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竹叶亭杂记
[book_author]姚元之
[book_date]清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历史传记,史学,笔记,完结
[book_length]91356
[book_dec]史料笔记。八卷。清姚元之撰。初刊行于光绪十九年(1893年)。姚元之,字伯昂,号廌青,又号竹叶亭生,晚号五不翁,生于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卒于咸丰二年(1852年),安徽桐城人。嘉庆十年(1805年)中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道光二十三年离官。是书内容丰富。约十万字。主要记载清廷掌故、前贤遗事、地方风俗等。对乾隆、嘉庆间川、陕、楚等地教军起义及和珅当政,擅权纳贿的情况记录尤详,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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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_title]●卷一
圣祖仁皇帝之登极也,甫八龄。其时大臣鳌拜当国,势焰甚张,且以帝幼,肆行无忌。帝在内,日选小内监强有力者,令之习布库以为戏(布库,国语也,相斗赌力)。鳌拜或人奏事,不之避也。拜更以帝弱且好弄,心益坦然。一日入内,帝令布库擒之,十数小儿立执鳌拜,遂伏诛。以权势薰灼之鳌拜,乃执于十数小儿之手,始知帝之用心,特使权奸不觉耳。使当日令外廷拿问,恐不免激生事端。如此除之,行所无事。神明天纵,固非凡人所能测也。
高宗朝,满洲、蒙古王大臣有由上命名者。丰绅济伦本名济伦,丰绅二字,上所加也。丰绅,清语有福泽之谓也。御前行走科尔沁王鄂勒哲依忒木尔额尔克巴拜亦系上所名。鄂勒哲依,蒙古语有福之谓也。“哲依”二字急读,音近追上声。忒木尔,有寿也。额尔克,铁也。巴拜,宝贝也,音读若罢摆。王为大长公主长子。上爱之,幼时期其有福有寿,结实如铁,而又珍之若宝贝,故以是名之。
一名至十二字,向所罕有。
每年坤宁宫祀灶,其正炕上设鼓板。后先至。高庙驾到,坐炕上自击鼓板,唱《访贤》一曲。执事官等听唱毕,即焚钱粮,驾还宫。盖圣人偶当游戏,亦寓求贤之意。不知何独于祀灶时唱之?此仪睿皇则不唱,鼓板亦不设矣。盖非国初旧仪也。徐君善庆言。
嘉庆戊寅九月十六日,圣驾自盛京旋跸。侍卫庆善时年二十二,先期启行,私至阳驿,向庄头索租。阳驿去盛京四百余里。未行之先商之敏征,敏乃教之捏病请假。特旨用内廷发出,板责庆善六十,发往伊犁;责敏征四十,发往吉林。
仰见家法之严,不以宗室少贷也。
初圣驾再幸盛京,涓吉七月二十四日启銮,九月回跸。以青龙桥为水冲塌,直隶方来青制军受畴请展期,改于二十八日启銮,十月初四日回跸。至盛京礼毕,诹吉九月初七日旋跸,乃以阴雨改于十一日,又改十六日。是岁万寿庆节驻跸兴隆寺,随扈王大臣官员均于行在行礼。其在京王大臣,有旨概不许差人至行在呈递如意贡品。其轮赴行在接驾谢恩者,亦不许携带如意呈递。十月六日开乾清门,在京王以下五品京堂以上,俱在门外行庆贺礼。万寿圣节例不进本,戊寅圣驾驻跸兴隆寺,办事处奉旨传知各衙门:“应行呈奏事件,仍由报呈递,不可因恭遇圣节以至耽延。”圣人之勤如此。
今上即位初,御史多有条陈弹奏时事者。下军机大臣及部议时,上多裁去衔名及折尾年月,或条陈数事只议一事,则裁去前后之文,不欲令人知之,恐其取怨也。圣主矜恤言官至意如此。湖北袁道长铣陈奏一折,闻有十事。上裁出核赋课、平刑法、广教化三条下大臣会议,余俱留中,不知何事也。
上即位,内府循例备御用砚四十方,砚皆镌“道光御用”四字。上以所备过多,闲置足惜,因命分赐诸臣。英协揆师得其三焉。圣人之俭如此。
御用笔,向皆选取紫毫之最硬者方得奏进。笔管皆镌“天章”、“云汉”等字。上以其不合用,命英协揆(时为户部尚书。)以外间习用者进试之,取纯羊毫、兼毫二种,命仿此制造。复以管上镌字每多虚饰,命以后各视其笔,但镌“纯羊毫”、“兼毫”字而已。
内廷召见,年老大臣颇以升阶登降为苦。道光八年,有“嗣后凡文武大臣年逾六十五岁者,准由内右门出入”之旨。道光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八日,上念前旨于带领引见诸老臣未经分晰,因再准文武三品以上年逾六十五者,遇养心殿带领引见,一体由内右门出入。体恤老臣之恩如此。
圆明园召见,向在勤政殿。三楹桶扇洞开,殿中有横桶分前后焉。殿东有套间曰东书房,无前廊。夏日召见在殿中,春秋则在书房。书房门向东,前加牌杈。
臣工等由东首台阶上进殿,过横桶,转牌杈,向南稍东即南向跪,则面圣矣。此地不大,盖截书房北段为小间。北墙有桶扇门,驾由此出入,是以上面北坐也。
丁酉冬,将书房添前廊,南向开门,北安窗,炕倚窗,设御座炕之西头。东南向窗间设大玻璃,以防苑外人窃听。圣人防闲之严如此。臣工由殿外南向之门入见,自戊戌正月始也。
御门日遇忌辰,刑部不进本,例也。韩桂林司寇封在署时,问同列曰:“是日无本,我辈仍照旧随班上殿否?”众皆不记忆。呼本房笔帖式问之,以其专司是事,知之必悉也。笔帖式但对以总理捧本入殿,众堂官俱随上殿。再问,复如是对焉。
御门吉庆事也,故向无左迁者。每岁入春,初次例不进刑部本,为其非吉事耳。丙戌二月十六日御门,同年朱大京兆为弼调补府丞。盖宗人府丞三品,京兆亦三品,上以对品故调之。然府丞差二级矣。后有日者张云征至都,朱少君以八字属推,张云:“本年官运大不利,不见风波亦当镌两级。”盖其命定如此。然御门降官,向所少有也。
贤良门外有河,河有桥,式如弓背。上看箭,鹄设于桥西河边,射者立桥北,北向而射。每发矢,上右顾以视其中否。岁己亥将桥拆平,鹄于桥南对上设焉;射者立桥北,面向西而射,以免上右顾之烦也。谈风水者谓此桥架河上如弓之有靶,今拆平则弓去靶矣,恐武不振。明年有英夷之扰,其果以是欤?
圆明园福海之东有同乐园,每岁赐诸臣观剧于此。高庙时,每新岁园中设有买卖街,凡古玩估衣以及茶馆饭肆,一切动用诸物悉备,外间所有者无不有之,虽至携小筐卖瓜子者亦备焉。开店者俱以内监为之。其古玩等器,由崇文门监督先期于外城各肆中采择交入,言明价值,具于册。卖去者给值,存者归物。各大臣至园,许竞相购买之。各执事官退出后,日将晡,内宫亦至其肆市物焉。其执事等官,俱得集于酒馆饭肆哺啜,与在外等。馆肆中走堂者,俱挑取外城各肆中之声音响亮、口齿伶俐者充之。每俟驾过店门,则走堂者呼茶,店小二报账,掌柜者核算,众音杂逻,纷纷并起,以为新年游观之乐。至燕九日始辍。盖以九重欲周知民间风景之意也。造办处笔帖式徐君善庆每岁入直,言之最详。晚间仍备嘎嘎灯焉。嘉庆四年此例停止。
庆隆舞,每岁除夕用之。以竹作马头,马尾彩缯饰之,如戏中假马者。一人踊高赶骑假马,一人涂面身著黑皮作野兽状,奋力跳跃,高し者弯弓射。旁有持红油簸箕者一人,箸刮箕而歌。高超者逐此兽而射之,兽应弦毙,人谓之“射妈狐子”。此象功之舞也。有谓此即古大傩之意,非也。闻之盛京尹泰云:“达呼尔居黑龙江之地,从古未归王化。彼地有一种兽,不知何名,喜啮马腿,达呼尔畏之倍于虎,不敢安居。国初时,曾至彼地,因著高赶骑假马,竟射杀此兽。达呼尔以为神也,乃归诚焉。因作是舞。”
圆明园宫门内正月十五放和盒,例也。即烟火盒子,大架高悬。一盒三层:第一层“天下太平”四大字;二层鸽雀无数群飞,取放生之意;三层小儿四人击秧歌鼓,唱秧歌,唱“太平天子朝元日,五色云中驾六龙”一首。惟其时余观之朝阳满地,不见灯光矣。后停止。
王建《宫词》:“每遍舞头分两向,太平万岁字当中。”《居易录》云:“今外国犹传其制。”引郑麟趾《高丽史》云“教坊奏王母队歌舞,一队五十五人,舞成四字,或‘君王万岁’、或‘天下太平’。此其遗意”云云。今圆明园正月十五日,筵宴外藩,放烟火,转龙灯。其制,人持一竿,竿上横一竿,状如丁字,横竿两头系两红灯。按队盘旋,参差高下如龙之宛转。少顷,则中立向上排列“天下太平”四字。当亦前人遗意耶。
旧库内陈物堆积,有明代物。年久无用,发崇文门变价。内有朝靴,以彩缯锦缎攒集而成,似缂丝。前作虎形,以皮,金作睛。屈曲者为云气,五色迷离,如庙中神象所著者。亦有缂丝者,乃明帝之御物也。或朝、或祀、或晏居,正不知何时著此耳?岂明制当如此耶?俟再考。
年节王大臣呈进如意,取兆吉祥之义也,自雍正年间举行。嘉庆元年,贝勒、贝子、公等以至部院侍郎、散秩大臣、副都统俱纷纷呈进两分。于是定以限制:凡遇元旦、万寿及庆节,唯宗室亲王、郡王、满汉大学土、尚书始准呈进,其余一概不准。外省盐、关、织造,向有年例办进备赏等物,亦止准备进一分。时苏司空楞额为两淮盐政,于例进风猪肉一百块、皮糖八匣,加倍进呈,掷还一半,仍处分之。而如意之例,后又减去庆节一次。至己未,则并王公大臣督抚等呈进之例,悉行禁止焉。
御用时宪书写本名曰“上书”。首页节气,次页次年神、方位,三页列二十花甲子,四页列六合,末二页纪年,与外本同。每日于五行下注明阴阳。于除危后添注“宝”、“义”、“专”、“制”、“伐”五字,五行生克之谓也。上生下为宝,如甲午木生火。下生上为义,如辛丑土生金。上下同宫为专,如戊戌同属土。上克下为制,如庚寅金克木。下克上为伐,如壬辰土克水之类。其义不过阴阳刚柔之理耳,于用事宜忌无关。又每日但注吉神,不注恶煞。每日宜忌及款识俱与颁行本不同。今列其式于左,亦多识之一端也。某上某弦日某某申刻时子水阳义开角东阴天五宝相金天玉兵益生月岁吉风神后富光日匮巫宇福后气恩德神解司时天临三天福吉要青不四月冻命阳喜日合恩德期安龙将相德候福时敬天岁六兵五天绩时母生德安医德仪宝合赦世阳仓圣ㄞ普天合金守官三明兵天心马护马日堂日日日堂吉德德合宜针病栽纳营结贺孤施祭刺扫种财建婚宴寡恩祀舍牧立宫姻会布封祈字养券室纳入政拜福平纳交缮采学事诏求治畜易城问行行命嗣道整修郭名幸惠公上涂容置兴嫁遣爱卿册行剃产造娶使雪招进幸头室动般上冤贤表进整开土移官枉举章人手渠竖解赴缓正颁口足穿柱除任刑直诏经甲井上沐临狱施覃络求安梁浴政庆恩恩捕医确开裁亲赐惠肆捉疗皑市制民赏恤赦书高一尺二寸,宽约七寸。每四页为一月,每日分四层。写阴阳字用朱书。
吉神一层全用朱书。每日推其所应有之吉神注之。五日注候,半月注气,一月注节。“节”、“气”、候“三字朱书。某节、某气亦朱书,墨注某时某刻。其某候则墨书。如其日应注日出、日入时刻,则朱书于吉神之后,分作两行。又墨书昼若干刻、夜若干刻于日出、日入之后,分作两行。若是日应书躔及某将,亦注于吉神之后。朱书此日二字,下云:某时某刻日躔,某某在某宫为某月将。”某月将“三字复朱书。其每日所宜,”宜“字朱书。其宜用何时,亦双行注于下,与颁行本同,但朱书耳。其日不宜者,亦注明不宜某某,”不宜“字则墨书矣。
但其日注宜则不注不宜,注不宜则不注宜,宜与不宜不同日注也。遇上下弦,则书于上格日辰之右。朱书“上弦”及“下弦”二字,墨注时刻。遇日干与皇上景命同者,则亦朱书。
祈年之礼见于《周官》。日用上辛见于《月令》注。王肃云:周以正月祭天以祈谷。《春秋传》曰“启蛰而郊”,则祈谷也。顾宪之议《春秋传》以正月上辛郊祀。汉平帝元始五年正月六日辛未郊。唐贞观《礼》:正月辛日祀感生帝以祈谷。郊之用辛,代有明议,然于春前、春后其义未昭。齐永明元年立春在郊后,世祖欲迁郊,王俭启云:“景平元年正月三日辛丑南郊,其月十一日立春。元嘉十六年正月六日南郊,其月八日立春。近世明例,不以先郊后春为嫌。”宋英宗治平二年正月上辛祈谷,礼院言:元日朝会、寿圣节多与上辛相近,常改用中辛,非尊事天神之意。真宗景德四年以前,祈谷止用上辛,其后则用立春后辛日。寻南齐王俭之议,不以后春为非。推治平礼院之言,必以上辛为是。有明祀典多旷。
嘉靖九年以孟春上辛日祈谷,嘉靖十年以启蛰日祈谷,盖亦无定制也。历代以来或乖古制,或拘上辛,典籍所陈,迄无一例。我朝康熙五十五年正月十日上辛,以尚未立春,议改下辛。雍正十三年正月十日上辛,十二日立春,以典礼不应在春前,议改次辛。乾隆十六年、三十年、五十四年俱以辛在春前改用次辛。嘉庆己未九月,上以孟春祈谷为本年预兆农祥,若在春前,于乘阳之义未当,始以立春为度,著为令。如春在腊月,而上辛亦在年内,未便隔年行祭辛之礼,则改用次辛;如春在年内,而上辛在元旦及初二三日,未便于岁除新岁之日出城宿坛、亦改用次辛;如得辛遇正月七日世祖忌辰,祗承之义,统于一尊,不以展期,惟礼成回宫,乐设而不作;若遇元旦斋戒,则停止朝正,于祈谷次日补行受贺。樱祀大义,至我朝始正。嘉庆二十五年正月初五日朝贺,以元旦为斋戒期也。
地坛于乾隆十七年初建斋宫。□□年高宗宿斋,从官多受者。以后夏至俱斋宿宫内,祭日至坛。嘉庆庚申,礼官以旧仪请,上以是岁升配礼须前一日致告,未便回宫,因于雍和宫斋宿。睿皇揆义定礼,精详周备如此。
嘉庆十七年壬申三月二十日,皇帝幸南苑大阅,盛典也。先期会议所有仪注,录于左:办理阅兵大臣事务管理都统事务和硕庄亲王臣绵课等为恭进大阅仪注事,臣等公同会议,明年三月二十日皇上阅兵之日,请将马上仪仗在行宫门外排列。设黄幄于南苑晾鹰台,幄后设圆幄,恭候皇上躬御甲胄。列陈时,八旗号纛各按本旗汛地建立。黄幄两旁以前銮仪卫排列,蒙古画角二对。次排亲军画角。又次八旗海螺。护军乘马从两旁依次排至鹿角前。八旗传宣官俱穿马褂战裙,在台下两旁乘马排立。大门侍卫每翼各派六员,亦令穿马褂战裙,乘马,在传官之前近台排立。领侍卫内大臣等于新满洲、索伦、蒙古侍卫内,派马上娴习者三十员,不使擐甲,令乘马,在传宣、侍卫之末,按翼排列,备控轶马。令警跸官兵在台下两旁雁翅排列。将阵内设立正黄旗汉军信炮,于镶黄、正黄二旗之间排列。汉军八旗鹿角在阵前首纛下排列。鸟枪兵在鹿角后排列。汉军炮位在鹿角两旁排列。
护炮鸟枪、藤牌在炮位之后排列。汉军炮位之次,内火器营炮位,鸟枪、护军、炮手画分两翼,间隔排列。头队八旗、前锋、护军在火器营之后按翼分旗排列。
