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人镜阳秋 [book_author]汪廷讷 [book_date]明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历史传记,传记,完结 [book_length]131036 [book_dec]首刊时间不早于万历二十八年(1600),共二十二卷,记述历代足为楷模的人物事迹。此书刊印后又经过修订、再版,现存万历二十八年初刻本、明末修订本和天启五年(1625)后的二十三卷增补本三类版本,藏于中国国家图书馆、上海图书馆和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等处。《人镜阳秋》卷首为时贤名流所作序文,序后为“人镜阳秋总目”“就正姓氏”“采用考索书目”等内容。第一至五卷为“忠部”,记述历代圣贤、勋臣、名将等90人;第六至十一卷为“孝部”,记述孝子、孝妇楷模等93人;第十二至十七卷为“节部”,记述隐士、节女等98人;第十三至二十二卷为“义部”,记述贤人、义士等93人。各卷卷首均题“明新都无无居士汪廷讷昌朝父编”,并有简短赞语。每一故事即有一图;图为双面连式,共计358幅,由汪耕绘稿,黄应组镌刻;图后并附有汪氏所做的传、赞文字。《人镜阳秋》不仅存留多个版本,装订的册数也不尽相同。全书共收入自上古时期至晚明的374个人物,自帝王、官员以至村妇、仆役、商贾无不备览。 [book_img]Z_5623.jpg [book_title]人镜阳秋录 人生霄壤间,撑扶元运,栋干世风,耿寸丹以独迈,流汗青而弥芳,岂虚乎㢤。厥初降灵,若有真性,是真者流行应感,何弗贯焉,乃最宏钜在三纲五典矣。三纲五典之道,常有人焉起而持之,直中以发之,死靡渝,民彝正,天常维,而三光五岳之气亦藉以浡发,充盎乎天下,古来清宁常如此日,殆有物焉维之,岂非人群一大镜覧㢤。海阳无如子汪昌朝氏彚辑坟籍所载古忠孝节义者为四科,胪列其目,且以锡频之孝并称,其严慈亦无忝焉,自署曰人镜阳秋。书成,问序于佘,余览之,首陈图,次立传,次系之讃,而阳秋之意往往在焉。古者书不尽言,乃审厥象,象厥物冝,极所形容,令人瞻对咨嗟,憬然自得于想仰之外,四牖明堂,其来自逺,故图冝陈也。司马子长绍世本,人各立传,传中人品或不尽驯,今所辑小传者,具载一人始末,事事足备观型,语语大关教谊,故传冝列也。人之品目殊方,论世考衷,探其隐曲,评其偏粹,如一一持衡而悬论之,令九原者可作,定当心折吾言,此非尼山先师尺度精微,知来洞往,何敢任此,故论讃洵美矣。扵以哀钺千秋,亦未易言也。三五之隆,忠臣孝子秉节持义之士,且寥寥不概见,况涉末世之波,教衰道微,安从多得斯人者下上与游䖏乎?余以谓扶教与善,冝寛大其门庭,振兴其气,义诚孝诚,忠节义诚,竖立此如庆星和球,讃叹懽喜,言之不及,有如一至之行,即偏即过,咸发天衷,不由拟议,犹冝汲汲奖提而大收之。彼屈平与流沙共尽,申生乃拜稽毕命,贞女在闺,许心盟而托孤骛,贞臣在野,扶九鼎而采青薇,夫岂不超然伦等乎?亟与亟收,犹虞其晚,而䋲削以中行,抑又小过矣。余所頧与昌朝氏商略之,未必无禆风教之百一也。盖余少小时,每览中丞传指南编,意未尝不嘅思其人,当并搜忠孝事都为一编,而久未就,延企海内,必有𤦺人能辑是书,而昌朝之书适成。呜呼!三纲五典,人之真性在焉,舎是论道者诞也。人能立此,则其人立;人能明此,则其言立;彰教树轨,则其功立。盖穆淋不朽之谭,是书三有之,故足重也。在霄壤间,不可一日无此人,则不可一曰无此书。无此人,土苴世界矣;无此书,瞆瞽生人矣。吾欲是书流布六幕,暨于曰月临照之下,与元运偕流,使世世人知风起大顚,大力得所未曽有,故扬吐慷慨而乐序之,辄复拥彗道周,挥手同调,庶几来者共渉斯津焉。 南亰国子监司业、前翰林院修撰、奉敕纂辑九朝宝训、纂修两朝实录、三典制诰、再知起居、充经筵讲读官、长水沈懋孝撰。 [book_title]刻人镜阳秋序 圣天子万历戊戌之秋,余奉命之北,曾子时应持汪昌朝所编书丐余序。展观之,即上溯唐虞以逮国朝,搜经史,集百家,取忠臣、孝子、贞妇、义士,裒为四部,绘之以像,系之以传,复申之以费,题其目为人镜阳秋。余初观其像,窃怪近于传奇,非经史善本,谓其无当也。曾子曰:凌烟云台,怀清易水。非忠臣、孝子、贞妇、义士之遗像乎?何言无当也?夫像者,象也,亦法也。即其像而取法乎人,以自镜也。余曰:不然。夫事不系纲常,传不本经史,虽驰辩风涛,摛藻云锦,犹无益于殿家,又何取像乎?余回按其圗而索焉,始知昌朝是书,举其闳纲,撮其机要,即人绘形,縁事㫁谊,不诬于世,不忤于时,诚有意乎示人伦之䡄范者矣。诗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其昌朝之谓乎?且忠孝节义,人心本具,炯若曰星贯古,令而不磨。但人为物欲所蔽,临事昏瞆,偷安苟免,不能自镜,遂堕真常。既不自镜,何能为人镜耶?昌朝兹编一出,见者莫不警惕,万古纲常昭在目,是大有功于名教也。余欣然序数语授时应,以荅昌朝之请,其妍强无论已。赐进士出身、右春坊右中允、两京国子司业、国史编修、经筵讲官、充起居注、温陵黄汝良误。 南郭刘然子矜书,歙黄应组镌。 [book_title]人镜阳秋荬有序 余谢事归田,杜门静摄,焚名香,啜苦茗曰:与高人野衲讲求无生之㫖,盖万念俱灰矣。独好善一念,老而弥笃,若有根于性而不能已者,有当也。人生世间,惟为善㝡乐,又惟与人为善,其乐㝡大㦄数。生民之善,有大于忠孝节义者乎?昌朝分为四纲之中有目,马博采先民之事以实之,而其父毋之节义,因附列以垂不朽。绘圗系词,良模在目,俾百世而下,观其图如见其人,读其词思法其行,非所谓与人为善者乎?此仆所深孚而乐与也。因为费以美之,并以告宇内之乐为善者。其词云:书契既兴,著述如云。不阕世教,奚益人群。生民大伦,惟君与父。曰忠曰孝,前有良武。夫妇节义,照映千古。纲常不植,何以戴皇天而履后土。惟兹阳秋,冥会㫄搜。掲三纲于二曜,皎百行于九州。人伦宝镜,汪氏校雠。法此自淑,又复何求。 赐进士第兵部职方司主事奉敕赞画蓟辽保定山东等䖏军务加四品服武塘袁黄撰 吴门杜大绶书 [book_title]人镜阳秋序 世人矢口好谈忠孝节义,然求其为某也忠,某也孝,某也节,某也义,则指不可多屈焉。彼其人也,纷之逐之,心镜弗彻,而视聼常涂履厯之间,惭徳多矣。徐生长玉与余言,昌朝幻好读书,有直貭而无流心,至于今是图,而其先公大谊昭彰,刑于被于,二三慈人妇节各敨,庶永终誉。余谛聼之,彼其一家之中,不炳焉与往哲同风哉。往哲作法,后事者模之,则昌朝之翁媪若摹乎往哲,而亦实自为欧冶也。昌朝眷恋庭闱,心不遑安,居常手辑忠孝节义四科,附以先德,题曰人镜阳秋,为之像,为之传,为之讃,盖皆事美一时,语流千载。像也者,象也。图像则赞兴传六,乌乎巳也。臣为而各君其君,子焉而谷父其父,妇焉而各夫其夫,昆弟朋友之交焉而日同其群,四者之道不立,则乾坤或几乎毁。故夫世有升降,道有夷隆,而忠臣孝子与夫莭义之徒,往乙不少概见。是书溯古以及今,举亲以遗踈,盖已往之迹,庸众之所共明。亲则独击,可为自信,故用载之,以信于人。其他懿美,则又俟夫浚之阐幽。君子观者,谓是举也,犹火之烛暗也,犹两曜之揭于中天也。夫昌朝不特自镜而頧,人人镜之,人人镜之,而后往哲之悬镜不虚。孔子曰:三年无攺于父之道。昌朝其虔此哉!然貌有妍媸,人有善慝,柰何独榜其善?殊不知善之能镜,慝于何有?其即思无邪之意,而阳秋之所由名乎?故能为忠孝节义也者,是性与天合,而自无惭德。即欲为忠孝莭义也者,当三复是书,而嘿曰:彼居之子,其用心良苦矣。长玉闻余说而颔之,遂持以诣昌朝。 赐进士出身文林郎知湖广荆州府石首县事宗人可进顿首拜撰。 里人金一中书 [book_title]人镜阳秋序 新都程㳙巨源撰 汪君昌朝为人镜阳烁成,以属程巨源氏。巨源氏卒业,而三复味之。夫人镜者何?以镜人也,非其貌之谓也。阳烁者何?以専羙也,非其衮钺之谓也。天下之生久矣,槩之于人,则为臣、为子、为弟、为妇、为㕛者,庶几乎尽人焉。槩之乎人道,则曰忠、曰孝、曰节、曰义者,庶几乎尽人道乌。是故为像之像也者,象也。立象以尽意,系之传以尽其言,附之讃以扬榷其是。君子旋此得观道三焉。由黄虞以迄于知季,道徳㓛力,更迭凡几,为皞者、为噩八者,甚之为沾,而皎皎者不无升降思焉。是以论世道德之属,率性而出,胥学焉纯之。其或以意气生,其或以侠节奋,其或以名利矫,胪列而品骘之,为什伯、为千万倍蓰而靡算焉。是以知人世以时异,人以世殊,乃其丽真常而厸轨物,若循环然,直道而行,百物不废于穆之命,徤行不巳者官之。是以达天君子观此三者,故全也。