武宗旧谥,而不称王耳。臣谓大成文宣四字岂足以尽孔子?请仍改至圣先师孔子神位。”上从之。
徐立斋元文为诸生时,赴试金陵。船家一哑子见之,忽迎笑曰:“状元来矣。”后果如其言。造一船与之,俾温饱终身。
立斋官修撰时,尝从幸南苑,赐乘御马,命学士折库纳执鞚。
乃元文馆师也。逊谢不敢,乃改命侍卫。又尝晚对便殿,夜分赐馔。世祖又问:“从者得毋饥乎?”命侍卫与之食。尝被命进《孚斋说》一篇,孚斋,世祖读书所也。上赐览称善,为刊行之。
顺治戊子顺天乡试,第四名张永祺壬辰榜眼,第五名戴王熙朝新语。纶乙未榜眼,第八名熊伯龙己丑榜眼,同榜三榜眼,亦奇。
镇国公敬一主人,世祖章皇帝之庶兄也。居沈阳。性淡泊,如枯禅老衲。好读书,善弹琴,工诗画,精曲理,乐与文士游。
以康熙九年七月薨。著有《恭寿堂诗》。
法黄石若真,母梦应真入室而生,故名若真。学问淹博,顺治乙酉以五经中式,丙戍成进士。由编修再迁秘书院侍读,与时相不合,外用浙江道。调福建,御郑寇有功,迁浙江按察使。平反王式诬告案,浙人诧为神明。
新城傅丽农扆,修躯伟貌,须眉如戟,博学强记。尝过一友家,其女为狐所崇。闻傅至,曰:“傅公正人,将来必贵,吾去矣。”果不复来。傅中顺治乙未进士,官至江西道御史。
国初时,山东有李神仙者,游行京邸。庚子北闱乡试前,有两生密询试题。曰:“公等皆道德仁艺中人也,无庸卜题,出乃志于道全章。”辛丑会试,又有以场题问者,李曰:“五后四可。”场中首题乃知止而后有定一节,次题乃夫子之文章一章,三题乃易其田畴二节。果五后字四可字。
吴县黄端木向坚,父孔昭作宰滇中,姚江道梗不得归。向坚于顺治八年十二月徒步出门,涉历艰险,周遍于猺獞之地,趼足黧面,至白盐井始遇二亲。以十年六月归里,承欢二十年。
父母殁,负土营葬。不再期得疾以殉。世称完孝。好事者为谱《三溪记传奇》。至今世多演之。
赵恒夫吉士读书灵隐,偶憩冷泉亭,见文宗屏去驺从,携一小童入寺。良久,步行去寺。僧告赵云,黄公以尊名问僧,递与文宗。云寺中有一士子,未识其面,夜过午书声不辍,当培植之。文宗唯唯而去,僧来报喜也。赵询之,方知所僦居之旁有黄中丞鸣俊者,系文宗房师,避静寺中,绝无人知。前辈之敛迹韬光而不惮提奖后进如此。
句容笪重光未第时,梦其父曰:“汝功名在朝天宫某道士身上。”觉而异之,访其人与订交焉。既而辛卯金陵填榜,即某道士也。折卷到笪,官欲易之,道士已闻唱直书。官呵曰:“尔知笪字如何写。”道士曰:“竹下加旦字。”官曰:“数也。”
国初时,浙江用兵。诸暨陈氏女年十六,被地匪所掠,逼之不从。杭人郭宗臣、朱瞻生、尚御公者方创义醵金赎难民,闻女之贞,亟赎之。方至家,忽友人赎一童子至,问之,即其夫也。翌日赎两妪,即其母与姑也。正惊喜问讯间,有两翁踉跄至,觅其妻,盖即女之父与翁也。两家骨肉一时完聚。人皆以为贞节所感。三人为之治酒肴,具衣帨,合卺而归之。高义亦足多也。
五岳皆祭于山,独恒岳祭于曲阳。自汉宣帝神爵元年始。
而恒山实在浑源州。相传舜望于山川,北至大茂山,大雪不能前,有石飞堕,遂祀焉。即今曲阳庙。石长不满丈,阔仅四尺余。濮阳苏侍郎谷疑石晋后燕云陷辽,宋遂遥祀于此。然《史》、《叹》《唐书》之文甚明。不始宋也。沈存中《笔谈》云:北岳谓之大茂山,半属契丹,以大茂脊为界。岳祠旧在山下,石晋之后稍迁近内,今祠乃在曲阳。苏说本此也。明宏治中,马端肃公曾请改祠于山,事下礼部,竟格于倪文毅公。按《南园漫录》云:倪公父谦奉命祀曲阳,祷于神。神指旁侍一人与之,生公,因名岳。以是固执不肯改祀云。顺治十七年,上允刑科给事中粘本盛之请,罢曲阳庙祀,改祀浑源。千年因循之误,至是始厘正焉。
顺治甲午,四明金良于乡试前梦见天榜,解元乃金良也。
寤而喜甚。及揭晓,解元乃钟朗,梦中仅见其半耳。又己亥八月再行会试,朱若臣士绶梦看榜,会元朱姓,单名金字,偏傍熙朝新语。左边不甚了了。因具呈礼部,更名镕榜发,会元则朱锦也。
二事相类,岂神或戏之与,不然何其巧也。
赛图字麟阁,满洲科目解元。幼贫,尝爇马通读书,尤好为诗。满洲文学之开,实自赛公始。而满洲文字则创于达海公,故谥曰文成。
金坛蒋虎臣超,顺治丁亥探花。以编修督学顺天,事竣即告归,不过里门,溯巴峡至峨眉,寓伏虎寺。至癸丑正月,端坐说偈而逝。初生时,其祖母梦峨眉老僧至其家,故幼不茹荤。
至是果验。
刘克猷子壮,少颖慧,读书一目数行,属文奇肆。中崇祯庚午举人。领荐后,梦神告之曰:“尔须朱之弼作房考,方中春榜。”及至京,偶出寓散步,见数童子携书包经其门。一童特秀,出执手与谈,见其书上写学名朱之弼也。大惊,随至其家。见其父,乃开柴厂者,赠笔砚数事,珍重而别。后遭流寇之乱,屡次不赴春官。及本朝顺治己丑会试,之弼已为分校,得首卷,即刘也。
本朝最重易名之典,京朝官惟阁臣、尚书、总宪得赐谥,侍郎以下不得与。如叶文敏文霭、沈文恪荃以久在侍从,宋端悫文运以廉介受知,加太子太保,皆予谥。盖异数也。
顺治乙未进士李赞元,原名立。由翰林迁御史,奉命按湖北。收汉阳大猾段世昌,杖毙之。世昌谓家人曰:“少时遇道士,叩以终身。言他日遇非桃非杏、非坐非行,即禄尽时也。”
长洲宋维新懋禧,顺治癸已补博士弟子员,秋闱报罢,即绝意进取。多智略,三遇暴客,俱以计脱。晚耽禅悦,受戒退翁和尚。常作八悔警言,曰:幼不习学老时悔,富不惜福贫时悔,酒不节饮醒时悔,赌不戒贪输时悔,建不养生卧病悔,贫不顾身倾家悔,善事因循临回悔,恶念缠绵堕落悔。真见道之熙朝新语。言也。
昆山王圣开室毕氏,名著,书韬文,歙县人。国初时,著父剿流贼阵亡,尸为贼所得。众议请兵复仇,著谓请兵则旷日,贼知备,即于是夜率精锐入贼营。贼方饮酒,惊骇间,著手刃其渠。众溃,以兵追之,多自相践踏死者。舆父尸还,葬于金陵。于归后,裙布钗荆,无往时义勇气矣。其诗集序中有云:“梨花枪万人无敌,铁胎弓五石能关。”又云:“入军营而杀贼,虎穴深探,夺父尸以还山,龙潭妥葬。”又云:“室中椎髻,何殊孺仲之妻。陇上携锄,可并庞公之耦。”其自纪杀贼夺尸事有云:“相期智勇士,慨焉赋同仇。蛾贼一时净,万年固金瓯。”忠孝义勇兼而有之,可谓奇女子矣。
[book_title]●卷二
康熙初,孙芑瞻在丰为侍讲学士时,尝言:圣祖勤学,前古所无。坐处环列皆书籍,尤好性理五经四书。所坐室中,颜曰“敬天”,左曰“以爱己之心爱人”,右曰“以责人之心责己。”皆御笔自书。书法直逼欧颜。见章奏有德迈二帝、功过三王等语,谓:“二帝三王岂朕所能过?”戒群臣以后不许如此。陆清献公陇其尝谨述其事。
静海宫梦仁初名宏宗,久困场屋。一夕梦乡前辈林会元春以一册予之,春字子仁,因更名梦仁。康熙庚戍果中会元。
昆山徐司寇乾学为礼部侍郎时,朝鲜使者郑载嵩诉其国王受枉,语颇悖妄。乾学上疏劾其不敬。上喜曰:“此文有关国体。”遂升左都御史。已而王果上表请罪。
吴人张姓,以星卜游公卿间,尝许缪念斋彤状元,康熙丁未果第一人及第。吴中惊以为神,门外车马不绝。张亦自高声价,累致千金。韩宗伯菼时教授陋巷,托友代问。张厉声曰:“此人来岁当死,还问功名乎?”及韩中会状,张遁去。
卢陵张贞生,少人塾受经,即有志圣贤之学。官侍讲学士时,言事激切,命下考功议革职。上爱其才,止镌二级。出都时,王阮亭司寇等贼诗饯行。张《留别诗》云:“秋风送客复乘船,江远帆孤一梦悬。焚草灯前期报国,披肝殿上愿回天。
圣明岂是诚难格,臣戆还惭术未全。赖有宗工交劝勉,临岐申熙朝新语。赠绕朝鞭。“归二年,诏以原官起用,至京卒。尝书”至危是人禽之界,吃紧在义利之关“二语于座右,以自警。
湖州沈阁学涵,于康熙辛未闰端午御试《紫禁朱樱出上阑》诗。上阅至末句云“结根幸荷滋培久,长抱丹心对紫微。”
嘉叹久之。曰:“沈涵故自不凡。”
康熙四年十二月,两江总督郎廷佐奏报溧阳县民获玉玺,篆文“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十六字。
命贮宝库,赏获玺人顾起龙等各银五十两。
山东邱县孝子王祚昌,刲肝疗父,父病立起。奉特旨给旌,后不为例。
本朝高文良公其倬,诗为勋业所掩,实一代作手也。尝赋《恩赏花瓴黄马褂诗》云:“冠飘孔翠天风细,衣染鹅黄御气浓。”庄雅独绝。
汤文正公既官参议,康熙己未举鸿博,召试授侍讲,命录平日诗文进览。首篇系《亲耕耤田颂》。上肃然改容曰:“此世祖章皇帝时事。”又阅诗至末首,有“年老才将尽,忧多道转亲”之句,上伫思久之,曰:“何谓忧多道转亲。”对曰:“臣幼遭乱离,半生在忧患中,常随事体认,于道转觉亲切。
诗辞朴拙,不胜惶恐。“天颜和霁,从容顾问甚详,一时咸叹,优礼儒臣,为国家盛事。
范忠贞公承谟,大学士文程子。初充侍卫,复举壬辰进士,改庶吉士,授宠文院编修,官至浙闽总督。死耿逆之难。有画壁诗传于世。槜李董汉策,尚书份元孙,博闻宏览,忠贞特荐以科道用。旋被台参放归。忠贞殉难后,浙人建祠于孤山。董《往谒诗》云:“泪洒西台梦欲迷,怒涛风急拍长堤。天涯渺渺无知己,埋剑金庭伴鹤栖。握机密启意踌蹰,箧有阴符返五湖。却悔囊锥犹未试,女墙望见夜啼乌。”
康熙庚戍,一甲一名德清蔡宫赞启僔,二名德清孙司空在丰,三名长洲徐司寇乾学。即于是年十二月召对宏德殿赋诗,即日被命同直南书房,又同主顺天乡试,为鼎甲盛事。孙司空在丰充讲官时,护驾南苑。围内有獐突出,上以御用弓矢授在丰,射得之。上大喜,顾大臣曰:“孙在丰文武材也。”
丹棱人杨鼎,幼失怙,母子茕茕相守。茅屋一椽,仅蔽风雨。鼎力耕养母,暇则钓于溪,得鱼以为母日用,言笑起居不敢有违。偶与人争,母呼之立解,虽曲直勿论也。年近三十卒。
其母悲痛,目为之昏。所居荒棘,中心多怖。一夕,梦鼎语曰:“母勿怖,儿为母伴。”惊觉,足底有物。晨起视之,则大蛇蟠屈其上。母骇甚,恍悟梦中语。曰:“得非儿所化耶?果尔当首肯。”蛇昂首若颔之者。母床以大竹为之,竹节皆通,可藏物。蛇自床下入竹中,夕则复来。邻里闻之,叹为奇事。
后数年,母去依舅氏,临行启视,竹中蛇已不知所往。
康熙十七年,御史成其范题为星占之理可凭、捷音之来伊迩,请敕令军士应期征剿以奏荡平事:“臣窃惟,天道至微而难窥,非浅学所可轻议。臣以愚陋书生,何敢妄谈?但事关军国大计,不敢不据实为我皇上陈之。臣谨按,五星之占验往往不爽,惟荧惑一星,其应尤速。此司马迁所谓天子必视荧惑所在也。《天文志》曰:”荧惑行无常,出则有兵,入则兵败。
各以其舍命国为乱为贼,为疾为丧,为饥为民,所居国受殃。
《天官书》曰:荧惑反道二舍以上,居上三月有殃。殃速至,虽大当小。久而至,当小反大。今年十一月十五,火星退度,其在柳土者无可占验也。惟自十二月十八,火星退鬼金之宿,二十二,火星退并木之宿。自三十一度起,直至十八年正月初九退至二十五度而留。留至正月十七而止。夫鬼金之分野,贵州平越府是也。井木三十一度至二十五度之分野,云南、大理、熙朝新语。武定、姚安等府是也。据星占而论。论其时,则自十二月十八至正月十七止。论其地,则自贵州平越府起至云南八府止。此内当主贼兵自相残害。一月之内,端倪必见。五月之内,消灭无余。此必至之应也。说者曰:火星退度,亦有未必尽应者。
臣以为火星退在四水宿则不应,盖水能克火,火故不能为厉也。
火星退在四土宿则亦不应,盖火土相生,火亦不能为厉也。至于火退鬼金,则火能烁金。火退井木,则火逢木而愈炽。况火旺南方,鬼井皆南方之宿也。云贵皆南方之地也,反道正居其野,则逆寇之灭亡所必然耳。臣不知彼地之情形,亦不知兵家之进退,但以星气之占验,其理如此。请敕军士速应星象,以图翦灭,则荡平指日可期矣。如果臣言不谬,伏乞睿鉴施行。“
奉旨:“知道了。该都知道。钦此。”是年吴三桂病死,次年世璠伏诛,云南平。
归安严侍郎我斯尝梦至一山僧舍中,见座师及房师诸同年俱僧服,讶之。诸公曰:“宁忘却此地耶?”因问山何名,僧云崧山。忽悟曾晒鞋于阶,视之,尚未燥。寻寤,数日卒。口占偈云:“误落人间七十年,今朝重返旧林泉。崧山道侣来相访,笑指黄花白鹤前。”
山西卫既齐官检讨,以言事忤旨,谪霸州州判。翰林建言,既齐其一也。历官至顺天府尹。御史陆清献公陇其亦以言事当谪,既齐面奏:“陆为县令时深得民心,今皆恐其远谪。”遂得邀免。卫与陆初不相识。自后亦不相往来。正如祁奚不见叔向之事,人两贤之。
丹徒张九裁字礼存,九岁通五经,壬午未冠领乡荐。丁未对策,直刺部院督抚陋弊。读卷者叹曰:“此长沙痛哭书也。”
既奏,擢一甲二名,授编修。
平原董讷字兹重,康熙丁未探花,由编修历官至江南总督。
以阅河事镌级,补侍读学士。民为立生祠。次年上南巡,民数千执香祠前,求仍放讷为江南官。上回銮,召讷至舟前曰:“汝做官好,江南人为汝盖一小庙矣。”因大笑。旋升漕运总督。
德清蔡石公启僔,领顺治甲午乡荐时,尚未举子。夫人私蓄三十金,为置一妾。妾至垂泣,蔡怪而问之。曰:“吾夫以负营债,故至此。”蔡乃夜往其夫家,语之曰:“吾为尔消释此事。然我不可归,归则心迹不明。”即补被卧其家。天明召营卒至,谓曰:“汝辈违法,今不汝较,即缴券付金。”卒亦感动,不取息。命轿舁妇还夫,然后归。夫人逾年即举子。是科公车北上,有妓欲从蔡。蔡赋《罗江怨词》云:“功名念,风月情。两般事,日营营。几番搅扰心难定。欲待要倚翠偎红,舍不得黄卷青灯。玉堂金马人钦敬。欲待要附凤攀龙,舍不得玉貌花容。芙蓉帐里恩情重,怎能两事都成?遂功名,又遂恩情。三杯御酒嫦娥共。”竟去,不复顾。康熙庚戍,果以第一人及第。