次队骁骑,亦按翼分旗在头队之后排列。翼队交冲官兵,请照乾隆四十二年,将左翼之健锐营、右翼之外火器营官兵,每翼各派三百五十员名乘马向前雁翅排列。
翼队骁骑在交冲兵后,按旗雁翅排列。镶黄旗汉军信炮在行宫门前稍远之处排列。
办理阅兵事务之王大臣等擐甲在晾鹰台排列。接驾阅操之前,兵部大臣具奏。圣驾将出行宫,门前所设信炮施放三次。驾出之后,作《铙歌大乐》,奏《壮军容》之章。马上仪仗导引皇上升晾鹰台圆幄,躬擐甲胄。扈从王大臣侍卫等亦轮流甲胄。擐甲毕,前引大臣、兵部大臣导引皇上御黄幄升座。部院大臣等咸蟒袍补褂前进,在黄幄前两旁排列。豹尾班两旁之次,散秩大臣、三旗侍卫等量其地方,按翼驻立。豹尾班之后,建立黄龙大纛,酌派侍卫等于两边驻立,断后管辖。众既排定,恭献御茶。皇上用茶时,众皆跪叩,献。进茶侍卫退,赐众饮茶。照例派捧茶侍卫等,咸服蟒袍补褂。赐茶毕,兵部大臣等进前跪奏请鸣角。黄幄前蒙古画角先鸣,次亲军海螺、传令海螺以次递鸣,声至鹿角前,鹿角海螺、前锋护军海螺接鸣,后蒙古画角、亲军海螺止鸣。传令海螺退回台下两边,排列阵内。
视传令退后,将正黄旗汉军信炮施放三次,举鹿角。兵闻击鼓而进,鸣金而止,麾红旗则枪炮齐发。如此九进。至第十进,连环枪炮齐发。连环枪炮发毕,鹿角分开八门,八旗藤牌兵丁由鹿角出,排班驻立,各随金鼓而舞。藤牌舞毕,退回。
八旗汉军鸟枪、满洲火器营、鸟枪兵亦由鹿角出,各按汛地排立整齐,施放进步连环枪。头队前锋、护军各旗结队由鹿角出,以待施放进步连环枪毕。次队亦随同前进,两翼交冲官兵亦即催马前进,左翼于镶白旗号纛,右翼于镶红旗号纛之下,伺候进步连环枪毕。退回时,头队前锋、护军一齐鸣螺呐喊前进,各按汛地排立,交冲官兵即催马呐喊交冲。交冲毕,殿后前锋、护军务至本旗号纛下排立。
殿后兵进后,枪炮、鹿角兵、前锋、护军队各旗结队鸣螺撤回。撤后,殿后兵结队鸣螺撤回入阵,仍在原排列处整齐排列,兵退至原排列处立定。兵部大臣等奏大阅礼成,请皇上御圆幄释甲胄,扈从王大臣、侍卫等随释甲。驾还行宫,作《铙歌清乐》,奏《鬯皇威》之章。俟皇上入行宫后,正白旗汉军施放信炮三次。
阅兵大臣官员等各回营释甲,带领该官兵,各按队伍,沿途严行管束,陆续进城。
查旧例,八旗满洲、蒙古、汉军、前锋营、扩军营、内火器营,共安营三十四座。
此次既加增健锐营、外火器营交冲,臣等请于左翼之末增健锐营一座,右翼之末增外火器营一座,共安营三十六座。明年开印后,臣等将派出操阅之大臣官兵,带往仰山洼多演数次,仍带往南苑操演数次,以备大阅。嘉庆十六年十二月十四日奏。
又为查阅队伍仪注事,臣等会议,得三月二十日皇上大阅之期,大臣官员兵丁等将队伍排齐,兵部大臣奏闻。驾出行宫,升晾鹰台圆幄,躬亲甲胄,随从王大臣侍卫等亦擐甲胄。俟擐甲毕,御前大臣奏闻,驾自晾鹰台乘骑,由中路行至左翼鹿角之末,正蓝旗汉军鹿角开门,入队伍,在鹿角之后汉军兵丁之间查阅,至右翼鹿角之末,镶蓝旗汉军鹿角开门,出队伍,仍由中路升晾鹰台。查阅队伍时,前引大臣、兵部大臣等导引,随从大臣、阅兵王大臣等随行,御前侍卫、乾清门侍卫等皆随行,其次豹尾枪随行,豹尾枪后金龙大纛随行,三旗侍卫等按次随行。派出带队大臣等各在所带队伍汛地乘骑驻立。部院大臣等是日皆蟒袍补服,在晾鹰台排列。皇上查阅队伍毕,临晾鹰台黄幄,升御座,进茶。及大众赐茶毕,兵部大臣跪奏请鸣螺演阵。恭绘阵图,一并恭呈。嘉庆十七年二月初八日奏。
国朝丧制皇帝二十七日而除,高宗当世宗升遐之日,欲行三年之丧,诸臣引据经义陈恳,乃持服百日。嘉庆四年,仁宗欲持服三年,王大臣以大礼服制著有定制,再四请循旧制,始勉从所请。缟素百日,仍素服二十七月。嘉庆二年二月七日,孝淑睿皇后之丧,时以礼统于尊,辍朝五日。睿皇素服七日,遇奠摘缨。所有王公大臣及官员兵民人等俱只素服七日,不摘缨,照常剃发。睿皇仍谕:“辍朝期内,各衙门章疏及引见等事照常呈递。其七日内,圆明园值宿奏事之王大臣等,及引见人员俱常服,不挂朝珠。”此礼之变也。盖礼以义起。当日睿皇尊养之孝思,高宗慈爱之周至,具见和、福二折中,实千古未有之盛事也。折并附录:奴才和坤、福长安跪奏:窃奴才福长安于召见军机大臣方才赶到,随同进见。
当将此七日内皇上不过乾清宫中一路,如诣吉安所时,俱出入苍震门,不由花园门行走,在永思殿更换素服,凡随从人等俱在景山东门换服,于回宫时仍换常服,皇帝在宫时亦仍换常服;于十三日目送奉移后,皇帝回园时,不由出入贤良门行走,从西门竟至长春仙馆;于次日早晨方恭请圣安,详晰面奏。太上皇圣意甚慰,以为皇帝心思周密,又恐皇帝遇于哀悼,复蒙垂询,亦经奴才等具奏:“皇帝总以孝奉为务,甚能以义制情,并不过于伤感。”又奏:昨日奴才福长安于未刻回圆明园,当同军机大臣进见,奏称:“皇帝遵奉敕旨,于十六日回园,即到长春仙馆。并以若照常例请安,犹觉稍有未惬,拟于十七日在生秋亭恭请圣安较为妥协。”太上皇以皇帝所想尤属周到,圣意甚悦,以为必应如此。又蒙垂询:“皇帝日内尚不至过悲否?”当日即回奏:“皇帝以礼抑情,并不过于感怆。今日因阅看景安、秦承恩奏到扑灭淅川光头山教匪二折,转深慰悦。”太上皇以皇帝极尽孝道,斟酌事理,思虑详密,又以国事为重,圣意尤为欣喜。理合奏闻,仰慰宸廑。谨奏。嘉庆二年二月十一日。再本日进见时,太上皇又将昨日垂询一切详细询及,奴才等如前覆奏。又问:“皇帝近日面貌稍觉瘦否?”当即覆奏:“御容如常。”复问及在宫内服色,又经覆奏:“皇帝因奉养太上皇,诸取吉祥,不独御用系属常服,即凡随从太监等皆蒙谕令穿天青褂子。”太上皇以皇上专隆尊养,纯孝若此,实为前代所未有,圣心愉悦之至。
《礼》:“为天子斩衰。”国朝丧仪,王公百官持服二十七日。孝袍毛边,夏则凉帽去缨,冬则暖帽去缨。届期除服易青袍,百日而止,衣更青则冠用缨。
惟恭理丧仪及殡前守卫执事人员,及派出穿孝之王大臣,始百日除服。嘉庆庚辰七月二十五日戌刻,仁宗龙驭上宾。八月十二日梓宫由避暑山庄启行,二十二日至京,距初丧已届二十七日。遽行除服,臣子之心有所不安,且几筵前举行祭典理应丧服。留京王大臣始奏请以大祭礼后除服;其各衙门文移奏疏向以二十七日内用蓝印,及每日陈设法驾卤簿例于满月礼后停止者,均改至大祭礼后。钦天监择吉九月十六日大祭,始除服。
大行皇帝梓宫自热河奉移入京,工部奏例用一百二十八人大杠一分。沿途十宿,每宿分六十班,每班需用押杠官四员。自少卿科道以下、主事以上,公侯伯以下、参领云骑尉以上,前锋参领、护军参领、八旗参领、副参领、上三旗头等侍卫、下五旗王府长史内,移取能事者,每班四员照管。三十八人幡杠一分,沿途分三十班。每班派部员官四员、包衣官四员管辖。
沿途十宿芦殿地址、里数:热河丽正门起,过广仁岭,十二日喀拉河屯四十里,十三日平家营二十九里,十四日常山峪三十九里,十五日两间房三十八里,过青石梁,十六日巴克什营二十九里,十七日瑶亭五十里,十八日密云六十八里,过古北口,十九日怀柔四十四里,二十日蔺沟四十九里,二十一日清河北三十九里,二十二日东华门三十四里。
八月二十三日辰正,大行皇帝梓宫入安定门。皇帝先一时进城,由神武门入见太后,仍出安定门跪迎。俟过,复驰至内东华门外跪迎,步行随入宫。梓宫入东华门,至箭亭换小杠,然后入景运门,至乾清官。百官齐集景运门外。二十三日行殷祭礼。自是日至九月十六日,每日三次齐集举哀:早以辰初三刻,午以午正一刻,晡以申初三刻。当梓宫入城时,臣民跪迎者无不同深悲戚,仁宗深仁厚泽感人之深于斯益见。皇帝哀恸,直令人不忍仰视。我朝以孝治天下,实从古所未有也。
嘉庆庚辰,重九日辰刻朝奠后,颁赏诸王大臣遗念,至侍郎而止。吴蔼人信中讲学得与,南书房翰林也。朱韫斋士彦以阁学,顾晴芬皋以詹事,徐少鹤以少詹,陈伟堂官俊以侍读,戚蓉塘人镜以检讨,俱得邀赏,以上书房翰林也。每人袍一、褂一、和包三、靴一双。诸侍郎所得无靴,别内廷也(时陈侍读督学山西,顾詹事为之代领)。旧例惟南斋得与,此次上书房亦始有之。
皇帝即位,恩诏京官四品以上、外官三品以上俱得荫子。一品者荫五晶,二品者荫六品。朱韫斋詹事士彦以庚辰七月二十五日擢内阁学士。是日仁宗疾渐,本下,字迹已近模糊,盖即获麟之笔也。韫斋子乃得二品之荫。是时陈荔峰阁学于围前告假归葬。送驾后,始行至山东临清,闻龙驭上宾奔回,而所有荫子加级之恩均不能邀。陈之出缺,朱之升缺,殆皆有数也。韫斋同日升擢者顾晴芬少詹皋得詹事,奎玉庭少詹照得满詹事(韫斋、荔峰皆余乡试同年)。
臣工奏折,凡经有朱笔,虽一圈点俱呈缴,不独有朱批而后缴也。其在任久者,或每年奏缴一次,或任满汇缴,则无定制。缴进之件俱存于红本处。遇纂修《实录》时,奏明请出,事毕仍交红本处奉藏。嘉庆十二年,以列圣以来积渐既多,始移藏于太和殿东夹室内。其馆中请出者,于应缴时即由本馆恭送夹室,不复缴进矣。
御前行走与御前侍卫同官而有别。外藩蒙古王公及贝勒、贝子、八分公则称“行走”,满洲则称“侍卫”。侍卫有缺,行走无额缺也。
嘉庆初,以军机办理枢务之地,理宜严密。时部员多以回事画稿为名,拥挤窗外探听。于是派科道一人,每日轮至隆宗门内北首内务府值房监视,军机大臣散后方得退直。自王、贝勒、贝子、公、文武满汉大臣,俱不得至军机与军机大臣谈论。军机之有科道稽察,自庚申十一月十八日始也。嘉庆二十五年十月初三日复裁撤。
军机处向无亲王与行走者。嘉庆四年成亲王与焉,自正月至十月二十二日即出,暂时之例也。
军机章京从前未定额数。和相在朝时,其挑补俱由军机大臣自取,并不带领引见。嘉庆四年正月,定为满、汉章京各十六,缺由内阁、六部、理藩院堂官于司员、中书、笔帖式内,选择品方年富、字画端楷者,送军机带领引见。二月三十日军机以保送人员引见长龄等十五人充章京,富绵等二十人记名按次补用。其奉旨记名按缺挨补,即自是年始。
军机挑取章京,旧只内阁保送中书,继而亦有六部司员。工部虽保送,而司员邀用者独少,盖以衙门次序在后故也。丙寅岁,始奏请考试,军机大臣挑取若干员带领引见,奉旨,用者挨补。若带领十人,用者不过六七也。此次取二十人,同年童萼君工部槐第一,题为《勤政殿疏》。童有句云:“所其无逸,弼丕基于亿年万年;彰厥有常,思赞襄于一日二日。”军机章京之有考试,自此次始。至道光辛巳,愿送者日多,各堂官无如何,始有本衙门自试之例,试取者方得送内阁。及刑部试时,更限以三刻交卷,字须三百,迟者不阅,而例愈严矣。
军机章京向令大臣子弟回避。嘉庆二十五年十月二十八日始有一体保送之例。
翰林无充军机章京者。若由举人中书充章京,一改庶常,便出军机。戴文端由中书充章京,改修撰,奉高庙特旨仍留章京。至侍讲学士时,始特赏三品卿,在军机大臣上行走。翰林之充军机章京,惟戴文端一人而已。
翰林开坊,中允以上则进本,赞善、司业则带领俸深之前二十名引见。二十名内有出差者,但于折中叙明而不用绿头牌,以其人不在引见之列也。辛巳冬十一月,命以后引见,赞善凡出差者一例进绿头牌,自是月始。壬午三月二十六日引见,赞善易石坪元善以第一得之。时易充会试同考官,在棘闱中,人未见而邀擢,以进绿头签也。内阁中书向以得稽察房为要津,盖其时非由稽察房不能得侍读也。终南捷径,人竞争之。自戴文端公入阁,挑协办,侍读俱由散值派取,稽察房遂为无足重轻之地矣。
巡城御史轮住海甸,自嘉庆十九年始也。是年因逆匪林清余党未尽,稽察保甲,抽对门牌不符,令巡视西北两城御史,自正月至十月轮班在海甸各驻半月。
至嘉庆二十五年十月,有条奏巡城御史驻园,恐误公事,始议准裁撤。
三库(绸缎,颜料,银库)向归江南道,满、汉御史轮往查察。嘉庆二十年十月,始每库派御史一员监放,以专责成,一年更换。从浙江道御史柏清额之请也。二十一年十月,复添三员,定为每库满、汉各一员。每当应更替时,本堂带领引见,简用六人,回署当堂掣签分库。岁戊戌引见时,上即派定,不掣签矣。
武英殿有露房,即殿之东稍间,盖旧贮西洋药物及花露之所。甲戌夏,查捡此房,瓶贮甚伙,皆丁香、豆蔻、肉桂油等类。油已成膏,匙匕取之不动。又有狗宝、鳖宝、蜘蛛宝、狮子宝、蛇牙、蛇睛等物。其蜘蛛宝黑如药丸,巨若小胡桃,其蛛当不细矣。又有曰“德力雅噶”者,形如药膏。曰“噶中得”者,制成小花果,如普洱小茶糕。监造列单,交造办处进呈,上分赐诸臣,余交造办处。
旧传西洋堂归武英殿管理,故所存多西洋之药。此次交造办处而露房遂空,旧档册悉焚。于是露房之称始改矣。
端门楼旧贮腰刀、撒袋一万八千分,梅针箭十八万枝,为乾隆四十六年从给事阿那布之奏,照大阅合操时用盔甲一万八千余副之数备制收存者。八旗各营用则领取,毕则交回。嘉庆庚申二月,西司空成复请官造八旗兵应用箭枝、撒袋、腰刀等件。据称此项器械向系兵丁自备,并无照验之例,官既不加督责,兵丁乃多不整齐。大学士等议八旗应照点验军器之亲军、前锋、护军披甲等,共六万三千有余,若每名官给梅针箭六十枝或八十枝、撒袋一副、腰刀一把,为数过多,不特需费浩繁,亦无公所存贮。若令兵丁自贮,更易滋弊。定亲王因言门楼收贮事,遂如旧例。西司空之为此奏,盖不知旧行事例也。又请择健锐营惯使腰刀技艺者,分拨各营,教之使刀之法。寻驳曰:“腰刀为行兵要件,自当随时练习。
于别营挑选,未免纷烦。应毋庸议。“
步军统领即古之执金吾也,今俗称为九门提督,旧秩三品。后侍郎、尚书、大学士、亲王皆兼为之。嘉庆己未六月二日,皇后关防出神武门,有恒谨者不之避,兵部罪步军统领不能稽察。时定亲王绵恩摄此职,上以布彦达赉代之,定秩从一品。更仿绿营提督总兵之例,设左、右翼总兵各一员,秩正二品。其巡捕五营,将中营作为提标,副将作为提督,中军管圆明园一带五汛;南、左二营参将以下并所辖之十汛,归左翼总兵管;北、右二营参将以下并所辖之八汛,归右翼总兵管。是年十月,定总兵每人在南城外轮住半月(以顺城门外十间房郑源抄产官房为公所)。六年改左翼总兵驻扎城外,右翼总兵驻扎圆明园。先是副将驻圆明园,自总兵驻园,副将则移驻树村。
总兵驻园,五年十一月十七日旨也。十一月三十日又令明年诣园后,步军统领与左右翼均轮替在园驻班,正阳门外仍照旧轮流驻扎。
部院各衙门用印,各有监印之员,防窃漏也。外官则多交签押司其事。嘉庆己未有县丞职衔程卿延假名程炎,以湖广总督印封书函投安徽巡抚衙门,内开“转准勒保、福宁来信,川省军粮嘱于楚省代买二十万石。除湖广采办十万石外,余令候补知县程炎前赴江南、江西采买奏明,即于九江、芜湖、浒墅三关各拨银五万两发交”云云。后讯出程卿延父程馄官湖北咸宁令,曾在毕制军沅行署司理笔墨,存有预印空封之故。可知铨盖印信时监视不实,则有此弊。可不慎诸!