昌朝之缉此也,匪以人镜,聿稽先世有严君乌,陈谊甚高,著内德者不一而足,自镜而人镜之,无弗似者。诗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此之谓也。㦄季阳烁其数,不忆千古而旦暮遇,又何间焉。诗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此之谓也。既以自镜毋鉴昏,既以镜人无爽徳。予于昌朝之望之也,葢躬自畚之,百世俟之矣。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颚。此之谓也。昌朝唯之,遂援剞劂氏布之。 万暦二十七年巳亥岁仲春月吉。 吴高节希夷书 [book_title]人镜阳秋自叙 子闻之,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容可不存哉?然而物欲滑和,顿迷初性,裂维荡检,自甘人面,行兽而不觉,柰何言存?至卒然感触,灵窍现端,与一善者遇必跃然喜,与一不善者遇必怫然恶,又柰何言不存?盖存者其真,而不存者其蔽,蔽则不自觉,而真则能觉人。试以觉人者自觉,念之返照,在得师所为保卫几希而无失人性者,于是乎在。愚窃有所自朂,谓几希实际无大纲常,身任经常以率其初性,则有忠有孝,有节有义,良心所以不死,天地所以清宁,而人类所以自别于禽兽,恃有此耳。愚上下千古,心窃有所向往焉。于是韬迹环翠堂,阖门谢客,彂诸史百家人足风世者,采而集之以成书。书分四部,则忠孝节义;部各分五六类,则忠孝节义之有异同。自黄虞迄今,每部约得百人,每人先貌以图,次纪以本传,次㫁以臆见,无论奇踪质行,惟其不失初性而足具斯人典刑,则载之,标以人镜阳秋。窃取以人为鉴,而寓春秋褒善之意云。夫鉴以鉴形,而人以鉴心,人心每动于观感,见人有善则生一艳慕心,见人善不为已有则生一愧耻心,且慕且愧,奋力求前,几希庶以常存而得自免扵禽兽,则典刑具在也。此予所自朂,亦愿以朂人。合今古淂数百人,合数百人,各为论述,神劳思瘁,凡三越寒燠而成。稿稿具而自证自攺且复再三然终不敢自信扵是出。而质之郡邑诸知交曰可巳而乞灵玄岳取道豫章以。拞椘则又质之豫章三楚诸宗工曰可越明年负笈虎。林既又泛舟檇李过长水武塘厯云间转吴门其间诸。宗工贤隽靡不受容接而叅证之佥曰可又明年试留。都留都为海内人士所萃则又叅证而许可然后论定。盖合四方闻见采千古公评毋敢以私意进退其间凡。七阅岁而书始成乃敢谋付之剞劂以公海内予所自。朂与众共朂之耳乡人闻是刻交口赞勉以予先君生。平高义族里飮其施藉之口碑尽人可述而三母氏各。矢妇节一死一守一持大体而有其家具载缙绅序传。中佥谓节义交映宜附是刻予小子深惧焉门内之私。何敢辄续貂以来訾议请辞谢刻且黢事乡人复固持。前说而且责以义予小子安敢复固辞㢤宁以身谤毋。宁以避谤故掩先徳嗟夫先君喜读诸史事每取鉴古。人要亦谓受命为人践形惟肖予小子是用兢之不肖。是惧因人为鉴而因共鉴于人庶几可称灵于异类若。乃以严慈附入末简则乡评为政予小子不得専之矣。敢叙成书始末,俾观者庶乎鉴愚衷而寛愚罪,云环翠主人汪廷讷识。 万历庚子春中和曰孚寉山人金懋德书 [book_title]就正姓氏 武塘顾际明良甫父 仁和钱养廉国维父 黄冈汪元极寓庸父 新都毕懋良师皋父 长洲文从龙梦珠父 虎林黄汝亨贞甫父 豫章邓文明㤗素父 新安洪辅圣孟邻父 㑹稽翁汝进子先父 海阳张日休德苻父 云间陆万言君羽父 齐安秦继宗敬伯父 新都胡思伸君直父 长水毛应铨元衡父 闽中祝君夀良弼父 檇李沈道原㤗始父 古歙毕懋康孟侯父 吴门薛明益虞乡父 罗浮韩晟寅仲父 星源汪道崇寓庸父 江东李长庚明乡父 长洲姚希孟孟长父 当湖陆从谕耳宣父 秣陵张振英玄度父 新安汪泗论自鲁父 莆田许大经伯伦父 姑苏姚应登庸甫父 碧阳汪济君楫父 武林郑之惠孔肩父 武昌胡基均培父 古歙程子鏊和以父 江东江鎏士美父 吴㑹汪起鳯来虞父 晋江庄志伊国重父 嘉禾袁瑞征上符父 武塘袁天启若思父 延陵吴隆时中甫父 豫章祝抱一浑若父 长水施鳯来伯羽父 呉门张世伟异度父 海阳汪康谣顺则父 澧阳尹良𤦺文蕐父 云间袁之熊非之父 古杭王元夀伯彭父 句吴胡应钟律夫父 古歙程子铎天以父 钱塘徐亮信甫父 檇李奚文嵩髙甫父 江东傅汝循孟慱父 闽中郑翰卿尧邻父 仁和沈朝烨㓜醇父 古巣李应通用徤父 碧阳汪瑞卿君和父 吴㑹沈柱臣公尔父 古皖李玄圭信甫父 休阳金文燿元奎父 平湖徐调元襄之父 东海徐淳孝伯谐父 古杭罗大冠玄甫父 南城上官楷进中父 吴郡邹国豊丰王父 星源汪文伟仲简父 钱塘朱文启公朗父 大冶李之𣁽文卿父 江东张文颍维光父 琅琊王景皋元迈父 闽中马歘季声父 庸林林𣏌椘材父 延陵吴道行孟通父 魏塘莫龙征云从父 彭城金维基厚之父 仁和张炅然维暗父 黄冈王追皋执之父 长洲陈五典敕我父 宛陵刘敦复太一父 武林吴之鲸伯霖父 海阳王尚哲镜逺父 蕐亭姜云龙神起父 椘新蔡周鼎子和父 姑苏刘羽德所敬父 晋江曽子唯时应父 古杭张楷端甫父 德兴祝得一肃若父 魏塘袁士鲲南之父 吴门杜大绶子纡父 钱塘张明昌二寖父 古黟汪有常圣基父 嘉禾李应斗拱之父 鹤胡沈万轲仲容父 㦄阳蒋淀之暗父 句吴何天锡申甫父 武林陆东宗望父 岳阳张应钟以声父 檇李陈五礼秩元父 蒲口吴彬文中父 武塘姚光尹景衡父 虎林张蔚然维成父 环峰徐梦熊兆圣父 槎江马鸿遂翔父 吴㑹潘任曽重甫父 平江钦对阳叔子父 新安项昇仲旭父 檇李顾中咢孺直父 碧阳汪声振孔成父 鲤湖洪寛仲韦父 [book_title]采用考索书目 易经 尚书 毛诗 春秋 礼记 左传 公羊传穀梁传 胡传 国语 周礼 家语 孝经 椘辞 战国䇿史记 西汉书东汉书 三国志晋书 宋书 南齐书 陈书 梁书 后魏书北齐书 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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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紫 闵损 河间惠王 竭力类 女姢 剡子 董永 姜诗妻 孔奋 江革 陈孝妇王祥 潘岳 陈遗 宇文护木兰女 唐夫人任元受 李瑷 张介 王逢原黄庭坚 朱夀昌闻氏 陈茂烈归钺 刘氏 色养类 老莱子黄香 茅容 毛义 王恱 盛彦 王起 李皋 李迥秀徐积 吕希哲 永慕类 仲由 乐正子春 丁兰 韩伯俞 金日殚汝郁 徐庶 王修 顾悌 王裒 吴隐之昭眀太子 朱百年寇凖 许俞 李大妻 丘铎 致死类 尹伯竒申生 卞荘孑皋鱼 殷陶 曹娥 厐孝女荀灌 潘综 吉翂 张蔵英詹惠眀 赵氏女詹孝女 鲍寿孙危贞昉 诚感类 郭巨 孟宗 杜孝 刘般 何𤦺 阮孝绪 庾子舆匡昕 熊衮 张士厂 黄芮 朱泰 查道 原谷 吕良子陶眀元 赵孝妇沈纪 人镜阳秋节部目 狷介类 北人无择卞随务光 伯夷叔齐介之推 爰旌目谯玄 向长 严光 王霸 赵壹 陈登 厐德公 孙登 张翰 郭瑀 索袭 刘之𬴊陶潜 宗炳 沈𬴊士 褚伯王马枢 张志和朱桃椎 陆⿔蒙李约 林逋 渔父 朱希真褚伯琇 吕徽之 刚操类 柳下惠 鲁男子 赵岐 皇甫规 范滂郑玄 戴 就傅爕 关羽 皇甫谧 罗企生褚渊 虞寄 沈瓒之 政和公主 刘安世 陈师道秦君昭 薛瑄 杨贤 臣节类 程婴杵臼豫让 栾布 温序 张悌 完额陈和尚 子节类 申鸣 石奢 赵苞 陆续 石演芬李璀 妇节类 宋伯姬韩凭妻 京师节女乐羊子妻 眀恭王皇后窦氏二女 魏溥妻裴氏妇女 高愍女杨烈妇 王凝妻任氏二女 章瑜妻王贞妇 谭氏妇汪洲正 熊烈女 孙烈妇 庄八儿 汪氏妇 友节类 左儒 左伯桃 王良 李笃 臧洪陈容郑罢 邝达礼 人镜阳秋义部目 髙尚类 巣父许由伯卷石戸 范蠡 庄周 闵贡 韩康 孔嵩 惠爱数 秦西巴全琮 孔奂 郭原平 王义方郭元振 李沆 范仲淹 曽公亮范纯仁 王安石苏轼 于令仪刘周 罗庆同汪仕齐 清廉类 被裘公杨震 锺离意袁安 山涛 胡威 郭文 孔𫖮 谢弘微张融 李㓜廉韦更 李德林杜黄裳 郑氏 张咏 张知白张孝基 刘留台林积 陶仕成 许衡 尹氏 张二郎 柳仲益 义门类 石碏 万石君 陶侃母庾衮 杨津 张公艺 柳公绰韩亿 吴庠妻陆子静 郑济 张甬川 以上父子之义 薛包 杜林 李文姬郄鉴 元德秀杜衍 赵彦霄 以上兄弟之义 鿄鸿妻孙泰 姚雄 刘方 以上夫妇之义 义合类 冯驩 田畴 唐玨 以上君臣之义 郈成子季札 管仲鲍衬朱晖 范式 徐穉 荀巨伯徐晦 白敏中锺离君 以上朋友之义 周主忠妾李善 庾冰郡卒赵延嗣 阿寄 以上婢仆之义 [book_title]人镜阳秋卷一 明新都无无居士汪廷讷昌朝父编 忠部 勲猷类 无无居士曰:端揆之任,在格君心,君心格而治举矣。盖德业非両途,人臣之勲猷,即君德之馀绪。凡礼乐刑政,并宰之君心,彼但不遍物以治尔。