德清蔡翁筑室落成,梦人授以四红笺,各书大一字。后孙奕琛官至一品,曾孙启僔庚戍状元,元孙升元壬戍状元,彬辛酉解元,方悟四一字之兆。翁寿至百八岁。
吴逆叛兵逼建城,镇帅怯而耄,欲即降。其属张游击者请战,数却贼。张好著羊绒绛袍,单马入阵,战酣辄袒露半袖,骁勇绝伦。军中号曰“半边红”。镇帅忌之,诬陷以死。一军皆哭。后人吊以诗曰:“汉将一身当敌骑,楚歌千古怨兰丛。
何事茅檐诸故老,负暄闲说半边红。“
平湖陆阁学葇九岁时,值鼎革。其父为马将军所获,葇伏草中跃出,求代父死。将军爱其文秀,以扇示之曰:“儿能读扇上诗,即赦汝父。”葇朗诵曰:“收兵四解降王缚,教子三登上将台。此宋人赠曹武惠王诗也。将军不杀人,即今之武惠熙朝新语。王矣。”将军大喜,释其父。乞为己子,葇哭别其父而去。已而将军物故,得脱归。康熙己未举鸿博,入词林。圣祖爱其才,一日七迁,官至内阁学士。
打箭炉,故旄牛徼外地也。雅州西去大渡河五日程,羌蛮混杂,连山接野,鸟路沿空。汉永平中,白狼、槃木、唐菆等百余国举踵奉贡,越山坂负襁而至,皆此种类。蜀汉时,武侯征孟获,于此造箭,因名打箭炉。唐韦皋拒吐蕃,李德裕拒南诏,皆扼大渡河为险要。宋建隆三年,王全斌平蜀,议欲因兵威复越隽。艺祖以玉斧画所绘图,曰:“外此吾不有也。”于是为黎雅之极也。曩时河道平广,可通漕舟。自玉斧画河之后,河之中流急陷五六十丈,河流至此澎湃如瀑,从空而落。春撞号怒,船筏不通,名曰噎口。殆天设险以限羌蛮也。元明时,番人俱于此地互易茶马。自明末流寇之变,商民避兵讨河,携茶贸易。而乌斯藏亦适有喇嘛到炉,彼此交易。汉番杂处,于是有坐炉之营官,管束往来贸易诸番。我朝定鼎,德威所被,直通西域,打箭炉一区尽入幅员矣。
圣祖御乾清宫,讲官张玉书进讲毕。上问:“理学之名始于宋否?”对曰:“道理具在人心,宋儒讲辨加详耳。”上曰:“日用常行,无非此理。自有理学名目,彼此辨论,言行不符者甚多。终日讲理学,而所行全与所言背谬,岂可谓之理学?若口虽不讲,而行事吻合,此即真理学也。大哉圣人之言,伪学闻之汗浃襟矣。”
康熙癸丑春,天子御讲筵,从容谓学士:“欲得文学之臣,朝夕置左右。惟职经史讲诵,给内庐以居之,不令与外事。其慎择醇谨通达者以闻。”时举编修桐城张英名入对,上心识之。
自是再四咨询,对者无异词,遂有内廷供奉之命。赐邸舍于瀛台之西,辰而入,终戍而退。上旧所御读书处曰南书房,在乾熙朝新语。清宫之西南隅。命处其中,饮膳给于大官,执书使中涓,纸笔之属出自御府。珍果之属撤自御馔者日数至焉。上御乾清门听政后,则召至懋勤殿。辰已前讲经书,午后讲史,率以为常。
此南书房供奉之殆。
高文端公之父都统嵩瞻《赠弟斌诗》云:“与君一世为兄弟,今日相逢第二场。”想见勋戚大臣国尔忘家之义。
顾八代字文起,镶黄旗人。以军功授户部笔帖式,擢使部文选司郎中。康熙十四年,圣祖御试旗员,擢八代第一。迁翰林院侍讲学士。自他职改入翰林官,实自八代始。
康熙二十一年六月,上谕部院诸臣:朕因天气炎热,移驻瀛台。今幸天下少安,四方无事。然每日侵晨御门听政,未尝暂辍。卿等各勤职掌,时来启奏。曾记《宋史》所载,赐诸臣于后苑赏花钓鱼,传为美谈。今于桥畔悬设罾网,以待卿等游钓。可于奏事之暇,各就水次举网。得鱼随其大小多寡携归邸舍,以见朕一体燕适之意。谁谓东方曼倩割肉之事,不可见于今日也。特谕。“仰见圣朝喜起明良一心一德之盛。
桐城张相国英长子廷瓚,康熙己未进士。由编修两岁中迁至侍读学士。乙亥六月,上召翰詹八人至畅春园,赐宴赐扇。
英父子皆与焉。
长洲彭定求,康熙丙辰会状。弟宁求,康熙壬戍探花。孙启丰,雍正丁未会状。弟兄鼎甲并祖孙会状,为吴中盛事。
康熙己未状元常熟归允肃,授修撰兼日讲官,进讲《周易》、《毛诗》。举止端详,敷奏明畅。汤文正公斌叹曰:“讲筵是正人,天下有赖矣。”
康熙十七年,诏举博学鸿词。十一月初一日,奉旨:“各大臣官员题举才学诸人,俟全到之日考试。其中恐有贫寒难支者,交与户部酌给量给与衣食。用副朕求贤重文之意。钦此”。
户部议酌俸廪并柴炭银两,真旷典也。次年三月初一日平明,荐举人员齐集太和门,以鱼贯入。上御太和殿。鸿胪唱行三跪九叩首礼毕,命赴体仁阁下。大学士捧题出,题二道:璇玑玉衡赋、省耕诗。俱坐地作文。巳刻,大学士传旨赐宴。凡会试、殿试、馆试状元、庶吉士,俱不赐宴。此乃皇上十分隆重之意。
宣讫,命赴体仁阁。设高桌五十张,每张设四高椅。光禄寺设馔十二色,皆大碗高攒。赐茶二通,时果四色。后用馒首、卷子、红绫饼、粉汤各二套,白米各一大盂。又赐茶讫。复就试。
陪宴者大学士、掌院学士满汉各二员,皆南北向坐,谓之主席。
以宾席皆东西向也。余官皆不与。钦取彭孙遹等二十人为一等,李来泰等三十人为二等。已仕者照品级授讲读、宫坊编修等官,未仕者概授检讨,总充明史馆纂修。
长洲吴廷桢,字山抡,少试有司,二十三次皆第一,顾不得中。尝梦泥金报至,已名第八。丙子入陕西籍获隽,又以冒籍黜。己卯召试第一,钦赐举人。癸未殿试二甲五名,合一甲数之,适符梦兆。
高文良公改庶吉士后,即乞假归,闭户读书数年,然后就职。前辈之虚心好学如此。
徐州李蟠为举子时,尝梦神入,衣冠甚伟,手一榼付之,中有黄金丝纠结成状元二字,果以康熙丁丑第一人及第。
姜西溟宸英,工古文,布衣时圣祖即知其名。屡试不售,荐人史馆纂修《明史》,分撰《一统志》。月给俸钱,衣儒生衣,杂坐公卿之次。丁卯顺天乡试,已拟第二。因二场有点窜《尧典》、《舜典》一语,为监场御史所贴。后以丁丑会试中试,殿试进呈卷在二甲第四。上问:“有浙江姜宸英乎?”内阁学士韩菼对曰:“宸英在史馆,识其字迹,第七卷当是。”
上曰:“老名士也,积学能文,至老犹笃。可拔置一甲三名,熙朝新语。为天下读书人劝。”
本朝进士出身最奇者三人。一杞县任暄猷,明末团练乡勇以御流冠,后归南京为后军都督。王师下江南,投诚隶旗下。
顺治壬辰进士,以磨勘被黜。又中乙未进士。一邵阳吴芳,崇祯己卯举人,官至左都御史。投诚后愿以科第进,中康熙甲辰进士。一五河钱世熹,鼎革后弃官为浮屠,久之还俗。应试为诸生,康熙庚戍成进士,年已七十余矣。
叶文敏公方霭官翰林学士时,修《四书讲义》,至羔裘元冠不以吊为圣讳,商于同僚,俱不能对。翰林典簿穆维乾对曰:“大字当仍原字以尊经,小注改元字以避讳。”方霭问何所本,维乾曰:“中庸慎独乃原字,小注改谨字。”方霭大悟,曰:余自幼疑此,始知朱子为避讳也。“深加敬礼,人服其虚中。
王司寇士正《谒武侯祠诗》云:“武兴城郭乱山青,肃肃丹青古殿阴。三代仅存鱼水契,千年犹听卧龙吟。世家瞻尚成忠孝,祖德高光式鉴临。礼乐可兴身未死,中原人识老臣心。”
全集不载,想系初稿,后删之也。
康熙四十年,圣驾驻跸郭哈密图七立,有索和诺蛇哈密献麟草一方,奏云:“此草产于鸣鹿山雷风岭,必俟千月乃成。
非遇圣朝,未易呈瑞。“
鄞县屠纯甫粹忠,垂髫时读书里中董氏,大书戊戍成名四字于壁间。后果中顺治戊戍进士,累官至兵部尚书。先是,圣祖以粹忠老年矍铄,御书修龄堂扁额赐之。又赐御临赵孟頫行书曰:“白鹿城头百万兵,碧油幢下一书生。如今始识为儒贵,卧听元戎报五更。”乃大司马之预兆也。
宜兴任葵尊宏嘉,官御史,上疏请定服色,三品以上始许衣貂裘猞猁狲。王阮亭先生口占戏赠云:“京堂詹翰两衙门,熙朝新语。齐夺貂裘猞猁狲。昨夜五更寒彻骨,满朝谁不怨葵尊。”
康熙壬午顺天乡试,五经监生二人。江南武进庄令舆、浙江桐乡俞长策初以五经违例贴出,仍具题请旨,赐为举人,一体会试。嗣后愿做五经者听。
合肥李相国天馥,服阕入都,其壬戍诸门生已多通显,置酒新第。史侍读夔即席贼诗,有“即君馆阁称前辈,弟子门墙半列卿”之句。时人比诸唐人弯掖鲤庭之盛。
陆清献公令嘉定时被参,魏果敏公象枢上疏力争。其略曰:“陆陇其清操饮冰,爱民如子,贤声播于都下。臣心窃重之,谓异日可步于成龙之后尘者此人也。今被议革职,例之所在,臣不敢问。但有此清介之官,正当为群僚作榜样,为百姓作慈母。今之有司守与德为难耳,既知其守与德矣,何不留以长养百姓,云云。有旨报闻,一时传诵。后累官至顺天巡抚。辛酉岁入觐,上赉予甚厚,并赐诗。有”郊圻王化始,锁钥重臣膺“
之句。寻擢两江总督,如陆公之遭际。圣君可谓不负所守矣。
宣城孙榜眼卓之父勷,故给事中也。父孙翁艰于嗣,一日,见市中一僧以火然指。问之,曰:“愿得一茅庵,足供大士像,旁可坐卧诵经。足迹不出门,而免持钵之苦。久之无一檀越办此者,故然指耳。”翁曰:“吾为师了此愿。”僧即罢爇延至其家,为结茅如僧言。居三年,一日送客,忽见僧入后堂。
问之,则夫人临蓐得一子矣。方骇异间,庵中人来云,僧已坐化。子一指然痕怨然。
刘吏部体仁客凤阳,一日,同友人苏茂游铭过龙兴寺访老衲,流连竟日始别。苏归邸中,梦刘来,笑吟诗云:“六十年来一梦醒,飘然四大御风轻。与君昨日龙兴寺,犹是拖泥带水行。”觉而异之。忽闻剥啄声,则刘仆至,云已坐脱矣。
[book_title]●卷三
本朝大典礼,例由翰林编检以上撰文。壬寅冬,掌院静海励文恭公询于青阳吴文简公曰:“记得庶常中有一人善四六文者,为谁?”吴曰:“华亭黄之隽。”文恭立授数题令作。奏上,多称旨。庶吉士撰文自此始。
康熙庚辰,溧阳史文靖公贻直年十九,释褐后,请假归娶于扬州许氏。绘《玉堂归娶图》,题咏甚夥。郭元釪一绝云:“采镫十道簇香轮,花满游缨踏路尘。似有行人传盛事,公然许史是天亲。”
洪洞李检讨因笃,康熙初膺荐举,以母老家贫力辞不赴。
既被敦促入都,召试入翰林,即上疏乞养。情词恳切,昔人比李令伯之陈情,殆又过之。钮玉樵以为国初两大文字之一。部议以纂《明史》,不允其请。奉旨特准终养。出都之日,士大夫诗文赠送者数百人,海内高之。其疏云:“臣某奏为微臣母老多病,独子万难远离,泣血陈情,吁恩归养事。臣窃惟,幼学而壮行者,人臣之盛节。辞荣而乞养者,人子之苦心。故求贤虽有国之经,而教孝实人伦之本。伏蒙皇上敕谕内外诸臣,保举学行兼优之人。比有内阁学士臣某等,旁采虚声,先后以臣因笃姓名联尘荐牍。获奉俞旨,吏部遵行,陕西抚臣促臣应诏赴京。臣自念臣母年逾七十,属岁多病,又缘避寇坠马,左股受伤。昼夜呻吟,久成废疾,困顿床褥,转侧需人。臣止一熙朝新语。弟因材,从幼过继于臣叔曾祖家,分奉小宗之祀。臣年四十有九,儿女并无,母子茕茕,相依为命,躬亲扶持,跬步难离。
随经具呈哀辞,次第移咨,吏部谓咨中三人,其中称亲援病,恐有推诿,一概驳回。窃思己病或可伪言,亲老岂容假借?臣虽极愚不肖,讵忍藉口所生,指为推卸之端?痛思臣母垂暮之年,不幸身婴残疾。臣若贪承恩诏,背母远行,必致倚门倚闾,夙病增剧。况衰龄七十,久困扶床,辇路三千,难通啮指。一旦祷北辰而已远,回西景以无期,万一有为子所不忍言者,则是毛义之捧檄不逮其亲,温峤之绝裾自忘其母。风木之悲何及?瓶罍之耻奚偿?即臣永为名教罪人,亏子职而负圣朝,非臣愚之所敢出也。皇上方敬事两宫,聿隆孝治,细如草木,咸被矜容。自能推锡类之仁,推于士庶。宁忍孑然母子,饮泣向隅,夺其乌鸟私情,置之仕路?盖阁臣去臣最远,故以虚誉采臣,而不知臣之有老亲也。臣云翼与臣皆秦人,虽所居里闬非远,知臣有老母而不知其既病且衰,委顿支离至于此极也。即部臣推诿之语,概指三人而言,非谓臣当必舍其亲而不之顾也。且臣譾陋,而同时荐臣者皆朝廷大臣,其于君亲出处之义,闻之熟矣。如臣猎名违母,则其始进已乖。不惟渎斁天伦,无颜以对皇上。而循陔负疚,躁进贻讥,则于荐臣亦为有靦面目。去岁台司郡邑络绎遣臣长行,急若风火。臣趋朝之限虽迫于戴星,而问寝之私倍悬于爱日。然呼天莫应,号泣就途。志绪荒迷,如堕云雾。低头转瞬,辄见臣母在前。寝食俱忘,肝肠迸裂,其不可渎官常而干禄位也明矣。况皇上至孝至仁,以尧舜之道治天下,郭伦厚俗,远迈前朝。而臣甘违离老亲,致伤风化,有臣如此,安所用之。乃臣自抵都以来,屡次具吴具疏,九重严邃,情壅上闻。随于三月初一日扶病考试,蒙皇上拔之前列。
奉旨授臣翰林院检讨,与臣同官纂修《明史》。闻命悚惶,忝熙朝新语。窃非分,念臣衡茅下士,受皇上特达之知。天恩深重,何忍言归?但臣于去秋入京,奄更十月,数接家信,云臣母自臣远离膝下,哀痛弥侵,昼夜思臣,流涕无已,双目昏眊,垂至失明。
臣仰图报君,俯迫谂母,欲留不可,欲去不能,瞻望阙廷,进退维谷。乃于五月二十一日具呈吏部,未蒙代题。臣孺切下情,惟有哀祈君父。查见行事例,凡在京官员,门无以次人丁,听其终养。臣身为独子,与例相符,伏愿皇上特沛恩慈,许臣遄归,扶养其母,叨沐圣泽,以终天年。臣母残病余生,统由再造。不惟臣母子衔环镂骨,誓竭毕生。而报国方长,策名有日,益图力酬知遇,务展涓埃矣。臣无任激切待命之至,缘系陈情,事理字都逾格,贴黄难尽。统祈鉴宥施行。“
秀水徐嘉炎既举词科后,从益都相国修稧于万柳堂。会者十六人,酒半,相国问:“包咸注浴乎沂,是祓濯仰是澡洗?”