奉天等处向有派员巡查之例,每届五年巡查一次。奉天则京卿往,吉林、黑龙江则盛京侍郎往。其盛京各寝陵宫殿,嘉庆十年有旨令盛京将军同工部随时修整。届二年,军机奏请派宗室王、贝勒、贝子、公暨大学土、六部尚书数人往查。
二十三年始停此例。以后俱特旨派员,以定立年限,恐作弊者得以先期掩饰也。
吉林将军、副都统及宁古塔、伯都讷、三姓、阿勒楚喀副都统等,每岁庆贺年节必有表文。文曰:“臣等诚欢诚忭稽首顿首上贺。伏以德纯乾元,首正六龙之位;建用皇极,肇开五福之先。恭维皇帝陛下,率育苍生,诞膺景命。萝图席瑞,共球集而万国来同;黼良凝禧,陬ㄛ恬而八方和会。太平有象,庆祚无疆。
臣等恭遇熙朝,欣逢圣诞,伏愿玉烛常调,溥时雍于九牧;金瓯永固,绵泰运于万年。臣等无任瞻天仰圣欢忭之至,谨奉表称贺以闻。“吉林属每岁进贡方物:四月内进油炸白肚鳟鱼肉钉十坛。七月进窝雏鹰鹞各九只。十月进二年野猪二口、一年野猪一口、鹿尾四十盘、鹿尾骨肉五十块、鹿肋条肉五十块、鹿胸岔肉五十块、晒干鹿脊条肉一百束、野鸡七十只、稗子米一斛、铃铛米一斛。十月内由围场先进鲜味二年野猪一口、一年野猪一口、鹿尾七十盘、野鸡七十只、树鸡十五只、稗子米一斛、铃铛米一斛。十一月进七里香九十把、公野猪二口、母野猪二口、二年野猪二口、一年野猪二口、鹿尾三百盘、野鸡五百只、树鸡三十只、鲟鳇鱼三尾、翘头白鱼一百尾、鲫鱼一百尾、稗子米四斛、铃铛米一斛、山查十坛、梨八坛、林檎八坛、松塔三百个、山韭菜二坛、野蒜苗二坛、柳木枪鞘八根、柳木线枪鞘八根、驳马木线枪鞘八根、驳马木枪鞘八根、枢梨木虎枪杆三十根、桦木箭杆二百根、椴木箭杆二百根、白桦木箭杆二百根、杨木箭杆二百根、海青芦花鹰白色鹰俱无额数、窝集狗五条(系奉旨之年赍进)、贺哲匪雅喀奇勒哩官貂鼠皮二千五百八十二张(隔一年赍送进御览)、紫桦皮二百张、上用紫桦皮一千四百张白桦皮改为紫桦皮一千四百张(隔一年进御览)、官紫桦皮二千张。
又交下五旗官紫桦皮一万二千张、白桦皮三千张、暖木皮各五十斤、垄草各五十斤(以上俱赍送武备院查收)。接驾及恭贺万寿进贡物产:貂鼠、白毛梢黑狐狸、倭刀、黄狐、貉、梅花鹿、角鹿、鹿羔、狍、狍羔、獐、虎、熊、元狐皮、倭刀皮、黄狐皮、猞猁皮、水獭皮、海豹皮、虎皮、豹皮、灰鼠皮、鹿羔皮、雕鹳翎、海参、白肚鳟鱼肉钉、烤干白肚鳟鱼肚囊肉、油炸鲟鳇鱼肉钉(以鱼油炸鱼,国语名黑伙)、烤干细鳞鱼肚囊肉、草根鱼、螃头鱼、鲤鱼、花解鱼、鱼油、晒干鹿尾、晒干鹿舌、鹿后腿肉、小黄米、炕稗子米、高粮米粉面、玉秫米粉面、小黄米粉面、荞麦糁、小米粉面、稗子米粉面、和的水饣饽饽、搓条饽饽、豆面剪子股饽饽、打糕肉夹搓条饽饽、炸饺子饽饽、打糕饽饽、撒糕饽饽、豆面饽饽、豆<票产>糕饽饽、蜂糕饽饽、叶子饽饽、水饣子饽饽、鱼儿饽饽、野鸡蛋、葡萄、杜李、羊桃、山核桃仁、松仁、榛仁、核桃仁、杏仁、松子、白蜂蜜、蜜脾、蜜尖、生蜂蜜、山韭菜、贯众菜、藜蒿菜、枪头菜、河白菜、黄花菜、红花菜、蕨菜、芹菜、丛生磨菇、鹅掌菜。
高丽例贡。崇德八年九月文皇帝遣谕朝鲜王曰:“宽温仁圣皇帝敕谕朝鲜国王李亻宗,岁贡方物悉出于民,夫民皆吾民。朕恐重致疲困,今将岁贡绿绵绸二百五十匹、红绵绸二百五十匹各减五十匹,白绵绸一千五百匹减五百匹,细伫丝四百匹减三百匹,粗布七千二百匹减二百匹,上等腰刀二十六口减六口,五爪龙{艹席}四领减二领,杂色花{艹席}四十领减二十领,其余仍旧。”顺治元年十一月额进伫布四百匹、苏木二百斤、茶一千包俱蠲免,再各色绵绸二千匹减一千匹,各色细布一万匹减五千匹,布一千四百匹减四百匹,粗布七千匹减二千匹,顺刀二十把减十把,刀二十把减十把,余如旧。自列祖恤藩以来盖屡减矣。
朝鲜国遣使年贡有例赏,由礼部具奏。新正宴紫光阁,又例有加赏。及该使臣在圆明园献诗,复有加赏国王及使臣物件,俱由军机具奏,在山高水长颁给。
赏国王物件:龙缎二匹、福字笺二百幅、雕漆器四件、大小绢笺四卷、墨四匣、笔四匣、砚二方、玻璃器四件。赏献诗使臣物件:大缎各一匹、笔各二匣、墨各二匣、笺纸各二卷。
紫光阁筵宴加赏物件:正使锦各三匹、漳绒各三匹、大卷八丝缎各四匹、大卷五丝缎各四匹、大荷包各一对、小荷包各四个。副使锦各二匹、漳绒各二匹、大卷八丝缎各三匹、大卷五丝缎各三匹、大荷包各一对、小荷包各四个。
嘉庆丙辰,缅甸王以恭逢国庆遣使叩关朝贡,南勒总督保以该使臣上年进京叩祝甫回,将原赍表文贡物令来使带回。上以该国地居炎徼,遣使远来,致徒劳跋涉,向化未伸,因命军机代拟巡抚江兰檄谕开导之。檄曰:“南巡抚为檄知事,照得该国王,以今岁恭逢国庆,遣令头目人等叩关,赍到表文贡物,恳求朝贡进京。经总督部堂勒以该国贡使甫经回国,将此次原赍表文仍交来使带回,令该国王俟嘉庆五年再行遣使赴京祝嘏。具奏,蒙大皇帝俯鉴:该国王抒忱效顺实出至诚,而总督部堂勒新任云、贵,不能仰体大皇帝怀柔至意,率将赍到表文贡物仍令来使带回,办理错谬。已钦奉谕旨,将勒保革去总督,并交部严加治罪。
仍命将办理错误原由传谕该国王知悉。至该国使臣业经遣回,若又令进京朝贡,长途跋涉,未免来往烦劳。特令本抚谕知该国王,应俟嘉庆五年太上皇帝九旬万万寿,再遣使来京祝嘏,以遂瞻就之忱。并特赏该国王绣蟒袍料一件、织金蟒缎一匹、大红片金一匹、大红妆缎一匹、以昭恩赍而示体恤。为此知会该国王敬谨遵照祗领,须至檄者。“
喀什噶尔伯克等年班进京,定例,每伯克一名准带跟役一人;其行李斤两:三品伯克准四千斤,四品准三千斤,五品准二千斤,六品准一千五百斤。回子王照三品伯克加一倍,准八千斤。贝勒六千斤,贝子四千斤,公三千斤,各伯克子弟六百斤,行李斤两较多,跟役名数较少。回子等每于例外多带跟役,于是驿站被滋扰矣。嘉庆二年闰六月,大学士议回子公及伯克子弟行李尚不甚多,照例准带。其回子王、贝勒各减行李二千斤,贝子至五品伯克各减行李五百斤,六品伯克减三百斤。有于例外多携跟役者,多一人则再减行李二百斤,多二人则减四百,以次递核。时长牧庵相国麟为喀什噶尔参赞大臣,从其请也。
哈密所属塔尔纳沁蔡、巴什湖两处设屯田,例额有种地遣犯一百八十名随兵耕种。乾隆三十八年,陕、甘勒制军尔谨以遣犯陆续拨完,各省改发新疆人犯,俱拟乌鲁木齐安置,哈密并无续发之犯。因请于发遣伊犁二处人犯经过哈密时,择其年力精壮堪任力作者,截留备补。五年期满,其原拟为奴者仍发原配为奴,原拟种地当差者仍发原配种地当差。得旨:“只准截留情罪本轻之人,重者不准。”
五十八年屯田缺额,遂于加重改发新疆为奴人犯内,择其情轻者截留。后以发遣新疆情轻人少不敷耕作,遂议除洋盗被胁服役发往回疆为奴各犯不准截留外,其情重人犯内有年力精壮者,暂准截留补额,俟有情轻者到哈密,再将所留重者更替,照原拟发落。从僧公保住之请也。
[book_title]●卷二
开坊翰林大考三等,非降职即改官。壬申二月六日大考,黄左田庶子钺考列三等第二十七名,同年瞿子皋赞善昂三等二十六名,恐惧见于颜色。旨下,黄庶子以上俱照旧供职,瞿得无虞。沈侍讲学厚、张□□师泌皆以三等末改官,宁庶子右斋亦改员外。时桂香东侍郎掌院事,以宁为庶子系正五品,始奏请改郎中。
此次一等四名:徐少鹤编修颜以第一授侍读学土,陈荔峰编修嵩庆以第二授侍讲学士,顾南雅编修莼以第三名授侍读,余以第四授侍讲。彭春农编修以二等一名授左赞善。戊寅二月十三日翰詹大考,瞿子皋以庶子考列三等,仍符上次名数,官阶则与黄同,乃改郎中。福建杨蓉峰侍讲以三等九名,衡山聂镜圃洗马以三等二十名俱改郎中,同年彭宝臣修撰以侍讲考三等三十名改员外,扬州程漱泉宫赞寿龄以三等三十四名改主事。此次一等五名:潘云阁编修锡恩以第一授侍读,顾耕石编修元熙以第二、同年钱金粟编修林以第四俱授侍讲,吴蔼人修撰信中以第三授庶子,许莱山编修邦光以第五授赞善,白小山学士考三等第五未改。信乎其有数也。修撰之改部,则彭宝臣一人而已。
校勘馆书本当加慎,逢徽号抬头处尤为紧要。余壬申岁充武英殿提调,以刊本错误降职,同事及校对褫遣有差。
戊寅顺天乡试,场中号口贴科场条例,高宗庙号“宗”字误写“祖”字,姚上舍宴指其误,监临始知之。查系旧刷条例之错,具折参奏。旧提调官礼部孔郎中昭虔褫职。纂修员外郎常德、黄维烈、达麟,主事喻元准、尹济源,前郎中蔡銮扬,前员处萨迎阿以颁发条例时随同画稿;校对主事程采、梁章钜以所校黄绫本不误,只此本因供事未曾送校,俱降一级留任。旧堂官戴协揆革职留任。穆少寇克登布、姚少农文田降四级留任。多侍郎山以头等侍卫,前往哈密作为办事大臣。宝大理兴降二级,以三等侍卫前往吐鲁番作为领队大臣。周府丞钺以专办科场,降三级调用。监临善侍郎庆、韩京兆鼎晋以自行觉察免议。
典京兆试向来三人四人不等,嘉庆戊辰只二人。英煦斋先生是年以七月二十八日奉命赴盛京查案。及旋京,睿庙谕云:“凡事皆有一定。乡科本拟命尔主试,其时忽忘,令赴沈阳。他无可胜任者,因少一人。”始知是科主试本亦三人,届时以一人出差遂缺耳。先生之出差,盖亦冥册中是科无先生名也。师生岂偶然哉!
壬午顺天乡试,旗生中有两锡麟,一官卷,一民卷。弥封所误以官卷包入民卷,中式及填榜系官卷。是科官卷额中三名,今且溢额,乃以中式第九十一名之旗官一卷去之。去一官卷,则民卷缺额一名,匆遽以落卷补之。俄顷之间一得一失,岂非数哉。
辛卯顺天乡试,德远村副宪之弟以本旗送考册未列官卷,秀楚翘侍郎之子以弥封官错入民卷,俱以民卷中式。是科旗官应中四名,今中六名,亦数应如此而巧为此错也。
顺天乡试,例于九月朔呈进中式前十卷。辛卯,上以解元文甚不佳移第三,以南元为第一。发卷出,奏事太监曹某奏:“顺天榜向以顺天省人为第一。”上乃易还之。顺天乡试及会试,同考荐卷,向不许夹批语。壬午九月有旨,令以后考官荐卷加批。从王御史松年之请也。
新进士殿甲后,朝考最重,盖庶常之得否,只争朝考入选与否耳。其入选有不用庶吉士者,或其省入选人多,不能全用。如甲戌科浙江省入选者十二人,用庶常者九人,其三人则一部、两即用。其不入选者而得授庶吉士,必其省或有全不入选,或有而太少,故不入选者亦得邀用一二人。每科朝考约取七、八十人。
道光壬午朝考,取六十五人,拟定名次进呈。上抑第一名王煜为第三,抑第四名陈宪曾置于末,第五名陈嘉树为四十九名,余皆前后更易,家弟柬之以二十一名改五十三名,取第六十名许冠瀛为第一,复于不入选者钦取七人,第二名杨上容即初不入选者也。及引见时,上但视其人之可否而已,不论朝考入选与否也。朝考入选而年轻者授庶吉士,其有须者俱即用知县,盖以其岁长可外任也。此榜庶常三十九人,只张少寇映汉之侄一人有须耳。其朝考不入选而年最幼者以部属用。
上洞悉各部人员拥挤,补缺实难,以年轻者足以学习需补也。是科用部属者十七人,用知县者一百五十二人。虽三甲末俱邀录用,未有如此之盛者也。其已有职官者,向俱尽先补用,此次俱归班。蒙古郭络硕瑚以候补主事归班,直隶殿试二甲、朝考入选之徐青照以捐纳同知衔充馆上誊录归班,河南第一名王庭兰以候补中书归班。壬午科广东朝考入选者惟张进士维屏一人。张素善诗,殿试得二甲,朝考入选,自幸可冀庶吉士,及引见,张以知县用。曾君望颜殿试三甲,朝考未入选,乃得庶常。是固有幸有不幸也。张盖亦为须累矣。
试差未回即授学政,每科间有之,然不多得。壬午岁除直隶督学毛伯雨式郇,浙江杜石樵塄,江西周式方系英调江苏,广东白小山熔、南陈午桥鸿例应留任外,李芝龄阁学宗以江西正考为江西学政,沈定甫读学维锈以福建正考为福建学政,张海山编修岳崧以四川正考为陕、甘学政,祝蘅畦编修庆蕃以江西副考为广西学政,沈编修巍皆以四川副考为湖南学政,李卷卿编修浩以某省正考为湖北学政,余同年何仙槎祭酒凌汉以山东正考为山东学政,门生吴梅梁御史杰以陕、甘正考为四川学政,考官留学政未有如此之盛者也,其由内简者四人而已。程春庐理少同文授奉天府丞兼学政,吴巢松编修慈鹤授河南学政,同年徐少鹤阁学授安徽学政,邹礼耕侍讲植行授山西学政。诸君中李芝龄阁学春闱充副总裁,祝蘅畦、李卷卿两编修春闱充同考官,一岁三差,尤为盛事。
徐少鹤阁学于嘉庆壬申任安徽学政,此次复至安徽,癸酉、乙酉两度拔贡皆出其门,亦艺林佳话。
学政莫利于广东。己卯,傅石坡光少同年棠将终任而卒。继之者为顾根实侍读元熙,未终任亦卒。再继者为朱编修阶吉,到任数月又卒。于是将为不利之地矣。壬午四月朱编修缺出,以伍石生编修长华补之。六月伍改授广西右江道,以白小山少詹熔补之,其时伍莅任,甫按部南雄未毕事也。传说学政衙门与运司衙门相接,运司素不利,有道士为之树天灯杆,自此杆立,运司每升而学政乃不利。
三年之中四易学政,其前相继死者三人,伍到任复不及一月而去。果有关于风水欤。
广东朱督学阶吉,汪笔山方伯之甥也。其未得学政之前,梦一人告之曰:“君之禄位与君舅氏相若也。”汪时为广东方伯,窃意异日或亦任岭南方伯耶。
未几,汪卒于任,朱忆前梦,殊恶之。不数月,乃有督学之命,莅任数月即卒。
朱以编修从未衡文,骤得广东督学,孰知乃其死所也。与其舅官职虽不同,而同卒于广东,亦可谓妖梦是践矣。
程鹤樵中丞国仁以御史督学广东,任满晋卿阶。后出为山东、甘肃方伯,游擢山东巡抚,以事左迁部郎,辛巳起为广东方伯,壬午夏,调江宁方伯。其时广东朱督学新没,伍石生编修方出京,上以新任到广东需时,岁届大比,多士观光志切,因命程权督学,簿书堆里抽身衡文。星家尝有文星预度之说,其或然耶。
毛伯雨少宗伯式郇其先德名辉祖,曾在上书房行走。毛以嘉庆己未与毛灵舒阁学同举进士,及散馆,阁学留馆,宗伯改部。阁学擢詹事时,睿皇谓董文恭公曰:“毛师傅之子亦官詹事矣。”董乃以新授詹事某为浙江人,前上书房行走某为山东人,其子某与新詹事同榜进士,现官吏部郎对。未几,宗伯遂擢京堂,灵舒阁学虽曰因人致福,岂非命哉。
关镜轩侍郎善画,内廷画事尝与笔焉。高宗宠赉甚优。时戴文端公以四品京堂在军机大臣上行走。一日高庙召见,语及画事,文端以不知对。诘之,则对曰:“善画者关槐也。”人始知关之叠受恩施,皆上之所以予戴也。朱文正公之为掌院学士也,睿皇尝问以衙门中有学问最优者否,文正误以为内阁衙门,乃以叶云素舍人继雯对,又适忘其名,辄以字对。叶时为中书,充军机章京。余同年叶芸潭绍本时为编修,一日忽有督学福建之命。入谢,上问其官中书几年,充章京几年,典试几次,同考几次。时翰林中书叶姓只一人,上意朱所奏者即其人矣。芸潭到闽已过岁试,例得留任,在闽凡五年。云素由部郎改御史,以言事降职,遂不得补官。一幸得,一终不得,皆其命也。人谓君相造命之说未确,余曰此足见君相之造命也。
同年徐少鹤,壬申以学士督学安徽,癸酉一榜拔贡出其门,壬午后以阁学督学安徽,乙酉人才又罗而致之门下,同人羡之。到任逾年而卒(癸未十月三日卒)。特旨加侍郎衔,其子赐举人。徐曾供职上书房,亦异数也。九月圣驾谒西陵,迂道临朱文正公墓,赐其曾孙举人。圣人眷念书房旧臣恩礼之隆如此。道光辛巳,陈午桥御史鸿充河南正考官,余同年尹竹农济源为之副。时尹官礼部郎中。