古大臣之治事者,先治心也。尧舜何尝以道自䖏,以艺䖏人哉?可识勲猷巳。 伯禹 虞伯禹陈谟于帝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德。又曰:安汝止,惟几惟康,其弼直,惟动丕应,徯志以昭受上帝,天其申命用休。又曰:德惟善政,政在养民,水火金木土糓惟脩,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叙,九叙惟歌,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劝之以九歌,俾勿壊。帝曰: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万世永赖,时乃功。卒以天下传之禹焉。 无无居士曰:禹凿龙门排伊阙,决渟水致之海,岂甘臣虏之劳哉?恐溺天下也。暨文命四敷,保治之心孜孜无巳,乃陈克艰之谟,克艰焉则汝止安矣。安君心所以安天下也,故不怠之心一艰心也,緫师之命一拯溺也,犹然胼胝之劳,兹唐虞传心之㫖哉。 皋陶 虞皋陶陈谟曰:允迪厥徳,谟眀弼谐,慎厥身,脩思永,惇叙九族,庶眀励翼,迩可逺在兹。又曰:在知人,在安民。知人则哲,能官人。安民则惠,黎民怀之。又曰:予未有知,思日赞赞襄哉。故帝以为昌言,而称禹与皋偶,其能调者有以夫。 无无居士曰:山有言,唐虞之际,道在皋陶。夫皋陶所职者刑,而谓道在何耶?尝推其故矣,彼道之大原出于天,皋陶陈知人安民,则曰天工人代,一则曰视聴皆天,洞契大原哉,斯为格心之纯臣矣。其功业烂然,与禹稷并也允宜,柰何徒以法家视 伊尹 商伊尹训于太甲曰:脩厥身,允德恊于下,惟眀后。又曰:奉先思孝,接下思恭,视逺惟眀,聴德惟聦。又曰:德惟治,否德乱。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终始慎厥与,惟眀眀后。又曰:德无常师,主善为师。善无常主,恊于克一。故太甲克终厥德,而伊尹之所志者为不负焉。 无无居士曰:伊尹耕莘,以乐尭、舜之道。苟遇尭、舜之君,则其所陈者,皆其所乐者也。以就桀为大人,急于成功,乃浅之乎视尹矣。夫尹之道,精一执中之道也。此中在人,桀有之,汤有之,太甲亦有之。初何夏、商其心,心乎生民之乐也,顾用之者何如耳。惟太甲思庸,则用之而乐在矣。至克终厥德,而莘野之乐者斯竟也。是为尹之志云。 傅说 殷傅说版筑,髙宗梦帝赉良弼,审象求得之,爰立作相。说告髙宗曰:惟木从䋲则正,后从谏则圣。后克圣,臣不命其承,畴敢不祗若王之休命。又曰:惟厥攸居,政事惟醇。故髙宗曰:㫖哉,说乃言也。卒之商道中兴,而阿衡弗克専美于前矣。 无无居士曰:胥靡作相,帝梦是征。则商家之霖两,一傅岩之烟霞哉!夫说之相业,以学为先。始曰乃来,而莫知所以来;终曰罔觉,而莫知所以觉。则来而无来,觉而无觉,其于作圣之功,不亦深哉!良臣惟圣,则高宗称中兴者,其以讲学为梯航欤! 周公旦 周公相成王,作无逸之书以训之,曰:呜呼!君子所其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则知小人之依。又曰:古之人犹胥训告,胥保惠,胥教诲,民无或胥诪张为幻。以王未知稼穑之艰难,乃作七月之诗,陈后稷、公刘风化之所由,使瞽蒙朝夕讽诵以教之。又作文王、大眀、绵三诗以戒王。文王之诗,则述文王之德,眀周家所以受命而代商者,皆由于此。大明之诗,将陈文武受命,先言在下者有明明之德,则在上者有赫赫之命,达于上下,去就无常,使知天之所以难忱,而为君之所以不易也。绵之诗,追述太王始迁岐周,以开王业,而文王因之以受天命也。美哉!旦之为周,而有德易以兴焉,信哉! 无无居士曰:余读金腾书,未尝不叹公之以忠见疑云。夫公之心,宗社之心也。当成王时,殷士在庭,谷民在甸,稍有逸心,则诪张为园者,犹然三埘之谗,而宗社大事去矣。故无逸则作,七月则作,文王大眀绵之诗则作。其惕戒成王者,即周公之风雷也。成王心周公,天亦心成王,故曰:公之疑释者,公之忠显也。是亦世变之所值云。 召公奭 周召公奭为太保,因西旅献獒,作书训于武王,有曰:不役耳目,百废惟贞。玩人䘮德,玩物䘮志。又曰: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用物,民乃足。大马非其土性不畜,珍禽奇兽不育于国。不宝逺物则逺人格,所宝惟贤则迩人安。成王将莅政,公以为当戒以民事,故咏公刘之事,作诗以告之曰:公刘又从王游于卷阿之上,因王之歌而作诗以为戒曰:卷阿揔周家之创守,而笃棐无违,盖时我之任切,甘棠之泽流也。 无无居士曰:台公遗爱在阡陌,而诞保在朝廷,故其所陈者,皆探本之论。受獒若无害,公深以为其害大者。盖一念志丧,则生民后裔与生平尽举而丧之矣。此大臣防微之忠悃也。至成王嗣位,而公刘卷阿之咏,讵非训獒之心,而欲报之于后王哉?是宜歌响千载,棠䕃泽万年也。倚欤休哉! 丙:吉。 汉丙吉,字少卿,鲁国人。武帝末,巫蛊事起,诏吉治郡邸巫蛊狱。时宣帝生数月,坐太子事系。吉见而怜之,择谨厚女徒令保养。望气者言狱中有天子气,于是诏系狱者无轾重皆杀之。吉闭门拒使者不纳。使者还报,帝曰:天也。后昌邑既废,吉奏记霍光曰:武帝曽孙名病,已在掖庭外家,今年十八九矣,通经术,有材美。光遂遣吉迎曽孙于掖庭。宣帝即位,赐吉爵关内侯。及霍氏诛,上躬亲政,掖庭宫婢自陈尝有阿保功,辞引使者丙吉知状。上亲见问,然后知吉有旧恩,而终不言,大贤之。 无无居士曰:丙少卿之功,功于社稷也。始而拥护于邸狱,终而奏记于霍光,则孝宣之中兴者,信乎其有声矣。然有恩非难,不伐其恩为难。少乡固非贪天之功者,而帝之酬恩,亦不致薄。班氏称眀良一体,相成海内,兴于礼让,岂为虚哉? 魏相 汉魏相,字弱翁,少眀易经,有师法。及为丞相,与丙吉同心辅政,好观汉故事及便宜章奏,数条汉兴以来国家便宜行事,及贤臣贾谊、晁错、董仲舒等所言,请施行之。敕掾史案事郡国,及休告,从家还至府,辄白四方异闻。或有逆贼风雨灾变,相辄奏言之。尝言于宣帝曰:眀王谨乎尊天,慎于养人,动静以道,奉顺阴阳,则日月光眀,风雨时节,寒暑调和。三者得叙,则灾害不生,五糓熟,丝蔴遂,草木茂,禽兽蕃,民不夭疾,衣食有馀。若是,则君尊民恱,上下亡怨,政教不违,礼让可兴。 无无居士曰:魏弱翁采汉故事以治汉海内,若与贾、董诸贤共一堂者,兹汉治所以无留滞也。至四方异闻,辄奏言之,言之而无不行可知已。他如尊天养人,动静顺乎阴阳等语,最得相君之大体,贤矣哉!使无构祸霍氏之嫌,予于公又何尤? 姚崇 唐姚崇,字元之。先天二年,皇帝讲武于骊山,时崇为冯翊太守,遣中官诏崇赴行在。上曰:可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崇不谢,上颇讶之。崇跪奏曰:臣以十事上献,不行,臣不敢奉。诏曰:卿悉数之。崇对曰:自垂拱以来,朝廷以刑法治天下,臣请政先仁义,可乎?上曰:朕深有望于乡也。又曰:圣朝自䘮师靑海,未有牵复之悔,臣请数十年不求邉功,可乎?上曰:可矣。又曰:先朝轻狎大臣,或亏君臣之理,臣请陛下接以礼,可乎?上曰:诚当,然有何不可。又曰:自武氏诸亲猥窃权要,继以韦庶人、安乐、太平用事,班序错杂,臣请国亲不任台省官,凡有斜封待阙等官,悉请停罢,可乎?上曰:是朕素志也。又曰:比来近宻侫幸,冒犯宪网,皆以宠免,臣请行朝典,可乎?上曰:朕切齿久矣。又曰:比因侯家戚里贡献求媚,近公乡方镇亦为之。臣请除租庸赋税外,尽杜塞之,可乎?上曰:愿行之。又曰:太宗、中宗造寺,上皇造观,皆费巨万,耗蠹生灵。凡诸寺观宫殿,请止绝建造,可乎?上曰:朕重观之,即心不安,而况敢为之者哉!又曰:自燕钦融、韦月将献直得罪,由是谏臣阻绝。臣请凡在官士皆得触龙鳞、犯忌讳,可乎?上曰:朕非惟容之,亦能行之。又曰:太后临朝以来,喉舌之任或出于阉人。臣请中官不预公事,可乎?上曰:怀之久矣。又曰:吕氏产、禄几危西京,马、邓、阎、鿄交乱东汉,万古寒心,国朝为患。臣请书诸史册,永为商鉴,作万代师,可乎?上乃潜然良久,曰:此事可谓剖肌刻骨者。崇再拜,曰:此诚陛下致仁政之初,是臣千载一遇之日,敢当辅弼之任,天下幸甚!时称贤相焉。 无无居士曰:姚元之岂要君者哉?其以十事要说者,定君志而后推行易易尔。矧当武、韦乱政之后,不有大创之,则蠹恶能以槩剔?盖清君心,秉政柄,一切奸诡之徒,皆䑕窜狼奔之不暇,何暇潜伏城社而致牙毒哉?是皆元之要说力也。兹开元所以异于天宝欤? 宋璟 唐宋广平,名璟,南和人,玄宗时拜吏部尚书兼侍中。㑹曰食,帝素服俟变,录囚多所贷遣,赈恤灾患,罢不急之务。璟曰:陛下降德音,恤人隐末,宥轻系,惟流死不兑,此古所以慎赦也。