宣城施愚山云:“沂水之上,则非澡洗矣”。嘉炎谓:“古无裸体入水者,惟齐懿被弑时,有邴歜阎职入申池浴。池与沂水不同。且是贱者之事,非士大夫所行。又时属夏月,非暮春也。
暮春入水,恐无是理。“众以为然。康熙辛酉,王师收滇黔。
群臣默颂甚夥,惟嘉炎独仿《饶歌鼓吹曲》,自圣人出至文德舞止,凡二十四章。因事立名,与缪袭、韦昭、何承天辈相表里。乙丑元夕,上于南海子大放灯火,使臣民纵观,都卢寻橦鱼龙曼衍之属毕进。群臣从观者皆有诗,独嘉炎作《红门花火记》,文笔奇丽,称于一时。
圣祖南巡,江南民王来熊献《炼金养身秘书》一册。上曰:“此等事朕素不信,其掷还之。”圣训煌煌,足破汉唐宋明诸主轻信方士之谬。
康熙三十二年,鄂罗斯察汉汗遣使进贡。上曰:“鄂罗斯人材颇健,从古未通中国,距京师甚远。自嘉峪关行十一二日熙朝新语。至哈密,自哈密行十二三日至吐鲁番,吐鲁番有五种部落,过吐鲁番即鄂罗斯之境。闻其国有二万余里,汉张骞出使西域,或即彼处。史载霍去病曾出塞五千里,想或有之,今塞外尚有碑记可考。至外藩朝贡,虽属盛事,恐传至后世,未必不因此反生事端。总之中国安宁,则外衅不作。故当以培养元气为根本要务耳。”
江都汪舟次楫。由赣榆县训导荐举,授检讨。二十一年春,琉球国王请封爵。旧典用给事中、行人各一员往。上重其选,特命廷臣会推可使者以闻。入朝人多俯首畏缩。楫独鹤立班中,大臣遂以楫对。充正使,赐一品服至琉球国。王宴楫,手自弹琴以悦宾。楫故善音乐,纵谈琴理,王大悦。乞楫书殿榜,纵笔为擘窠书。王大惊,以为神。累官至布政使,引疾归。上南巡,楫强起迎谒伏道左。上熟视曰:“汝老耶,朕几不识矣。”
赐御书以荣之。
朱竹垞彝尊年五十,由布衣荐举鸿博召试一等,授检讨,旋充日讲起居注官。出典江南省试。拜命之日,即不见客,将渡江誓于神。试毕入京,无所携,惟载书两麓而已。盗劫其居,得钱二千,白金不及一镒,已靡覆不发矣。后以吏议当落职,上特宥之,仅左迁焉。相传竹垞性嗜酒,尝与高念祖同入都,日暮泊舟。辄失朱所在,迹之已阑入酒肆,玉山颓矣。其跌荡如此,而清操如彼,所谓大德不逾,小德出入者耶“
宿迁徐侍讲用锡充康熙乙未房考,严绝请托,或衔之,耸御史劾其把持科场。圣祖谦得其情,将本掷还。
金坛王虚舟澍,精金石考订之学。钱香树先生见于京邸,左图右史,积帖充栋,昕夕丹铅,辨析不少置。戏曰:“子欲为张仲杨柯丹邱其人耶?”澍曰:“人各有癖,乐此不疲也。”
尝道经秦邮,泛舟珠湖。仰见天际白云如竹数百枝,枝叶皆具,熙朝新语。下有云片若怪石,俨然图画。因作《竹云题跋》。
嘉定孙松坪致弥工诗。康熙初,上命御前大臣采访朝鲜文献,致弥膺荐。赐一品服策遣。《奉使诗》有“甘茂漫数从博望,马周只恐负常何”之句。后登戊戍进士,官至侍读学士。
以布衣先假一品服,而后登第服官,事亦奇矣。
嘉兴马维翰,貌仅中人,而抱负甚大。中康熙辛丑进士,内大臣验看,诸人皆跪,马不可。九门提督隆科多诃之,马夷然不动。隆转笑曰:“不料渺小丈夫,风骨乃尔。”马曰:“区区一跪,未足见维翰风骨也。”
汤文正公斌,顺治己丑进士,历官至工部尚书,以理学自任。抚吴时,以上方山五通庙惑民,士女烧香祭赛,大为风俗累,上疏请废其庙。得旨允行,于是海内五通庙悉行撤毁,神像投之水火,一时快之。公由江苏巡抚内升尚书,至京陛见。
上曰:“天下官有才者不少,操守清谨者不多见,尔前陛辞时,自信平日不敢自欺,今在江苏洁已率属,实心任事,克践前言。
朕用嘉悦,故行超擢,尔其勉之。“仰见圣主知人之明,而公之简在帝心,从可想见矣。
长洲冯勉曾勖,由布衣荐举鸿博,召试一等十三名,授检讨。性至孝,父尝馆闽中,己与祖及母家居。岁凶乏食,为村塾师,得升斗奉养,与妻采荇以食。后父客死,阻兵弗获归榇。
徒步入京,游公卿间,膺荐得官。乞假归,入闽寻父榇不得,伏地哀恸。有老人指视其处,遂扶以归。人谓孝思所格,神示之也。
华亭黄之隽,康熙辛丑进士,在翰林日,聚同巷八人为八仙会,以杜少陵饮中姓氏为上八仙,人取其一以自署。又以世俗所传钟离洞宾辈分署之,为下八仙。彼以上八仙呼,此以下八仙应,故为参错,不得呼姓字称谓。错者罚饮,时号酒仙。
著《香屑集》十八卷,皆集唐八句,为古今体诗九百三十余首。
对偶工整,浑若天成,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长洲尤西堂侗,明季诸生,我朝以选拔授永平府推官,以事免。少时有声庠序,所作骈俪各种,脍炙人口。尝以西厢词句题作文,流闻禁中。世祖知为徐立斋元文师,因取观之,叹曰:“真才子。”及召试官翰林,偕诸儒进平蜀诗文。上见其名,曰:“此老名士。”西堂以此六字刻堂柱,左曰章皇天语,右曰今上玉音,极文人之荣。
施愚山闰章少孤,事叔誉至孝。一日值叔诞辰,大集亲戚上寿,而叔以小故忤意,坚卧不起,愚山跪榻前移晷。辛亥客都门,每忆叔辄涕泗。事叔如此,世所希有。
蔡文勤公世远,康熙己丑进士,出安溪李文贞公之门。是时,文贞以程朱之学教后进,公故习宋儒书,既见文贞,毅然以圣贤自励。颜其所居室曰二希。言学问不敢望朱文公,庶几真希元;事业不敢望诸葛武侯,庶几范希文。可见其志矣。
王楼村式丹少知名,年六十,始领康熙壬午乡荐,癸未捷会状。当乡试时,已定解矣。及得吴楚琦卷,改王为第六。其实吴远不逮王,知三元亦前定数也。
海宁查慎行初名嗣琏,康熙癸未庶吉士。胞弟嗣瑮,官编修。族侄升,官谕德。时称三查。上赐鲜鱼,慎行《纪恩诗》云:“笠檐蓑袂平生梦,臣本烟波一钓徒。”颇称旨。一日,忽奉内传烟波钓徒查翰林,盖以别二查也。慎行又有“烟蓑雨笠寻常事,惭愧犹蒙记忆中”之句,一时以为佳话。
康熙癸末会试,十八名进士宫懋言之祖名伟璆,系崇祯癸未中式十八名,且俱系诗,四房房考俱翰林李姓。初,懋言公车北上,梦祖与之履,觉而喜曰:“此绳祖武之兆也。”
常熟蒋文肃公廷锡,康熙癸未进士,官至文华殿大学士。
少时工写生,名与惲南田埒。及贵,都中极重之。大抵以逸笔写生,而风神生动,非识超胆大笔有仙韵者莫能为之。性爱士,一艺可观者皆罗致门下,指授之。故其客潘马所作,皆能乱真,而文肃真本不可多得。
高邮贾国维以工书侍内廷食俸,圣祖常以内翰林呼之。举顺天乡试,以冒籍被劾,蒙恩赐复会议。落第,又特赐进士,一体殿试,遂以第三人及第。异数也。
松江钱少司寇艰于嗣,偕夫人祈子于天童。大师为集众僧,问谁愿随钱居士往。众未应,一饭头老矣,自言愿往。已而司寇果生子。初名鼎瑞,易名芳标,中丙午顺天乡试,官中书舍人,既而假归。一日与客坐斋中,有僧持一缄至门,云自天童来。舍人拆视,殊不骇讶,但云仓卒奈何。明日晨起,索笔书一偈云:“来从白云来,去从白云去。笑指天童山,是我旧游处。”掷笔而逝。
武进赵太史熊诏,恭毅公申乔长子也。生前一夕,祖梦神授一轴,云彩蟠结熊诏二字,因名之。果中康熙己丑状元。
熊相国赐履官侍郎时,上万言疏,有名臣风度。其略曰:“臣荆楚鄙儒,猥蒙先帝简拔,授以清班。继荷皇上殊恩,累迁今职。圣恩高厚,中夜汗流。伏念臣虽至愚,自幼读书辨志,窃以圣贤为师。数年以来,恭遇皇上高拱深居,经筵未举,区区献纳微忱,无由上达。且以出位陈辞,典制有禁,因循缄默,尸素至今,臣之罪也。兹者伏遇皇上恪谨天戒,轸念民依,虚己下询,采及葑菲,正微贱小臣图报涓埃之日也。臣备员侍从,谨仰遵明诏,殚竭愚衷,庶几高深之一助,惟皇上留神省览,则天下幸甚。伏读诏书有曰:”今闻直隶各省人民多有失所,疾苦穷困,深可轸念。或因官吏贪酷,朘削民生,或因法制未便,致失民业。‘呜呼!皇上此心乃二帝三王之心,此言乃二熙朝新语。帝三王之言也。夫民生至今日,某困苦亦孔亟矣。国家日言生聚,而凋敝愈甚。日言轸恤,而疮痍不起。日言招集、言蠲免,而流亡满目逋欠浸多。近而畿甸,远而直省,流离琐尾之状,所在皆是。惟官吏之朘削,徭赋之科征有以致之,诚有如圣谕所云者。盖小民终岁勤劳,耕耨仅能自给,而复税秋粮,朝催暮督,卖丝粜谷,十室九空,私派倍于官征,杂项浮于正额。
况乎分外之诛求,无名之赔补。种种朘刻,剥肤及髓。一有不应,而老弱疾病俱已颠顿呼号于捶挞敲扑之下。闾阎之膏液有尽,而猾吏之贪囊无底。愚蒙之皮骨仅存,而有司之欲壑无厌。
就使年丰岁稔,尚难保须臾不绝之命。一旦水旱,其不至转徙流亡、填沟渠而委道路者几何哉!蠲征则吏收其实,而民受其名。赈济则官增其肥,而民重其瘠。此固民情之大可悯,而国计之重可忧者也。虽然,此不独守令之过,上之有监司,又上之有督抚,朝廷方责之以廉,而上官实教之以贪。皇上固授以养民之职,而上官日课以厉民之行,今日之守令诚有难言者。
督抚廉则监司廉,守令亦不得不廉。督抚贪则监司贪,守令亦不敢不贪。表直影端,源污流浊,此又理势之所必然者也。今之为督抚者,求所谓精白一心、为国家安辑地方爱养黎庶者,臣亦不敢谓遂无其人。独是国家以全省付畀,有察吏安民之权、兴利除害之任,其待之不为不隆,而任之不为不重矣。乃日望其察吏,而吏治日坏,日望其安民,而民生日蹙,日望其兴利除害,而一利未之兴、一害未之除也。大抵有司之职业在地方,上官之激劝凭举劾。年来督抚之所荐称循卓者,果小民之戴为父母而尊若神君者乎?其所劾为贪庸者,果百姓之畏若豺虎而疾如蛇蝎者乎?是未可知也。以督责为能,而不问其慈惠。以催科为政,而不问其抚绥。以夤缘之巧拙为优劣,而不问其才干之短长。以礼节之厚薄为殿最,而不论其品谊之高下。此风熙朝新语。一倡,争相效尤,交蟠互结,牢不可破。如是而欲其激浊扬清、兴利袪弊也,是何异适越而北其辕、炊沙而望成饭耶?所以比年来旱涝频闻,死亡载道,而此辈竟若越人视秦人之肥瘠,漠然不加喜戚于其心,不知其为国敛怨已不可解。在廷诸臣习为瞻徇,务相容隐,不肯举发其贪污之迹以告皇上。间有一二指名纠参者,亦不过微示其意,曾未尝直暴其污秽残酷之所在,而皇上亦遂莫得洞悉其蠹国殃民之实状。故此辈得以久窃威权,贪恋禄位,方恃此以为垄断之长计。而无辜赤子之颠连而无告者,正未知何日而有再苏之望也。伏乞皇上将现任督抚大加甄别,其贤而能者加衔久任,其贪污不肖者立即罢斥,无令久居人上,荼毒生民。嗣后遇督抚缺出,不拘内外大小臣工,果有端方清正能事,才优如古大臣其人者,敕部院大臣从公保举,授以兹任。其考课也,以民生之苦乐为守令之贤否,以守令之贪廉为督抚之优劣。则督抚得其人,监司自得其人。监司得其人,守令亦必得其人。廉者劝,贪者惩,有利必兴,有害必除,而民之不获其所者寡矣。盖任之非其人,行之失其意,虽周官周礼祇足为厉民祸世之具。《传》曰:“有治人无治法。”又曰:“人存政举。”此不易之论也。此圣谕之所已及,而臣详切言之者也。虽然,内臣者外臣之表也,京师者四方之倡也,本原之地亦在朝廷而已。朝廷一举一动,万方之则效。九土之观瞻于是乎出,而其大者,则在于立纲陈纪、用人行政之间。
此其鼓舞化导之权,转移感动之机,固有不问之草野而问之廊庙者。今朝政之可议者不止一端,臣请择其至大者言之。一曰政事极其纷更,而国体因之日伤也。从来圣君贤相开国承家,必取一代之典章法制,为之斟酌损益,厘为百世不易之令模。
以善建于不拔。远之子孙率由无愆,忘变乱之患。近之臣民遵守,无纷扰丛脞之虞。三代圣王所以保世滋大、无疆惟休者,熙朝新语。此也。我国家章程法度,一踵先朝之旧。虽其势之极重而难返、事之极敝而难行者,类无不承讹袭陋,苟且因仍,曾不闻略加整顿,去其所为太甚之弊。而急公喜事之辈,又从而意为更变于其间。但知趋目前尺寸之利以便其私,而就中莫大之忧、无穷之患潜倚暗伏于冥冥之内,而皆不知所以为之计。朝举夕罢,倏弛倏张,王言屡亵,朝政滋繁,议论日多,成功绝少。此时之最当讲究者也。伏乞皇上敕下议政王、贝勒、大臣、九卿科道,将国家制度文为详慎会议,何者当沿,何者当革,何者宜益,何者宜损,参以古制,酌以时宜,务期振衣挈领,纲举目张,勒为会典,著为成宪。则上有道揆,下有法守,贻谋垂裕,作述于昭,而亿万年无疆之业在此矣。“奏上,上深嘉纳,饬部议行之。
康熙三年,以八比多剿袭,乡会试改用策论。甲辰会试,海宁沈昭子珩以二场拟《上太祖太宗尊号表》最工中会元。
钱唐高澹人士奇,以诗受知于圣祖,不由科甲,钦赐翰林,官至詹事。陪宴唱和,扈从不离左右,恩宠无比。异数也。
无锡社云川诏,改诸生迎圣祖驾于惠山,进《迎銮词》及《梁溪望幸词》,蒙召见御舟,赐绫书诗一幅。已而被召至京。
一日,特召待诏者八人入南书房,命写御制《金莲花赋》,各赋《纪恩诗》一首。诏又独进一词,蒙恩发置第一。旋命纂修《历代诗余》,又命修《词谱》。辛卯举京兆试,壬辰会试,钦赐进士,改庶吉士。为诸生时,每乡试前辄梦试题是子之燕居一节,卒不验。及辛卯领荐,主司为赵公申乔,乃悟前梦之巧。
康熙二十六年四月,浙江巡抚金鋐疏称海宁县民陈云生母林氏年一百八岁,尚勤纺织,请旨旌表。敕部给银建坊,赐名贞寿。
康熙庚戍,六合县民王振家庭树产白乌二,总督麻勒吉表进于朝。
聊城丁姓女,幼孤,无兄弟,依母以居。及笄,母欲议婚。
女曰:“母老矣,又鲜兄弟,儿不愿适人,愿终身养母。”母不能强,及母卒,从兄某为议婚,又不许。独处三十余年,闺范严肃,里中人咸称曰贞女。堂邑黄中丞图安七十丧偶,闻贞女名,遣聘焉。先一日,贞女召其从兄语曰:“明日当有议婚者,吾将许之。”兄及娣侄辈漫应之,弗信也。诘旦,黄氏蹇修至,先是,贞女缟衣数十年,至是乃易吉服。既许字,卜葬其母,然后于归,年五十余犹处子也。中外子孙多人,待之皆有恩礼,东昌人至今称之。
余姚劳麟书中世为农,躬耕养母。年十七,读朱子《大学中庸序》,慨然发愤,以道学自任,举动纤悉必依于礼,终身弗懈。引进后学,委曲尽诚,虽佣工下隶,皆引之向学,闻者莫不爽然。里中贩卖者,近麟书居,不忍货伪物。刍儿牧童戏为矰缴机阱者,闻麟书讲学,悉毁之。年五十九,无疾卒。门人桑伊佐调元为刻《余山遗书》,行于世。
吴江金文通公之俊生时,母梦人告曰:“与汝子龙睛,将来位极人臣。”公入阁后,萧山瞽者陈生善相人,试令相之。
曰:“乞儿相也。”众大笑,已而摩挲至目,大惊曰:“此龙睛也,当贵极人臣。”众乃服。
文登赛从俭卜葬其亲,有里邻与之争地,神示梦云:“是宜为赛氏兆,当世科第,尔不能葬此也。”乃罢争。康熙丙午元旦五更时,近村人见赛茔前有二炬绕行,是秋从俭曾孙玉纮举乡试,明年登第。己酉元旦复然,玉纮子璋亦于是科联捷。
以后每发一科甲,辄见火炬,率以为常,然而风水之说未尽子虚矣。
叶石林每令诸子女儿妇列坐说《春秋》。武林黄夫人顾氏名若璞,著有《卧月轩文集》,多经济大篇,有西京气格。常与妇女宴坐,则讲究河漕、屯田、马政、边备诸大计。巾帼中有此等人,亦奇事也。
[book_title]●卷四
康熙三十九年十月,皇太后六秩圣寿,上恭进佛三尊、御制万寿无疆赋围屏一架、御制万寿如意太平花一枝、御制龟鹤遐龄花一对、珊瑚进贡一千四百四十分、自鸣钟一架、寿山石群仙拱寿一堂、千秋洋镜一架、百花洋镜一架、东珠珊瑚金珀御风石等念珠一九、皮裘一九、羽缎一九、哆啰呢一九、哔叽缎一九、沉香一九、白檀一九、降香一九、云香一九、通天犀珍珠汉玉玛瑙雕漆官窑等古玩九九、宋元明书册卷九九、攒香九九、大号手帖九九、小号手帖九九、金九九、银九九、缎九九、连鞍马六疋,并令膳房粒米一万粒作万国玉粒饭及肴馔等物进献。四十九年,皇太后七旬大庆,先期谕礼部:“蟒式舞者,乃满洲筵宴大礼,至隆重欢庆之盛典。向来皆诸王大臣行之,今朕欲亲舞称觞。”壬午进宴,上近前起舞进爵。圣天子大孝尊亲,诚旷古未有也。