嗣陈擢给谏,尹改御史。壬午夏,尹有督学南之命。次日召对,上询知上年以御史充河南正考者乃陈鸿也,改命陈视学南,尹仍守原官。以尹视陈,固各有幸有不幸也。尹以是年八月出为建宁太守,后仕至巡抚。陈止终于通政参议。
旧例,乡、会试于听宣之日,各赴午门前。先时,内阁拆本传出某某为考官、某某为同考官,其得差者咸集朝房,更换朝服,俟宣旨时出,行三跪九叩礼。礼毕,乡试赴顺天府上马宴,会试赴礼部宴。宴毕,各取金花、表里、杯盘等件,再赴贡院。竟亦间有不赴午门在家听信,得信后再赶赴行礼,盖得信距行礼时尚有数刻,不致误也。房考多不赴宴,于行礼毕竟奔入闱。其表里等件属亲友领收,或托衙门中友代送至家。其不肯赴宴者,盖以第三房为孙前辈辰东不利之屋,尝见鬼害人,恐后到则闱中房舍为人占满,只余第三房与之,故由行礼后竟奔入闱为先占屋舍也。嘉庆□□年,凡听宣者始有投递职名之例,有不到者御史指名参奏。二十四年己卯,因袁金溪给谏铣奏,其本始不发阁,届期派乾清门侍卫二员赍至午门前拆封宣读。得差者不用更换朝服,即于宣毕行三跪九叩礼,即行入闱。
所有上马宴停止。其应得表里等件,乡试由顺天府,会试由礼部派员赍至午门前,按名给赏。其欲先行占屋者,亦争车骡迟速而已。
新进士胪唱鼎甲,跪听宣诏毕,鸿胪寺鸣赞官赞礼,然后行礼。先期,鸿胪官必教演娴熟。嘉庆壬戌,殿撰吴棣华先生廷琛闻读诏声,以为赞礼也,乃行礼。
读声不已,乃起跪叩首无算。时陈春溆师官副都御史,劾其失仪,乃议处鸿胪官教演不善者。折中有“尼雅枯鲁”之为“跪”也,“亨奇那”之为“叩首”也,“伊哩”之为“起立”也等句,人佳其有文调。
会试中额向无一定。乾隆元年丙辰科会试取中二百八十五名,较节年中额多至一倍。乾隆末额渐少。嘉庆元年丙辰科会试取中一百四十八名,较节年中额加增三十一名。
乾隆丙辰科:满洲、蒙古取中十名。汉军取中四名。直隶取中三十名。奉天取中一名。山东取中二十名。山西取十六名。河南取中十八名。陕西取中十二名。江南取中三十八名。浙江取中三十六名。江西取中二十一名。湖北取中十四名。湖南取中八名。福建取中二十名。广东取中十四名。湖南取中八名。福建取中二十名。广东取中十四名。广西取中三名。四川取中六名。贵州取中六名。南取中八名。
嘉庆丙辰科:满洲取中四名。蒙古取中一名。汉军取中二名。直隶取中十六名。奉天取中一名。山东取中十一名。山西取中七名。河南取中七名。陕西取中五名。江苏取中十五名。安徽取中十五名。浙江取中十六名。江西取中十五名。湖北取中五名。
湖南取中五名。福建取中七名。广东取中七名。广西取中三名。四川取中五名。
贵州取中三名。南取中四名。
嘉庆朝乡、会试主考、总裁,从无联得衡文之差者。戊寅乡试王宗伯引之充浙江正考官,己卯复充会试副总裁。乡会联次衡文,惟王宗伯一人,亦异数也。
国朝满、蒙由词林入阁者,道光以前只尹文端继善一人,可谓难矣。座师英协揆未得即真,至同年穆鹤舫相国拜命,同谱荣之,英师贺诗有曰:“岂为门墙私志喜,喜君直接尹文端。”今川督宝献山同年不由协揆即拜命入纶扉。同年中一时有两人为满、蒙翰林所难得之人,可为大幸。
嘉庆戊辰,庶常散馆,崇同年绶改三等侍卫,以庶常改武职,从未之有。同时步军统领(俗称九门提督。)文公宁为广侍郎兴所讦,降编修。都中有一联云:“翰林充侍卫,提督作编修。”文武互易,天然对偶。
沈舍人钦霖典试湖南,其家人因索蚊帐戳伤内监试,沈以失察褫职。嗣以会典馆效力,赐举人,又以会典告成开复中书。因由举人开复原官,不准作进士出身。其时为之奏请之堂官,俱以不即斥驳处分云。
庶常散馆改归原班,自嘉庆辛酉科始。甲戌,庶常散馆无归班者,同年彭春农学士之兄邦唆以主事用,南蓝公瑛以知县用,军机已述旨进呈,乃特改彭为知县,蓝归原班。是科归班者蓝瑛一人而已。
故事,新进士朝考,阅卷大臣取足名数、拟定名次进呈。乙丑四月二十七日朝考,上特命选择十卷呈览,钦定前五名,大臣所阅自第六名拟定。顷复传旨:“试卷中有诗意末句切东巡者,自当选入阅卷。”诸公即以此卷置第一呈入,钦定为第一,即臣元之卷也。其余四人,上于九卷中选取,亲加次第焉。是日午刻雨,圣心大喜,令军机、南斋大臣暂缓退直。俟试卷去取毕,发出此五卷令诸大臣阅看,因具奏颂睿鉴焉。小臣何幸,仰蒙旷典,作《纪恩诗》,末有云:“新莺出谷翎犹弱,惭愧人称第一声。”盖不胜幸且愧矣。第二为徐星伯松,后以编修督学湖南,落职遣戍,复起为中书,迁礼部郎、御史,出为榆林守。第三为孙平叔尔准,后以编修出守汀州,擢安徽巡抚、浙闽总督,谥文靖。第四为童望轩潢,以庶吉士改礼部主事,数年病卒。第五为陈萸坪俊千,以庶吉士改户部,出守肇庆。
乾隆间,考试差,入选者注榜揭示。然得差者,多不问榜上之有无名也。嘉庆间,考者交传讫,不揭浮签,浮签由内揭去。次日发派大臣阅卷,取者总定甲乙呈览,不拆弥封,取否均不知也。有典试者,或召见时上语之名次,或语军机大臣,然后得知。余戊辰科充陕西正考官,名列第八,副考官程家督第十一。其江南副考,前科皆以考取第一者为之。是科上有第一系安徽人不能充江南考官之谕,盖太湖李编修振翥也,后李得浙江副考,以是知之。及庚午,上欲使未邀恩者均得衡文之荣,凡曾充考官及同考者,俱不复用。然辛未会试,同考江西夏生圃给谏修恕、山东张秋圃侍御源长、湖北刘筠圃给谏彬士均邀复用。盖名单久定,届时有外出者,有已故者,临期更易,偶未细核耳。癸酉以后,考差则派出阅卷诸臣各以去取标记进呈,不复总定甲乙,以御史某之奏也。考差向用文二篇、试帖诗一首。已卯裁《四书》文一篇,改《易经》文一篇。后即以此为例。
嘉庆十三年戊辰六月二十三日,奉命典试陕、甘,程小鹤同年家督为副。小鹤尊人鹤樵先生国仁上年丁卯科充陕西正考官,父子连科典试一省,亦佳话也。
榜发有张树德者,上科文已入彀附刻矣,因二场不合例而黜。鹤樵先生爱其文,因已刻不忍去之,为加评语以志惋惜。及次年乃得第。盖张不当出鹤樵先生门,必待小鹤而后举,信乎科名其有数也。榜发来谒,语毕汕然。
关中乡试有聿右字号,专为甘州、西宁设也。有聿左字号,则合关内之叙州、关外之安肃、镇西、迪化统计之也。每试聿左、右各轮一科,科中一卷。嘉庆戊辰余典试时,聿左七十三卷中取一卷,以迪化至长安计官路及万,而中额如此其少,未免过苦。其时抚陕者为同里方葆岩制军维甸,余向商之,甚欣然,拟便奏请增额。无何,方擢浙闽总督去,事乃寝。嘉庆己卯,增设聿中一号,分叙州、玉门、敦煌归之,从长制军龄请也。一额之增,迟以一纪,殆有数耶。
甘省文风,初惟宁夏最盛,今则莫盛于凉州之武威。昔时宁夏与凉州别一丁字号,取中二人,凉州人以为苦,具呈愿归大号,屡不准。至乾隆戊子,凉州始得归大号应试。至此,每科凉州获售者不仅一人矣。又有木字号为榆林设也,宁夏归之。然宁夏以一科归木字号取中,一科归大号取中,不专守木字号也。
贵州学政向无棚规,取进童生历有红案银两。嘉庆四年二月有人条奏,奉旨询之任满谈学使组绶属实。上谕曰:“各省学政棚规系陋习相沿,非私卖秀才可比。若将棚规红案银两概予裁革,则学政办公竭蹶,岂转令其营私纳贿耶?况各省地方官所得各项陋规不一而足,尚难一一禁止,乃独于读书寒唆出身膺衡文之任者遇事搜求,亦殊属无谓。惟此项红案,只应令新进童生量力交送,实无力者即当量为减免。傥于规外复加多索,则必重治其罪。”圣人准情立制如此。其人盖弹前学政陈伯恭先生崇本而类及之也。其时有酌定每名四金之例。次年上以贵州地瘠,恐日久复旧,遂裁革,增学政养廉五百两。贵州学政向为美官,今不然矣。
道、府同知准封章奏事,雍正年间行之,后亦渐止。嘉庆四年,上以监司大员职任巡查,视京中科道相等,除知府外,有准各省道员照藩臬两司例密摺封奏之谕,三月十日也。
各省教授向系从九品,教谕、学正、训导均未入流。其加教授为从七品,教谕、学正为正八品,训导为从八品,自雍正十三年十二月始也。
乾隆末年,宫内太监时不敷用,因取之各王公大臣家,盖缘王公大臣所用过多,向无定额,太监多投充私宅。嘉庆四年始定额数;亲王准用七品首领一名,太监四十名;郡王准用八品首领一名,太监三十名;贝勒准用二十名;贝子准用十名;入八分公准用八名;一品以上文武大臣准用四名;公主额驸准用十名;民公准用六名;其不入八分公及二品以下、民爵侯以下,俱不准私用。其宗室王公等所用,年终报宗人府查核;一品文武大臣等所用,年终报都察院查核,俱各汇奏。
道光元年十月,内务府检查内库绸缎等项存者若干件,奏请发交外库备用,上乃命悉数分赐大学士、九卿及翰詹科道。于是以官职高卑为差等。余官编修,分得天青江纟由一端、回子锦一匹,小臣不胜庆幸之至。腊月充实录馆纂修,复有磁器之赐,时余以奉使沈阳不与焉。二年八月八日,馆臣又有水果四盒之赐,余分得苹婆脯三枚。此次较对亦得分食,麟侍讲见亭庆不取果,而以盒与之。
近京师宴客,器皿精致,不独外省所未见,即京师向亦未之有也。器之由来多出于内府。嘉庆十□年,磁器库以库贮充斥,请发出变价。□□年再发一次。
于是旧磁悉出,间有明代者。其式样之工,颜色之鲜,质地之美,往时外人偶得一具,必将珍为古玩,今乃为酒席之用。每一庖人且备至十数席。古云美食不如美器,官、哥、定、汝,何以加兹。
岁丁酉秋,入朝站班之象行至西长安街,一象病而卧地,少顷力起,跪而向北若叩首者三,复转而向西又若叩首者三,倒地乃毙;向北而拜,盖谢恩也。向西而拜,盖不忘所生之地也。象亦可谓灵物哉。
凡宝物皆有精气。宣和玉杯之将败,有白光从阁上冉冉去;明时铜鼎之将毁,静夜长鸣如虬吟。《韵石斋笔谈》载之,固不独宝剑之气见于丰城也。余为举子时,谢赐衣恩,五更往右上门。时冬夜寒甚,天色尚早,因入扩军直宿之室小憩。
有老骁骑校话及嘉庆二年十月廿一日乾清官灾。时伊在殿屋上救火,初见白烟一缕起,自殿脊直上,高约一二尺。烟中即现一冠带人,高亦不过尺许,愈上愈小。
顷闻裂帛一声,化为黑烟而散,自是或现女子身,或现道士身,或现书生身,或现盔甲身,高者尺许,短者数寸,不一而足,及殿脊火出乃止。盖皆殿中珠宝精也,为火所焚,真精上出,火迸裂,故闻裂帛之声,黑烟一散,下亦煨烬矣。
和砷查抄议罪后,分其第半为和孝公主府(和之子丰绅殷德尚十公主),半为庆亲王府(时尚为郡王)。及嘉庆二十五年,庆亲王薨,五月十五日,管府事阿克当阿代郡王绵憨呈出毗卢帽门口四座、太平缸五十有四、铜路镫三十六对,皆和家故物也。此项亲王尚不应有而和乃有之,庆亲王未及奏者且二十年。缸较大内稍小,镫则较内为精致,因分设于紫禁。今景运、隆宗两门外,凡所陈设铁缸及白石座细铜丝罩之路镫,皆其物也。
和孝固伦公主下嫁和相国之子额驸丰绅殷德。主未嫁时,呼和相国为丈人。
一日高宗携主游同乐园之买卖街,和时入直在焉。高宗见售估衣者有大红夹衣一领,因谓主曰:“可向汝丈人索之。”和因以二十八金买而进之。主呼和为丈人,不知其故。闻主少时衣冠作男子状,或因戏为此称耶。
各关征税,国初定有正额。后货盛商多,遂有赢余,而司权者竞苛取以求胜。
于是,赢余一项更有比较上三届最多年分之例。见好者固日渐加增,缺数者亦时多赔累。上洞悉其弊,嘉庆己未三月分别核减,著为定额。其三年比较之例永停。
而是年有德御史新以山海关减数较每年所解少至二万五千余两,请再增二万两,其余仿此酌增。上掷还原摺,切谕其非。然自减后,九江关犹亏缺二十六万余两(任观察兰佑革任)。后其任者遂于木料过时,多报其数,厚征以补其缺。国家之税量货而征,加则不可,于是以少为多,商虽怨而无如之何。余过九江关,船户言此船向报税银五两,今当七两有余。盖本一丈者,量为一丈数尺,以此取盈焉。
嘉庆四年核减工关赢余数目:辰关三千八百两。武元城二两。临清关三千八百两。宿迁关七千八百两。芜湖关四万七千两。龙江关五万五千两。荆关一万三千两。通永道三千九百两。渝关、由闸关、南新关、潘桃口、潘家口、古北口、杀虎口,以上木税、正额之外,向无盈余。
嘉庆四年核减户关赢余数目:太平关七万五千五百两(额税四万六千八百二十九两零)。粤海关八十五万五千五百两。九江关三十六万七千两。淮安关十三万一千两。海关庙湾口三千八百四十两。闽海关一十一万三千两。芜湖关十二万两。扬州关七万一千两。浒墅关二十五万两。西新关八万八千两。风阳关一万七千两。江海关四万二千两。赣关三万八干两。北新关六万五千两(额税银十万七千六百六十九两)。浙海关四万四千两。天津关二万两。临清关一万一千两。坐粮厅六千两。崇文门盈余十七万三千二百两。左翼盈余一万八千两。右翼盈余七千三百二十两。夔关十一万两。
武昌关一万二千两。归化城一千六百两。梧州厂七千五百两。浔州厂五千二百两。
打箭炉向无例额,照例尽收尽解。山海关四万九千四百八十七两零。杀虎口一万五千四百一十四两零。张家口四万五百六十一两零。
乾隆朝江南地方黄河漫口次数:乾隆七年七月铜山县石林口等处漫口,本年十二月合龙。乾隆十年七月阜宁县陈家浦漫口,本年十月合龙。乾隆十五年六月清河县豆班集漫口,本年七月合龙。乾隆十八年八月张家马路漫口,本年十二月合龙。乾隆十九年八月孙家集漫口,二十一年十月合龙。乾隆三十一年八月韩家堂漫口,本年十月合龙。乾隆三十八年八月陈家道口漫口,本年十月合龙。乾隆三十九年八月老坝口漫口,本年九月合龙。乾隆四十五年六月睢宁县郭家渡漫口,本年九月合龙。乾隆四十六年六月魏家庄漫口,本年八月合龙。乾隆五十一年七月李家庄等处漫口,本年十月合龙。
河南地方黄河漫口次数:乾隆十六年六月阳武十三堡漫口,十七年正月合龙。乾隆二十六年七月杨桥等处漫口,本年十一月合龙。乾隆四十三年七月仪封等处漫口,四十五年二月合龙。乾隆四十五年七月考城五堡、芝麻庄等处漫口,本年八月合龙。乾隆四十五年七月张家油房漫口,本年十二月合龙。乾隆四十六年七月焦桥漫口,本年本月台龙。乾隆四十六年七月青龙岗漫口,四十八年三月合龙。乾隆四十九年八月睢州漫口,本年十一月合龙。乾隆五十二年六月睢州十三堡漫口,本年十月合龙。
顺治间,林司农起龙条奏军营绿旗兵制,略曰:“有制之师兵虽少,以一当十,饷愈省,兵愈强,而国富。无制之师兵虽多,万不敌千,饷愈贵,兵愈弱,而国贫。今天下绿旗营兵几六十万,而地方有事即请满洲大兵。是六十万之多,仍不足当数万之用。推原其故,总缘将官赴任,召募家丁,随营开粮,军牢、伴当、吹手、轿夫皆充兵数。甚有地方铺户命子侄充兵,以免差徭,其月饷则归之本管。又马兵关支草料多有克扣短少,至驿递缺马,亦借营兵应付,是以马皆骨立,鞭策不前。又器械如:弓箭、刀枪、盔甲、火器等项,俱钝敝朽坏。至于帐房、窝铺、雨衣、弓箭罩从未见备。又春秋两操之法竟不举行,将不知分合奇正之势,兵不知坐作进退之法。徒空国币而竭民膏,虽有百万之众,亦属何益。然其大病有二:一则营兵原以戡乱,今乃责之捕盗;一则出饷养兵原以备战守之用,今则加以克扣,兵丁所得仅能存活,又不按月支发,贫乏之兵何以自支?今总计天下绿旗兵共六十万,诚抽得二十万精兵,养以四十万兵饷,饷厚兵精,不过十年可使库藏充溢”云云。足见营伍废弛大概。然以兵为伴当,器械钝敝之弊,今亦不免。古北口提督衙门兵马册档内有轿夫十八名,皆战兵充役,为阿公迪斯所奏。山西之兵以将领令之服役过严,遂怀恨砍伤本管参将王栋,为倭公什布所奏。