恐议者直以月蚀脩刑,日蚀脩德,或言分野之变,冀有揣合。臣以谓君子道长,小人道消,止女谒,放谗夫,此所谓修德也。囹圄不扰,兵甲不凟,官不苛治,军不轻进,此所谓脩刑也。陛下常以为念,虽有亏食,将转而为福,又何患乎?且君子耻言浮于行,愿动天以诚,无事空文。帝嘉纳之。 无无居士曰:宋广平赋梅花,世谓鐡石心,不解作软媚辞,固矣。恶识相业之隆,巳胚胎于此哉。夫眀皇声色之主,岂真干徤以刚克者,因日变而脩刑,亦应天以文尔。广平之对,动天以诚,其为寒梅之贞,不与梨花同梦者,意有在尔。故天宝以前,杨妃之靓妆未妮,天下享先春之化也,宜哉。是可以观相业矣。 狄仁杰 唐狄仁杰,字怀英,太原人。武后改国号周,以豫王旦为嗣,改姓武氏。长夀元年,来俊臣罗告同平章事任知古、狄仁杰等谋反,仁杰曰:大周革命,万物维新,唐室旧臣,甘从诛戮,反是实。俊臣乃少寛之,杰子上变得出。后武承嗣、三思营求为太子,仁杰从容言于太后曰:太宗栉风沐雨,亲冒锋镝,以定天下,传之子孙。大帝以二子托陛下,今乃欲移之他族,母乃非天意乎?且姑侄之与母子孰亲?陛下立子,则千秋万岁后配食太庙;立侄,则未闻侄为天子而祔姑于庙者也。因劝太后召还庐陵王。 无无居士曰:狄鿄公赌集翠裘,所以褫二竖之魄者,雄矣。卒之从容感悟,佴花捣梨,姏不获终逞,其取日虞渊,功亦伟哉。盖迹虽溷于主之朝,而心之所寄者,王室尔。五王进而二竖终,鿄公若不与,与无功之功,真竒功哉。 张九龄 唐张九龄,字子夀,为中书令。开元二十四年秋八月千秋节,群臣皆献宝镜。九龄谓:以镜自照见形容,以人自照见吉这。乃述前世兴废之源,为书五卷,谓之千秋金鉴录,上之。玄宗褒美。 无无居士曰:昔人有云:我镜在德,曽无盘龙之雕;我镜在心,自有山鸡之舞。此千烁金鉴录所自来矣。夫千秋节奚取于宝镜,茍多凉德,则亦隋炀之照颈尔。善乎,曲江之爱君,不群臣见也。乃述前世兴废以为镜,而君心不兹愓耶。噫嘻,沉香亭畔,妆台朝酣,镜不鉴兴亡,而鉴艳丽。渔阳鼙鼓,惊破千烁金鉴哉。 陆贽 唐陆贽始入翰林,年尚少,以才幸在奉天,朝夕进见,小心精洁,未尝有过,由是帝亲倚焉。虽外有宰相主大议,而贽常居中叅裁可否,时号内相。常为帝言:今盗遍天下,宜痛咎悔,以感人心。昔成汤罪已以兴,椘昭王出奔,以一言善复国。陛下诚不吝攺过,以言谢天下,使臣持笔亡所忌,庶叛者革心。帝从之。故奉天所下制书,虽武臣悍卒,无不感动流涕。及辅政,不敢自顾重,事有可否必言之,所言皆剀拂帝短。或规其太过者,对曰:吾上不负天子,下不负所学,皇他恤乎。 无无居士曰:奉天乘舆反正者,岂徒李西平之清钟帘庙貌哉?宣公一纸制书,乃感激人心大机括也。夫以德宗之猜忌,而公济之以开诚,未有以诚感而天下不以诚应者。故孤军深𢭏,贼党魂驰者,普天率土欲食其肉而寝其皮也。揆厥所由,罪巳之诏切尔。予于是而识公之大忠。 赵忭 宋赵忭,字阅道,为殿中侍御史,其言常欲朝廷别白君子小人,以谓小人虽小过,当力排而绝之,后乃无患;君子不幸而有诖误,当保持爱惜,以成就其德。仁宗不豫,而太子未定,公请择宗室贤子弟教育于宫中,以示天下大本。最后,神宗即位,谓公:闻卿匹马入蜀,以一琴一鹤自随,为政简易,亦称是耶?㑹王安石用事,议论不恊,既而司马光辞枢密副使,台諌侍从多以言事求去,公言:朝廷事有轻重,体有大小。财利于事为轻,而民心得失为重;青苗使者于体为小,而禁近耳目之臣用舍为大。今不罢财利而轻失民心,不罢青苗使者而轻弃禁近耳目,去重而取轻,失大而得小,非宗庙社稷之福,臣恐天下自此不安矣。言虽不用,而上识其忠。 无无居士曰:赵阅道清旷绝俗,虽缥缨结组,而情之所属者逺矣。故其立朝,惟别君子小人,辩轾重大小而巳。盖人品既别,则政事自举。其拟议于神宗之朝者,皆言于仁宗之绪馀尔。噫嘻,靑苗行而阅道之心滋戚矣。即欲清逺闲放,可得乎?是可观忠矣。 韩琦 宋韩琦字稚圭,相州人,封魏公。英宗即位,以惊疑得疾,太后垂帘同聴政。帝遇宦官少恩,左右多不恱者,乃谗间两宫,遂成隙。太后对辅臣尝及之,琦虑宫中有不测者,一日因对,以危言感动太后曰:臣等只在外面,内中保护全在太后,若官家失照管,太后亦未安稳。太后惊曰:相公是何言语?自家更是何心?他曰,琦见帝,帝曰:太后待我无恩。琦对曰:自古圣帝眀王不为少矣,然独称舜为大孝,岂其馀不孝也?父母慈爱而子孝,此常事,不足道。惟父母不慈爱而子不失孝,乃可称尔。政恐陛下事太后未至,父母岂有不慈者?帝大悟,自是不复言。 无无居士曰:韩魏公调和两宫,卒之慈夀称慈,英宗称孝,措天下于泰山者,皆公危言之力也。夫帷卛称制,岂太平盛典,茍宵人之间行,宋之为宋,未可知巳。功成归相,昼锦名堂,说者谓取之为戒,亦善道公意中事者欤。 司马光 宋神宗御迩英阁聴讲,司马光读曹参代萧何,帝曰:汉常守萧何之法,不变可乎?光对曰:宁独汉也,使三代之君守禹汤文武之法,虽至今存可也。惠卿言:先王之法有一年一变者,巡守考制度是也;有三十年一变者,刑罚世轻世重是也。光言非是。光曰:布法象魏,布旧法也。诸侯变礼易乐者,王巡狩则诛之,不自变也。刑新国用典,乱国用重典,是为世軽世重也,非变也。且治天下如居室,敝则脩之,非大壊不更造也。惠卿辞塞。 无无居士曰:荆公以经术为经世务,犹不为倍。自吕惠卿举先王之典以文奸言,其误天下苍生甚矣。非温公详辩而辟之,宋治几不可救药也。夫学术不可不端,才猷不可不核。以孔孟之学而运伊周之才,此经世之逺猷。君人论相湏辩乎此,惜乎神宗不足以语此也。噫! 程頥 宋程伊川先生在经筵,每当进讲,必宿斋豫戒,潜思存诚,冀以感动上意。而其为说,常于文义之外,反复推眀,归之人主。一日,当讲颜子不改其乐章,门人或疑此章非有人君事也,将何以为说?及讲,既毕文义,乃复言曰:陋巷之士,仁义在躬,忘其贫贱。人主崇髙,奉养备极,茍不知学,安能不为富贵所移?且颜子,王佐之才也,而箪食飘飮;季氏,鲁国之蠹也,而富于周公。鲁君用舍如此,非后世之监乎?闻者叹服。 无无居士曰:帝王之学,与韦布殊。广厦细旃之间,若守章句,则人主等经生矣。伊川道,佐人主者也,时当讲贯,是以口舌备经纶,尺素中帝骤王驰矣。惜乎时以迂儒目之。 魏了翁 宋魏华甫,字了翁,蒲江人,为起居郎。理宗即位之眀年,雷彂非时,帝见群臣有朕心终夕不安之语,了翁入对,即论:人主之心,义理所安,是之谓天。非此心之外,别有所谓天地神眀也。陛下盍即不安而求之,对天地,事父母,见群臣,亲讲读,皆随事反求,则大本立而无事不可为矣。 无无居士曰:宋至理宗,群儒翊赞,所谈者非诚意正心之语,不入宸聦。一时西山辈,并藨蓑诗书,耔耘经史,信曰月经天,光彩长鲜者矣。了翁即心即天之对,循不安而求之,随事皆然,则安于义理,而群阴不以塞哉,至矣。若言其端本之论乎,顾视鿄成大之流,犹土苴也。 呉泳 宋吴泳,理宗时以著作郎对,言:愿陛下养心,以清眀约已,以恭俭进德,以刚毅彂彊,母以㫖酒违善言,母以嬖御嫉庄士,母以靡曼之色伐天性,杜渐防微,澄源正本,使君身之所自立者先有其地,夫然后移所留之聦眀以经世务,移所舎之精神以彊国政,移所用之心力以恤罢民,移所当省之浮费以犒邉上久戍之士,则不惟可以消弭灾变,攘除奸这,殄灭寇贼,虽以是建久安长治之䇿可也。 无无居士曰:吴著作之对,养君心也。君心清眀,斯恭俭彊毅矣。夫内欲不生,又无外诱以敎之,由是移之于政,则政之所行,皆心之所立也。盖立而移,则移者无迹,而神常存;移而立,则立者无方,而化常过。上下同流矣,何天灾人祸之有? 于谦 国朝莭庵于谦,巡抚河南、山西共十八年,每入京议事,未尝有土物赂当道。尝有诗云:清风两朝天去,免得闾阎话短长。故王振街之。及英宗北狩,朝廷汹汹,人无固志,但言南迁。谦上䟽抗言:京师天下本,宗祖社稷陵寝咸在,百官万姓帑蔵仓储咸在,若一动则大势尽去,宋南渡之事可鉴矣。乃出榜晓谕,固守之议始决。 无无居士曰:于忠愍之功,社稷之功也。我英皇未尝欲杀之,其死也,死于诬尔。夫不甚其罪,则已功不大。徐有贞辈欲大其功,此斧钺之加不免矣。夺门二字,岂臣下所当言?善乎李南阳云:若监国不起,陛下复辟,元老在位,百寮晏然,安得诛赏之纼纭哉?卒之圣眀悟而忠恳彰,専祠血食,光荣百代矣。 王恕 皇明王端毅公恕,三原人,弘治间为吏部尚书,议保治奏状云:正统以来,每日止设一朝,臣下进见说事,不过片时。圣主虽聦眀,岂能尽识尽察,不过寄聦眀于左右之人。大臣于左右之人,相见者不多,亦岂能尽识诸大臣之贤否,亦不过寄聦眀于门客。门客之识见,未必尽合公论,或得之毁誉之言,或出于好恶之私,是故以直为枉,以枉为直者多,欲察识之得其真必寡。陛下日御便殿,宜台诸大臣,与之讲论治道,谋议政事,或令转对,或对其章奏,如此非惟可以识大臣,而随材任事,亦可以启沃圣心,而进于高眀矣。 无无居士曰:公秉铨衡,大注眀良之眷。止兢也,虽恩覃人主,不能施于近戚;党正也,虽权重宰相,不能施于仇丰。