圣祖谕大学士等曰:“书册所载,有不可尽信者。如风不鸣条,雨不破块。风不鸣条,何以散天地抑郁之气,鼓荡万物?雨不破块,何以播种?又云囊萤读书,朕曾取百枚,盛以大囊照书,字画竟不能辨。此书之不可尽信者。亦有似乎荒谬而竟实有其事者。东方朔记北方有层冰千尺,冬夏不消。今年鄂罗斯来朝云,其地去北极二十度以上,名为冰海,坚冰凝结,人不能至。始知东方朔所云不谬。又从前有书吏三人,遍传西熙朝新语。边异兽形图,部议重罪具奏,朕从宽免死,令其往觅是兽。后将军祁里德等来自军前,奏云,果有是兽,目在乳傍,口在脐傍,巡哨侍卫等曾亲见之。蒙古名其兽曰鄂布。又有飞者名曰积布,蒙古名恶人为鄂布泰积布泰,是即《山海经》所谓刑天无首,以乳为目,以脐为口也。故将发遣书吏放还。又《神异经》云:北方层冰之下有大鼠,肉重千斤,名为鼢鼠,穿地而行,见日月光即死。今鄂罗斯近海北地,有鼠如象,穴地以行,见风日即毙,其骨类象牙,土人以制碗碟梳篦,朕亲见其器,方信为实。又古人以天市垣为中国分野,朕始疑其说,细玩天球,合以地图,中国去赤道二十度至四十度,在谷雨、立夏、小满三节气,上天市垣亦去赤道二十度,恰与中国对照。始知古人分野之说确有所据,此又书之不可信而可信者也。”
康熙五十四年,谕大学士等曰:“朕常立小旗占风,并令直省,凡起风下雨之时一一奏报。见有京师是日西北风,而山东是日东南风者,古人云隔里不同风,此言最确。又尝考验雷声,不出百里之外,《易》云震惊百里,若霹雳则不过七八里也。至于炮声竟可闻于二三百里,从前卢沟桥演炮,天津皆闻之,此其验也。书中云北方苦寒之地,冰结十丈,春夏不消。
今果有其地。又《渊鉴类函》有云,鼢鼠有重至万斤者。今亦有之,其身如象,牙亦似象牙,但稍黄耳。此皆与古书相符者也。又地理上应天文,中国山脉皆由昆仑而来,彼地四面有江,土人呼昆仑为枯陇。推算天象,中国与瀚海俱在赤道四十五度之西,四十五度之南,水皆向南而东流,四十五度之北,俱向北流。此皆天文地理之相合者也。“圣学渊深,非管窥蠡测者所能拟议矣。
杭州柴南屏谦作中书时,恭和圣祖御制《冬至诗》有“雪花欲共梅花落,春意还同腊意舒”之句。上嘉赏,谓有翰苑才,熙朝新语。寻升御史。
杜云川送友之官天长,仆马已戒,口占一绝赠行云:招寻有约竟何尝,判袂匆匆语未遑。半晌花前嫌日短,至第四句属思未就,少顷,疾书曰:一帆江上到天长。真巧对也。
明季,士大夫争立门户,互相倾轧,不特贤奸如水火之不相入,即贤与贤、奸与奸,又复龂龂不已。本朝定鼎后,屡奉谕旨,痛改明季陋习,此风渐息。郭瑞卿琇为御史,参明珠、余国柱等,可谓不避权贵,铮铮有声者矣。然如靳文襄公辅治河,功业昭然,言官多有指摘,郭亦不免訾议。康熙二十七年,圣祖谕大学士曰:“近来议论靳辅者甚多,靳辅为总河有年,挑河筑堤,漕运并未迟误,谓之毫无效力不可。但屯田下河之事,亦难逃罪,即欲置之重典,亦须留七八年。朕曾阅《河防一览》,于治河洞悉,凡事皆虑永久”等谕。于是浮议始息。
仰见圣明在上,干济之臣得以保全禄位,长享荣名,不可谓非厚幸也。
靳文襄公过邯郸吕祖祠,见壁有题诗云:“富贵荣华五十秋,纵然一梦也风流。而今落拓邯郸道,要与先生借枕头。”
墨迹未干。踪迹其人,乃秀水陈天裔也。一见遂为知己。天裔名潢,明钩戈之法,复精奇门步算,凡河防得失变态,并有先见。一时治河诸员,以师事之。康熙二十三年五月,上南巡,问靳曰:“尔必有通今博古之人辅尔。”靳以陈潢对,即蒙召见,特赐参议衔。以幕友邀恩,遽膺四品冠服,可谓奇人有奇遇也。
仁和姚少宰三辰之祖善医,尝采药入山迷径,失足堕溪中,以手摸石,有涎蠕蠕而动,负姚而上。意是巨蛇,回视两目如灯,照见须角,委姚地上,腾空而去。始知为龙也。两手触涎处,香数月不散。以手撮药,病辄愈。愈后不受人谢,由是皆熙朝新语。呼之为摸龙阿太。及其孙贵,人谓阴德之报。
康熙戊辰状元秀水沈原衡廷文,年二十时,父仲霖于大兵入粤时被执监禁。廷文哭诉军府,得释,年已七十矣。及廷文官修撰,为介寿征诗,同里陶越作《引言》,有“孝子身经百险,幸覯止于鲸波鳄沫之余。孤臣迹越千乡,正徬徨于电闪沙惊之候”之句,都下盛传。
圣祖南巡,山东巡抚王国昌进海物并生鹿。侍卫传旨,不用海物,又不食特杀,将鹿发还。蒋陈锡《恭纪诗》云:“鹿脯何曾减凤麟,须知特杀不沾唇。诸花作膳逾珍馔,翘首天厨近玉宸。”圣祖驻跸德州,有不用烟酒之谕。蒋陈锡《恭纪诗》云:“碧碗冰浆筵滟开,肆筵先已戒深杯。瑶池宴罢云屏敞,不许人间烟火来。”
康熙四十八年,上谕大学士等曰:“明季事迹卿等所知,往往纸上陈言。万历以后所用内监,曾有在御前服役者,故朕知之独详。明朝费用甚奢,兴作亦广,其宫中脂粉钱四十万两,供应银数百万两,至世祖皇帝登极,始悉除之。紫禁城内砌地砖横竖七层,一切工作俱派民间。宫女九千人,内监至下万人,饭食不能遍及,日有饿死者。今则宫中不过四五百人而已。明季宫中用马口柴、红螺炭以数千万斤计,俱取诸昌平等州县,今此柴仅天坛焚燎用之。”马口柴约长三四尺,净白无点黑,两端刻两口,故谓之马口柴。
李西池华国,康熙初武探花,及第后即引疾归。工山水,名于时,殆所谓将军不好武者耶?
耿逆叛时,浙闽间土寇出没,道路梗阻。新选闽中邑令王公挈眷之任,涂遇寇掠,夫人走避相失,比晓不知夫所在,恐辱于贼,以垢涂面乞食于野。访至西安,仍杳然,乃啮指血题《绝命诗》于襟,欲投井死,村人救而免。达之邑宰,询悉颠熙朝新语。末,嘉其节,款留内署为女公子师。出示访王下落,未几,王公适来投刺见宰,延入详询历难状,独不以夫人告,而使夫人亲治馔以进。酒半,王泣下。宰故询之,曰:“此味绝类亡荆所治,且断葱亦以寸为度,见之不觉感触耳。”宰佯为叹息,既而请以妹娶之,王不允,强而后可。乃别设馆舍,治奁具,而以王夫人妇之,属仆婢辈勿泄。王犹不乐,交拜入,掩面泣,目不一及,夫人固知之,至是则悲喜交集,不及待即泣而语曰:“王郎犹念及糟糠乎?”王视之,乃妻也。相抱而哭,各述流离状,知宰之盛德,而诡词以合之也。时王公文凭已失,宰为详咨补给,得之官,自是两家谊同至戚,使问不绝。宰寻以行取,擢御史,人谓盛德之报。
钱唐朱皋亭雍模,年九十六犹工画山水。秀水王声伟侃,年九十余犹能画大帧云龙。皆熙朝人瑞也。
康熙二十二年十月,陆清献公陇其述云间王庆孙之言:崇明有吴老人,年九十有九,妇九十有七,老人生四子。壮年家贫,鬻子以自给,四子尽为富家奴。及四子长,咸能自立,各自赎身娶妇,遂同居而共养父母焉。卜居于县治之西,列肆五间,伯开花米店,仲开布庄,叔开腌腊铺,季开南北杂货铺,中一间为出人之所。四子奉养父母,曲尽孝道,始拟膳,每月轮一家,周而复始。其媳曰:“翁姑老矣,若一月一轮,则历三月后方得侍奉颜色,太疏。”复拟每日一家,周而复始。媳又曰:“翁姑老矣,若一日一轮,历三日后方得侍奉颜色,亦疏。”乃以一餐为率,加早餐伯,则午餐仲,晚餐叔,明日早餐季,周而复始。逢五及十,则四子共设于中堂,父母南向坐,东则四子及诸孙辈,西则四媳及诸孙媳辈,分昭穆坐定,以次称觞献寿,率以为常。老人饮食之所后置一橱,橱中每家各置钱一串,每串五十文,老人每食毕,反手于橱中随意取钱一串,熙朝新语。往市中作童子嬉。橱中钱缺,其子潜补之,不令老人知也。老人间往所知家博,四子辄遣人密持钱二三百文安置其家,并嘱佯输于老人。老人胜,踊跃持钱归,老人亦不知也。率以为常,数十年无异,老人夫妇至今无恙。长子年七十有七;余子皆班白,孙曾二十余人。崇明刘总镇兆表其门曰:百龄夫妇齐眉,五世儿孙绕膝。洵不诬也。清献公为作《崇明老人说》。
吴楞香苑,康熙壬戍进士,由编修历官祭酒。故事,凡国子生初谒者,有贽见礼,岁满咨部者,有咨部费,俱禁之。时称贤祭酒。
上元胡状元任舆,康熙辛酉解元,尝梦登高山,手摘香橼二颗,神赠以诗,有“手弄双丸天下小”之句。甲戍大魁,会试题乃“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太山而小天下也。”
任宗伯兰枝未遇时,偶经田野间,见一人口衔一刀,手执两刀,趑趄不进,寻绕越而过。遥望半里许,入丧者之家。讶之以告人,知者以为煞神,卜其必贵,后果然。
徐太史用锡未遇时,偶如厕,见大肉块,遍身有眼,知为太岁。因记书载,鞭太岁者转祸为福,遂击之。每击一眼,则遍身眼愈加闪烁。是岁领荐连捷。己丑进士,官至侍讲。
长洲文与也点,衡山裔孙。明季弃举子业,依墓田以居。
肆力于诗古文辞,兼善书画,尝舍于城中僧寺,卖书画自给。
人或以多金迫促之,则不可得也。巡抚汤文正公屏驺从,入寺访治吴之要。所论皆采行,而未尝有私渎,汤公益重之。后族人有引见者,圣祖问曰:“文点是你何人?”则知点之名早达九重矣。
任待庵辰旦,康熙丁未进士,官上海县令。有布客魏丙贸布市中,失橐金三百两,讼于官。待庵素善谳,至是狱不能定,乃祷于城隍庙。梦有人右手抱细女,左手挈衣与之,及接视则熙朝新语。裙襕也。寤而思之曰:“夫赐衣而得裙襕,则非衣也,岂有裴姓其人耶?”以问捕,捕曰:“似也。闾左有裴爱者,素无赖,不事家人产,其人僦居旅舍傍,与布客居相近。或见财起意耶?”待庵曰:“然则其抱细女者,抑可知矣。夫细女,爱女耳。
吾闻纳音之数,阳姓从左。今左非衣而右爱女,其为裴爱无可疑者。“遂收裴,拷之得实,狱具。邑中称神明焉。
海宁张仲张英,康熙癸丑进士,出桐城张文端公之门,师生同一姓名,当时以为奇。及戊午分校北闱,文端公子廷瓚复出仲张门,更奇。
陈迦陵维崧少有文名,数奇落魄,年四十余尚困诸生。一日过京口,有相士熟视良久,曰:“君五十后当入翰林,然不由科甲。”人皆嗤以为妄。宣城梅杓司赠诗云:朝来日者桥边过,见说功名似马周。“后果以荐举鸿博授检讨。
洪昉思升问诗法于施愚山闰章。施曰:“余师言诗如华严楼阁,弹指即现。又如五城十二楼,缥缈俱在天际。余则譬作室者,瓴甓木石一一俱就,平地筑起。”洪曰:“此禅宗顿渐义也。”
仁和沈开平筠、上海钱越江金甫同膺荐廷试,授检讨,又同中戊午己未乡会试,改庶吉士,两入翰林。儒者荣之。沈尤敦内行,尝刲股肉和药以疗父病,既而母病亦如之。其至性如此,不仅以文学传也。
睢州徐干妻孙氏,侍姑疾,脱簪珥求医,不解带,不交睫,匍匐于床褥之间者近三旬。姑病且殆,孙氏仓皇吁祷不应,不得已潜入其室,拒户,左持刃,置右臂于机欲割之。手弱,刀屡下始断一脔,血濡缕而已。其夫身外至见之,惊仆。孙氏投刀掖之起,戒勿出声,然后裂帛裹创,卒为羹以进姑。既食,病良已。家人初无知者。田蕢山兰芳之女,孙氏娣也,察其异,熙朝新语。诘之,不肯言。久而得其详,以白父蕢山。叹曰:“此可以愧天下之为人妇而漠视其舅姑者。”
钱学士金甫甚贫,敝裘羸马,处之泰然,足不履权贵门。
时与乡党故人为文酒之会,坐有语及官资迁擢者,辄恚之。后会其人不速至,竟引避。其崖岸高峻如此。然能急人之忧,有师卒于官,竭奉钱为治丧。俄而邻人不戒于火,延及师舍,亟率力士负棺出,火燎其须不顾也。又有被遣者,三日当出关。
为称贷拮据,两昼夜追及其车,恸哭而返。客有暴卒于都亭外,时己亦有疾,强起至卢沟桥,经纪其丧。或陷于狱祸不测,力援之得解。其笃于师友如是。故其为诗缠绵悱恻,不失温柔敦厚之遗。秀水朱竹垞为论而序之。
仁和凌绍雯,康熙戊辰进士,对策用清书、汉书两体,违式,例不得与上第。读卷官奏请上裁,置二甲之末,改庶吉士。
土鲁番于顺治十三年入贡。康熙十二年,国王玛墨忒塞伊忒韩复遣其臣兀鲁和隥等献马。其表略云:“土鲁番国某上言于乃圣乃仁天下治平皇帝陛下:恭惟皇上一统攸同,何异于古之占什特?惠泽群生,相同乎昔之达剌汗。法纪军威,比隆于楷黑塞劳。聪明格物,媲美乎伊思谦达尔。皇上睿知天锡。如日升之无不照。皇上拨乱为治,如月恒之无不临。旌旗闪烁,超越乎墨乌戚尔。皇恩浩荡,实出于度量宽仁。国祚无疆,而万国咸宁。洪福靡际,而皇图应运。”后称一千八十三年二月十八日。
康熙己酉,大西洋傅而都嘉利亚国贡使玛讷撒尔达聂入贡。
奉旨:“该国从来未通中国,凡赐赉皆如一等。”
康熙二十一年,土鲁番上言:“伏以我皇上犹昔者斯堪达尔之君,一统金瓯。紥穆西特之君,藻鉴五行。亦若化日普临率土,景星光照万灵。抑犹哈他穆之君,广施恩惠。汝思他穆熙朝新语。之君,勇力绝伦。譬之矛锋之锐,龙爪之威,莫敢正向而视。
兹者恭候圣安。切照前经遣发进乌卢火者,曾奉上谕:“五年一次进贡。钦此。‘所以误此进贡者,原因臣国遭逢荒乱,今幸太平。亟遣亦思喇木火者前往进贡,至于以后应进贡物,合当照密尔焦地音阿克剌覃进贡旧例。但天朝建都极东,臣国地居极西,应否照旧进贡,表请裁夺。”
康熙二十一年,蒙古为请旨事:“外藩蒙古王贝勒贝子公台吉等诸臣,诚惶诚恐谨奏者:向因逆贼吴三桂相率叛乱,军民极其荼毒。幸我皇上不惮身心之劳,孜孜图治,仰见天朝早臻太平,是以祭告太祖皇帝、太宗皇帝、世祖皇帝,复上皇太后徽号,涣颁恩诏,大赦天下,爰加赐赉,率土俱欢。恭上我皇帝尊号为至神大德治平天下圣皇帝,伏祈皇上俯准臣等所奏。
臣等不胜欣跃。“奉旨:”朕自御极以来,夙夜孜孜,勤求化理,期于中外乂安,生民乐业。今逆寇虽已荡平,治化尚未孚洽。前诸王大臣等请上尊号,已经有旨。这藩王等所请,亦不必行。该部知道。“
荷兰国自康熙六年入贡,至二十五年,台湾平,设郡县。
荷兰国王耀汉连氏甘勃氏遣陪臣宾先吧芝复奉表进贡。其略云:外邦之丸泥尺土,乃是中国飞埃。异域之勺水蹄涔,原属天家滴露云云。贡物大珊瑚珠一串、照身大镜二面,奇秀琥珀二十四块、大哆啰绒十五疋、中哆啰绒十疋、织金大绒毯四领、乌羽缎四疋、绿倭缎一疋、新机哗叽缎八疋、中哔叽缎十二疋、织金花缎五疋、白色杂样细软布二百十九疋、文采细织布十五疋、大细布三十疋、白毛里布三十疋、大自鸣钟一座、大琉璃灯一圆、聚耀烛台一悬、琉璃盏异式五百八十一块、丁香三十担、冰片三十二斤、甜肉豆蔻四瓮、厢金小箱一只、内丁香油蔷薇花油檀香油桂花油各一罐、葡萄酒二桶、大象牙五支、厢熙朝新语。金鸟铳二十把、厢金马铳二十把、精细马铳十把、彩色皮带二十佩、厢金马铳中用绣彩皮带十佩、精细马铳中用精细小马铳二十把、短小马铳二十把、精细鸟铳十把、厢金佩刀十把、起花佩刀二十把、厢金双利剑十把、双利阔剑十把、起花金单利剑六把、照星月水镜一执、江河照水镜二执、雕制夹板三只。
康熙二十三年,暹罗国进表云:“启奏大清国皇帝陛下:伏以圣明垂统,继天立极,无为而治。德教孚施万国,不动而化。风雅泽及诸彝,巍巍莫则,荡荡难名。卑国世荷皇恩,久沾德化。微臣继袭践祚,身属遐方,莫能仰瞻天颜。幸遇贡期,敢效输款,颛遣正贡使臣坤孛述列瓦提、二贡使臣坤巴实提瓦扌子、三贡使臣坤司吝塔瓦喳,正通事坤思吝塔披彩、辨事文披述嗒新礼□等,梯航渡海,赍捧金叶表文、方物译书前至广省,差官伴送京师,朝贡进献。代伸拜舞之诚,恪尽臣子之职。
恭祝皇图巩固,帝寿遐昌。伏冀俯垂鉴纳,庶存怀远之义。微臣瞻天仰圣,不胜屏营之至。“
康熙二十三年,册封琉球。翰林院检讨汪楫,中书舍人林麟焻等疏言:中山王尚贞亲诣馆舍云:下国僻处弹丸,常惭鄙陋,执经无路,向学有心。稽明洪武永乐年间,常遣本国生徒入国子临读书,今愿令陪臣子弟四人赴京受业云云。敕下礼部议,覆奏蒙恩准。二十七年,琉球国王遣耳目官魏应伯等恭进朝贡方物,又遣陪臣子弟梁成楫、郑秉均、阮维新、蔡文溥等四人同贡使赴京,入监读书。于正贡方物处,敬加屏风纸三千张、嫩蕉布五十疋。我朝开国以来,文德武功,遐荒普被,海隅出日,罔不率俾。其梯山航海、重译来庭者,指不胜屈。集隘不能备载,敬录数则,以见声教四讫之盛云。
仁和吴托园任臣,学问淹通,兼精音律。尝于市上见编钟一枚,曰:“此大吕钟也。”涤视款识,果然。又有人书鄦医熙朝新语。殳二字问之,吴曰:“鄦同许,本《说文长笺》。医殳同也,本《秦权古文》。”闻者叹服。
上虞徐仲山咸清,明兵部尚书人龙子,母俞夫人。自以识字稍鲁,发愿惜字。每见弃纸辄检阅。有字则留之,并募人收买,聚而焚之,久则沉其灰于江。仲山生一岁即能识字,五岁通一经,甫束发即有文名。尝博取《训纂》、《说文》、《玉篇》、《篇海》诸书,以正字形。取《切韵》、《唐韵》、《广韵》、《集韵》诸书,以正字声。而纵考经史子集暨唐宋元诸大小篇帖,凡有系于说文者,悉搜采以正字义,名曰《资治文字》,凡一百卷。己未召试拆卷时,上卷中斥去一卷。上命择一有名者补之,益都相国以仲山荐。上问:“有著作乎?”