岂旧习相沿未可除耶?余于乾隆甲寅、乙卯随任六安。有德参将海者莅任,合兵演习,枪箭无一日或辍。每晨曦欲吐,而教场之枪声已发矣。兵初苦之,既复甚感,盖月饷可得足平也。六安营兵素多事,至是地方安帖。盖整顿与废弛,惟在其人也。德,满洲人。
郑方伯源之伏法也,或谓侍郎罗国俊劾之。余于史馆曾见弹章,衔名由内裁去,略曰:“如湖南布政司郑源踌者,凡选授州县官到省,伊即谕以现有某人署理,暂不必去,俟有好缺以尔署之。有守候半年、十月者,资斧告匮,衣食不供。闻有缺出,该员请示,伊始面允,而委脾仍然不下。细询其故,需用多金,名为买缺。以缺之高下定价之低昂,大抵总在万金内外。该员财尽力穷,计无所出,则先晓谕州县书吏、衙役人等务即来省伺候。书役早知其故,即携重资而来,为之干办。及到任时,钱粮则必假手于户书,漕米则必假手于粮书,仓谷、采买、军需等项则必假手于仓书,听其率意滥取,加倍浮收。上下交通,除本分利。至于衙役以讼事入乡,先到原告家需索银两,谓之启发礼。次到被告家,不论有理无理,横行吓诈,家室惊骇,餍饱始得出门。由此而入族保、词证各宅,逐一搜求,均须开发。迨到案时,不即审结,铺堂、散班之费,莫可限量。盖各有所挟,积渐之势使然也。是以贼盗蜂起不敢申报,报则枉费银两,不为缉获,获即受贿放去,毫无裨益。谚云:”被盗经官重被盗。‘凡此,皆由署事官员贻害之所致也。盖不见机取利,则瓜代者又至矣。内有一二自好者,任其摆弄,不肯曲从。
如长沙府属之湘乡县知县张博实授已七年,在任不满四月;湘潭县知县卫际可实授已五载,至今并未到任。大率好缺皆然,不胜枚举。巡抚姜晟近在同城,岂无闻见,只以其纳贿和坤,莫可谁何,盖自守则有余,而振刷则不足也。且闻郑源在署,家属四百余人外,养戏班两班,争奇斗巧,昼夜不息。昨岁九月,因婚嫁将家眷一分送回,用大船十二只,旌旗耀彩,辉映河干。凡此靡费,皆民膏脂。
是以楚南百姓富者贫,贫者益苦矣。臣不忍坐视一方赤子日填沟壑,冒昧直陈,不敢隐讳,亦不敢虚饰“云云。此摺颇简切。是以王三槐之乱则曰”官逼民反“。
由此观之,倚仗权门鱼肉百姓,正不独一郑源也。其时南尹阁学壮图召至京,即以整饬吏治入奏,略曰:“现今所急者川省军务,尤莫急于各省吏治。吏治日见澄清,贼匪自然消灭。贼匪不过癣疥之疾,而吏治实为腹心之患也。以今日外省陋习相沿,几有积重难返之势。惟在亟宜剔刷,破格调剂,庶乎有益,似非徒仗雷霆诫谕所能耸其听也。臣以为除弊者不搜其作弊之由,则弊终不可除。治病者不治其受病之根,则病终无由治。伏查乾隆三十年以前,各省属员未尝不奉承上司,上司未尝不取资属员。第觉彼时州县俱有为官之乐,闾阎咸享乐利之福,良由风气淳朴,州县于廉俸之外,各有陋规,尽足敷公私应酬之用。近年以来,风气日趋浮华,人心习成狡诈。属员以夤缘为能,上司以逢迎为喜,踵事增华,夸多斗靡,百弊丛生,科敛竟溢陋规之外。上下通同一气,势不容不交结权贵以作护身之符。此督抚所以竭力趋奉和┞,而官民受困之原委也”云云。语极明快,后半则请清查陋规,以乾隆三十年前旧有者存之,乾隆三十年以后续加者去之。
谓与其任凭隐瞒以酿无穷之弊,何如明为指破,以施调剂之恩耳。
盐法之弊,盐价愈增而弊愈甚。江南私盐充斥,固由私枭,亦半由粮艘盐船之夹带。戊寅岁,江、广缉私颇力。孙寄圃制军奏言:“与其巡查于私盐上船之后,不若严缉于未经上船之先。江安回空漕船收买芦盐,入山东境即行随路售卖。
其至江、广者,则由淮南、淮北场灶之透漏。淮北则海州、沭阳一带由□□集运,至北运河上船。淮南则宝应、高邮、甘泉境内由六闸、凤皇、壁虎等桥上船。乃北运河一带责成河标右营游击,淮南一带责成扬州营游击,均协同文员按所拨巡。
仍由运司筹给员弁、兵役、薪水、饭食、雇坐船只、灯烛等项之用。其江、广盐船夹带,则责成奇兵营游击,协同文员巡视。黄速港、老虎头等处,禁其私运上船。“其法似严而私盐如故,良以私枭俱为亡命,巡查者莫可谁何。而盐船之夹带名为官物,监制处或守旧规,遂致偷漏。粮船之回空,催趱者或恐迟误,极力趱行,不暇盘诘。即如吾邑之官盐每斤五十八文,私盐每斤四十二文,私销公然于江岸售卖,百姓利之,官不能问。他郡当亦同然。甚有本为官盐名为私枭。河南项城食芦盐,上蔡食淮盐,上蔡与项城接壤。芦盐价半而色白,其盐真。淮盐价倍而色黑,其盐杂。上蔡之人即于项城买盐,是官盐也,然一入蔡境则为私贩。
故项城盐每岁畅销,上蔡令每年处分。红胡等辈,俱以私贩而起。然必上蔡以南不准买芦盐,不但价贵民自不肯,且一年即有半年淡食,民亦不能。明万历间,黄河以南盐价腾踊,私贩甚众,各执利器往来自如。官军莫敢谁何。御史李戴奏曰:“私盐之众,由官盐之不行。官盐之所以不行者,商人因脚价重,不搀和不足以偿本,沙土参半,味苦不佳。官盐价重味苦,民又不堪淡食,故私盐日众。”
可知盐法之弊,今昔一辙。是安得贤有司筹一善良之策,息事足民,行之永久而无弊也。
嘉庆十年四月十五日,山东全中丞保代奏江西盐生况元礼条陈时务策一摺。
上以况元礼所陈五款皆系条列时事利弊,其中不但无违碍字句,且有可采之处,尚堪嘉许,着全保赏之银百两、缎二疋,令其自行回籍。圣德渊涵,不遗葑菲。
而元礼慨慷直陈,亦有足传者。特录全公原奏及所上全公书,以贻当事观鉴焉。
“署山东巡抚臣全保奏:本月初五日,有江西监生况元礼赴臣衙门呈送封章条陈,恳乞代进。并禀称因中途马毙不得叩阙等情。查该监生年已七十,诘其因何越分言事,是否意图干进。据云‘皇上求治若渴,广开言路,草茅下贱不过藉达愚诚。
且年已衰老,实无希幸之心‘等语。臣查禀内所列五条款目,皆系时事,既据弥封呈请代奏,不敢壅于上闻。兹将封策原禀一并恭呈御览。“”况元礼上山东全抚宪代奏禀,为挟策入都,中途马毙,不得叩阙恭进,乞代转奏。钦惟我皇上临御大宝,求治若渴,不弃刍荛,多方容纳,惟恐言路阻塞。天下有志之士无不感激思奋,欲以自献。生家处江右,念切日边,斋沐祓濯,谨就时务切要者五事:一日足兵;二曰理财;三日靖洋,抄附乾隆五十八年上广东长总督海盗条议;四日除弊要得情法之平;五曰善后当图久远之计。即此五者汇成一策,敬谨缮写装潢。本拟驰赴都门叩阙恭进,奈事有相左,遇不从心。以三月十五日在王家营雇车起,早行至红花埠遇雨泥泞,边马倒毙一头。次日至李家庄辕马又毙。三马毙二,原车不能前进。一路短盘,至济资斧告罄,进退维谷。窃念生所言者,均属关系国家现在切要之图,自嘉庆四年蒙皇上广开言路以来,七年之内曾无一人言及。若以马毙之故辄废半途,无由上达天听,在生固不足惜,诚恐上辜圣主天恩破格求言之典,而薄天下之无入耳。山东接壤畿辅,大人体国公忠,是敢特叩崇阶,恳乞代为转奏。生谨当待罪宪辕,恭候皇上命下,不胜战栗之至。“原策甚长未录。
州县中差役之扰乡民,其术百端。同年程次坡御史条陈川省积弊,有“贼开花”等名目。言民间遇有窃案,呈报之后,差役将被窃邻近之家资财殷实而无顶带者,扳出指为窝户,拘押索钱。每报一案,牵连数家,名曰“贼开花”。乡曲无知,惧干法网,出钱七八千至十数千不等。胥役欲壑既盈,始释之,谓之“洗贼名”。一家被贼,即数家受累,如此数次,殷实者亦空矣。有鲁典史者刻一联榜于堂,联云:“若要子孙能结果,除非贼案不开花。”此川省之弊蠹,正恐不独川省为然也。地方大吏安得尽天下蠹役一一而知之,在能使亲民者极力整剔而已,亲民者又安得尽一县蠹役一一而除之,在能使作奸者有所忌惮而已。上能整剔,下有忌惮,其弊久而自除。吾愿凡膺民社之责者,人人如鲁典史之存心则善矣。典史忘其名。
程御史摺又云:川省吏治日趋严酷,州县多造非刑,有绷杆、钩杆、站笼等名,此类当与吾乡鹦哥架、美人妆相等。地方官待胥役则付之宽典,治愚民则绳以峻法,几何不轻重倒置耶?古来“贪”、“酷”二字连缀而言,贪则鲜有不酷,酷则鲜有不贪者,盖酷正所以济其贪也。作法于凉,古人深戒。
有人持手卷一轴求售者,白绫行书,为明主事杨眉伯自书旧劾太监题本一件。
云:署管街道工部营缮清吏司主事杨所修题为内员擅殴部官微臣因公受辱乞赐乾断以申体统事。窃照朝廷设官分职,各有职掌,孰敢紊而孰敢拒者。职奉部札署管街道,兢业自持,每以蚊负是惧。恭照五月初三日夏至,至驾大祭地于方泽,凡经徭处所一切排棚、接檐、幌杆例应拆去,以肃观瞻,业已行令各坊拆卸去后,又于本月二十日,该司礼监掌印太监褚宪章差内使秦、陈二员同会极门李旗尉到职公署,传将一应幌杆、非棚、接檐务要尽行拆卸等因,奉此,遵又檄行各坊。
尤恐奉行不力,职亲赴地方,公同拆卸。即出严示,如有下役需索户人分文者,许即喊禀,以凭究赃,题参正罪,张挂通衢晓谕。外臣见都会之下,居处鳞集,非公侯贵戚即绅土内臣,凡遇郊祀经徭处所、一应排接等项,依限拆卸,并无抗违,所以遵朝廷之功令也。乃有方泽坛泰折街牌坊对面侵占官街,高架脊棚一座,用黄纸大书“司设监堆设上用钱粮公署”字样。臣诣视之,并无上用钱粮,实开张烧酒杂货店也。及再讯系何人户,突有内官一员挺身出,辱问系何官,乃称司设监管理官陆永受也。其棚实系圣驾往回迎面御览之处,万一上问,咎将谁诿,职宛言相劝,仍责开铺户赵二立行拆卸。今本月二十六日本部尚书刘遵宪、侍郎李觉斯、营缮司郎中夏士誉、都水司郎中韩友范、监督郎中何敦伯、监督员外侯效忠、太常寺少卿提乔、署工科印务左给事中尹洗、巡视城工工科给事中李如璧、巡视厂库四川道监察御史叶初春、内官监总理工程太监苏我民等公阅方泽坛工。
而陆永受统内官十余员,并党恶王识货等,怀拆卸脊棚之恨,率领多人,攒臣詈殴,扯碎公服,将跟随皂役乱行毒打。又捉班役董科,在于祭坛禁地擅行重责二十二板,几毙,现锁羁铺。即众臣对面莫敢谁何。臣思拆卸一事,原所以净街道、肃观瞻而光大典也。内臣陆永受等不遵功令即行拆卸,反蔑祖制,詈殴部官,敢于祭坛重地擅自行刑,事出异变。夫臣子气节,祖宗将万年以培养之,皇上将百计以振育之,安忍挫辱之至于此极也。其原棚所贴黄纸并本官陆永受亲书职名不敢擅进御览,除送司理监照验外,伏乞勃下该衙门,将陆永受等及党恶王识货等一并严提究治施行。缘系内员擅殴部官,微臣因公受辱,乞赐乾断,以申体统事。
谨题请旨。五月初二日,奉圣旨:“陆永受等、王识货等著司理监问明具奏。”
该司理监典簿何景立覆,奉圣旨:“典理街道宜清,陆永受擅行辱官责役,殊属不谙,著降三级,打二十,照旧。王识货等著释放。徐之麟等姑免究,该衙门知道。”祟祯十五年八月日,偶自公无事,忆及长安往迹,不觉怆然书之,用志圣恩之难忘也(杨印所修,眉伯甫)。
胜朝阉寺肆无忌惮,于此可见。
[book_title]●卷三
跳神,满洲之大礼也。无论富贵士宦,其内室必供奉神牌,只一木版,无字。
亦有用木龛者,室之中西壁一龛,北壁一龛。凡室南向、北向,以西方为上;东向、西向,则以南方为上。龛设于南,龛下有悬帘帏者,俱以黄云缎为之。有不以帘帏者。北龛上设一椅,椅下有木五,形若木主之座。西龛上设一杌,杌下有木三。春秋择日致祭,谓之跳神。其木则香盘也。祭时,以香末洒于木上燃之。
所跳之神,人多莫知,遂相以为祭祖。尝与嵩观察龄、伊孝廉克善详言之。南方人初入其室,室南向者多以北壁为正龛,西为旁龛;东向则以西壁为正龛,南为旁龛。不知所谓旁龛,正其极尊之处。始悟《礼》所谓以西方为上,南方为上,与此正合。极尊处所奉之神,首为观世音菩萨,次为伏魔大帝,次为土地。是以用香盘三也。相传太祖在关外时,请神像于明,明与以土地神。识者知明为自献土地之兆,故神职虽卑,受而祀之。再请,又与以观音、伏魔画像。伏魔呵护我朝,灵异极多,国初称为“关玛法”。“玛法”者,国语谓祖之称也。中壁所设,一为国朝朱果发祥仙女,一为明万历帝之太后,关东旧语称为“万历妈妈”。盖其时明兵正盛,我祖议和,朝臣执不肯行,独太后坚意许可,为感而祀之,国家仁厚之心亦云极矣。余则本家之祖也。其礼,前期斋戒。祭用豕,必择其毛纯黑无一杂色者。及期未明,以豕置于神前。主祭者捧酒尊而祝之,毕,以酒浇入豕耳,豕动则吉。若豕不动,则复叩祝,曰:齐盛不洁与,斋戒不虔与,或将有不吉,或牲毛未纯与。下至细事一一默祝,以牲动为限,盖所因为何,祝至何语而牲动矣。其牲即于神前割之,烹之。煮豕既熟,按豕之首、尾、肩、胁、肺、心排列于俎,各取少许,切为钉,置大铜碗中,名“阿吗尊肉”,供之,行三跪、三献礼。主祭者前,次以行辈排列,妇女后之,免冠叩首有声。礼毕,即神前尝所供阿吗尊肉,盖受胙意也。至晚,复献牲如晨礼,撤灯而祭,其肉名“避灯肉”。
其礼,祭神之肉不得出门,其骨与狗。狗所余骨,则夜中密弃之街,看街者即为埋之,亦有焚为灰而埋者。惟避灯肉则以送亲友云。旧礼,舍外一见祭室灶烟起,不论相识与否,群至贺,席地坐,以刀割肉自食。后渐以主人力不足供众,遂择请亲友食肉矣。其日,炕上铺以油纸,客围坐,主家仆片肉于锡盘飨客,亦设白酒。是日则谓吃肉,吃片肉也。次日则谓吃小肉饭,肉丝冒以汤也。其所谓阿吗尊肉,初不以食客,意谓此不可令客食也,然亦有与客食者。盖主家人多,当其自尝尚不足,故不能食客。若主家人少,自尝有余,又恐弃之,故以食客。初非秘不与客也。客食毕不谢,唯初见时道贺而已。客去,主人亦不送。又主屋院中左方立一神杆,杆长丈许。杆上有锡斗,形如浅碗。祭之次日献牲,祭于杆前,谓之祭天。旧有祝文,首句云“阿布开端机”。国语“阿布开”,天也:“端机”,听也。谓曰天听著。下文为“某某设祭”云云。今多不用祝文,唯主祭者默自口祝而已。又觉其文首句词气阔大,其祝时多亦不用此,首句但言“某某今择于某月日献牲设祭”。是祭也,男子皆免冠拜,妇人则不与。其锡斗中切猪肠及肺肚生置其中,用以饲乌。盖我祖为明兵追至,匿于野,群乌覆之。追者以为乌止处必无人,用是得脱,故祭神时必饲之。每一置食,乌及鹊必即来共食,鹰从未敢下,是一奇也。锡斗之上、杆梢之下,以猪之喉骨横衔之。至再祭时,则以新易旧而火之。祭之第三日换锁,换锁者,换童男女脖上所带之旧锁也。其锁以线为之。旧礼,生人后乞线于亲戚家为之作锁。今不复乞线,但自买线为之。线用蓝、白二色,亦有用红、黄者,聚为粗线作圈。线头合处结一疙疸,结处翦小绸三块缝其上。旧例,上次祭时所带,必至下次祭时始换之。今多只带三日即取而藏之,下次祭时再带之以俟换。其换锁之仪,用箭一枝,搭扣处系以细麻及新锁。