盖㦄事五朝,信如蓍⿔;燕翼八座,尊如领袖。美周台于当代,谓姚为再见也。 刘大夏 皇明刘大夏,湖广花容人。成化时,为职方司郎中,久著贤声。时虏数寇大同,中外震恐,调彂战守无虚日,尚书皆倚重之。适兵部右侍郎缺,中官有欲荐公者,遣人言于尚书,冀一往见。公巽辞谢之,卒不往。吏部又议以太仆乡䖏之,公语所知曰:郎中转京堂,固人所欲,但不得一亲民官,非素志也。由郎官一出,何为不可?但恐人负官耳。吏部乃陞公叅政,累官至大司马。尝言:所以致今日得叅政,布政力也。孝庙賔天,公请老归家。在兵部时,议革腾骧四卫勇士,议莭光禄寺无名供馈,岁省宫府数百,近幸滋不恱。正统丁卯,激怒于上,将及祸。大监甯瑾知重公者,叩头谏曰:此先帝意,非大夏建白。遂免。时逆瑾用事,有欲中害公者,昌言云:抄札刘大夏家,可得金数万。瑾因他狱词连公姓名,遂矫制差官校逮公至京,系狱。同系者教公行赂,为求生计。公曰:如此而死,惟累一身。称贷兑死,则累一生,且累子孙矣。瑾怒,欲置之大辟。右都屠滽曰:律,刘尚书无死罪。法司乃比附充军,遣戍肃州。公买驴顾车,挟二童以行,故人赆送,谢绝不受。彂都城观者如堵,所在罢市,父老涕泣,士女携筐馌进食。到配所,即买地为墓,作终焉计。后瑾诛,复公官,致仕。 无无居士曰:人情薄外任而美内迁,此若水有登仙之羡也。刘花容自做秀才时,即以亲民为已任,固以忝闽臬为不负于官,从兹剔㦄中外。及官大司马,则归功于叅政,固不以超迁自荣,惟以临民自幸矣。凡所裁革,中贵人衘之,于是肃州之戍不兑。然公洒然无芥于心,故去来之际,一如浮云之无繋也。虚中哉! 卷一终 [book_title]人镜阳秋卷二 明新都无无居士汪廷讷昌朝父编 忠部 战伐类 无无居士曰:时平则右缙绅,有事则先介胄,两者相提衡而用,此薇、杜之绩,不无衮职之补也。苟见以为无事形而弛之,则一旦缓急何以应?故手板倒于庙堂,斯干戈弃于原野。君人者其知所以用将哉!乃裒古今战事。 吕望 文王田于渭阳,卒见太公,坐茅以渔,文王以后车载之而归,尊为师尚父,傅太子,发授丹书之戒曰:敬胜怠者吉,怠胜敬者灭;义胜欲者从,欲胜义者凶。凡事不强则枉,弗敬则不正。枉者灭,废,敬者万世。太公𫠦以事周虽异,然要之为文武师。周。文王之脱羑里归,与太公阴谋修德,以匡商政。文王崩,武王即位,九年东伐,师行,师尚父左杖黄钺,右把白旄以誓曰:苍兕苍兕,总尔众庶,与尔舟楫,后至者斩。遂至孟津,诸侯不期而会者八百。武王曰:未可还师。居二年,乃伐纣。 无无居士曰:太公以鹰扬之帅,贾勇于龙战之郊,纣以若林之旅,无敢射车中之木主者,仁暴之轨殊也。虽然,太公阴谋尚矣,而丹书之戒,与洪范同功,谁云渭水飞熊,眇于洛水龟书哉?宜乎赐履齐疆,洋洋乎大国之风也。 孟舒 汉田叔为汉中守,文帝召叔问曰:公知天下长者乎?对曰:故云中守孟舒,长者也。是时,孟舒坐虏大入云中免。帝曰:先帝置孟舒云中十余年,虏尝一入,孟舒不能坚守,士卒战死者数百人,长者固杀人乎?叔叩头曰:夫贯高等谋反,天子下明诏,有敢随张王者,罪三族。然孟舒自髡钳。随张王以身死之,岂自知为云中守哉?汉与楚相距,士卒罢敝,而丐奴冒顿新服北夷,来为边寇,孟舒知士卒罢敝,不忍出言,士争临城死敌,如子为父,以故死者数百人。是乃孟舒所以为长者。于是上曰:贤哉!复召孟舒为云中守。 无无居士曰:长者杀人乎?然非长者不能多杀人。孟舒不忍张王,欲以身死之,贯高慷慨受五毒,以明张王不反,可以侠称,而不可以长者称。舒以此声游扬吴、楚间,岂空得耶?观后来不忍战士卒,而若驱之死丐奴者,非不忍能如是乎?故曰非多杀人,不足见长者。 赵充国 汉宣帝时,诸降羌及归义羌侯杨玉等,劫略小种,背畔犯塞。上使丙吉问谁可将者?充国对曰:亡逾于老臣者矣。上遣问焉,曰:将军度羌虏何如,当用几人?充国曰:百闻不如一见,兵难隃度。臣愿驰至金城,图上方略。上笑曰:诺。充国至金城,上书陈兵利害,言:今先零羌杨玉,此羌之首帅名王,将骑四千,及煎巩骑五千,阻石山木,候便为寇,罕羌未有所犯。今置先零,先击罕,释有罪,诛亡辜,起壹难,就两害,诚非陛下本计也。于臣之计,先诛先零巳,则罕开之属不烦兵而服矣。先零已诛,而罕开不服,涉正月击之,得计之理,又其时也。以今进兵,诚不见其利,唯陛下裁察。帝报玺书,从充国计焉。后上屯田十二策,羌人降,诏罢屯田,充国振旅而还。 无无居士曰:汉列四郡,控制羌人,断丐奴右臂,此诚大策。然羌人种类不一,不先因其降叛而为攻抚计,则何足以复执事之踦哉!充国之击先零而置罕羌,非凡所见,宣帝并从其议,自是湟中无凭陵,而金城可息肩矣。谁谓卑禾海上,犹有匈奴窥伺哉?宜其振旅还朝,而勒功昆山仄也。 邓禹 汉邓禹,字仲华,光武以禹沉深有大度,拜为前将军,遣西入关,遂破箕关,围安邑,斩更始大将军樊参。更始将王匡等复合军十余万击禹,禹军不利。会曰暮,诸将皆劝禹夜去,不听。明日癸亥,匡等以六甲穷曰不出,禹得更理兵勒众。明旦,匡悉军攻禹。禹令军中无得妄动。既至营下,因传发诸将,鼓而并进,大破之,遂定河东。时三辅连覆败,赤眉以过残贼,百姓闻禹师行有纪,皆望风相携负以迎军。降者曰以数千。禹所止,辄停车驻节,以劳来之。诸将劝禹攻长安,禹曰:不然。今吾众虽多,能战者少,赤眉新破长安,锋锐未可当也。夫盗贼群居,无终日之计;财谷虽多,变故万端,宁能坚守者也?吾且休兵北道,以观其敝,乃可图也。已而赤眉西走扶风,禹乃至长安,大飨士卒,因循行园陵,为置吏士奉守焉。 无无居士曰:云台首邓禹者,定大策也。而以诸将汗马较,非知禹者也。然仲华之行师,卒以大义,劳来老稚,循行园陵,当时神人胥庆也久矣。及权争簨邑,兵走宜阳,光皇谅其情,诸将讳其短者,识其所得者大也。噫!九县飙回,三光雾塞,此何时也?而仲华功据元侯,有故哉!有故哉! 诸葛亮 汉诸葛亮,字孔明,琅琊人。初在南阳时,刘备凡三往乃见,因屏人与语。亮曰: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孙权据有江东,国险而民附,此可与为援而不可图也。荆州乃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天所以资将军。益州民殷国富,刘璋暗弱,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将军既帝室之胄,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抚和戎越,结好孙权,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备称善。与亮情好曰密。后即皇帝位,立为丞相,继事后主。亮率诸军屯汉中,以图中原。临发,上疏曰: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臣本布衣,躬耕南阳,先帝不以臣卑鄙,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以大事。受命以来,夙夜忧惧,恐付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𫠦言云。 无无居士曰:草茅一言,鼎足三分。孔明真识时务之俊杰,至跨有荆益,后荆兵向宛洛,益众出秦川,孰谓孔非安于鼎足哉?惜乎上将蹶兵,阿蒙谲发,遗恨在吞吴,而国贼不讨,失一大机会。固非草茅之言不验,良由庙堂之筹失筭尔。厥后秦川六出,孔明志虽酬,柰天心已去何!悲夫! 韦睿 魏中山王英与将军杨大眼等众数十万攻钟离,梁昌义之守之,随方抗御,魏人攻而死者与城子。梁武命韦睿救钟离,受曹景宗节度。人畏魏兵盛,多劝睿缓行。睿曰:钟离凿穴而处,负户而汲,车驰卒奔,犹恐其后,而况缓乎?魏人已堕吾腹中,卿曹勿忧也。旬日乃进顿邵阳州。睿堑洲为城,去魏城百余步,冯道根能走马,步地,计马足以赋功,比晓而营立。英大惊曰:是何神也!景宗等器甲精新,军容甚盛,魏人望之夺气。杨大眼勇冠军中,来战,𫠦向皆靡。睿结车为阵,大眼聚骑围之,睿以强弩二千,一时俱发,杀伤甚众,矢贯大眼右臂,大眼退走。明旦,英自帅众战,睿乘素木舆,执白角如意以麾军,一曰数合,英乃退。复夜攻城,飞矢两集,军中惊。睿于城上厉声呵之,乃定。景宗攻其北,睿攻其南,忽淮水暴涨六七尺,睿使冯道根等乘舰击魏洲上军尽殪,军人奋勇,呼声动天地,魏军大溃。英脱身走,大眼亦焚营去,水死者十余万,斩首亦如之。 无无居士曰:元英总戎,大眼折冲,依然佛狸旗鼓也,奚有钟离哉?幸而韦睿受脉,远修强场,𧊵尾螳臂,一扫去之,钟离屹然无恙。固知师克在和,其胸中长筭,眼底无全牛矣。身乘木舆,手执如意,武侯之度也。魏人谣曰:不畏萧娘并吕姥,但畏合肥有韦虎。咋舌哉! 