曰:“有《资治文字》若干卷。”旁一学士曰:“字书,小学也。”遂置不问。诸臣各有所荐,上不允,特取严绳孙卷补之。
惠砚溪周惕,康熙辛未进士,由翰林改官知县。尝《送友出门诗》云:“饥寒逼腐儒,颠倒作奇想。”二语不言出门,而神理已到,可谓体会入微。
砚溪之子士奇,亦成进士入翰林,督学粤东。每封门后,危坐大堂,温理《史》、《汉》等书。朗诵一过,即起绕座循环背诵,一字不遗。诸生大惊曰:“吾辈非人矣。”一淬于学,粤东人至今以为师法。
翰林最重前辈,凡隔七科或官至掌坊庶子,其初入院庶吉士,终身称晚生不改,虽至入阁后亦然。故事,六部尚书途遇内阁亦落轿,惟冢宰则落半轿。门生师长相遇,则彼此落轿,候师长先行。故往往相避而行。
德州赵进士其星尝月夜露坐,仰见一女子,妆饰甚都,如乘鸾鹤,一人持宫扇卫之,逡巡入月而没。仙邪非邪?不可得而知矣。
赵恭毅公申乔为浙江巡抚时,因钱唐江岸日圯,请易土为石,贯以铁。事闻于朝,报可。将施工,斋戒三日,率僚属赴江干,为文以祭。忽风狂,潮大至,浪搏人若弩激矢,观者奔辟,公朝服屹立不少动。距祭所百丈余,潮遽止。公跪祷,愿假数旬以毕事。嗣是潮不至者七旬,而工竣。诚之所格如此。
康熙二十三年,圣祖东巡,周公后裔七十三代孙世袭奉祀生员东野沛然上疏吁恩。奉旨交礼部议,部臣议驳奏上:“奉旨:周公承接道统,继往开来,功德昭著。其裔孙应给职衔,着九卿詹事科道会同确议。会议得周公后裔应授官职、拨给祀田、修葺庙宇,行文该抚查明。以沛然世袭五经博士,如孔颜会孟仲氏例。”先是,沛然上疏行在,上问:“周公姬姓,尔疏称东野何故?”沛然对曰:“昔鲁公伯禽季子鱼,赐东野田一成,因以为氏。”上曰:“周公庙何在?”对曰:“在曲阜城东北二里。”上悦,随御制祭文,命恭亲王致祭,礼部尚书介山、御前侍卫观保、鸿胪寺卿穆成格、阎兴邦、太常寺寺丞张量馨、山东提学副使唐赓尧陪祭。此东野氏世袭博士之始。
总河梅麓朱公之锡有《遣婢帖》,见《池北偶谈》。其略云:此女原无大过,只是娃子气,好言教导,不甚知省。诚恐声色相加,流入婢子一类,所以量给衣饰,还其父母。初时原是待年,五六日后便有遣归之意。故自后并无半语谐谑,犹然处子也。可将此段缘由,向其父母中媒昌言之。以便此女将来易于择婿。云云。真盛德事也,相传朱公今为河神,宜哉。
于清端公成龙用兵如神,尤善治盗。官两江总督时,江宁有巨盗曰鱼壳,凶悍莫敢近。公莅任时,单车入署,一切供张俱屏不受。属吏不知所出,或从容向公言之,请以一餐为公寿。
公曰:“以饮食寿我,不如以鱼壳寿我。”属吏喻公意,乃以千金募名捕雷翠亭往。雷侦知鱼壳方会群盗饮,佯为乞者伺左熙朝新语。右。鱼壳望见疑之,以刀贵肉饲雷,雷仰而吞,神色不动。鱼壳矍然曰:“好男子,非丐也,为于青天来禽我耳。”遂俯首就缚,雷拥之赴狱。是夕,公秉烛治官书,梁上有物堕。烛之,一男子持匕首,叱问何人,则鱼壳也。云本欲乘间刺公,如有物击而堕地。公,神人也。公部有司执付市曹。自是境内肃然。
[book_title]●卷五
康熙五十二年三月万寿节,宴直隶各省八旗满洲蒙古汉军大臣官员士庶年九十以下六十以上者于畅春园。六十一年正月,宴满汉文武大臣及斥退人员年六十五以上者三百四十人于乾清宫前。御制七言律诗一首,命与宴者各作诗纪盛,名曰《千叟宴诗》。宴毕,各颁赉有差。
圣祖天纵聪明,留心格物,尝谕廷臣曰:“如雷击木,必于略无瑕疵、枝叶整齐者方击之,如击马,已割耳鼻之马亦不击。再书册所载,雷斧雷楔大约得自深林者皆石,得自卑原者皆铜。朕所得最多。将小石一块置于泉水搅之,即可祈雨,蒙古谓之查达齐,书册则曰查达也。”谨按:陶南村《辍耕录》载:蒙古人祈雨以水浸石子弄之,即可致雨。名曰鲜答,即查达也。
康熙三十一年,上御乾清门,取《性理》展阅,谓诸臣曰:“律吕新书所言算数,专用径一围三之法。朕观此法必不能合。盖径一尺则围当三尺一寸四分一厘有奇,若积累至于百丈,所差至十四丈有奇。等而上之,舛错可胜言耶?”因取诸图指示诸臣曰:“所言径一围三,止可算六角之数,若围圆则必有奇零,理甚明显。朕观八线表中半径勾股之法,极其精微。凡圆者可以方算,开方法即从此出。至隔八相生之说,声音高下循环相生,复还本音,必须隔八。此一定之理。”随命乐人取熙朝新语。笛和瑟,次第审音,至八声仍还本音。又曰:“算数精密,即河道闸口流水,亦可算昼夜所流分数。其法先量闸口阔狭,计一秒所流几何,积至一昼夜,则所流多寡可以计矣。”
康熙四十三年,谕大学士等:“户部呈样之斛、斗、升,朕俱注水详加测量。其样升上下四角宽窄不匀,算积数见方得三万一千三百八十二分有零。其样斗上下四角宽窄亦不匀,算积数得见方三十一万六千七百六十四分零。其样铁斛算积数见方得一百六十万分,其数不相符。查《性理大全。嘉量篇第十二》内,每斛积一百六十二万分,与今之铁斛较,多二万分。
因铁斛用之已久,不可轻改,是以依今之铁斛五斗为准。造新样斗一具,方径八寸,深五寸,积数见方得三十二万分。又造新样升一具,方径四寸,深二寸,积数见方得三万二千分。若依此样十升一斗,五斗一斛,毫厘不差。“因出新样铜斗、升付部,以铁照式为之。
康熙四十四年十一月,大学士等以鄂罗斯贸易来使赍至原文翻译进呈,上阅之曰:“此乃喇提诺托多乌祖克鄂罗斯三种文也。外国文亦有三十六字母者,亦有三十字、五十字母者。
朕交喇嘛详考视之,其来源与中国同,但不分平上去声,而尚有入声,其两字合音甚明。中国平上去入四韵极精,两字合音不甚紧要,是以学者少,渐至弃之。问翰林院四声无不知者,问两字合音则不能知。中国所有之字外国亦知之,特不全耳。“
圣祖谕廷臣曰:“中国与西洋地方,俱在赤道北四十度内。
海洋行船,中国人多论更次,西洋人多论度数。自彼国南行八十度至大狼山,始复北行入广东界。尝六阅月在海中,不见一山。又自西洋至中国有陆路可通,因隔鄂罗斯诸国,行人不便,故皆从水路而行。郭罗斯距京师约万二千里,西洋及土儿虎特地方皆与鄂罗斯接界。鄂罗斯倚土儿虎特马匹,土儿虎特用鄂熙朝新语。罗斯皮张。往年鄂罗斯与雪西洋战,土儿虎特助之,大败雪西洋。又回子温都斯坦布海儿夜儿根等处产绵,制甲四十层,可敌浙江绵八十层。曾以鸟枪试验,知之。又过哈密六百里,有吐鲁番,去雪山百余里。其人昼伏,至夜始出耕种。其地甚热而多石,若日出时耕种,辄然死。又哈萨克郎,古阳关地。其人心好斗,常结队以杀掳为事。人心亦齐,若妇女被人掳去,其妇女必乘间手刃其人而回。此地亦热,草极肥盛,马皆汗血,所产苹果、葡萄、梨等物皆大而美。又西北回子种类极多,皆元太祖后裔,又有一支在小西洋,约十万人,皆住帐房。惟北极下为最寒,往时有人筑室而居,明年人往视之,其人已无复存者,但见林间雪深数丈而已。昔人云,北海有积冰数百丈。
向以为荒诞,以此观之,信不诬也。总之西北地方极大,其风土亦各不相同。朕曾详悉访问,是以一一周知耳。“
康熙五十八年,上谕:“朕于地理,从幼留心。故遣使臣至昆仑西番诸处,凡大江、黄河、黑水、金沙、澜沧诸水发源之地,皆目击详悉,载入舆图。大概中国大水皆发源于东南诺莫浑乌巴西大干内外,其源委可得缕晰也。黄河之源出西宁外枯尔坤山之东,众泉涣散,不可胜数,望之灿如列星。蒙古谓之敖郭他拉,西番谓之梭罗木,中华谓之星宿海,是为河源。
汇为萨陵、鄂陵二泽,东南行折北复东行,由归德堡积石关入兰州。岷江之源出于黄河之西巴颜哈拉岭士七喇哈纳,番名岷尼雅克撮。《汉书》所谓岷山,在西徼外,江水所出是也。而《禹贡》导江之处在今四川黄胜关外之乃褚山。古人谓江源与河源相近,《禹贡》岷山导江,乃引其流,非源也。斯言实有可据,其水自黄胜关流至灌县分数十支,至新津县复合而为一,东流至叙州府与金沙江合流。金沙江之源自达赖喇嘛东北乌厄尹乌苏峰流出,乌厄尹乌苏峰中华谓之乳牛山,其水名移鲁斯熙朝新语。乌苏。东南流入喀木地,又经中甸入云南塔城关名金沙江,至丽江府又名丽江,至永北府会打冲河,东流经武定府入四川界,至叙州府流入岷江,经夔州府入湖广界,由荆州府至武昌府与汉江合。汉水源出陕西宁羌州北蟠冢山,名漾水。东流至南郑县,为汉水。入湖广界东南流至汉阳县汉口合岷江。此诸水在东南诺莫浑乌巴西大干之内,源发于西番,入于中国也。澜沧江有二源。一源于喀木之格尔机礻集噶尔山,名杂褚河。一源于济鲁肯他拉,名敖母绰河。二水会木察木多庙之南,名拉克褚河。流入云南境为澜沧江,南流至车里宣抚司,合九龙江流入缅国。澜沧之西为喀喇乌苏,即《禹贡》之黑水,今云南所谓潞江也。其水自达赖喇嘛东北哈拉脑儿流出,东南流入喀木界,又东南流入怒彝界为怒江,入云南大塘隘更名潞江,南流经永昌府潞江安抚司境入缅国。潞江之西为龙川江,龙川江之源从喀木所属春多岭流出,南流入云南大塘隘,西流为龙川江,至汉龙关入缅国。此诸水在东南诺木浑乌巴西大干之外,皆流入南海。又云南边境有槟榔江者,其源发自阿里之冈底斯东达木朱喀巴卜山,译言马口也,有泉流出为雅鲁藏布江。从南折东流经藏危地,过日噶云噶儿城旁合噶尔诏母伦江,又南流经公布部落地,入云南古勇州为槟榔江,出铁壁关入缅国。而冈底斯之南有山名郎千喀布卜,译言象口也,有泉流出入马皮木达赖,又流入郎噶脑儿,两河之水西流至桑南地。冈底斯之北有山名僧格喀巴卜,译言狮子口也,有泉行出西行,亦至桑南地。二水合而南行,又折东行至那克拉苏母多地,与冈底斯西马卜家喀巴卜山所出之水会焉。卜家喀巴卜者译言孔雀口也。
其水南行至那克拉苏母多地,会东行之水,东南流至厄纳忒可克国,为冈噶母伦江,即佛法所谓恒河也。《佛国记》载:魏法显顺恒河入南海,至山东之渤海入口。应即此水矣。《梵书熙朝新语。》言四大水出阿耨达山,下有阿耨达池。以今考之,意即冈底斯,是唐古时称。冈底斯者,犹云众山水之根,与释典之言相合。冈底斯之前有二湖连接,土人相传为西王母瑶池,意即阿耨达池。又《梵书》言普陀山有三:一在厄纳忒可克之正南海中,山上有石天宫观自在菩萨游舍,是云真普陀,一在浙江之定海县海中,为善才第二十八参观音菩萨说法处。一在土伯特,今番名布塔拉山也,亦谓观音现身之地。释氏之书本自西域,故于彼地山川亦可引以为据也。《禹贡》导黑水至于三危。旧注以三危为山名,而不能知其所在。朕今试考其实。三危者,犹中国之三省也。打箭炉西南,达赖喇嘛所属,为危地拉里城。
东南为喀木地。班禅额尔德尼所属为藏地。合三地为三危耳。
哈拉乌苏由其地入海,故曰导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也。至于诸番名号,虽与史传不同,而亦有可据者。今之土伯特即唐之突厥。唐太宗时以公主下降,公主供佛像于庙。今番人名招招者,译言如来也。其地犹有唐时中国载去佛像。明成化中,乌斯藏大宝法王来朝,归时以半驾卤簿送之,遣内监护行。内监至四川边境,即不能前进而返,留其仪仗于佛庙。至今往来之人多有见之,此载于《明实录》者。
王阮亭司寇云,京官旧例,各衙门称谓俱有一定仪注,不可那移。如翰詹称老先生,吏部称选君印君,员外以下称长官,科称长科,道称道长是也。自丙子祭告回京,见闻顿异,各部司及中行评博无不称老先生矣。
翰林吏部官揖尚右,谓之南礼。科道官揖尚左,谓之北礼。
郭瑞卿琇先官御史,及为学士,遇翰林官只行北礼。
宋牧仲荦抚吴时,为唐六如修墓。韩文懿公题云:“在昔唐衢常恸哭,祗今宋玉与招魂。”眼前语信手拈来,便成绝对。
洪昉思升为王贞女作《金环曲》云:“王家有女字秀文,熙朝新语。少小绰约兰惠芬。项郎名族学诗礼,金镮为聘结婚姻。十余年来人事变,富儿那必妇贫贱,一朝别字豪贵家,三日悲啼泪如霰。手摘金镮自吞食,将死未死救不得。柔肠九曲断还续,卧地祗存微气息。讵料国工赐灵药,吐出金镮定魂魄。至性由来动彼苍,一夜银河驾乌鹊。嗟哉此女贞且贤,项郎对之悲复怜。
朝来笼倚镜台立,代系金镮云鬓边。“此种诗足以维持风化,何必藉《长生殿》以传耶?