院中神杆旁别置小杆,杆上扎柳枝一束,柳上翦白纸作垂绥二以系之。神座木版前有一钉,用黄绒绳一条,其绳极长,一端挂于钉上,一端牵于门外,系之柳枝上。令带锁者群聚围座一处。主祭者持箭,以麻缕新锁绕于香烟上,然后取一细缕搏于带锁者之怀。置已遍,复绕于烟,每绕一度,怀麻缕一度。如是者三,然后换新锁。其旧锁即系于所牵之黄绳上。自国初以来,所易者均在,若有以午久朽坏者,始取而焚之。神座前,平时每挂一黄布袋,即用以贮黄绳者也。当祭时开袋取绳,祭毕仍贮之悬于神前。其带锁,男子至受室、女子至于归后始止。每换锁时,有祭品一席,撤供即置于带锁者围座处,群争攫而食之。其未受室、于归者,虽年二十余,亦行此礼,亦与群儿攫食,盖受福之意也。
满洲跳神,有一等人专习跳舞、讽诵祝文者,名曰“萨吗”(亦满洲人)。
跳神之家先期具简邀之。及至,摘帽向主家神座前叩首。主家设供,献黑豕毕,萨吗乃头戴神帽,身系腰铃,手击皮鼓,即太平鼓,摇首摆腰,跳舞击鼓,铃声、鼓声一时俱起。鼓每抑扬击之,三击为一节,其节似街上童儿之戏者。萨吗诵祝文,旋诵旋跳。其三位神座前,文之首句曰“伊兰梭林端机”,译言三位听著也。
五位前,文之首句曰“孙扎梭林端机”,译言五位听著也。下文乃“某某今择某某吉日”云云。其鼓别有手鼓、架鼓,俱系主家自击,紧缓一以萨吗鼓声为应。
萨吗诵祝至紧处,则若颠若狂,若以为神之将来也。诵愈疾,跳愈甚,铃鼓愈急,众鼓轰然矣。少顷,祝将毕,萨吗复若昏若醉,若神之已至,凭其体也,却行作后仆状,主家预设椅,对神置,扶萨吗坐于椅,复作闭气状。主人于时叩神前,持杯酒灌豕耳,豕挣跃作声,主家乃阖族喜曰:“神圣领受矣。”乃密为萨吗去鼓、脱帽、解铃,不令铃鼓少有响声。萨吗良久乃苏开目,则闯然作惊状,以为己之对神坐之无礼也,急叩谢神,徐起,贺主家。礼毕,众乃受福。萨吗即古之巫祝也。其跳舞即婆娑乐神之意。帽上插翎,盖即鹭羽、鹭之意也。必跳舞,故曰跳神。二十年前余尝见之。今祭神家罕有用萨吗跳祝者,但祭而已。此亦礼之省也。
汤山之东三家店有一破庙,外有碑卧焉。为赵子昂书,大楷,颇近颜鲁公。
宝五峰冠军奎手拓数字,惜无人护持也。
木兰为较猎之所,又谓之哨。哨者,哨鹿也。哨鹿者著鹿皮,衣鹿角冠,夜半于旷山中吹哨作牡鹿声,则牝鹿衔芝以哺之。盖鹿性淫,一牡能交百牝,必至于死,死则牝鹿衔芝草以生之,故哨之以取其芝也。每秋驾临,以行秋猕之典。
其中有地名半截塔,有一塔倾圮已久,内有字曰“敬德监造”,乃元时物也。五峰言半截塔之北,有地忘其名,有一墓,前有二小石,皆作成房室之状。其左者,上一小额曰“孝敬之墓”,以过路未将拓出。右者,门半开,露半身小儿。
大觉寺在圆明园西,金之清水院也,今犹擅泉竹之胜。斌笠耕太仆尝游憩焉。
次日晨起,欲穷附近山水因至。山有二栈,其山甚高。山顶有玉皇庙,惟一老内监卢姓养静其中,每日下山樵汲自给。山有洞,洞口石明净若有人常摩挲者。又至城子山,山上皆砖砌,若城。山顶有真武殿一间,其门内尘封,乃返。告之方丈慧彻,慧彻戒莫再往。问其故,告曰:“二栈之内监,颇有道行。前曾有女子至其旁挑之,诵经如故,久之不为动。女乃言曰:”本欲食汝,我乃洞中之蟒也,洞中之净石即我出入所致。汝修行颇坚,不能害。自后约为谈友,可乎?‘内监许诺。女出入必风,于是日至城中,有所见闻,归必以告。因言:“但不能进内城,正阳门有关圣守之,各门皆有神。惟外城可至耳。’此处有蟒妖,不可轻至也。”
城子山之麓地名水塔寺,有园一区,本傅东山部郎园也,同年英竹泉少寇瑞得之。园固有池,竹泉芟刈古柳而广大之。后归于霄叟相国师,师乃修葺名之。
京城贡院内有一白蛇,出则不利于考官。十八房,惟第三房屋舍孙辰东没于其中,孙盖非考终命者,同考官多不肯居是屋,或于亲友同为房考者约共一室,此屋遂空。戊寅乡试,杨编修希铨与某以此舍为会食之所。一日甫晚餐,屋墙忽倾倒,如人力推者然,惧而出,不敢食于此,而家人及乡厨(场中谓乡官厨为乡厨)。遂以为厕。一日有青蛇一自户下出,了不畏人。众趋视,则更有大白蛇一,巨如茶盂,长六七尺,蟠于舍中,昂首视人,群惧而奔。不数日,同考广东崔舍人槐没于闱中,贵州某病亦几危。此蛇不知是何怪也?更有青蛇,则又不仅一白蛇矣。
孙没于第三房,后颇为厉,拆而改葺,亦复未安。自其子河间太守宪绪释褐后,稍稍安静。某科宪绪以充同考官,众留此屋与之。孙己携香楮入闱,至舍设奠,哭而祝之。此舍由此稍安。己巳会试,同年邵编修葆钟充同考,不知此舍为孙之屋也,居之。试事毕,亦无他异。揭晓前一日,同人有贺之者,询得其由,是夕寒热大作。填榜时竟不能升堂出闱,半月而没。甲戌春闱,孙少兰侍御入闱最后,惟余此舍。少兰乃约与余同居,问之,辛未同考已无人敢居者。此舍由此遂废。今复有崔舍人之事,又将废一屋舍矣。
都中天主堂有四:一日西堂,久毁于火,其在蚕池口者曰北堂,在东堂子胡同曰东堂,在宣武门内东城根者曰南堂。南堂内有郎士宁线法画二张,张于厅事东、西壁,高大一如其壁。立西壁下,闭一目以觑东壁,则曲房洞敞,珠帘尽卷。
南窗半启,日光在地。牙签玉轴,森然满架。有多宝阁焉,古玩纷陈,陆离高下。
北偏设高几,几上有瓶,插孔雀羽于中,灿然羽扇。日光所及,扇影、瓶影、几影不爽毫发。壁上所张字幅篆联,一一陈列。穿房而东,有大院落。北首长廊连属,列柱如排,石砌一律光润。又东则隐然有屋焉,屏门犹未启也。低首视曲房外,二犬方戏于地矣。再立东壁下,以觑西壁,又见外堂三间。堂之南窗日掩映,三鼎列置三几,金色迷离,堂柱上悬大镜三。其堂北墙树以扇,东西两案,案铺红锦,一置自鸣钟,一置仪器,案之间设两椅。柱上有灯盘,四银烛矗其上。
仰视承尘,雕木作花,中凸如蕊,下垂若倒置状。俯视其地,光明如镜,方砖一一可数。砖之中路,白色一条,则以白石者。由堂而内寝室,两重门户,帘栊然深静。室内几案遥而望之饬如也,可以入矣。即之,则犹然壁也。线法古无之,而其精乃如此,惜古人未之见也,特记之。
尺五庄在南西门外里许,都人士夏日游玩之所也。有亭沼荷池、竹林花圃,可借以酌酒娱宾。其西北为柏家花园,有长河可以泛舟,有高楼可以远眺,茂林修竹,曲榭亭台,都中一胜境也。尺五庄乃其附庸耳。其初俱为王氏之园,继为果亲王府所有,后乃归之柏氏。柏氏不恤其村人,嘉庆六年大水,近园饥民竞相蹂躏,高楼则拆毁之,大木则斧戕之,林竹池荷鞠为茂草。柏氏不能有,乃鬻于明氏,尺五庄则分鬻于多氏。明太守者,丰于财,乃购料庀材,欲复其旧而更壮之。费资万余,材甫粗备,未及修而没。其家乃转售其材于匠氏半,造者亦毁而售其材,荒烟蔓草中,但余一片长河而已。尺五庄亦转为特廉访所有。廉访名特通阿,初守河南之汝宁,氵存擢为陕西廉访。廉访之购斯庄也,将以娱老。未几卒,公子乃于此地营窀穸焉。转眼沧桑,可胜感叹。庄外余一亭,沿河构屋数间,周曲设以苇篱,有售酒食者,以供游人饮歇。城市庄严,到此饶有野趣,都人称“小有余坊”焉。
余少读《书经》“荡荡怀山襄陵,浩浩滔天”,及十余岁稍解文意,以为黄河虽大,焉能怀襄山陵,以至滔天也,当系史臣故甚其词耳。后督学中州,按部陕州罢,亲至三门以观禹功。山距城三十里。此三十里两面皆山,中夹一河,宽可数十丈,氵朋腾澎湃。至三十里将尽之处,忽有一山如堵墙横截其中。禹将此山凿三洞,如城门而大,中为神门,右为人门,左为鬼门。河乃由其中奔流而下。
当未凿门之先,河流如入囊中,不得出,所谓“激而行之可使在山”,势不得不漫左右两山而下。水自山而下,欲其不“浩浩滔天”不能也。今神门船不敢过,人门亦不可进,盖门旁有矶,稍不得法,则船必触矶而败,往来者惟鬼门耳。第当其时禹如何而凿,此其所以为神功也。立三门山上遥望之,可里许中流有一大石如柱,河水奔激,势甚猛悍,至此触石柱分流而下,其势稍杀。此即所谓砥柱也。又东则至孟津矣。孟津以上有山夹河,势不得逞,是以亘占无溃决之患。下此则不可言矣。
河南少林寺后殿西壁前设供桌,供一石,高几二尺强,上下宽五七寸不等。
石面似平,凸凹实不平也。石质似净,黄黑实不净也。即之,一粗石了无异处。
向之后退至五六尺外,渐有人形;至丈余,则俨然一活达摩坐镜中矣,谛视,腮边短髭若有动意,与世所画无纤毫差,盖传者实真像也。寺僧言乾隆三十六年驾幸嵩山,欲观祖师面壁石。石在少室山洞中,故浮置之者因请以呈览焉。精气所存,终古不减。此余所亲见者。
由陕州至三门,循山边而过,中有一段,差役、舆夫齐声呐喊而疾趋。盖山上时有人抛石,实则无一人也。不喊则必被击,大喊则少停。余过此回首视之,石复缓缓由山飞下,如有人抛之者。抛石积河边,日积月累当亦成小山,而河边固无多石也。此理殊不可解。
少读《左传》,于秦之孟明颇重其人,重其能奋志终取晋邑也。后人亦未有议之者。当其出师时,蹇叔哭送其子,谓晋人御师必于骰,果败于ゾ,何其智不蹇叔若也,殊为之惜。后考ゾ有二,东ゾ在今永宁北六十里,西崤在今陕州,其中相距三十五里。或谓故道今峡石驿是。余亲至其地,询知古道在张茅,去峡石五里。因策骑至张茅,见山川险,望之生畏。盖王莽以其地险,乃开今峡石之道。今峡石之路犹不能并轨而驱,则当日ゾ、函之险阻可想而知。晋自灭虢,据ゾ、函之固,有桃林之塞,以拒秦人之东,顾秦安能越此而东逞哉?于此乃知孟明非将才矣。为大将者,必知天时,必明地利。盂明竟昧昧以致匹马只轮不返,其为擒囚也,固宜。况由秦而东渡河,以道计之,当过虢之桑田(今阑乡),入桃林塞(今灵宝),越下阳(今陕州)、虢璋(今渑池。)周墙人(今新安),越王城(今河南府),历滑国(今偃师)、巩(今巩县)、成皋(今泛水)郐、(今密县),又西而后入郑(今新郑)。孤军深入,兵家所忌。无论其必不可得,即使得郑,将谁属哉?不得已灭滑而还,终亦为晋有,不能自守,此一定之理也。
似不应愦愦至此。盖缪公之纳晋公,久欲图其割地,藉以为东图耳。迨晋诸臣不与,乃欲乘其丧不及备以掩而通东出之,谋为异日东辙计也。观其自华阴出关,经历二崤,绕周之に辕(今巩县)、伊阙(今嵩县),而后至今河南之偃师,行嵌岩深谷中二千余里,被弦高破其机关,乃灭滑还,其计原有在也。不料晋诸臣皆奸雄,早已窥破,岂肯令其越崤、函以东一步耶。是以虽败而缪公不肯罪之。
此行盖非孟明之得已也。然欲行险侥幸,罪亦无辞耳。读书论世,其时、其地、其事不了了于胸中,未可轻易雌黄也。
山西平陆县,春秋虞国也。河南陕州,春秋虢国也。今陕州至平陆不过五里,由大阳渡渡河而行,虽迂道亦不至十里,山西到陕非由平陆不得达。自春秋至今二千余年,此道不易。晋欲取虢,舍虞即无由通。借之道以灭虢,归不灭虞,是终不能有虢也。此理不论何人亦当明之,而虞公竟宴然自安。千古愚人,莫虞公若矣。
嘉庆戊辰九月二十二日,行抵华阴县。将欲游华,细雨不辍,虔心默祝,早饭罢,忽然开朗。县尹遣人告曰:“天助游兴,少俟路出,可先至玉泉院。明晨入山,当具匹帛、布履、山舆以待。”及晡时,与小鹤同年乘马出郭,对岳前行。
危峰插天,秋树红黄相间,日光射影,如画里行也。过古云台,庙宇宏壮,惜倾圮已甚。又转而过十方院,绿竹夹径,清泉细流,其声琅琅然,则至玉泉院也。
泉自山岭而下,清澈毛发,饮数瓯,味甘洌沁入心脾。院有亭,亭下大石镌“山孙”二字,人因称曰山孙亭,字方二尺余,体似隶,笔法苍古,不知何时书也。
有石洞卑而狭,传内藏希夷遗骨。上有小碑,署“希夷遗冢”四字。有石屋,内塑希夷睡像。联为蒋爰亭侍郎撰,云:“住常寂光,八百年恍如一日。开大法眼,三千界妙入微尘。”额则侍郎先德霁园侍郎书也。有石船,传是希夷卧处,船上楼房倾圮矣。院中有大石,刻大字数行,一云“五岳当先”,一云“五岳朝天”,一云“三峰插秀”,一云“蓬莱仙景”。字法颇端凝,皆万历年人书。有一院,颜曰“小有洞天”。堂上塑历来入华登仙者,中一座像稍大,则老子也。四围列座五十六,有戴笠者,有双髻者,有老者、少者,有宫人,有公主。每座后皆木牌,书仙之姓氏、出身及飞升脱化颠末。又有堂五间,旁有回廊,廊之中有曲房粮储,素观察讷为女公子崇兰坡同年绶夫人游院而造者也。道人出迎客,吐属殊雅,急欲知华山景状,先令述之,宛然如已经历矣。二十三日,天明即朝食。县尹已具匹帛及山舆至,遂易布履,曳袍裙,四人辇山舆(俗名爬山虎)。民壮二,左右掖,纤夫二,前曳而行,道人随焉。经张超谷,绕河而进,河声活活。山石丛立如戟,行其上,数折至三里龛,山中有小庵,即龛也,言行已三里矣。过王猛台,有擘窠字三镌于石壁。遥望岳路,惴惴然如不属。前进尽台,则地脉与岳连,而其山固独成一峰,绝不相与也。又进为五里关,关前大石上镌“金天初地”
大字四,旁小字无算。石粗年久,茫不能辨。过此,一山壁立,中划数丈,宽尺许。道人告曰:“此希夷峡也。闻峡中有路上通,其下有二洞,阔腹舍口,其旁旧有希夷庙,今亡矣。”又里许,为小上方、大上方,皆于石壁凿小窠,仅容趾,旧时有铁锁可攀而上。山半有洞,洞前有台,非人迹所到矣。对上方者为毛女峰,山巅有毛女洞。再进而山腰有台,有洞。道士指云:“旧有女乘白鹿飞升,为白鹿岩也。”历十八盘,舆不能进,以匹帛系腰旋螺曳而前。古树青葱,远连天碧,道人曰:“是青柯坪矣。”心旌摇摇,小坐乃定,遂作上山计。越二里许,乃回心岭,有回心石二,一为伺仙书;其一字绝大,而“回”作“迥”,则不知谁何书也。石壁大刻“孝子回头”及“当思父母”字。又一壁大书“英雄进步”四字。
壁之上镌有诗云:“削出芙蓉峻且深,世人到此怯登临。峰名落雁留边雁,石号回心倦客心。玉女池中云漠漠,老君洞外柏森森。烟霞满目仙踪渺,惟有黄莺托好音。”盖国初人作。又前而陟,壁插天,铁锁垂若长绳,则所谓千尺幢也。将欲援而登,忽冷雨密飞,冻云四布,山峰,黯然五色,向闻瀑布,仅于云隙窥见片白。于是游兴嗒然,慨叹而已。急下,山石磴如沐油,大风作箫声,木叶乱下,寒气逼人毛发。道人曰:“岁逢闰九月下旬,即往时十月之杪,土人当此时相戒不行。即使今日晴明,固亦不得至莲花峰也,将何宿焉?岂非山灵之默佑星节乎。”遂与道人别。舆而归,夜柝已相属于道矣。道人娄姓,乡人呼娄师。
谢芗泉仪部曾作《登太华记》,视明李攀龙所作为详。然于入山之前路犹略,且以上方有希夷峡,叙述舛错,故为详记补之。
蒲州文昌阁三层,内皆砖级盘旋而上,如登塔者。戊辰九月,过寺坡底(寺即普救寺也),登其顶,面中条山,横瞰黄河长沙如练。秋气暮澄,遥望白云若烟笼寒水,则太华矣。可称西道胜境。阁曰桂籍阁,四围嵌小碑,刻明历朝武科第,自洪武丁卯科起,盖亦武榜之雁塔也。阁之三层祀梓潼帝君王父母,中祀帝君父母,下祀帝之妃及圣女、圣子、圣孙,俱有像。像前立木主,俱有封号。中层木主书曰“圣父显应慈佑仁裕令德王太元初帝储真延庆天尊”,“圣母昭德积庆慈懿恭惠妃嗣祥储庆元君”。其上下封号惜皆不记忆。阁创何时,亦未及细考。
《蒲州府志》云:“明成化中,建州人杨瞻初欲卜藏室于此。术者言:”此为蒲中风水第一,主科甲仕宦。‘瞻曰:“吾家何以当此,愿公之。’州人因建阁其上”云云。阁中碑像俱未之载。据言阁建于成化。今碑刻洪武丁卯以来科第,岂成化以后追记耶?