郭子仪 唐代宗时,吐蕃遇回纥,合兵围泾阳,郭子仪严备不战。时二虏闻怀恩已死,争长不相睦。子仪使牙将李光瓒说回纥,欲与共击吐蕃。回纥不信,曰:郭公在此,可得见乎?光瓒还报,子仪遂与。数骑出,回纥大惊,大帅药葛罗执弓注矢,立于陈前。子仪免胄释甲,𭠘跄而进,诸酋长皆下马罗拜。子仪亦下马前,因药葛罗手让之曰:汝回纥有大功于唐,唐之报汝亦不薄,柰何负约,深入吾地,背恩德而助叛臣乎?且怀恩叛君弃母,于汝何有?药葛罗曰:怀恩欺我言,天可汗已晏驾,令公亦捐馆,我是以来,我曹岂肯与令公战乎?子仪因说之曰:吐蕃无道,所掠之财不可胜载,马牛杂畜,长数百里,此天之赐,汝不可失。因取酒与其酋长共饮。子仪执酒酬地曰:大唐天子万岁,回纥可汗亦万岁,两国将相亦万岁。有负约者,身陨阵前,家族灭绝。遂与定约而还。吐蕃闻之,夜遁。 无无居士曰:郭令公当肃、代间,骏烈弥区,鸿名播甸,缙绅悉瞻眉宇,酋长惯识姓名。唐室再造,大抵皆其功也。然功名之际,难处哉。令公功愈高而心愈下,闲废则桃蹊拥篲,录用则榆塞扬鞭,故去来无芥于怀。及单骑见虏,而下药葛罗之拜,中国息肩矣。兹役也,社稷之功。 李光弼 唐朔方节度使李光弼,移军向史思明。贼将刘龙仙挑战,慢骂光弼。裨将白孝德请挺身以取,光弼抚其背而遣之。孝德挟二矛,策马乱流而进,龙仙易之,慢骂如初。孝德瞋目大呼,运矛跃马搏之,城上鼓噪,五十骑继进,龙仙走堤上,孝德追及,斩之以归。光弼屯中潭,移军河阳,登城望曰:贼兵多而不整,不足畏也。不过曰:中保为诸君破之。乃命出战,令诸将曰:尔辈望吾旗而战,吾飐旗缓,任尔择利。吾急飐旗三,至地则万。众齐入,死生以之,少退者斩。又以短刀置靴中曰:战,危事,吾国之三公,不可死贼手。万一不利,诸君死敌,我自到,不令诸君独死也。再战,光弼连飐其旗,诸将齐进致死,呼声动天地,贼众大溃,思明及挚皆遁去。 无无居士曰:河阳之役,国家安危所系,白将军固为首功,至降高、李二将,厥绩更奇,贼已为之夺气。且飐旗置刀,誓众死敌,所以廓妖氛而朗日月者,临淮战无遗力也。呜呼!露布军前,抽丁籍后。余诵石濠村诗,而痛趋役河阳者,惨矣。天宝之乱,谁致哉? 裴度 唐裴度,字中立,元和中同子章事。时讨淮西四年不克,宰相李逢吉兢言师老财竭,意欲罢兵,度独无言。上问之,度曰:臣誓不与此贼俱生,今请自往督战,诸将恐臣夺其功,必争进破贼矣。上悦,从之。将行,言于上曰:臣若灭贼,则朝天有期,贼在则归门无曰。上为之流涕。比至,李祐言于李诉曰:蔡之精兵皆在湎曲,守州城者皆羸卒,可以乘虚直抵其城。比贼将闻之,元济已成擒矣。诉然之,遣人白裴度。度曰:兵非奇出,不胜,常侍,良图也。诉夜袭蔡州,擒吴元济,槛送京师,屯兵鞠塲,以待裴度。度入蔡州,李诉具櫜鞬出迎,拜于路左。度以蔡卒为牙兵,或谏曰:蔡人反侧者尚多,不可不备。度笑曰:元恶既擒,蔡人即吾人也,又何疑焉?蔡人闻之感泣。 无无居士曰:余读子淮西碑,知诸将战之力,尢知裴丞相总戎之勋也。夫冒雪夜深入,鹅鸭混军声,常侍之谋信奇,非度决策请行,则武功不可究,功不可究,蔡人犹然顽冥也,岂识生民之乐哉?及度往厘,士饱而歌,马腾于槽,各顺性命矣。其文曰:凡此蔡功,惟断乃成。信然哉。 曹彬 宋开宝七年,曹彬奉诏伐江南,先赴荆南,发战舰,潘美帅步兵继进,彬破𥑞口砦,进克池州及当涂、芜湖二县,驻军采石矶,作浮梁,跨大江以济师,大破李煜军于白鹭洲。师进次秦淮,水陆十余万陈于城下,大破之,俘斩数万计。金陵受围,城垂克,彬忽称疾不视事。诸将来问疾,彬曰:余之疾,非药石所能愈,惟诸公克城之。曰,不妄杀一人,则自愈矣。诸将许诺。明曰,城陷,煜与其臣百余人诣军门请罪,彬慰安之,君臣卒赖保全,而江南悉平。 无无居士曰:宋下江南,曹武惠以不杀称,后主之宗获全,信如时雨之师矣。然宋待诸降王颇厚,独怪太宗不能全武惠之仁也。夫后主闲于诗词,以钱倜较之,殊非等伦,然玉楼云雨隔,太祖尚不杀,而煜死于小楼昨夜又东风之句窟哉!孰谓宋待降王以不杀耶? 岳飞 宋岳飞,字鹏举,汤阴人。自少负气节,好读左氏春秋、孙吴兵法。初从留守宗泽,战开德、曹州,皆有功,泽大奇之。泽卒,金人入𭁵,飞与之战。既暮,士卒乏食,诸将欲溃,飞厉众曰:我辈荷国厚恩,当以忠义报国。词色慷慨,士皆感泣。旧战,贼皆望风先遁。高宗手书精忠岳飞四大字,制旗赐之。是时兀术、粘罕屡入寇,飞皆破走之。自燕以南,金人号令不行,兀术欲签军以抗飞,河北无一人从者。飞大喜,语其下曰: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尔。秦桧以飞不还,终梗和议,一曰:奉十二金字牌令班师。飞东向再拜,曰:十年之力,废于一旦。乃还。桧遣使捕飞,诬以罪。飞裂裳以背示中丞何铸,有尽忠报国四字,深入肤理,铸明其无辜,桧付飞狱,即报死。诸酋闻飞死,酌酒相贺。 无无居士曰:呜呼!飞之死,虏死之耶?桧死之耶?抑帝死之耶?语云:非虏非桧,直帝死之也。夫不欲帝而北者,虏之私也。飞方北抵黄龙府,不欲二圣南者,帝之私也。飞方挽北狩以南辕,二私挟均假手于桧焉。虏不能得之桧,而帝直得。余,故云帝杀之也。噫!此诛心之法,而桧不足责云。 徐达 国朝中山王徐达,凤阳人,扈上渡江,定江南。洪武初,以大将军率师北伐,所过戢兵守御,规画足食,兵不民扰。齐、鲁既平,乃渡河至大梁,父老壶浆以迎,西下洛阳,长驱崤函,直抵潼关,拔之,元主开北门遁去,不战而克。达籍府库,收板图宝器,禁饰军士,人民安业,市肆不易,远近悦服。人谓曹彬下江南,伯颜入临安,不过是也。 无无居士曰:中山王平定江南,擒吴歼楚,功再莫俦,要以不嗜杀得人心,故北伐中原,檄文到处,兵若甘两随之,不战而克。兹胜国犹驱而纵之沙漠也。夫戮咸阳,殪牧野,唐高尚不忍闻,况迥出李唐万万者,肯为蒲山公之为哉?至谥元主为顺帝,而高皇帝多中山之不杀可知矣。于都哉!𫠦以能一天下欤? 人镜阳秋凤 [book_title]人镜阳秋卷三 明新都无无居士汪廷讷昌朝父编 忠部 谏诤类 无无居士曰:忠犯人主之怒者,谏诤是已。然谏主于行不行,而至于剖心碎首,沉江赴海之为者,虽忠,而于国事何济?顾其心不忍见国事之非乃尔尔。岂惟以去就诤,实生死以之也。若露布帝者,班檄三公,又非谏诤矣。 关龙逢 夏桀为酒池,可以运舟,糟丘足以望十里,而牛饮者三千人。关龙逢谏曰:古之人君,身行礼义,爱民节财,故国安而身寿。今君用财若无穷,杀人若恐弗胜,君若弗革,天殃必降,而诛必至矣。桀不听而衔之。又观炮烙于瑶台,桀曰:听子谏,谏得我改之,谏不得,我刑之。龙逢曰:臣观君冠危石也,臣观君履春冰也。未有冠危石而不压,蹈春冰而不陷。桀笑曰:是曰亡则与俱亡,子知我之亡,而不知自亡乎?子就炮烙之刑,吾观子。龙逢遂赴火而死。 无无居士曰:龙逢之谏,似涉于激,然遇桀主,非婉词之𫠦能动,危言以诤之,忠不售而死焉,庶几可回君心于万一也。而桀以曰自视,纵死恶能回?余尝为之说曰:桀之日,汤之霓,民心已异视矣。即桀心少回,安能回已去之民心哉?逢之死,惟自尽其心尔。 比干 殷王子。比干,纣之亲戚。见箕子谏不听而为奴,则曰:君有过而不以死诤,则百姓何辜!乃直言谏纣,纣怒曰:吾闻圣人之心有七窍,信有诸乎?乃杀比干,刳视其心。 无无居士曰:殷有三仁,比干死之。余尝读李白所𬤥碑,而识其所谓仁矣。盖全其祀则仁,杀其身则仁,得其死则仁,苟不得其死。则身。徒杀,不杀其身,则祀难全。王子筹之熟矣,故不以剖心为痛,所痛者殷亡而祀不延尔。嗟夫!一死而纣有悛心焉,可以见先王也。王子亦柰何,惟自靖而已矣。 史鱼 卫蘧伯玉贤,而灵公不用,弥子瑕不肖,反任之。史鱼谏而不从。史鱼病将卒,命其子曰:吾在卫朝,不能进蘧伯玉,退弥子瑕,是吾为臣不能正其君也。生而不能正君,则臣无以成礼。我死,汝置尸牖下,于我毕矣。其子从之。灵公吊,怪而问焉,其子以父言告公。公曰:是寡人之过也。于是命殡之于客位。乃进蘧伯玉而用之,退弥子瑕而远之。孔子闻之曰:古之谏者,死则已矣,未有如史鱼而尸谏,忠感其君者也。 无无居士曰:粼粼过关夜下,与矫驾君车者,已自殊科,而伯玉之贤不用,岂美女破舌欤?抑美男破老欤?噫!色未衰,则余桃犹可啖;色既衰,则前鱼自宜弃。弥子之远者,值色衰也,尸谏适际其时耳。由此观之,则史鱼之谏尚自未行也。 周舍 赵简子有臣曰周舍,立于门下,三日三夜。简子使问之曰:子欲见寡人何事?周舍对曰:愿为谔谔之臣,墨笔操牍,从君之过,而日有记也,月有成也,岁有效也。简子居则与之居,出则与之出。居无几何,而周舍死。简子如丧子。后与诸大夫饮于洪波之台,酒酣,简子涕泣,诸大夫皆出走曰:臣有罪而不自知。简子曰:大夫皆无罪。昔者吾有周舍,有言曰:千羊之皮,不若一狐之腋;众人诺诺,不若一士之谔谔。昔者摘纣默默而亡,武王谔谔而昌。今自周舍之死,吾未尝闻吾过。也,吾亡无日矣,是以寡人泣也。 