曹练亭尚衣每出,肩舆中必携书一本,观之不置。人问公何好学?曰:“非也,我非地方官,而百姓见我必起立,我心不安。故藉此遮目耳。”素与陈太守鹏年不相中,及陈获罪,乃密疏荐陈。人以此重之。
李文贞公光地以耆硕特备顾问,尝承旨纂修《朱子全书》、《周易折中》、《性理精义》、《律吕韵学》诸书。自言晚年学问始进,得力于圣训居多。
朱竹垞游扬州康山,有“有约江春到”之句。后六十余年,康山主人江颖长春修葺其地,恭迓翠华临幸,极一时之盛。其姓名恰与竹垞诗句合,亦奇。
任邱庞雪崖垲守福建建宁府,甫到任,浦城令以严苛激变,邑人乘夜焚册局,杀册书。垲闻信驰往,传学典诸员,集绅士于明伦堂,数令罪而谕士民毋生乱。查仓库及册局,收未焚余册,变遂定。时制府恶民俗刁悍,欲重惩之,而浦令与绅士为仇,有罗织意。垲大言曰:“令实已甚,吾可杀人以媚人乎。”
仅坐重辟一人,流二人而已。浦人尸祝之,或书于九仙山壁云:“庞公判事,皎日当空。慈心弥勒,白面包公。”
王阮亭选士子诗,商邱宋荦、郃阳王又旦、安邱曹贞吉、黄冈叶封、江都汪懋麟、曲阜颜光敏、晋江丁炜、德州田雯、谢重辉、江阴曹禾也。
高阮怀咏少时,梦行市上,见大幅字铺满街心,不敢践,寻侧径迤逦入。不觉轻举凌云,忽至一听,楼阁壮丽。逾桥入门,有黑而髯者,目光如电,拥皂纛自内出,避之。神睇而顾问纛卒,有所言者再,乃去。遂及门,门左冕而执笏者甚众,心知为天庭。窃讶何缘至此,俄有导者引至右旁,殿额曰三官堂。有公坐三,黄絪画皋比。私念:“何可据三官坐?”遂出。
复引至文昌宫,以第三座命之曰:“可坐此。”惊而寤。壬子贡入成均应廷试。至五凤楼金水河,仿佛梦中,以为兆应矣。
及召试授检讨,入史馆,复梦前境,心恶之,遂引疾归里。每语人曰:“当以二十八日辞世。”究不言其故。果以次年二月二十八日卒。其生有自来,而终反其位耶?不可得而知矣。
仁和王桂山嗣槐,少工骈体,晚乃专为大家之文。二体并传于世,己未荐举不中,授中书舍人。戊辰太皇太后升祔礼成,恭进《孝德广运颂》。上南巡,奉献于灵隐寺。后群臣送圣驾至河干,特召嗣槐,谕以所进文字已看过。天颜温霁,尚有数语,以御舟迅发听未真。观者莫不荣之。
王麓台原祁,康熙庚戍进士。圣祖知其善画,命供奉内迁,鉴定古今名书画,充书画馆总裁。尝在南书房被命画山水,圣祖凭几而观,不觉移晷。并赐以诗,其隆重如此。人乞其画者踵相接,然应诏不遑,大抵宾客弟子辈代笔者十之七八,其真迹不可多得也。
康熙壬辰有三庶吉士:一为长洲顾侠君嗣立,散馆后即告归。居秀野草堂,有《元诗选初二三四集》。注韩昌黎、温飞卿两家诗。一为无锡社云川诏,以养亲归。与道士荣连、僧天钧结三逸社,选《唐诗叩弹集》。一为江都程伍乔梦星,不就职归。注李义山诗。三人者可谓不慕爵禄,超然荣利之外矣。
王阮亭在京师与同人为销夏会,以“五月卖松风,人间本熙朝新语。无价”为题,一时名作如林。庞雪崖垲云:“闲傍苍松置短床,南风潇洒透衣裳。人间第一清凉散,休把千金比禁方。嘒嘒鸣蜩毒热新,松枝轻飐午风习。此间好似清凉国,遮莫铺金肯售人。”龙雷岸燮云:“岸帻被襟意爽然,凭谁索价且高悬。东坡只欲时人买,刚道清风直万钱。满袖携归且啸歌,纷纷触热客何多。凉风争似凉州好,此价惟须问孟佗。”
常熟汪玉轮绎,康熙丁丑会试第三,未与殿试。至庚辰以一甲一名及第,胪唱后归第。马上口占诗,有“归计讵谋千顷竹,浮生只办十年官”之句。乙酉年奉命校《全唐诗》于扬州,事竣而卒。计自通籍至其时仅九年耳,前诗已为之谶矣。
顺治间,徽州汪曰衡梦见天榜:会元汪士鋐因改名应之,竟不第。至康熙丁丑,汪退谷士鋐中会元,相隔四十余年。曰衡已物故,其孙记乃祖之言,以告人。相与叹造物弄人,亦觉无谓。此事与朱士绶改名朱镕相似,而事更奇。
钱唐顾侍御豹文,弹劾不避权贵,然卒无妄言。尝曰:“言而当,足以裨国是,言之不当,虽天子不以为罪,使异日轻谏官,非计也。”旨哉斯言,可为台谏法。
于清端公成龙总督两江,其族弟襄勤公亦名成龙,知江宁府。同姓、同名、同时、同官一城,且同以清节著,闻位又同至一品,古所未有。
人家科第在绩学种德,风水之说不足道也。然亦有灼然可信者。全椒吴榜眼昺之曾祖为父卜吉壤,延闽人简尧坡择兆,三年不得。辞归,吴翁固留之。一日,同往梅花山中,遇大雪,同饮陈家酒楼。简倚槛远眺,久之,罢酒起曰:“异哉!吾远近求之三年不得,乃在此乎。”即同往三里许,审视良久,曰:“是矣。”雪晴更往观之,喜曰:“天赐也。然葬后君之子未即发,至孙乃大发。发必兄弟同之。两面文峰秀绝,发必鼎熙朝新语。甲。然稍偏,未必鼎元,或第二三人未可知。亦不仅一世而止。”翁如言卜葬。其后孙国鼎中崇祯癸未进士,国缙中顺治己丑进士,国对、国龙挛生,国对中探花,国龙成进士。至昺兄弟亦先后成进士,而昺则中榜眼。简之术亦神矣哉。
辛未名臣如陈恪勤公鹏年,文章事业为一代伟人。诗更潇洒,有句云:“隔帘幽韵上焦桐,一曲湘灵奏未终。略记年时春雨后,海棠初试小熏笼。”
关中李天生因笃、仁和吴志伊任臣俱寓益都相国邸中。一日,会饮李阁学天馥家。天寒、天生衣短貉裘而来,毛色粗恶。
李曰:“是当内其毛而衣之。”天生怫然曰:“是反衣也。独不闻反裘而负薪者乎?传曰: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是内毛者反里也。”李曰:“然则羊裘如何?”曰:“羊裘贱服,恐负薪者所衣即此。但毛色所尚,古无明文,然定无从内向者。”
时毛大可奇龄在座,李以问之。大可曰:“毛色不内向极是,但羊裘用纯黑。《论语》羔裘元冠,缁衣羔裘。以冠衣黑色表毛色也。《诗》曰:羔羊之皮,素丝五紽惟黑毛向外,当用白丝五条嵌之,使黑白分明以为饰。此非外向乎?至狐羊贵贱,不可考。然《礼记》黼裘誓省,大裘非古。解者谓以黑羊杂狐白相间而成文者谓之黼裘,纯黑羊裘谓之大裘。是天子用纯黑羊裘,诸侯用之即谓之非。古是非尊黑羊而贱狐白乎?”李以问志伊,志伊曰:“观黼裘誓省,狐裘祭腊。《论语》狐貉之厚以居,则狐用卑亵,自不如羊裘祀天之尊也。用《桧诗》曰:羔裘逍遥,狐裘以朝。则羊裘狐白虽皆可用为朝服,然狐多羊少,则诗人讥之。此亦羊贵狐贱之一验也。”天生乃笑曰:“田文以一狐白脱秦患,而五羊之皮,则秦人薄之。《国策》曰: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若此,果何贵何贱也?”志伊曰:“羊之价焉得如狐?然历观群书,似乎羊裘价贱而用贵,熙朝新语。狐裘价贵而用反贱也。”坐客皆是其言。
康熙二十六年四月,副教御史徐元珙疏请厘正祀典。其略云:“臣按历代祀典,唐望祀北海于洛州,即今河南府也。宋望祀北海于孟州,即今怀庆府也。明亦望祭天怀庆府。我朝典制,东海祀于莱州,南海祀于广州,二祀近海,诚为允当。西海则于蒲州望祭,盖西海遥远,循宋明之旧,而望祭之宜也。
至北海则仍祭于怀庆。夫宋都于汴而怀庆在其北,彼时幽燕皆非宋土,即出国门而望北一祭,亦权宜之计。有明定鼎燕京,仍往南而祭北海。我朝因之,殆非宅中以莅四海之义。伏查北镇医无闾山在奉天府属,今为北镇。山海关迤北之海非北海乎?况盛京发祥重地,土厚水深,源流绵邈,皇上声教四讫,幅员之大从古未有。长白山水并乌龙鸭绿诸江,亦尽朝宗于海。
则北海之祭,不应仍在怀庆。此祀典之急宜厘正者。伏查顺治十七年科臣粘本盛题请改祭北岳于浑源州,祈下部议,嗣后告祭更定于迤北近海地界云云。奉旨九卿詹事科道会议上言,明臣邱濬言:京师东北乃古碣石沦海之地,于此立祠,就海而祭为宜。濬所云碣石,今在永平府。但我朝幅员广大,混同江水发源长白,流入北海。今北海之祭应改混同江边望祭可也。“
奉旨准行。
康熙二十二年二月,驾幸五台,驻跸完县,召父老慰问赐金。有蔡丹桂者,自陈县学生员,家贫无以为养。上命讲“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及“德輶如毛,毛犹有伦”句,称旨。赐白金五两、金盘苹婆果六枚。谕曰:“尔当努力读书,开卷有益也。”
陈铁山常夏家贫力学,尝为人佣书。顺治辛丑会元,授米脂令。孙子未襄幼孤贫,鬻某家为伴读,代主人子作文。师廉知之,以告主人,遂加礼焉。后中康熙乙丑进士,官至通政司熙朝新语。参议。人顾可不自立耶?
尤西堂尝戏作浴乎沂、风乎舞雩二句题诗云:“洗耳自同高士洁,披襟不让大王雄。”后山左李少詹呈祥谪塞外,有人以此二语赠之。及到辽东,解官为高姓名士洁者,抵戍所即有王侍郎名舜踵至,舜原名雄。二语适与相符,亦奇。
孙子未襄,尝于其师徐华隐坐中见一贫客,乃徐年家子也。
仰体师意,招致家中,遇之甚厚。一日,忽谓孙曰:“受恩未报,明年当生公家。”未几卒。孙生一女,六岁时,戏抱之语家人曰:“此华隐师客也,云来报恩,乃是女儿,安所望报耶?”女勃然曰:“爷憎我女耶?当再生为男。”逾十日以痘殇。
明年果举一子,顶有痘瘢,名于簠,字庄夫,后中雍正乙卯举人。
潍县姜云一国霖,少有至性。父游京师遘疾,云一往省,则已殁。贫不能市棺,乞于市以敛之。复以其丧乞食而还,族党怜之,为醵金以葬。母善怒,怒则致疾,云一百计解之。一日怒甚,云一跪膝前,作小儿嬉戏状,持母手挞其面,母笑而罢,自是不复怒。时云一年五十矣。昌乐阎怀庭循观与之善,问喜读何书,曰:“《论语》,终身味之不尽也。”尝自述生平学力,年四十始能不以贫富撄其心,五十始能不以死生动其心。怀庭为作《姜先生言行记》。
施愚山闰章官湖西道时,新淦有虎患。愚山为文祷于山神,翌日有虎曳尾入村中。一妇人以舂杵掷而杀之,虎患遂绝。
潍县刘衍泗继圣,由教职升湖南慈利县,时滇寇甫平,人民凋敝。刘以宽为政,不忍轻用刑杖,与民语常呼为儿。有人被罪法当笞,刘便戚然曰:“儿何苦忍痛耶?”慈利人感之。
寻引疾去,民吁留不得,群醵金送之。刘不受,民固请。始人受一钱,凡数万。时谓今之刘宠云。
诸城刘弢子棨,文正公之父也。年十一补诸生,康熙乙丑登进士第,出知长沙县。三十七年,迁宁羌州。是岁关中大饥,刘请于监司,假厅仓粟以活州民。宁羌民故贫,多逋税。遂听民便,密栗笋蕨悉充税,而自卖家中田代之输。下车之日,城中居民仅七家,期年而辐凑矣。一日出郭,见出多槲树,宜蚕。
乃募里中善蚕者载茧种数万至,教民蚕茧成,复教之织,州人利之,名曰刘公绸。
吴江计甫草东,顺治丁酉举人,少负奇气。过顺德府,知归震川先生尝佐是郡,有《厅记》二篇,访求遗碑不得,入置旁废圃中瓣香再拜。又尝至吴中,知黄向坚之孝,投刺称门生焉。真奇人奇事也。
长洲褚苍书篆,学问淹博,天爵自尊。韩文懿公以父执敬礼之。康熙己巳。圣祖南巡。召见于行在所,命书笺二幅,御书“海鹤风姿”四字赐之。时年已九十六矣。人瑞也。
[book_title]●卷六
康熙四十年七月,圣祖驾幸索尔哈济。有喇里达番头人进彩鹞一架,青翅蝴蝶一双。上问:“此二物产于何地?”头人回奏云:“生于穹谷山中,鹞能擒虎,蝶能捕鸟。”上赐以金而遣之。
长洲惠砚溪周惕、子士奇、孙栋,三世以经学传家,二百年来东南第一家也。著作甚多,钦定四库全书中多有采入者。
康熙十七年,命一等侍卫狼瞫颁孝昭皇后尊谥于朝鲜,吴人孙致弥为副,奉命采东国诗归奏。致弥撰朝鲜采风录诗甚多,不及备载,录其《送诏使还京诗序》云:“皇土纪元之十七年戊午,上驷武备二大人颁大行皇后谥于下国。时则不佞谬膺寡君傧命之托,驰迓龙湾,因护其行抵王京。二大人传宣帝命,以寡君有疾,停郊迎仪,前度使臣之回奏也。小邦君臣且感且悸,惟是饮冰之行莫肯虚徐,请少留而不可得。时值大歉,公私未立,殆不能备供亿之礼。二大人大加□伤,一革浮费,所索惟诗文与书法而已。寡君命朝绅或制或写以应,橐中所赍,萧然若寒士。前此所未有也。武备公仍将两朝宸翰示不佞暨都监诸官,其书曰正大光明者,即先皇帝笔,今皇帝手书跋尾者也。其曰清慎勤者,今皇帝笔也。生龙活蛟之蜿蜒,银钩铁画之劲健,真可以参造化,惊风雨。跋语珠光玉洁,自有不可掩之华。盖公世懋酬庸,锡予蕃庶,最以此珍玩,不以出疆而舍熙朝新语。之云。海外鲰生,非蒙天使眷顾,则亦何途之从而获此大观也哉。自临境至回旆,首尾四十有二日,不佞又伴至鸭绿江上。