普救寺与文昌阁隔坡。《志》云:“寺有搴堵波,合砖成之。于地击石,有声若吠蛤。”过其地因观焉。寺甚古而不宏阔。《志》所谓明初并广化、旌勋、藏海、乾明四寺入焉者,盖皆倾圮无有矣。寺外西偏有浮屠高十三层,当即《西厢记》所云“日午当天塔影圆”也。塔前丈余地有微凹,塔后亦然,盖瓦石击久所致。试以石击凹处,有声出塔中,如巨蛙。土人不知空谷之应响也,遂以为塔中有大虾蟆精矣。然击前地则声在塔底,击后地则声在塔顶,前后上下所应不同,理未可解。寺建于隋代,塔修于明嘉靖十三年。塔上有宋刻《陀罗尼经》,盖宋时亦重修之。小儿辈欲闻虾蟆声,日以瓦石击塔,经字漫漶矣。按《志》云:“寺唐时名西永清院。五代汉遣郭威讨李守贞于河中,周岁城未下,威召院憎问之,对曰:”将军发善心,城即克矣。‘威折箭为誓。翌日果破,乃不戮一人。
因改院曰普救。“是普救之名五代始有。《西厢记》作于金章宗时董解元,故称普救。何以元稹作《会真记》已有普救之名。
夷齐庙在首阳山,《水经注》所谓雷首山,一日独头山。山南有古冢,陵柏蔚然,攒茂丘阜,俗谓之夷齐墓。其水西流,亦曰雷水。《晋书地志》:“雷首山,伯夷、叔齐隐其阳,所谓首阳山。”《太平寰宇记》云:“首阳即雷首之南阜。”余至河东,问其山去官道不远,因往谒。蹊径荒僻,庙宇朴古,惟一道士守焉,瘠而且老,面有菜色。殿中二像皆枯槁形。左廊壁间一石镌昌黎《伯夷颂》,为皇统己巳上党赵汉卿书,字用柳家法。右立一石,隶书,两面刻,乃开元十三年梁卿书,字法在《御史台精舍铭》上。前堂数碑,惟一大篆书可观,盖学李阳冰者。殿西大冢二,中立一石,大字草书“首阳山古贤人之墓”,字法古峭,石皮皆剥落,不知为何代书。字之空处镌篆字数行,乃明嘉靖间人,盖后人所记耳。墓之对面有一碑,黄庭坚书,文勋篆额,山谷此书绝佳。以僻远无人到,碑亦鲜拓者,故唐、宋碑石皆完好无剥蚀之病。然亦幸其无人知,为能完洁也。按《蒲州府志》载有颜鲁公碑,丁约立石,惜匆遽未得遍审。若昌黎《颂》则书于皇统己巳;为金熙宗之十四年,当宋高宗之绍兴十九年;《志》乃以为唐碑,则误矣。
索伦(索音近蓑)风气刚劲,故兵以索伦为强。其出师归,有愿留京者听之,月给粮银四两。然此中不尽索伦也,有达呼尔在焉。达呼尔者,本居黑龙江之地,自为一部落,与索伦杂处,其习俗极鄙。其行辈有得官者,则以叔视之,不必一族也,官进一阶,则以叔祖视,受者亦居然叔、居然祖也。及平日以叔以祖事人者一朝得官,官且同等,则称之以兄弟焉。级若或过之,则向之所事以叔、所事以祖者,即反其礼以待之。有不然者,则相戾矣。此达呼尔之习也。不知者通目之曰索伦。
黑津乃“徽钦”二字讹音也,在三姓东三千里外散处,至东海边。以鱼为生,即以鱼皮为衣,故曰“鱼皮笪子”,或谓“黑津笪子”,或谓“徽钦笪子”,名异而实同也。所食之鱼曰达布哈鱼,牙最利,食小鱼,类内地之乌鱼。或以为乾,或以为面,亦不一品。烹熟先以大碗而入,则人知其有亲也。食时狗蹲于左右,骨出即以饲狗。狗有时急欲食,则攫于其口边。其人爱蟒衣,悬而不着。得蟒衣则张于所居,多者以为富。其水曰戊子江,盖海汊也。冬时水冻,坐扒犁驾狗而行。或五、或七、或十一、或十三,日行可六七百里。前狗之领而行者曰狗头,狗头一可直银四五十两。盖行时狗头前行,知有虎豹则回,其知也以闻气而知也,人视以为备,故贵之。余内弟左子恕宜任伯都讷巡检,知之最详,为余言之。
沟民者杂处于黑津之中,非黑津有别种也,盖皆汉民掘人参者及内地逋逃者。
其中有老大哥为之长,群听令焉。老大哥者,不计齿,其人公正,为众所服,则众奉而尊之。条教严明,众不敢犯。其刑有四。有斗杀者,大哥号于众,宰牛设酒生祭之,问其人死所,愿水,则以大石系而投之海;愿火,则围木致其人于中而焚之;愿坐签子,则攀杨枝削其梢,插其人谷道中而撒之,杨枝上挑,人之肠出矣;愿埋,则穴土而坑之。以是无敢轻犯法者。
三姓中有民觉罗。国初之黑津秀而黠者来投,因编入旗。其人以国家有民公之封,自以为宋后,因自名为民觉罗。
吉林多雨,盖其地多山,重岚酿湿,密雾蒸阴,晴暄和朗之天,岁不得多见也。伯都讷多风,常以三四月起,大木拔折,屋瓦飞空,砰轰若千军万马之奔,汹涌若拔地掀天之浪,令人神慑心悸,四月以后则止。三姓多雪,雪时无花无片,如四两、半斤之絮团漫天而降,深及丈或七八尺常事也。故其地谚曰:“吉林雨,三姓雪,伯都讷风。”
宁古塔与高丽以江为界,曰高丽江。其江半黑半清,近高丽者水黑,近宁古塔者则清,水色两分,盖天之所以界内外也。江边采薪者每见必相詈,隔水而诅,习为风气。此理殊不解。
吉林等处皆土城,无雉堞。左子恕任伯都讷巡司,于乡村近围场处,每晨起常见对面城郭鲜明,女墙排列,楼阁烟村互相掩映,城上行人往来,或骑而过,或倚而望,居然蜃楼海市,一大观也。彼地人不识女墙,竟有不知其为城郭者。
初见时觉相距不过三四里许,急令人踪迹之,出三十里仍无所见。每见必以清晨,日出则灭。土人谓之现城,盖凡有城郭人民之地,精气所结,时或现形。如洪泽湖边人犹见泗州城郭楼台,即其证也。是地旧去黄龙府不远,或辽、金旧有州县欤。
叶尔羌,西域一大都会也。其办事大臣公署,即小和卓木之花园。有大池,水池中造八面亭,有长桥,高下曲直,可达亭前。居室临水,有艇子舣于水旁,开门即可泛舟。其地恒燠,夹水长堤,花木若春,垂杨两岸,掩映水碧,西域无杨,惟此园独有。居其中恍如西湖上游也。办事大臣向多三年更易。有福公勒洪阿任此,集唐诗“白首即今行万里”、“皇恩只许住三年”二语为联,属徐星伯同年为之书。
徐星伯言福公喜为诗,曾任伊犁索伦营领队大臣。伊犁西南边外有特穆尔图淖尔,旁多古翁仲。福公巡边至其处,作诗云“斜阳寄语双翁仲,不是前朝旧鼓笳”,殊清致可喜。《居易录》云:“陈给事说过喀鲁三百里喀尔喀、车臣部落界,即南望北斗矣。”余尝以问同年那太仆偶堂(丹珠前任内阁学士),言此说未确,至彼地望斗,觉七星相距空处较都中所见加宽耳。同年宝献山相国兴云:“此地高之故也。地高去天觉近,故望星之空处觉宽。”宝时自吐鲁番来,因言彼地望月中影似加明晰,望天河中白气乃是小星。吐鲁番较京师高一百五十余里,去天较京师将近一度,塔尔巴哈台其地较京师高一百□□里,故望星如此。其说似可信。
《夏小正》曰“汉案户”,谓天河也。献山言吐鲁番于六月望河,乃当东厢屋脊,盖其地在天河之西也。其地每月朔即见月。
叶尔羌、和阗皆产玉,和阗为多,然入贡则由叶尔羌大臣奏进。其商、回之售卖,初无例禁。自乾隆四十三年高公朴请间年一次官为开采,于是定例,玉禁始严。凡私赴新疆偷贩玉石,即照《窃盗律》计赃论罪。又办事大臣期公成额、阿公扬阿等先后请于密尔岱及巴尔楚克地方各添设卡伦一处,以防回民私采及商民夹带之弊。又请将采剩河玉卖与兵丁,俾转售商民以沾微利。自是以后,玉器遂为无价宝矣。尝见双冠军构玉烟壶二枚,用白金一千八百两。又冷姓商携玉碗四口,径五寸,索直五千两。及己未春弛玉禁,其从前因贩玉获罪者俱核释。兵丁转售之例及密尔岱、巴尔楚克卡伦俱议裁。先是,叶尔羌奏进大玉,至是令即于所至之处弃之,因弃于乌沙克塔克台焉。惟商贩应税者于起票进关时,注明若干,每月造册移付嘉峪关税员查核。于是玉大贱。年余犹见前索价五千之四碗,只须八十两矣。
和阗产玉之地有五:曰玉陇哈什,曰哈喇哈什,曰桑谷树雅,曰哈琅圭,曰塔克。惟出玉陇哈什、哈喇哈什二河中者美。其水皆出南山,东西夹和阗城而下。
和阗,古于阗,《汉书》所谓“于阗在南山下,其河北流”是也。西曰哈喇哈什河,“哈什”译言玉,“哈喇”译言黑也,故玉色黯。东曰玉陇哈什河,“玉陇”
译言察视之辞(俗言瞧看),其玉尤佳。嘉庆间,充贡之地皆罢采,岁唯取玉于此河。其叶尔羌之玉则采于泽普勒善阿。采恒以秋分后为期,河水深才没腰,然常浑浊。秋分时祭以羊,以血沥于河,越数日水辄清,盖秋气澄而水清。彼人遂以为羊血神矣。至日,叶尔羌帮办莅采于河,设毡帐于河上视之。回人入河探以足,且探且行。试得之,则拾以出水,河上鸣金为号。一鸣金,官即记于册,按册以稽其所得。采半月乃罢,此所谓玉子也。近年产亦稀。回民应贡,出赀购以献矣。叶尔羌西南曰密尔岱者,其山绵亘,不知其终。其上产玉,凿之不竭,是曰玉山,山恒雪,欲采大器,回人必乘牦牛,挟大钉、巨绳以上。纳钉悬绳,然后凿玉。及将坠,系以巨绳徐徐而下,盖山峻,恐玉之卒然坠地裂也。今斧凿碎玉堆积,随时可以之抵雀矣。其玉色青,盖石之似玉者。《尔雅》云“西北之美者有昆仑墟之谬琳琅歼焉”,密尔岱是其地矣。记之可补《尔雅注》。
乌沙克塔克台所弃玉三,即密尔岱所产也。徐星伯同年行经其处,大者万斤,次者八千斤,又次者三千斤,共置一处。初覆以屋,年久屋圮,玉之面南者俱为风日所燥,剥落起皮。闻辇此大玉时,用马数百匹,回民不善御,前却不一,鞭棰交下,积沙盈尺,轴动辄胶,回民持大瓶灌油以脂之,日裁行数里。奇公奉额奏回民闻弃此玉,无不欢欣鼓舞,其喜可知也。
蒙古外藩王、贝勒及胡图克图死,皆遣官致祭,或赐奠。致祭者有祭文,星使行一跪三叩首礼。赐奠者,星使至,立莫三爵而已。然赐奠之礼隆于致祭也。
星使回有私觌,羊几头,马几匹,驼几只,或佐以银。星使反其银与驼,或取一二羊焉,或取一二马焉,如是而已。贫者犹不能也。嘉庆己巳土尔扈特汗死,遣子爵策侍卫楞往喀喇沙尔赐奠。汗之夫人,七额驸拉旺多尔济之侄女也。策侍卫至,夫人已往山中避热。其地有古庙,只三楹,汗之柩置于外廊之地,其简略如此。策奠毕回,夫人遣其官等数人馈以小哈哒一(哈哒者,薄绢也,红、黄二色,蒙古买以敬佛,为贵物焉。大者长丈余,小者数尺),小鸟枪一、元宝二。策受哈哒,反银物,仍以哈哒答之(受哈哒者必转答以哈哒)。其人固请留其枪,不获已,将留之,先取以观。其人乃曰:“枪门实有损,此地无能治者。”策固婉却之,乃还。某问其仪,具以告。某笑曰:“犹是小鸟枪也,昔以馈我,我不受。”
今为袭封,复持往伊犁献松将军,松将军又不受。一损缺无用物耳,乃为至宝,是则可悯也。
恰克图(读若去声),我国与俄罗斯交界之所,库伦大臣所辖也。库伦,土谢汗地,商民皆居毳帐,大臣衙门壁瓦则皆以木。交易即在恰噶尔,设监督焉,彼亦遣人于恰噶尔总其事。以我之茶叶、大黄、磁、线等物易彼之哦噔纟由、灰鼠、海龙等物。恰噶尔地最高,至其地如登岭。然俄罗斯地渐寝下,故其国气候恒燠若矣。我之货往,客商由张家口出票,至库伦换票,到彼缴票。库伦者,圈子之谓也(库读若平声)。今有喇嘛圈子,圈内皆喇嘛;买卖圈子,圈内皆买卖人。客货俱载以骆驼。俄罗斯人每以千里镜窥之,见若干驼即知所载若干物。商未至前四五日已了然,盖其镜已见于三四百里外矣。子爵策侍卫楞言之。
耐损,回俗大喜事也。凡未成丁者,十五岁以下,势前必小割一刀,名曰耐损。其礼,择日请阿畔(阿畔者,老师傅也)至其家为割之。亲友咸贺,有以礼物馈遗者。富家仍置酒馔,留贺者饮食。此礼不可解。李鼎和为余言之。李,临清人,言其乡回教俱如此,但不知惟临清一州行之,抑天下回教皆然也。当访之。
庚辰九月五日,徐星伯见过,出小铜佛示余,言乌鲁木齐所属之济木萨保惠城为唐北庭都护地,保惠城北五里有旧城基址,土人名曰破城,其地往往得古钱(皆开元钱)、铜器,而铜佛尤夥,大小不一。近时牟利者置窝棚于其地,掘而货之,然取之不竭。多余山侍郎庆归携铜佛数尊,皆新出土者。星伯乞其一,高约二寸,厚约二分,为韦陀状。下有座似莲花形,座有四孔,皆穿,下有圆柱,似冠上顶柱,盖用以安插者也。佛脑后有铜鼻一,直孔穿,盖用以备绾系也。又有一铜匕,长约七寸,绿坟起如粘翠,厚将及分,葱然可爱。皆唐物也。
同年徐星伯学使自伊犁归,携一小圆钱盒相示。大如拇,上镂银文绝细,远观俨若革麻子状,下有键,所以莞开阉者,上有钮,若洋表之环,辟之,盖之里色赭,底之里色银。其中有翠色小雀,红其首,罩以玻璃,如指南针,但雀之首西向。云为回子阿浑所佩者。回俗,每日以未以后五时向西礼拜,盖其祖国在西,故礼之,且以送日也。此物惟阿浑之最尊者方得佩之。盖出于藏地,即回疆亦少有,得之甚不易也。星伯过叶尔羌时,遇克什米尔部人货得之。其名曰“克辟勒拉默”,回之祖国曰默特。
西藏,古吐番也。其地不耕不耨,播时普洒其种。及苗高二三寸,青葱一片,则分陇拔而弃之,陇之存者仍青葱一片也。迨再长至四五寸,则腰割而弃之,存者再发,收可十倍,盖地气之壮也。其俗,人家门首屋脊上安一物,如人之势,以屋之大小为物之大小,未有无此物者。大招则大可数尺矣。女子每日必涂面如戏中铁勒奴,盖以喇嘛多,恐其见色不诚耳。鄂云浦中丞驻藏时,有一傅粉抹脂者,居然名妓也。身价甚高,招之不能即至。其名四字,人唤不清即以“仓场侍郎”呼之,盖其字音相近也。可为绝倒。
叶庶常桂云晋宁州当国初尚有科名,自城南天台山崩后,科名遂绝。后越六十年,始间有获第者。今乃稍盛;盖此山崩其半,自崩后山势向外。形家说地气六十年一转,今盖其转机也。风水之说其信然欤?
硇砂出库车。徐星伯云其山无名,在唐呼为大鹊山。其山极热,夜望之如列灯,取砂者春夏不敢近。虽极冷时,人去衣著一皮包,露两目,入洞凿之。然不过一两时即出,而皮包已焦,不能逾三时也。其砂著石上红色星星,取出者皆石块,每石十数斤,不过有砂一二厘许。携此者,用瓦罐盛石,密封其口。坛不可满,盖火气持重,满则热甚,砂走也。然受风亦走,受潮湿亦走。贾人携此,每行十数日,遇天气晴明无风时,揭其封以出火气。星伯过库车时,曾携数石密封之,及抵伊犁,则石皆化成黄粉,而砂已不见矣。故携此甚难,即其地亦不易得。
惟白色成块者不化,乃其下等也,然可以及远,内地所谓硇砂类即此耳。
镪水以真硇砂合五倍子水而成,可烂铜铁。星伯同年寓伊犁时,适有一旧铁香炉,戏取蜡油画一龙,题数字于上。置水中一宿,炉上铁销熔一二分,而煅油所画则凸起不动,龙与字高出,而其地光平如镜。携至京,观者以为刀法之平,非秦、汉以后人所能,断其为秦、汉器。可知鉴古者大率易欺也。
空青恒产于关外戈壁中(其地无水尽沙,所谓旱海也),惟粗石有之。沈县令仁树初官甘肃徽县及两当杂职,其地为蒙古年班入京孔道。一岁蒙古包过(蒙古所携物,俱以大皮贮为包),里下马家儿从(凡官差用里下之马,其家必以人从)。蒙古押包者前行,过一处下骑,见若蹲地者,见其手若释子之捻诀者,见若拾地上物涂目者。马家儿从后观之了然也,而不知所以。追及之,骑者去,视其地,无有物也。谛寻之,见沙中有小石剖为二,就审之,剖处皆有窝,有滴水贮窝中,意前骑者之涂目必是水也,亦醮而涂其目,水尽乃行。及夕问之,前下骑者莫肯告,复自言其涂目事,前骑者惊曰:“尔何来得此造化耶?”明日骑者行,从马者以其马归,无他异也。久之,里中有聚赌押宝者,此子至即见其盒中物,或青龙,或白虎,若置于前无障碍者,因大笑众人之皆盲也。众随之辄中,宝主患之。异日有出宝者,此子至,无不中。宝主因相约贿之,乞勿至,至亦勿言。于是衣服饮食不谋而裕如矣。一日众饮之,向其术,秘不言。又极饮之醉,苦询之,始具道其故。众共谋曰:“此子不死,此目不得除也。”因共杀之,遂成狱。沈备得其详。余忘其为两当为徽县矣,此子亦忘其名。可知空青不徒治目疾也。
徐星伯云乌鲁木齐开铅厂,工人掘地得一石,碎之水出。厂官闻之,急令往取水,已散地无余。天生异宝,每误弃于无知者之手,亦何可恨。西域贾人能识宝,以有鳖宝也。徐星伯之仆李保儿者,旧从广东观察朱尔赓额,在伊犁曾见其人,知其法。其法遇得鳖宝,与之约,相随十年或八年。其物大若豆,喜食血,亦与之约,每日食血若干厘,不及分也。约明,即以小刀划臂纳之臂中,自此即能识宝,过期物自去矣。始知西域多识宝者,非生而异人,亦非别有幻术也。
爨国名“白蛮”也,字书多不载,盖《广韵》爨字下只注为姓,未注为国名,故相承遗漏耳。按《隋书。苏孝慈传》,兄子沙罗捡校利州总管事,从史万岁击西爨,累战有功,进位大将军(《册府元龟》载孝慈开皇中简授利州总管事,盖以沙罗误作孝慈)。又《梁睿传》睿请宁州朱提、南西爨并置总管州镇。《辍耕录》载宋戏曲院本有五花爨弄。院本五人,一曰副净,一曰副末,一曰引戏,一曰末泥,一曰孤装,又谓之五花爨弄。或曰宋徽宗见爨国人来朝,衣装鞋履巾裹傅粉墨举动如此,使优人效之,以为戏。于是诸杂院爨有“人参脑子爨”、“断朱温爨”、“变二郎爨”等名。其地在汉为地。南新出《爨龙颜碑》,南北朝宋太始二年九月刻。书之以补爨字注之漏。
国学内有俄罗斯学。康熙间,许俄罗斯通中国,始遣其子弟入学,十年一更。
子弟若寄信于其国,皆露函交理藩院。理藩院译其文进呈,无私语方为寄之。嘉庆己巳忽寄书一本,皆汉字。其书卷前二页有圆图如太极状,图内黑白杂错,若画云气者。其解以为阴阳二气,有此二气是生一男一女,男女自为配,是生天主,反复辨论,大意似只知有母而不知有父。书奏,仁宗令察其书所自来,得其刻板毁之。案俄罗斯,古丁零国也。人狡而狠,好利。其国教宗耶苏。