无无居士曰:简子泣周舍,其思簪芛之狐腋乎?夫谔谔之臣,虽于意不顺,然有益国事,是大顺于意,莫此若也。想当洪波酣饮时,诺诺者联坐,故简子泫然不觉涕之无从。是泣也,非为舍泣,泣过之无由闻耳。宜其鸠赵宗,而谓武王其未遐也。 屈原 楚屈原,名平,字灵均,楚之同姓大夫。秦欲吞灭诸侯,屈原为怀王,东使于齐,以结强党。秦患之,使张仪货楚贵臣上官大夫靳尚之属,内赂夫人郑袖,共赞屈原,遂放于外。仪使楚绝齐,许谢地六百里,王信之。及绝齐而欺以六里,王大怒,举兵伐秦,大败,因得仪而囚焉。上官大夫之属共言王,王归之。时王悔不用原之策,以至于此,故复用原。原大为王言仪之罪,王使人追之,不及。后秦嫁女于楚,与王欢,为蓝田之会。原以为秦不可信,愿勿会。群臣皆以为可会,王遂会,果见拘囚,客死于秦,为天下笑。王子顷襄王知群臣謟误,王不察其罪,反听群谗之口,复放原。原于是不忍见乎暗主乱俗,以是为非,以清为浊,遂自𭠘汩罗而死。 无无居士曰:屈大夫楚之宗臣,不忍见宗国将殒,而愿从彭咸之遗,则,志亦可悲。然贾生吊之,则云:𩔶九州而相其君,司马赞之,则云:以彼材游诸侯,何国不容。噫嘻!二人者不审宗臣之虑矣。余读远游篇,而悲其临睨旧乡,如丁令化鹤归华表,以嗟城廓人民之非昔也,虑诚远哉。 汲黯 汉汲黯,字长孺,濮阳人也,以严见惮。武帝即位,黯为谒者。后列于九卿。上方招文学儒者,黯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柰何欲效唐、虞之治乎?上怒,变色而罢朝,公卿皆为黯惧。上退,谓人曰:甚矣汲黯之戆也!群臣或数黯,黯曰: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宁令从谀承意,陷主于不义乎?且已在其位,纵爱身,柰辱朝廷何?黯多病,最后,严助为请告,上曰:汲黯何如人也?曰:使黯任职居官,亡以疥人,然其辅少主守成,虽自谓贲育,弗能夺也。上曰:然古有社稷之臣,至如汲黯,近之矣。 无无居士曰:汲长孺面折庭诤,非徒励敢言之风,可谓有格心之道矣。盖太上无欲,其次寡欲,最下则节欲也。自非太上,安能绝欲?但神仙土木边功之欲不可有,而唐虞风动之欲不可无,二者自相颉颃。盖多欲便非仁义,施仁义即治欲唐、虞也。黯岂薄淮阳而恋禁闼哉?欲匡多欲之主,俾从欲之治以再见尔。噫!使不死,而画室之命,吾知不在光而在黯矣。 朱云 汉成帝时,故槐里令朱云,字子游,鲁人也。安昌侯张禹以帝师位特进,甚尊重。云上书求见,公卿在前。云曰: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无以益民,皆尸位素餐。臣愿赐尚方斩马剑,断佞臣一人,以励其余。上问:谁也?对曰:安昌侯张禹。上大怒,曰:小臣居下讪上,廷辱师傅,罪死不赦。御史将云下。云攀殿槛,槛折,云呼曰:臣得下从龙逢、比干游于地下足矣,未知圣朝何如耳。御史遂将云去。于是左将军辛庆忌免冠解印绶,叩头殿下曰:此臣素著狂直,使其言是,不可诛;其言非,固当容之。臣敢以死争。上意解。及后当治槛,上曰:勿易。因而辑之,以旌直臣。 无无居士曰:史称朱云轻侠,借客报仇,则狂直乃宿习也。又称张禹不识进退字,其无益于时可知已。请剑尚方,折槛殿陛,孤忠劲气,若雕鹗横秋,即云寒羽铩,何能减其击搏之性哉? 王章 汉王章,字仲卿,泰山人,素刚直敢言,常学于长安,疾病无被,卧朱衣中,与妻对泣。妻呵之曰:仲卿京师尊贵,在朝廷臣,谁逾仲卿者?今疾病困厄,不自激昂,乃反涕泣,何鄙也!后成帝时,为京兆尹,欲上封事,奏曰:食之咎由王凤专权。妻止之曰:人当知足,独不念牛衣中涕泣耶?不听,遂上。上谓章曰:微京兆尹直言,吾不闻社稷计。后果为王凤所陷,狱死,众庶冤之。 无无居士曰:太史谓王章无辜,士民所叹,诚哉其无辜也。夫孝成之世,王凤挟舅氏之尊,至有引申伯以阿者,而王章以曰食之变外之故,不免于修隙之夫矣。呜呼!牛衣对泣,妻则呵之;狱吏呼囚,女则号之。夫有是呵,必有是号,而章之为人可识已。 魏征 唐贞观十一年,诏百官直言极谏。魏征上疏曰:人主善始者多,克终者寡,岂取之易而守之难乎?盖以殷忧则竭诚以尽下,安逸则骄恣而轻物。尽下则胡越同心,轻物则六亲离德,虽震之以威怒,亦皆貌从而心不服故也。人主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将兴缮则思知止;处高危则思谦降,临满盈则思益损;遇逸乐则思樽节,在宴安则思后患,防壅蔽则思延纳,疾谗邪则思正已。行爵赏则思因喜而僭,施刑罚则思因怒而滥。兼是十思,而选贤任能,可以无为而治矣。 无无居士曰:征之谏,累数十万言,其于忠佞之辩,更反复详之。惜哉!太宗疑信之心常相半也。君臣之际,难矣乎!停婚仆碑,见于身没,何向者信任之诚,今则疏黜之确耶?岂征所谓克终者寡欤?追诵绵山之歌,喟然为之叹息。 阳城 唐阳城为谏议大夫。德宗时,陆贽罢相,会旱,裴延龄奏贽失势怨望,言天旱民流,度支多欠诸军𫇴粮,动摇众心。于是贬贽为忠州别驾。帝怒犹未解,中外惴恐,以为罪且不测,无敢救者。城即帅谏官守延英门,上疏论延龄奸佞,贽无罪。帝大怒,欲斩之,太子为营救,乃解。时朝夕相延龄,城曰:脱有以延龄为相,当取白麻坏之。恸哭于廷。乃尽数延龄过恶以闻。 无无居士曰:甚矣猜忌之难回也,其敝必至,贤愚倒置,而国祚因之。为谏臣者不从而批鳞捋须以转移其志虑,则天下事有不可知矣。阳子哭廷,中外壮裂麻之语,谓其有补于朝迁者大也。夫进言有时,束煴回妇,时也。韩昌黎之著论,何为耶? 柳公权 唐柳公权,字诚悬。文宗时,常对便殿,帝称汉文帝恭俭,因举袂曰:此三澣矣。学士皆贺,独公权无言。帝问之,公权对曰:人主当进贤退不肖,纳谏诤,明赏罚,服澣濯衣,此小节耳,非有益治道者。帝徐曰:卿有诤臣风,可屈居谏议大夫。乃自舍人下迁,仍为学士知制诰。 无无居士曰:柳诚悬以字谏显,今观玄秘塔铭及禊帖诗后序,信多心画。然恭俭岂非人君之盛节哉?区区以三澣矜,所谓恭俭不如是,故诚悬以为小节。噫!左貂插而上台移甘。露之祸惨矣,其于贤不肖倒置如此,即有谏臣,将焉用之?嗟乎!衮无补,即三澣衣,诚何益哉? 唐介 宋唐介,字子方,荆南人。官御史。张尧佐知开州,会其侄女有宠于仁宗,为修媛,尧佐遂骤迁。一曰中除宣徽、节度、景灵、群牧四使。唐介上疏,引杨国忠为戒,不报。未几,尧佐复除宣徽使,知河阳,唐谓同列曰:是欲与宣徽而假河阳为名耳,我曹岂可中已耶?同列依违不前,唐遂独争之,不能夺。仁宗谕曰:除拟初出中书,介遂极言宰相文彦博知益州曰:以灯笼锦媚贵妃而致位宰相,今又以宣徽使结尧佐,请逐彦博而相富弼。仁宗怒,却其奏不视,且言将贬窜。介徐读毕曰:臣忠义愤激,虽鼎镬不避也。介面质彦博曰:彦博宜自省,即有之,不可隐。彦博拜谢不已,仁宗大怒,遂召当制舍人就殿庐草制,贬春州别驾,翊日,改为英州别驾。又明曰罢彦博而遣中使护送介至贬所,且戒以必全之,无令道死。 无无居士曰:唐子方冠柱后,矢直词,忤殿陛,始以女宠沮宣徽,因以女宠罪宰辅,皆人君𫠦讳言,子方发之,霜飞白简,星璀丹牍,不惟尧佐胆寒,潞公亦心伏矣。英州之谪,咏清淮而歌圣宋,是岂沉渊为心者,臣主两得之也。 吕诲 宋吕诲,字献可,幽州人。病亟曰,自草章乞致仕。其辞曰:臣无宿疾,偶值医者,用术乖方,殊不知脉候有虚实,阴阳有逆顺,诊察有标本,治疗有先后,妄𭠘汤剂,率意任情,差之指下,祸延四肢,寖成风痹,遂难行步,非秪惮跖盭之苦,又将虞心腹之变,势已及此,为之柰何?虽然,一身之微,固未足恤,其如九族之托,良以为忧。是思纳禄以偷生,不俟引年而还政。盖以疾喻政,天下闻而韪之。 无无居士曰:宋新法之行,生民憔悴甚矣,始固欲苏之,然不免纷扰,竟致沉疴。献可以疾喻,最切名状,柰神宗甘乌喙而餐革毒何?噫!荆公犹可疗,至于惠卿破痈溃痤之为也。 沈炼 国朝嘉靖间,虏薄城下,求通贡,下廷臣议,赵司业以为不可许。沈炼时为锦衣经𩔶,从众中大言申司业语,刺剌不休。太宰夏公怪问曰:此何小吏而言若是?炼曰:大吏噤弗言,故小吏言,何怪也?时相嵩独贵幸用事,把持边帅,大入赇贿,于是上疏请诛嵩父子谢天下。太宰阿私,亡𫠦异同,请从坐。诏戍保安。会嵩所用客杨顺督宣大军务。是岁,虏攻破应州等处四十余堡,杀伤万人。虏退,顺纵军士割死人首,或邀远村避兵,人聊之,以捷闻,边民痛恨,公伤之,为书让顺。又有诗:白草黄沙风雨夜,冤魂多少觅头颅。人或劝公处迁谪,宜隐默自全。公曰:今曰割犹少,后曰割犹多,纵不割我首,害民伤如何?顺闻恚,走人白嵩子世蕃。世蕃以御史路楷巡边,计捕诸白莲教通虏者,以连公,凡三驳之,竟窜名籍中,具以闻,公遂不免。 无无居士曰:人徒知沈青霞死,权臣以摩虎须为不免,不知其申司业语,欲要虏惰归,尢炼于戎务也。