大人征诗若序,要作他日不忘之资。顾不佞素短于章句,重以筮仕数十载,劳攘簿书,抛弃翰墨,自惭不足以副大人之勤教也。辞之益固,命之益恳。因略叙其概,兼呈篇什,以供一粲云尔。“诗五言十韵,其警句云:”纸上风雷隐,毫端造化奇,城路风旌掣,沧江鼓角悲。“末署伴送使资宪大夫、行司宪府大司宪兼成均馆大司成广州后人归岩李元桢。
康熙丁末夏。荷兰国甲娄吧王油烦吗绥极遣陪臣卑独攀呵闰等入贡。内有刀剑八枚,其柔绕指,□檀树四株,各长二丈许。西洋小白牛四,高一尺七寸,长二尺有奇,白质斑文,项有肉峰。荷兰马四,锐头卓耳,形态殊异。又玻璃箱、牡丁香、哆啰尼绒之属。是岁,暹罗国王森烈拍腊照古龙拍腊马嘑陆坤遣贡使握坤司答喇耶迈低礼贡六足龟、孔雀、驯象等物,回回国贡牛三角三目。
南昌腾王阁毁于金声桓之乱。顺治中,蔡尚书士英开府江右,重新之。海内名流赋诗甚多,惟海盐彭羡门孙遹诗为最。
其警句云:“依然极浦生秋水,终古寒潮送夕阳。”
康熙己酉科,浙士有祈梦于忠肃祠者,神告之曰:“尔功名在署中。”醒而不解所谓。是科领荐,首题乃知之者一节,始悟署为四者字。中者中式也。神固已明示之矣。
周司空清原肄业太学时,诗名籍甚。有咏白丁香句云:“月明有水皆为影,风静无尘别递香。”一时传诵,上彻宸聪。
比官翰林,召见时犹诵其诗句奖之。
潘次耕耒由布衣荐举,召试授翰林院检讨。幼时聪颖异常,过目成诵,试以宪书与之,读一过即能背诵,首尾不遗一字。
兄柽章有史才,颇承受其学。又从顾亭林、徐昭法、戴耘埜游,熙朝新语。故其学贯穿淹给,无所不通,旁及历算,悉有神会。昭法殁后无尺寸之产,举孀妇孤孙以托,潘恤之终其身。其古谊有如此者,盖不仅以博雅称也。
米紫来汉雯,王文贞公崇简之婿也。性放浪不羁,尝以翰林典云南乡试。故事,试差复命不得过年。米以六月朔赴云南,事竣浪迹江楚,至十二月犹未还。妇兄王瞿庵遣人敦迫,乃就道。及至都,自言:“我为相公押解来京。”都人士笑之。
靳文襄公治河,功绩彪炳人寰。其《河防奏议》,至今行水者奉为圭臬,而其他建白尚多,知者盖鲜。兹录其《请减专差疏》,以为尝鼎一脔。其词曰:“臣惟皇上因在外诸臣,于民生疾苦不以上闻。朝廷诏旨不行下达,废弛驿站,侵冒钱粮,民隐莫申,民冤无诉,于是屡遣在内诸臣访查察究,此皇上轸念民瘼,惟恐一夫不获其所,是以不得不然也。但天使之车尘马迹一经络绎于道途,则闾阎之苍首黔黎未免嗟咨于草野。在奉差之臣,未尝不以皇上之心为心,未尝俱有示威勒掯之事,并未尝尽纵家人跟役等需索地方官也。然往来供应,虽盏酒、粒粟、片肉、只鸡,尽皆小民膏血。况地方官员贤能廉介者少,平庸畏事者多,一闻钦差将至,惟恐有所驳诘,莫不力图要结以悦之。行贿与否,姑置弗论,而饮食之费已属不少。上司虽戒之曰:”尔无科民。“有司亦随答之曰:”断不妄派。“究竟无神输之术也。更值不肖官员借端多敛,则又不堪言矣。此等事务,臣虽未得确情,并无指实,然揆之情势,在所不免。
臣愚以为除军机重务,必须口授庙谟于兵主,确酌商行者,自当专差驰驿。又在外贪官污吏,督抚不行题参,被科道纠参或旁人告发,并督抚扶同犯法。肆行贪婪之事,亦必须遴选部院能员,秉公确审者,无庸置议外。他如整顿驿站、料理军需、查勘海疆、恤刑督赈诸务,似应责成督抚。盖督抚为封疆大吏,熙朝新语。皇上将数千里地方、数千万百姓托之,绥怀抚治。乃不夙夜黾勉,力报君恩,将此等分内之事阘茸贻误,甚至捏冒侵渔,致烦皇上左顾右虑,另差近臣代理。似此不职之督抚,虽立置重典,亦不足惜。然天下督抚贤愚不同,未必尽皆不肖也。臣请嗣今以后,凡督抚司道不能料理,必须差员之事,自当照旧遴差。其督抚司道能行之事,俱责成督抚司道料理,停其另差。
如有贻误生弊等情,即将该督抚司道立行从重处分,以为大吏溺职之戒。如此,庶地方不至因供应而扰民矣。“
康熙辛丑科得人最盛,名臣名儒多出其中。官尚书者一,嘉兴钱陈群。官侍朗者二,静海励宗万、鄞县邵基。官总督者二,上蔡陈元章、平越王士俊。官巡抚者四,新喻晏斯盛、滋阳乔世臣、安居王恕、汉军孙国玺。名儒则德州卢见曾、孝感夏力恕、会稽鲁曾煜、宜兴储大文、归安陆奎勋、金溪冯咏、闽县谢道承,皆是科庶吉士也。
海盐彭羡门孙遹,顺治己亥进士,康熙中官至吏部侍郎,兼充讲官。上特命进讲《大学。乐只君子》一节,音吐宏亮。
极加称奖。时《明史》久纂未成,命为总裁,赐专敕。异数也。
松江滨海一日两潮,历久不易。康熙戊戌重九日,华亭王相国顼龄拜入阁之命。是日潮忽三至,咸以为异。
朱竹垞以检讨被命纂修《明史》。有《上总裁七书》,最为详赡。兹录其一,曰:“彝尊来自田间,学无师法,一旦入著作之庭,备员纂史。受命以来,憢々惴惴,伏念史尚三长,而不有其一,何以克副厥任?犹幸有阁下总率之,可以无恐。
今开局逾月矣,顾未见体例颁示,窃有所陈。造门者再,未值归沐之暇,敢奏记于左右。历代之史,时事不齐,体制因之有异。班固书无世家,而有《后戚传》,已不同于司马氏矣。范蔚宗书无表、志,后人因取司马彪《续汉书志》以为志,又不熙朝新语。同于班氏矣。盖体例本乎时宜,不相沿袭。故汉之光武、唐之孝明、宋之真宗皆行封禅之礼,作史者不必效《史记》而述封禅之书也。德星庆云,醴泉甘露,不绝于世,作史者不必效《北魏》、《南齐》而述符瑞之志也。此志之不相沿袭也。班史第《古今人表》上及于皇初,欧阳子纪《宰相世系》下逮于子姓,辽之《游幸》、金之《《交聘》,他史无同焉者,此表之不相沿袭也。《史记》列传有《滑稽》、《日者》,《五代史》有《家人》、《义儿》、《伶官》,《宋史》有《道学》,他史无之,此传之不相沿袭也。至若《皇后》一也,尊之则附于帝纪,卑之则冠于臣传。《公主》一也,或为之传,或为之表。《释老》一也,或为之志,或为之传。余如《天文》、《五行》,或分为二,《《职官》、《氏族》,或合为一。然则史盖因时而变其例矣。明三百年事有创见者,建文之逊国革除,长陵之靖难,裕陵之夺门,宜何以书?跻兴献王于庙,存之则为无统,去之则没其实,宜何以书?志河渠者,前史第载通塞利害而已,明则必兼漕运言之,而又有江防、海防、御倭之术,宜何以书?志刑法者,前史第陈律令格式而已,明则必兼厂卫、诏狱、廷杖,宜何以书?若夫志地理,则安南之郡县、朵颜之三卫,曾入版图,旋复弃之,又藩封又建置、卫所之参差,宜何以书?至于土司之承袭,恭顺有勤王之举,反侧者兴征讨之师,入之《地志》则不能详其事,入之《官志》则不能著其人,宜何以书?凡此皆体例之当先定者也。又魏定黔成英监淮诸国,衍圣一公,咸与明相终始,则世家不可不立。惟是张道陵之后受世禄,奉朝请,于义何居?若竟置不录,难免阙漏,宜何以书?此亦体例之宜审量者也。又承阁下委撰《明文皇帝纪》,本之《实录》,参之野纪,削繁证谬,屏诬善之辞。拟藁三卷,已上之史馆矣。昨睹同馆所纂《建文帝纪》,具书燕王来朝一熙朝新语。事。合之鄙藁,书法相违。匪敢扬己之长,暴人之短,但史当取信百世,讵可以无为有?明太祖之崩,在洪武三十一年五月,遗诏诸王各于本国哭临,不必赴京。俞月而讣至燕,燕王抵准安,敕令归国。斯《太祖实录》史臣曲笔,谓用事者矫诏却还,当在是年之秋也。时方执周、王橚废为庶人,东齐王抟有罪,召人京留之。燕王方虑祸及,归国后恐,因简壮士为护卫。
迨齐王之入燕,且益惧,焉肯以次年来朝,身犯危地?而且傲慢无礼,由皇道入,登陛不拜,致监察御史曾凤韵、户部侍郎卓敬一劾王大不敬,请徙封南昌,建文帝不报。而燕世子及弟高煦适以三月至京师,譬诸虎离其穴,尽将虎子入于陷阱之中,缚之一二猎夫力耳。虽至愚者弗为,而谓智虑过人之燕王为之乎?且燕世子之来在三月,则是时燕王犹未反国。野史称文皇遣之来,谁实遣之?姜清《秘史》据南京锦衣卫百户潘暄贴黄册内载校尉潘安二十三日钦拨随侍燕王还北平,以为来朝之验,似若可征。然稽之《实录》,靖难师驻龙潭,帝顾望钟山,怆然下泪。诸将请曰:“祸难垂定,何以悲为?”帝曰:“吾异日渡江,即见吾亲,此为奸恶所祸,不渡此江数年。今至此,吾亲安在?瞻仰孝陵,是以悲耳。”然则太祖崩后,燕王未尝入朝可知。盖革除年事,多不足信。即燕王来朝,不足信者一也。金川门之变,《实录》称建文帝阖宫自焚,中使出其尸于火。越七日,备礼葬之,遣官致祭,辍朝三日。野记则云,松阳王景请以天子之礼葬,文皇从之。夫既葬以天子之礼,未有不为之置陵守冢者,而钟山左右无之。则备礼云者,亦史臣欺人耳目焉耳。况孝陵既葬,文皇责建文以庶人之礼葬其祖,又岂肯以天子之礼葬建文乎?不足信二也。北京金山口景陵之北,相传有天下大师之塔,谓是建文皇帝坟,此尤无据。常登房山,山隅有乱塔,寺瘗僧骨不可数计。绕山村落田中亦多僧塔,或熙朝新语。题司空,或题司徒,或题帝师国师。盖辽、金、元旧制则然。
所称天下大师不足为异,乃诬为建文帝墓。既云不封不树矣,其谁为之立石为表?不足信三也。《从亡随笔》称太祖预贮红箧于奉先殿侧,四围以铁锢之,锁二,亦灌以铁汁。程济破之,得三度牒。济为帝祝发,既扶帝出聚宝门矣,不应复折而至神乐观。不足信四也。致《身录》载帝至鬼门,从者八人,牛景先用铁棒启之而出。考是日乙丑,文皇一入金川门,即命分诸将守京城及皇城。鬼门非无人之境,为景先者持铁棒启门,守城将士岂无一人见者?不足信五也。方孝孺衰杖哭阙下,语文皇曰:“成王安在?”此事之所有也。至文皇谓曰:“独不顾九族耶?”答曰:“便十族如何?”因并其弟子友朋为一族戮之。此则三家村夫子之说矣。欧阳夏侯《尚书》虽云九族者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而马郑俱云九族上自高祖、下至元孙,九峰蔡氏从之。故世之言九族者,名为九族,其实本宗一族耳。
迨秦汉诛及三族为最酷,而造为是说。使文皇果用是刑,无遽舍母妻之族,而遽诛及于弟子友朋者。且正学之友最莫逆者如宋仲珩、王孟、温仲缙、郑叔度、林公辅诸人,故叔度之弟叔美、叔端,仲缙之子叔丰,皆为及门高弟。诸君惟仲缙早卒,其余当日咸不及于难,辑其遗文以传,足以破野史之谬。不足信六也。《实录》载文皇入都,即收齐泰、黄子澄至阙,同磔于市。所榜奸党二十五人,郑赐、黄福、尹昌隆在其列,不闻伏法。又靖难师起北平,所司州县弃职远避,朱宁等二百一十九人,亦未尝悉诛。独大理寺少卿胡闰《野史》谓抄提男女二百一十七人俱死,外遣戍者又一百一十四人。而《奉天刑赏录》载茅大芳妻死,上命饲狗,不应若是之酷。不足信七也。万历初,以建文帝所遗三诗宣付史馆,窃疑是点窜元之故臣忆庚申君之作。若“天命潜移四海心”之句,岂出之帝口乎?不足熙朝新语。信八也。铁铉二女没人教坊,世传七言二诗,乃吴人范宽题老妓卷而作,载《皇明珠玉集》中,好事者巧为附会。不足信九也。河西佣川中补锅匠、东湖樵夫、雪庵僧洁其身,隐其名姓,据传以书,奚而不可?乃凭转轮殿鼠啮余册,一一实之。不足信十也。《实录》载壬午岁七月,命前工部尚书严震直、户部尚书王钝、应天府尹薛正言分往山西、山东、陕西巡视,俾奏利弊。震直受诏至山西,九月卒于泽州公廨。初不闻震直督饷山东,为北兵缚置布囊,夹以两马舁至京,后使安南回滇,有吞金之事。不足信十一也。至若因杨行详事而移之杨应熊,因史仲彬之名而造为致身录,久而附益之。不足信十二也。论者以革除靖难之事,载诸《实录》者皆曲笔,无宁取之野史。然《实录》之失,患在是非之不公,然人物可稽,岁月无舛,后人不难论定。至逊国诸书,往往以黎邱之鬼,眩人观听,以虚为实,以伪乱真,其不滋惑焉者寡矣。阁下宜辨去其惑,晓然开谕同馆,毋相矛盾。作史之贵乎有识者,此也。故因燕王来朝一事兼及之。惟阁下垂鉴焉。
建德宋白山维藩所善方尚节者,善卜易,以白山为东道主,或经岁不归。方春始和,白山必令占一卦以卜岁祥。戊午春占卦毕,忽呼奇奇,语白山曰:“今岁必有人自天子所来召君者,谨识之。”白山笑曰:“所以烦君卜者,姑以问安石何如耳。
穷闾隘巷,于外间隔,孰为翰音登于天者,而有命自天乎?“
方曰:“书言之固然,谓余不信,请徐俟之可也。”及开制科,辟书至。乃信方之术神也。
朱秋崖克生云:宝应西北七十里曰张公铺,属天长县。康熙四年二月二日,张公铺人见平地忽拥官舰数十,帆樯楼橹毕具,船首列羽旗大纛之属,仪卫森然。所过之地迅如鸟迹,草木皆靡,竟不知是何祥也?