海船敬奉天妃外,有尚书、拿公二神。按尚书姓陈名文龙,福建兴化人,宋咸淳五年廷试第一,官参知政事,《宋史》有传。明永乐中以救护海舟,封水部尚书。拿公,闽之拿口村人,姓卜名偃,唐末书生,因晨起恍惚见二竖投蛇蝎于井,因阻止汲者,自饮井水以救一乡,因而成神,五代时即著灵异。二神亦海舟所最敬者。
南土司,惟宣慰司最大,秩□品。其地隶版图而为南掌老挝所奴隶,每蹂躏索馈献,有喀鱼拉者为尤甚。宣慰司初尚富,今已敝,则不胜其扰,而喀鱼拉之来更频。思茅同知辖是境也,能为之逐喀鱼拉,即为称职。盖南掌诸国皆瘠而穷,又为缅甸附庸,意者供亿不足,不免旁索。嘉庆己卯,南掌入贡,其从者所过,虽办差之草帘亦取而留之,鄙可知矣。
滇、粤多蛊,有以药成者,有自生者。熊编修常钅享典试南,偶与内监试某观察谈及。某曰:“此易见耳。”翼日告曰:“蛊起矣。”熊出室望之,如放洋灯者然。某曰:“贵人指之则落,星使何不试之。”熊指之,果坠。熊曰:“观察亦贵矣,何独属我?”某曰:“非钦使不应也。省中惟巡抚、学政乃可耳。
考官天使,故请试之。“此理殊不可解。
云、贵边境常有瘟气。气之至也,鼠必先灾,鼠灾必吐血而死。人家或见梁上鼠奔突堕地吐血者,其人即奔,莫回顾,出门或横走,或直驰,竭其力奔数十里,或可免。人有中之者,吐血一口即死。此气之灾,时或一条,时或一段。如一村分南北街,竟有街南居室一空而街北完然者。如下村数十百家,竟有中间数十家一空而村两头完然者。初闻此灾不祸有功名之人,凡生监皆可免。近今生监亦不免矣。此理亦不可解。
南掌,古越裳地,自周以后不通中国。明有刁线歹始通贡。雍正七年,遣头目叭猛花贡象。乾隆十年以该国远,定为十年一贡。五十九年始赐敕印。彼时国王召温猛不克自振,逃赴越南。越南国将其敕印收缴,其国乃为其胞兄召蛇荣代理。嘉庆十八年召温猛死于越南之南雅,其国遂为蛇荣子召蟒塔度脂所有。每贡用蒲叶金字表文。其贡使称曰“大怕”(音近怕字之上声,不知其字,聊记其音耳),从者称曰“后生”。曰“大怕”者,盖其贵者尊称也。大怕衣红袍帽,则若官轿前刽子手之式,其内衣布,紧缠其身,亦著靴。闻在其地则赤足,且不著裤也。后生或衣蓝布袍,或葛布,不带领,暑日亦戴骚鼠帽,其状不文。大怕之服当亦如此。今所服者,盖入南境后,地方取戏中衣帽使著之,非其国服也。
安南国,嘉庆九年锡号越南,古交趾也。其随贡使来者,衣红短袄,束绿带,以蓝布缠头,出两角,若戏中之扮渔婆者。贡使则宽袍纱帽,帽上加一凿花铜片,若女子之翠围。其地东南界南。人无尊卑,皆赤足。见有以绳作络,人坐络中扛而行,则其长官出也。俨若中国之抬猪者矣。
广东香山属有地曰澳门,为通夷舶之所。其地隔海,广东人及客广者多未至其地。余尝往游之。夷屋鳞次,番鬼杂逻,俨然一外国也。明代许西洋租地,交市只一千三百八十人耳。今所侵殆数倍矣。其人皆楼居,高楼峻宇,窗扇悉以玻璃,轩敞宏深,令人意爽。楼下多如城之瓮洞,贱者处之。其屋用白石攒灰垩之,宛如白粉,洁净可玩。其俗,有尊客至,当家老翁出迎,礼以脱帽为恭,以妇女出见为敬,男子无少长则避之。客至,款留酒果,设大横案,铺以白布,列果品茶酒于其上。近门处为尊客座,排列依次而北,其妇坐于案之横头。女子环案坐,客西向则坐于客右,东向则坐于客左。案前各置磁盘,盘内置刀一、叉一,叠白布于上,布即饭单也。饮以熬茶,以和白糖,一女斟茶,则一女调糖,令鬼奴按客座以进。食果,则女子切片置盘内,鬼奴递送客前,取客前之盘返于主人,别置他果,往复传送。酒贮以玻璃罂,红黄白各色俱备。杯亦玻璃,大小罗列,以酒之贵贱分杯之大小。饮时则主翁自酌,鬼奴传送,客饮愈多、食愈多则主人愈乐。妇人妆束悉与洋画同,其髻式与内地无异,但无尾耳。囟前留垂发长二寸许,被于额上,如内地未嫁女子之看毛,发卷如画狮,即《诗》所谓“卷发如虿”也。
生于其国者,发浅绛色而目光绿。生于澳门者与内地同,浅绛者天然卷毛,黑者则盘束而成矣。女之大者,两肩被以水红细及乳,如云肩而无瓣,闻富者仍加金绣,胸俱露而不蔽,裙亦束于衣外。女之幼者,垂以裤脚,布之细如蝉翼。有必也花园者,园中以铜丝结网蒙之。内有大树一株,小树数株,有假山,有水池。壁上多插以树枝,蓄各种鸟,红黄白绿,五色灿然。鸟之上下飞鸣,宛如在园林中也。或巢于树,或巢于山间水旁,或巢于檐壁及所插枝上,名曰百鸟巢。
又有曰八角巢者,别一家之园也。巢乃一六方亭子耳。园中曲道逶迤,竹树葱,与唐人园亭无异(番夷称内地人为唐人),惟屋宇不同。园蓄鸡一,大若小驴,额上有肉角,食火,即火鸡也。番人之有职者,所居墙外有黑鬼持火枪守之,隔数十步立一人。衣以纯黑,似戏中所扮朱八戒者,其冠亦似戏中孙行者之冠,胸前用白皮条宽二寸左右交缠,用以兜枪。其人以左手插于皮条内握枪柄,枪直竖于左乳前,火枪之旁复有铁枪。枪虽两用,重笨已极矣。持枪者直立不动,宛同木偶人,过其旁但一目觑,颈不转也。近旁有脱帽卧地者三四,盖即循环替代者也。此乃番国之官兵也。其富而无职者,门前立红衣人,如戏中之刽子手,帽亦似孙行者而斜其一边,执藤鞭以守门焉。其俗有词讼事呈于番官,番官具文列所诉状,下于被控者,被控者复呈诉。如此三四,葛难明,则聚讼者与被讼者于庭,列坐于地以质之。屈伸莫定,则以经册列地,或翻之、或践之,理曲者不敢践,则负矣。其国制,和尚为尊,有犯罪者请于和尚,和尚命之杀则杀,命之宥则宥。然和尚之尊不及女尼。凡和尚所判,必告于尼,尼若不然则不行矣。
妇女与人有私,遇礼拜时必跪白于和尚前,盖求和尚申天主莫之罪也。妇人最重者两乳,惟本夫得抚摩之,若与唐人私,和尚问以曾否抚乳,如曾抚及,即戒以下次不可,当即忏悔,其妇亦唯唯而退。女之欲为尼者,先闭于寺楼,惟留一穴通饮食。于是者一年。至期,其父母问之曰:“其苦如此,能否坚受?”如不能受者,即令回家。愿苦者,再闭一年,复问之,立志坚定,即终身闭于此楼,永不与人见。殆佛家所谓真苦修行者,故其尊莫与比并矣。又其俗男子不得置妾,不得与外妇私,其妇约束极严。而妇人随所爱私之,其夫不敢过问。若其夫偶回本国,往来须时,必托一友主其家。其友三四日一过宿,若逾多日不至,妇则寻至,责以疏阔。其夫归问友之往来疏密,密者即为好友,疏则不与之交矣。习俗所尚,全与礼教相反。此天之所以别华、夷也。
番妇见客,又有相抱之礼。客至,妇先告其夫将欲行抱礼,夫可之,乃请于客,客亦允,妇出见。乃以两手搴其裙跳且舞,客亦跳舞,舞相近似接以吻,然后抱其腰。此为极亲近之礼也。
番国官职有文武。文由考校而得,主文字案牍,职有六等。武多世职,凡没于王事者,即以其子袭其官。其住澳门之大班,多其国之贵者。曾有一大班病死,剖其腹,细按其五脏,某脏受病一一为图注明,归白其国主,尸则葬于澳门。其墓似浮图,与僧家葬礼无异。其非贵人之没于澳门者,死即埋,久之,则去其骨骸,更以埋新死者。
闻番人言,红毛国中水火皆有专家,只许一家卖火,一家卖水,无二肆也。
人家夜不举火,至晚,鬻火者能令室中自明,无俟燃烛也。欲水亦先告鬻者,屋宇皆有水法,水即自至,无俟担桶也。夷人多巧工,此语或不虚也。
夷船只许进澳门,易小舟进黄埠,此外不得至也。戊寅,有一夷船至,守口者问之,答以遭风,将整篷索而后去。越数日,篷索不整,亦不去。守者禀于制府,禁米菜小艇不得出口。夷船不得食,具状以诉,不由其大班转禀。阮制府令责其大班,以该船既不应到所不当到之地,乃又不诉所应当诉之人,何该国漫无统属至此。大班乃实诉,其船系为提取军饷六十万而来,非数日所能卒办,俟饷齐即去。乃不禁米艇,越半月果去。盖红毛时为雁雕战败而提饷也。红毛善水战,雁雕善弓矢,引以登陆,以强弩毒矢射之,大丧其师。红毛近渐强,横遭此损折,是亦天挫其锋也。
[book_title]●卷四
太学石经凡一百九十碑,为江南拙老人蒋衡书,乾隆五十七年始勒石。先是五十六年,高庙欲勒石经于太学,初命彭文勤公元瑞司校雠,金司空简司工。五十九年高庙启跸,幸避暑山庄,文勤不随扈,命每晨携笔砚至乾清官遍校内府所┑宋刻各本,金司空备食。文勤因得观人间罕见之本,考其同异,著为一书,名曰《乾隆御定石经考文提要》。凡蒋书不合于古者,俱改正之。碑成,文勤面奏云:“石经将垂训万世,只臣与金简二人列后衔,臣以末学,金又高丽人,恐不足取信。”因加派和相国┞、王文端杰为总裁,董文恭诰、刘文清墉及金司空、彭文勤为副,金司空士松、沈司农初、阮制军元、瑚太宰图礼、那太宰彦成随同校勘,独文勤得邀宫衔,并命仿《五经文字》、《九经字样》例,每经勒《考文提要》于后。和相国嫉焉,大毁《提要》不善,并言非天子不考文,议文勤重罪。
高庙论云:“彭元瑞本以《乾隆御定石经》加其上,何得目为私书?”和计不行,乃令人作《考文提要举正》,分训诂、偏旁、谐声三门,以为己作也以进。又訾《提要》多不合坊本,不便士子,请妨禁销毁,并命彭某不得私藏。高庙叹曰:“留为后人聚讼之端,亦无不可。”其事乃寝。和乃密令人将碑字从古者一夜尽挖改之,而文勤之《考文提要》亦不果刊。嘉庆八年,文勤奏请详加察核,仁宗命董文恭、纪文达、朱文正、戴文端、那冢宰查对,但将碑字之草率漏画略加修补而已。阮制军之抚浙江也,始以《考文提要》属门下士许进士绍京刊刻焉。
《提要》之作,荟萃宋本之善者。嘉庆二年,乾清宫毁于火,宋本俱烬,今乃藉是书以存其大概,岂非深幸耶。碑无故被一夜之灾,抑又何也?蒋衡,江苏金坛恩贡生,乾隆五年以手书《十三经》进,赐国子监学正。衡为人作书,每自称曰“江南写十三经拙老人蒋衡”,后更名振生。
《骈字类编》书板久不存,人家有藏者,亦据为奇货。嘉庆甲戌夏,武英殿奏请清查板片书籍,时同年谢峻生编修为提调官。查至南薰殿,见炉坑内(烧火炕出灰之坑,都中名曰炉坑。)有物贮焉,命启之,板片堆积,审之则《骈字类编》板也。核校短二千页,因奏请刻板千补之(板两面刻字,故只用千板)。今此书发卖,士子俱得见之矣。
武英殿书籍其存而不发卖者,向贮于殿之后敬思殿。甲戌夏清查,将完好者移贮前殿,其残缺者变价,符咒等书悉付之丙,于是敬思殿空为贮板片之所。谢峻生云,查书时,窗台上有黄袱包贮一物,拂尘展视,得书十二本,盖兵书也。
无名目,书中画图,按图解说,如白虹贯日、恶风震雷之类,天见何象则何如应,画有断尸横陈、将军缺首等像,图皆著色画,见之可怖。《解》俱称朱子曰,恐系秘本,不敢细读,因进御览,奉旨仍谨藏于殿中。案兵家书有图者,惟《虎钤经》撮天时人事之变,凡六壬、遁甲、星辰、日月、风云备举,其占有飞鹗长虹、八卦四阵诸图。《经》为宋许洞撰。又《握机经》于衡冲风云诸阵皆绘有图,为明曹允儒撰。此称朱子,则不知何书,疑为伪托紫阳者也。其变价之书,峻生购得《通志堂经解》白纸本,虽缺少《三礼图》,而其本绝佳,书内有谦牧堂印,犹是内府收存之初本也。
活字板造始于宋,沈括《笔谈》云:“宋庆历中,毕异为活字板,以胶泥烧成。”陆深《金台纪闻》则云:“毗陵人初用铅字,视板印尤巧妙。”盖其始或以泥,或以铅也。乾隆三十九年,金侍郎简请广《四库全书》中善本,因仿宋人活字板式,镌木单字二十五万余,高宗以活字板之名不雅驯,赐名曰“聚珍板”。
有元一代之史,明人不解其国语,于其人姓名多讹舛错谬。高宗《御定三合音训》,先拟依其国语改定,如脱脱当为托克托,阿里不哥当为额布格,帖木儿当为特穆尔之类,其名始正。惜自国子监取三史板交武英殿,久未举行。善读者取《音训》查对,即了然矣。赵瓯北纂《廿二史札记》,将《音训》刻入,正此意也。道光初年敕改,军机章京又率意翻换,如额布格更为阿里克布克,和尔果斯更为和尔和逊,此类不可胜数,阅者几不能识为何名。尤可笑者,史中有“金复盖海”句,是总金州、复州、盖平、海城四县而言也,纂者改为“金复哈噶”,盖误以“盖海”为人名也。又《睿宗传》“饮酒欢甚顾谓左右曰”,纂者以“甚顾”二字改为“萨赖”,盖“甚顾”二字刷本略有模糊,遂误以两字为人名。若此之类甚多,且挖改原书,不久必有脱落之弊。后奉旨校正,常州吴伯兴宗丞孝铭时官水部郎,分得列传,与余话及。足知纂书官不出一手,亦重得其人也。
广东省城内双门底拱北楼上有铜壶滴漏,其时最准。三层,大小五桶皆以铜为之,桶旁镌字云“延三年十二月十六日造”,以后另行小字云“作头洗运行作头杜子盛南海县该吏陈用和广东道宣慰使司都元帅府阴阳提领简德转监铸承务郎广州路南海县尹兼劝农事周胜宝提调监铸广州路总管府提控案牍兼照磨承发架阁常天锡广州路总管知事宋君敬承直郎广州路总管推官王亨承德郎广州路总管府推官王思聪广州路总管府判官扎忽广东道宣慰使司都元帅府令史常文广承宣郎广东道宣慰使司都元帅府都事王巨威承务郎广东道宣慰使司都元帅府都事杨复承宣郎广东宣慰使司都元帅府经历穆齐候承宣郎广东道宣慰使司都元帅府经历捏古佝中顺大夫广东道宣慰副使佥都元帅府事王从政奉议大夫广东道宣慰副使佥都元帅府事拜降怀远大将军同知广东道宣慰使司副都元帅阿剌不花中奉大夫广东道宣慰使都元帅怙里资善大夫广东道宣慰使都元帅马速忽”。此壶至今五百余年,尚能不差时刻,犹可见古人之制作也。阮芸台制府仿其式,以锡为壶,置于厅事之旁,时刻俱不能准。盖工人未能得其中之消息也。或曰锡不能如铜之坚,故易坏耳。
《文王鼎》,《宣和博古图》载鼎铭七字曰“鲁公作文王尊彝”。薛尚功《钟鼎款识》载《鲁公鼎》铭同,盖即《博古》之《文王鼎》也。姜绍书《韵石斋笔谈》记李吾节镇淮阴,遣中翰黄黄石以千三百金得《文王鼎》于梁嵇少峰家。后记此鼎之转徙甚详。刘公<甬戈>《七颂堂识小录》云:“《文王鼎》所见凡二,冯涿鹿、孙退谷二家所藏形制皆同。孙氏翡翠尤胜”云云。此中或即有吾之物亦未可知。然世安得有如许《文王鼎》哉?吾之物,其篆文及鼎之轻重大小,《笔谈》已言,其与《宣和》所藏迥异。诚如所谓“飞凫家见鼎之方而古者即指名为《文王鼎》,恐不免见牛呼戴,见马呼韩矣”。
《通志堂经解》纳兰成德容若校刊,实则昆山徐健庵家刊本也。高庙有“成德借名,徐乾学逢迎权贵”之旨。成为明珠之子。徐以其家所藏经解之书荟而付梓,镌成名,携板赠之,《序》中绝不一语及徐氏也。书中有宋孙莘老《春秋经解》十五卷,而目录中无之。山东朱鸢湖在武英殿提调时得是本,以外间无此书,用活字板印之,盖以通志堂未曾付刻也。其时校是本者为秦编修敦甫恩复。秦家有通志堂刻本,持以告朱,朱愕然,不知当日目中何以缺此也。秦云,据其所见,为目中所无者尚不止此。岂是书有续刻欤?
《复斋钟鼎款识册》,南宋秦氏喜物也。喜为桧子,其门客董良吏为之摹绘成册。今归扬州阮制军元,刊本传世。此册自宋流传,展转至明,项氏以银二百得之。又展转至扬州,秦编修敦甫欲仍以银二百购之,其人不售,有陆氏者增银二十,乃归陆氏。陆后携至杭州,时阮抚浙,因乞跋,阮欲以原购之数取之,不可。西湖多御碑,一日陆忽于碑旁镌“内阁中书臣陆某敬观”。守土者以陆大不敬,将置狱。阮以书生无知,乃为解释。陆感德之,献是册以谢,遂归阮。夫喜之为人不足重,而其所宝之器其犹存人间与否亦未可知,而乃藉是图以至于今,使人按图知古,则敝楮胜于吉金多矣。岂其中亦有神物护持之欤?
杨妹子善画,《图绘宝鉴》载其画,有《赵清献琴鹤图》特佳。但云不知其名,或曰是清献之妹,或曰公之女也,或又曰清献公媳也,总不可考。案姜二酉《韵石斋笔谈》,乃宋宁宗恭圣皇后妹也。姓杨氏,且为南宋人,与清献姓既不同,而年代复远,或人所云舛误甚矣。《笔谈》又云:“凡御府马远画多命题咏,曾见马远《松院鸣琴》小幅,杨娃题其左方云:”闲中一弄七弦琴,此曲少知音。
多因澹然无味,不比郑声淫。松院静,竹楼深,夜沈沈。清风拂轸,明月当轩,谁会幽心。调寄《诉衷情》。“‘庚辰秋,有友持山水画幅属题,画远山一角,近坡老松葱郁,松下一人鸣琴,款署马远名。虽赝物而颇有韵致,幅边多题咏。
余乃为一绝云:“宛然如对晚风清,松院沈沈夜月明。但少题词杨妹子,轻吟一阕诉衷情。”
古人收藏名迹,多钤以私印记识。赏鉴家一经品题,后人多藉以珍重。即贾似道之奸恶,世反以有长字印及秋壑图章、半山堂等印为可宝。项子京搜罗名品,固一世之豪,其传于今者私印累累,殊不伤雅,而《韵石斋笔谈》遽以石卫尉黥美人譬之。其载价于楮尾,亦欲后人不轻视耳,乃谓与贾竖甲乙账簿无异,未免恶詈。是则毛西河一流习气矣。
诗以道性灵,故往往有谶语。《齐五行志》曰:“文惠太子作七言诗,后句辄云‘愁和谛’,后果有和帝禅位。”又曰:“文惠太子在东宫作《两头纤纤》诗,后句云‘磊磊落落玉山崩’,自此诸王宰相相继薨徂,二宫晏驾。”唐骆宾王《帝京篇》云:“倏忽搏风生羽翼,须臾失浪委泥沙。”人谓宾王与敬业兴兵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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