益都泠孝子名升,邑诸生。父植元,好远游。崇祯己卯适岭表,鼎革后兵戈阻绝三十年。孝子发愤,依肇庆道赵韫退进美往端州,冀便咨访。一日,有乔某者亦山东人,往西粤,孝子跪请访求。阅岁乔返,微闻其父殁于龙州土司。孝子遂辞去,溯牂牁而上,历三百七十余滩,自横州达南宁,又经迁隆思明,行五千里,遇那利人蔡、郑二叟。询知与其父旧为龙州土司客,乃与偕往。复与葬师谭姓者遇,竟得父榇于龙州北门交带桥侧。
负骸骨归,孝午自余其事为《龙州扶榇记》。夫以一寒士,父殁三十年,竟能觅遗骸于万里之外,虽欲不谓之孝,其可得乎?亟书之以愧世之蔑视其亲者。
康熙间,泰安知州某行泰山下,忽见片云自山巅下,云中一人端立。初以为仙,及坠地乃一童子也。惊问之,曰:“曲阜孔姓,方十岁。母病,私祷泰山府君,愿殒身续母命。母病寻愈,私来舍身岩欲践夙约,不知何以至此。”知州大嗟异,命舆载之以归。
叶丙霞映榴,顺治辛丑进士,由庶常累官湖北督粮道。戊辰夏包子之乱,从容拜疏,公服自刭死。奉旨褒嘉,特赠工部侍郎。己巳圣祖南巡,其子叶敷迎驾。上谕礼部等衙门:“当楚省兵哗之际,叶映榴尽节捐躯。朕心深切悯悼,特诏所司优赠亚卿,兼子荫恤。今巡行江南,见其子叶敷迎伏道旁,弥增轸恻。忠节之臣,应特予谥,以彰异数。尔等会议具奏。钦此。
“部议上,奉旨赐谥忠节。圣朝褒忠旷典,迥出令甲之外。叶公死不朽矣。
米侍讲汉雯令建昌时,有水夫文三郎者,颇文雅,不类俗人。米谢事居南昌,三郎亦随役。一日见家僮辈两素扇,一画梅,一画兰竹,,又书唐人绝句二首。问之,即文三郎妻徐蓉所作。年才二十三。
睢州汤文正公族人,家有佣工夫妇。每闻主人与客谈诗文,辄窃听,如是者数年。一旦扃门去,留书千言,文词博奥,援据古今,多出意表。竟不知谁何也?此事与文三郎相类,而踪迹尤奇。
孙文定公廷铨为童子时,尝五鼓入塾,道遇一长人如方相状,目睢盱可畏,直前欲搏之。公方错愕间,顿觉己身骤长,与之等,且搏且却,至半里许,其物忽不见。又书斋常有狐为祟,公读书其中,久之无所睹。邪不胜正,从兹可想。
余姚黄梨洲宗羲,明御史忠端公尊素子,少补仁和诸生。
忠端公死魏阉之难。崇祯初,梨州年十九,刺血缮疏,袖长锥入京讼冤。至国门而忠贤伏诛,恤典已下。刑部鞫阉党许显纯等,召梨州对簿,即出锥锥许,血被体,又殴崔应元,拔其须,归而祭忠端神主前。已又击杀狱卒颜咨、叶仲文。盖显纯为大理时,锻炼忠端公罪,而绝命于二狱卒手。梨州冒死报仇,时以忠义孤儿宥之。后以攻讦阮大铖被逮,值大兵南下,事得解。
康熙戊午己未,学士叶子吉、都御史徐立斋先后荐于朝,以老病辞。后圣祖复以海内遗献问徐司寇乾学,仍举以对,且言其衰老,乃止。
盩厔李中孚容,父信吾死流寇之难,容母子相依,虽贫不受人馈遗。母卒,三年后徒步之襄城,求父骨不得。知县张允中闻之,为立信吾祠,且造冢于古战场,以慰其心。乃取其冢土归告于母墓,更持服如初丧,累荐不就。圣祖西巡,欲见之。
陕督传旨,容惊泣以废疾辞,特赐关中大儒四字宠之。
闽中有鬼孝子者,七岁丧父,家赤贫。孝子虽幼,即能以力养母。数年孝子死,邻人将夺母志,孝子为祟于其家以止之。
且托梦于母曰:“儿虽死,犹能以力养母。”母泣曰:“儿已鬼矣。安所用力为?”曰:“母第适市,语负担者,令加重焉。
儿阴佐之力,使能胜。则其佣可倍获。母取其赢以给赡也。“
母如其言,果赖以存活,守节至老。宋射陵曹为作《鬼孝子传》,见《虞初新志》。世之生而忘亲者,愧比鬼。
康熙甲申四月,命侍卫拉锡等探视河源。初四自京起程,五月十三至青海,十四至呼呼布拉克,六月初七至星宿海之东。
有泽名鄂陵,周二百余里。鄂陵至有泽名札陵,周三百余里。
二泽相隔三十里。初九至星宿海,蒙古名鄂郭塔拉。登南山视星宿海之源,小泉万亿,不可胜数。周围群山,蒙古名库尔衮,即昆仑也。南有山名古尔班吐尔哈,西南有山名布胡珠尔黑,西有山名巴尔布哈,北有山名阿克塔因七奇,东北有山名乌阑柱石。古尔班吐尔哈山下诸泉,西藩国名为噶尔马塘。巴尔布哈山下诸泉,名为噶尔马春穆朗。阿克塔因七奇山下诸泉,名为噶尔马沁尼。三山之泉,流出三支河,即古尔班索罗谟也。
三河东流入札陵罗,自札陵一支流入鄂陵泽,自鄂陵流出乃黄河也。除此,他山之泉与平地之泉流为小河者不可胜数,尽归黄河东下。使者自星宿海于六月十一日回程。向东南行二日,登哈尔吉山,见黄河东流至呼呼托罗海山,又南流绕撤除克山之南,又北流至巴尔托罗海山之南。次日至冰山之西,其山最高,云雾蔽之。蒙古言此山长三百余里,有九高峰,自古至今未见冰消,终日云雾蔽之,常雨雪,一月中三四日晴而已。自此回行十六日,至席拉库特尔之地。又向南行,过僧库里高岭,行百余里至黄河岸。见黄河自巴尔托罗海山向东北流于归德堡之北、达喀山之南,从尔山峡中流入兰州。自京至星宿海共七千六百余里,宁夏之西有松山。至星宿海天势渐低,地势渐高,人气闭塞,故多喘息。
靖逆侯张勇字飞熊,国初定鼎,即仗剑出关,求见英王,王大奇之。提督甘肃,知吴三桂将反,命子云翼间道入都,首熙朝新语。发其奸。圣祖亲解御袍赐之,功成后谥襄壮。相传其封公梦夏侯惇而生侯,薨后葬坟掘地,得夏侯碑碣。亦奇事也。
金会公德嘉,顺治庚子举人,就安陆府教授,不赴会试。
一日梦有人投刺来拜,视之,乃“门弟刘子壮”五字,奇之。
因北上。康熙壬戌会试,总裁掌院学士朱之弼,乃刘子壮会试房师也。果中第一。梦兆之异如此。
张清恪公伯行,康熙乙丑进士,历官至江苏巡抚,素以清节理学著名。四十八年大计,尽除吏之贪婪不职者,万民鼓舞。
而总督噶礼贪黩怙势,素与龃龉。辛卯科场事发,上命刑部尚书张鹏翮往鞫,亦畏其势。伯行抗疏上言噶礼营私坏法,有曰:“仰祈皇上大奋乾纲,除两江之民害,快四海之人心,振万古之纲常,培一时之士气。”人皆传诵。噶礼亦诬伯行不肯出洋数事。上命并解任,命工部尚书张廷枢来鞫,并拟革职。上责诸臣颠倒是非,革噶礼职,留伯行巡抚任。谕诸大臣曰:“伯行乃天下第一清官。噶礼办事历练,操守联未能信。若非张伯行在彼,江南地方受其侵削一半矣。”中外无不颂圣祖知人之明。
海宁查嗣韩以五经乡荐,不第留京。住西华厂刘廷玑宅之无倦轩攻书,身素弱,刘劝慰之。曰:“吾非不知,曾梦神赠书,有‘五色云中第二人’句。是以恋恋冀其一验耳。”至康熙戊辰。果以榜眼及第。
孙松坪致弥,康熙戊辰进士,官编修。髫龄即以诗供奉禁中,四十余年。有《归舟口号》云:“有泪何曾洒路穷,小船欹侧逆流中。科头白眼倾尊酒,饱看人家使顺风。”其襟怀磊落可想。
余姚汪鉴少任侠,及从劳麟书游,研心朱子之学,粹然儒者矣。其父殁云南,鉴扶榇归。至汉江遇大风,舟将覆。鉴凭熙朝新语。棺号哭,誓以身殉,风忽止,得泊沙岸以免。人咸谓孝思所感。
[book_title]●卷七
正白旗汉军陈梦球,康熙甲戌进士,未与馆选。上特召试《圣人之本论》一篇,称旨,补选庶吉士。异数也。
高安朱文端公轼,少好学,用志不纷。塾师尝会饮,公不与,读书不辍。师命饷以酒内,置座间若无睹也。每于古大儒、名臣、循吏之行,辄笔记之。康熙癸酉领乡荐第一,甲戌进士,改庶吉士,累官文华殿大学士。有《可亭十三种》行于世。
康熙甲戌,丹徒裴之仙偕数人入都会试,有善扶乩者同往。
问中否,乩判一贵字,众不解。后裴中会元,裴故眇一目,始悟向所判贵字,乃中一目人也。
吴文简公襄之父与一僧善,后僧患足疾坐山中。一日忽见僧自外至,径趋入内。迹之,则夫人方坐蓐。诞一子,即文简公也。由癸巳翰林历官礼部尚书。康熙壬寅二月,恭与千叟宴。
《纪恩诗》云:“六旬今列千官宴,两榜原登万寿科。”
宋牧仲荦,先抚湖北,后抚江苏,振拔名流,提挈后进,士林德之。性嗜古,精鉴赏,名人书画一见即别真赝。尝写水墨兰竹小幅,汤西崖题诗云:“竹箭美必采,泽兰香宜纫。公乎镇东南,空谷无幽人。偶然托墨妙,写此平生心。咨嗟魏公俦,小笔乃尔神。”借图颂德,洵非谀语。
康熙间梁溪陆生者,忘其名,少好学,弱冠游庠。家小康,以好施故中落。妻父故富翁也,颇轻薄之,翁婿往还踪迹日稀。
后值乡试,陆以无力纳卷,且妻已有妊八月余,虑无人周顾,意不欲往。同人固强之,捐资以助,陆不能却,阴属人闻于妻父母,冀免内顾忧,而翁夫妇若不闻也者。陆为同伴所迫,怏怏而去,仓卒终场。归则妻患痢甚剧,医决不起,陆徬徨无措。
夜半,妻渴甚索饮,欲温之,苦无薪,足下有破板,将取以燎火。板甫揭,见白蚁蠕动。拨视之,下有巨瓮盛白镪焉。喜欲告妻,闻扣扉甚急。启关未及询,众拥而入,乃报录人也。正错愕间,又闻妻大声作喘,视之,已生一子,呱呱在床矣。一息之间,三喜毕集。信所谓困极而享者耶。
康熙四十一年九月十五日,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总督河道军务臣张鹏翮《河工告成疏》曰:“河工一事,每廑睿虑,亲临阅视,洞悉原委。宸衷独断,区画精详。拆拦黄坝以通海口,筑挑水坝。开陶庄引河,以导河北行。培高堰,筑六坝,以束淮敌黄。挑张福口、裴家场、张家庄等引河,以畅淮流。修归仁堤,以节宣睢水。塞时家马头,以杜黄水旁溢。
开王家营减水坝,挑盐河,以泄黄淮涨水。凿戚字堡诸引河,逢湾取直,以分水势。杜邵伯更楼诸口,修运河两岸排桩。浚深运河,改修中河,以利漕运。疏人字芒稻河,泾涧诸河,以泄运河涨水。挑海沟、虾须等河,以泄下河积水。建高邮、南关、车逻诸滚水坝,以资蓄泄。工程次第完毕。今岁伏汛,黄淮并涨,逾月不消,水势大过三十五年,而堤防保固,海口通畅,运道深通,民获耕获,黄童白叟,感戴圣恩,欢声如雷,洋溢原野。此皆我皇上神谟睿虑,上与天通。烛照于事前,符验于事后。用能臻地平天成,万世永赖之鸿休伟绩“等语。有旨,明岁阅视河工。四十二年,圣驾南巡。三月,以淮黄告成,颁诏天下。
赖塔拉巴图鲁从征耿逆,一日浴于溪,觉水底有物,槎枒熙朝新语。如古木,因缚以绳引出之。乃一龙首,须鬣宛然,所缚者乃其角也。见者惊走,赖神色不变,徐解其缚。少顷,雷雨晦冥,龙腾空而上。自是人呼赖为缚龙巴图鲁。
钱香树陈群为翰林时,舟行失足入水,家人救以篙得免。
谓人曰:“吾闻坠水者必有鬼物凭之,倘遇李太白,便把臂去矣。”次日过李白楼,题云:“昨夜未曾逢李白,今朝乘兴一登楼。楼中人已骑鲸去,楼影当空占上游。”
海盐徐个臣容,乡试前祈梦于忠肃祠,神告之曰:“归语汝祖,以吴三桂一事报汝也。”容心恶之,既而榜发,竟入彀,而终不悟所谓吴三桂者。归语其祖,年已及耄,亦茫然不知,久之乃曰:“是矣。三十余年前,有仆吴姓,与婢女名三桂者有私。汝曾祖母掠治之,吾力谏得免,即以三桂配吴。不谓为神明所鉴,贻福于汝。汝其勉之。”
武进周清原,祈梦于忠肃祠,忠肃迎揖之,有童子立户侧,吟“一片冰心在玉壶”句。读壶为衡,窃讶之,不敢问。顷辞出,忠肃送及阶,握手言曰:“余事在尔,尔事在余。”觉后不解所谓。入都谒侍讲董公讷,公一见如故,留馆其家。先是,董公梦忠肃拜访,若有所嘱,未及咨而寤。质明周至,故异而优礼之。己未应试鸿博,赋题《璿玑玉衡》。恍悟前梦,文思沛然,一如夙构。遂取一等第九名,授检讨,纂修《明史》。
周适分得《于忠肃传》,同官有以易储事议之者,周立辩其诬,论始定。初,周赴试后,有平韩卿者精于数,董公使为周占之,当得祭酒。董云太尊,曰:“否则助教。”及命下谢恩,章服未具,假之平原张良哉官助教者。始信平言有验也。
西藏达卜喇岩前有前朝《纪功碑》,漫漶剥蚀,仅存十六字云:“云山为剑,风树为旗。用彰我武,永靖边夷。”不知建于何时。
本朝康熙六十年,蒙古王贝勒贝子公台吉及土伯特酋长以西藏平定,请于彼地建碑纪绩,奉旨准行。以御制碑文颂发泐石,仰见皇威广播,声教遐敷,千古为昭矣。
康熙辛丑状元聊城邓悔庐钟岳,工书法,友爱诸弟,或暮归过时,必俟于门,诸弟不敢夜出。乡党重之。
李文襄公之芳,由顺治丁亥进士官至文华殿大学士,刚正沉毅。总督浙江时,平定耿逆不动声色,以身系天下之重,使数千里危而复安。真社稷臣也。
黄陂王宗伯泽宏未第时,自黄冈赴京,过庐山宿莲花宫。
未晚而睡,梦坐大殿,见众僧诵经,取案上枣数枚啖之,遂醒,口中尚有余味。正讶间,忽见众僧掌灯列席。问之,是日乃此庵主净月上人忌辰,众方祭祀。宗伯大异,起视所供枣,顶上微缺如少数枚者,乃悟前身即净月也。
士未遇时,遭人白眼,得志后犹忆及之,甚或见诸语言文字间,要非盛德事也,然亦有足快人意者。德清蔡状元启僔赴公车时,有同年为山阳令,投刺往谒。令批其刺,令阍人查明回复,蔡怫然而去。及第后,令以厚帑谢过。却之,寄诗云:“一肩行李上长安,风雪谁怜范叔寒。寄语山阳贤令尹,查明须向榜头看。”
孙侍郎在丰官侍讲时,上命讲“性相近也”。对曰:“性本圣愚一样,但此论义理之性。若气质之性,便不能一样。”
上曰:“义理、气质有两个性乎?”对曰:“义理即在气质之中,二者一也。”上嘉赏之。
康熙二十二年正月十四日,上御乾清门,宴内阁大学士、学士、各部院等堂官、翰林院学士、讲读、日讲、编检、詹事坊局、科道掌印官九十三员。敕诸臣欢忻畅饮,笑语无禁。宴毕,复命近御座前观灯,更赐卮酒,霑醉者令内官扶掖而行。
明日御制《升平嘉宴诗序》,首唱“丽日和风被万方”句。群臣集太和殿下,仿柏梁体以次赋诗九十三韵。宣上德而通下情,虽卿云糺缦之辞不是过也。
安溪李文贞公光地,未达时祈梦于神,赠以一联云:“富贵无心想,功名总不成。”觉而恶之。后中康熙庚戌科进士,官至相国。方知戌字似成而非成字,想字去心恰是相字。
蔡宗伯升元《纪恩集》载其《传胪诗》云:“入对彤廷策万言,句胪高唱帝临轩。君恩独被臣家渥,十二年间两状元。”
一时传诵,以为科名盛事。
范忠贞公承谟抚浙时,杭之西溪有虎攫人,遣卒往捕不得,公患之。一日,自诣水月和尚卜之,告以故。和尚答云:“山头大虫任打,门内大虫莫惹。”公不悟,未几迁闽督,殉逆藩之难,乃悟门内大虫闽字也。事由前定,信然。
易州范良鼒女,许字未婚而夫死,女闻之自缢。庭前海棠一株方花,甚秾艳,烈女死,花忽尽变为白。一时文士歌咏甚多。
江南尤生将赴乡试,而苦无赀。夜梦人告曰:“市桥下有白金二锭,重二十两,五更可往取之。”如言而往,无所见。
再梦,再往,亦如之。桥侧有银工某,怪其数早行,邀询之,以实告,且叹鬼神之弄人也。至晚又梦,且促其早往,至则果有白金如数。银工觇得之,又邀而问焉,对以故,且示之金。
银工曰:“误矣。吾昨闻君述梦以为痴,聊熔铅锡以戏君耳,不意误取箧中金以往。然神先告君,特假手于我。此定数也。”
即举以相赠。是科尤领荐,乃倍酬银工。
顺天万维岳嵩,顺治丁酉解元,康熙庚戌进士。其入学题乃“夫子循循然善诱人。食饩,则博我以文,约我以礼。”丁酉领解,首题即“颜渊喟然章。”明年世祖御试,题“克己复熙朝新语。礼为仁。”自谓平生与复圣有因缘。比庚戌会试,题无颜子语,意颇不怿。及榜发中式,房师乃曲阜颜主事光敏也。
宣城自本朝来,科甲最少。康熙己未,施愚山闰章、高阮怀咏、孙予立卓以辟荐,茆楚畹荐馨以鼎甲,同时入翰林。时施园有梅,三月复开四花,恰应四人所居方位。咸以为异,绘图题咏焉。
康熙十六年四月十五日,内大臣觉罗武、一等侍卫兼亲随侍卫首领耀色、一等侍卫臣塞护礼、三等侍卫臣索奉上谕:“长白山系本朝发祥之地,今乃无确知之人。尔等四人前赴镇守兀喇地方将军处,选取识路之人往看明白。以便酌量行礼。钦此。”钦遵于五月初四日起行,八月二十一日回京复命。疏称:“臣等于五月十四日至盛京,十六日由盛京起行,二十三日至兀喇地方。转宣上谕于将军等,随查兀喇宁古塔及兀喇猎户所居村庄等处,俱无确知长白山之人。佥云曾远望见。惟都统尼雅汉之宗族戴穆布鲁原系采猎之人,今已老退闲,自称:我辈原在额赫讷阴地方居住,我虽不曾跻长白山之巅,曾闻我父云:如往猎于长白山脚下,获鹿肩负以归,途中三宿,第四日可至家。以此度之,长白山离额赫讷阴地方不甚遥远,我不知其他等语。因访问,虽不曾至长白山,如赴额赫讷阴地方,水路几日可至?陆路几日可至?亦有知往额赫讷阴地方陆路之人否?据管猎户噶喇大额黑等口称:如乘马由陆路前赴额赫讷阴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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