惟审于大计,故权奸无所容,而甘走龙堆狼望间者,独醒之心,不欲炙手权门尔。谪不巳,乃竟死之。回视世蕃父子,犹大鹏羞斥𮭨者欤。 杨继盛 皇明杨忠愍椒山,自狄道还,转兵部武选,尝独居深念,至夜分配张问其故,曰:吾受上恩,思有以报耳。张曰:严相方用事,此岂君直言时耶?公不应。遂以癸丑正月疏论少师严嵩十罪五奸,请召二王问状,嵩更借以为谗,诏逮公,讯所以引二王者。公具对侃侃,至断指出胫,不易辞。诏杖一百,送刑部狱。公授杖时,或遗之蚺蛇胆,却不受,曰:椒山自有胆。或谓公弗怕,公笑:岂有怕打人杨椒山者,在狱三年,以乙夘十月晦死西市。临行刑,作诗曰:浩气还太虚,丹心照万古。生前未了事,留与后人补。 无无居士曰:椒山之死,权相最不厌人心,观其诗云:圣明厚德如天地,则朝廷眷注公者,岂欲死公耶?虽然,公之直节表表矣。 卷三终 [book_title]人镜阳秋卷四 明新都无无居士汪廷讷昌朝父编 忠部 奉使类 无无居士曰:使者凭君之灵,以不辱命为贵。然执圭持节,两者皆使,顾列国与虏庭异,但游旌接毂于盘坫间者,其不辱易,而冒刃齿剑于腥膻间者,其不辱难。嗟夫!雪窖销魂,冰天洒𮕜,御命万里,折冲三寸,抵十万师,宜哉! 阴饴生 晋阴饴生会秦伯盟于王城。秦伯曰:晋国和乎?对曰:不和。小人耻失其君而悼丧其亲,不惮征缮以立围也,曰必报雠。君子爱其君而知其罪,不惮征缮以待秦命,曰必报德。以此不和。秦伯曰:国谓君何?对曰:小人戚,谓之不免,君子恕,以为必归。小人曰:我毒秦,秦岂归君?君子曰:我知罪矣,秦必归君。贰而执之,服而舍之,德莫厚焉,刑莫威焉。服者怀德,贰者畏刑,此一役也,秦可以霸。纳而不定,废而不立,以德为怨,秦不其然。秦伯曰:是吾心也。乃归晋侯。 无无居士曰:善哉吕甥,可谓使命不辱矣。夫主辱臣死,韩原之役,辱莫甚焉。幸而甥之使,述小人以树威而惮秦,又述君子以引咎而动秦,皆死心也。秦虽暴横,安得不惮而且动哉?秦伯乃谓是吾心,是中窾之论矣。柰何后以畏逼故而蒙秦伯之戮哉!惜也。噫! 蹶由 春秋蹶由,吴子之弟也。时楚子伐吴,以驲至于罗涒。吴子使蹶由犒师,楚人执之,将以衅鼓。王使问焉,曰:卜来吉乎?对曰:吉。寡君闻君将治兵于敝邑,卜之以守龟,曰:余亟使使人犒师,请行,以观王怒之疾徐,而为之备,尚克知之。龟兆告吉,曰:克可知也。君若𬴐焉,好逆使臣,滋敝邑休。殆而忘其死亡,无曰矣。今君奋然震电冯怒,虐执使臣,将以衅鼓,则吾知所备矣。敝邑虽𮊵,若早修完,其可以息师,难易有备,可谓吉矣。具吴,社稷是卜,岂为一人使臣获衅军鼓,而敝邑知备,以御不虞,其为吉孰大焉!国之守龟,其何事不卜?一臧一否,其谁能常之?城濮之兆,其报在邲。今此行也,其庸有报志?乃弗杀。 无无居士曰:吴蹶由临难亢辞,借㓙为吉,殊无楚囚之态,岂真守龟告吉哉?彼即人中之元龟也。夫吴、楚不相下巳久,赫赫楚国,江汉是凭,区区之吴,即以衅鼓,具自分之。及巫臣、伍员之愤逞,楚始疲于奔命矣。呜呼,楚衅吴耶?吴衅楚耶? 苏武 汉苏武,字子卿,武帝时为中郎。上遣武送丐奴,使还丐奴,匈奴胁武降,武不屈,乃幽武置大窖中,绝不饮食。天两雪,武啮雪与旃毛并咽之,数曰不死。丐奴以为神,乃徙武北海上无人处,使牧羝,日饮羝乳。适有汉侍中李陵降在丐奴,乃置酒与饮,劝武降,谓武曰:人生如朝露,何苦如此?武曰:武父子位列将,爵通侯,愿肝胆涂地,今得杀之,诚甘乐,愿勿复言。后得还,须发尽白,封典属国。 无无居士曰:苏武之峻节,千载以下,读其传,犹令人寒心而销骨。然卫律之说降,与李陵一也,于律则骂之,于陵直效死其前,岂不谓故人耶?至于酒酣起舞,泣下数行,忍哉!汉武弃之绝域,而子卿生还,当疏高爵,崇茅土,犹不足酬之,乃仅典属国,汉武真少恩哉! 郑众 汉郑众字仲师。永平初,北丐奴求和亲,显宗遣众持节使匈奴,至北庭,虏欲令拜,众不为屈,单于围守之,欲胁众,众拔刀自誓,单于恐而止,乃更发使随众还京师。众上疏曰:北单于所以要致汉使者,欲以离南单于之众,坚三十六国之心耳,虽勿报答可也。帝不从,复遣众。众既行,在路连上书固争之,诏追众还,系廷尉,会赦免归。帝得众与单于争礼之状,乃复召众为军司马。 无无居士曰:丐奴所以恐喝汉死者,其伎俩止于拘囚困苦,亦畏汉强大,不敢甚加害也。苟遮得其情,出机权以制其利害,则一使之任,贤于十万师矣。郑众不屈,固已詟服其心,柰非凡所见,汉廷自沮之何?夫争之于虏庭,仍迁就以报答,古今之通患也。惜哉! 班超 汉班超,字仲升,扶风人。章帝时,为将兵长史,使西域,镇抚于阗。卫侯李邑因上书陈西域之功不可成,又盛毁超拥爱妻,抱爱子,安乐外国。超闻之,叹曰:身非曾参,而有三至之谗,恐见疑于当时矣。遂去其妻。帝知超忠,乃切责邑,令邑诣超受节度。诏超若邑任在外者,便留与从事。超即遣邑将乌孙侍子还京师。徐干谓超曰:邑前毁君,欲败西域,今何不缘诏书留之?超曰:以邑毁超,故今遣之。内省不疚,何恤人言,快意留之,非忠臣也。 无无居士曰:班定远使西域,坦步葱岭,咫尺龙沙,固欲膏身于此,以要功名。计其弃毛锥而荷长戟,即父彪兄,固甘捐家学,以图肘后之悬矣。及谗行而𭠘杼之疑免,反遣邑以还京,非虚怀者不能。其万里雄飞而玉关生还,信丈夫之度越者也。 温峤 晋温峤,字太真,与刘琨在并州,虽隔阂寇戎,志存本朝。琨谓温峤曰:班彪识刘氏复兴,马援知光武可辅,今晋祚虽衰,天命未改,吾欲立功于河北,使卿延誉于江南,子其行乎?温曰:峤虽不敏,明公以桓文之姿,建匡立之功,岂敢辞命!遂过江。于时江左菅建始尔,纲纪未举。温新至,深有诸虑。既诣 相,陈主上幽越,有黍离之痛。温忠慨深烈,言与泗俱。丞相亦与之对泣,叙情既毕,便深自陈结,丞相亦厚相酬纳。既出,欢然言曰:江左自有管夷吾,此复何忧? 无无居士曰:史称太真辞亲蹈义,虽申胥何以尚?是讳其绝裾,而嘉其奉表矣。夫𩔶万里而报躯不恤,其宣力本朝之志已坚,故能受遗全节。击帻之智,早贻拔舌之怒;枕戈之忱,卒致皇舆之㯀。微夫人之忠愤,王处仲不几移国乎?刘琨慷慨,清啸解围,卒也推心异类,以致幽圄,痛哉! 郑元璹 唐郑元寿,贞观中为鸿胪卿,母丧免。会突厥提精骑数十万攻太原,诏起元璹持节往劳。既至,虏以不信咎中国,元璹随语折让,无所屈,徐乃数其背约,突厥愧服,因好谓颉利曰:突厥得唐地无所用,唐得突厥,不可臣,而使两不为用,而相攻伐,何哉?今掠财资,劫人口,皆入所部,可汗一不得,岂若仆旗接好,则金玉重币,一归可汗。且唐有天下,约可汗为兄弟,使驲衔箠于道。今坐受其利,不肯,乃蔑德贻怨,自取劳苦,若何?颉利遂引还。太宗赐书曰:知公口伐可污,如约,遂使边火息燧,朕何惜金石赐于公哉! 无无居士曰:大丈夫不登铉拥纛,得持节御虏,于口舌间,为朝廷增气,亦自以豪突厥当。贞观中,尝荐食中国,郑鸿胪往,信盟誓,论和战利害,发部落私情。即颉利虽暴,安肯弃利就害,以犯区脱而望其腹哉?宜太宗金石之赐,谓单于接踵,如乐之和,而魏缝为复睹也。 富弼 宋富弼字彦国,河南人。契丹欲得晋高祖所与关南十县,庆历二年,聚重兵境上,遣其臣来聘。仁宗命宰相择报聘者,宰相以富弼名闻,乃以公报聘,见虏主。虏主曰:南朝违约,塞鴈门,增塘水,治城隍,籍民兵,此何意也?群臣请举兵而南,寡人以谓不若遣使求地,求而不获,举兵未晚。公曰:北朝忘章圣皇帝大德乎?澶渊之役,若从诸将言,北兵无得脱者。且北朝与中国好,则人主专其利,而臣下无所获;若用兵,则利归臣下,而人主任其祸。故北朝诸臣争劝用兵者,此皆其身谋,非国计也。就使胜所亡士马,群臣当之欤?亦人主当之欤?若通好不绝,岁币尽归人主,臣下所得,止奉使者岁一二人耳,群臣何利焉?虏主大悟,首肯久之,曰:卿且归矣。 无无居士曰:富郑公使契丹,乃宋代不朽之鸿勋也。当庆历间,元昊跳梁,西陲用兵,北虏复乘间启衅,羽书旁午,不有皇𦶎星轺辗破虏谋,则奚车胡马,驰突郊甸矣。郑公一说,壮本朝之体势,折虏人之情窍,南北通和,强炀恬谧,直至宣和,结金好,撤藩篱,举郑公之盟约而弁髦之。靖康之祸,稔,欲输岁币如金酋,非辽比何。 洪皓 宋洪忠宣公皓奉使金军,大酋粘罕迫与副使官伪齐,公曰:万里衔命,不得御两宫以归,大国度不足有中原,当还诸本朝。乃违天奉逆豫豫。可磔万叚,顾乃忍事之耶?粘罕怒,命壮士拥下,执剑夹承之,公不为动。旁贵人𬣾曰:此真忠臣也。止剑。士以目为跽请,遂流递于冷山。冷山皆陈王悟室聚落。悟室尝得献取蜀策,持以问公,公𩔶陈古事梗之。悟室大怒曰:汝作和事官,却口硬,谓我不能杀汝耶?公曰:自分当死,顾大国无受杀行人之名,此去莲花泺三十里,使之乘舟一人,荡诸水,以坠渊为言可也。悟室义而止。 无无居士曰:洪忠宣可谓古今劲节云。夫二圣不迈,冷山流递,四月草生,而寒暑倒易,南冠涕泣,甘作楚囚。即粘罕狼噬,悟室鲸吞,远愧侯生,不得御太公而归汉矣,纵委身异域,其如御命何?呜呼!胡马北风,越鸟南枝,忠宣此情,睹汉帜于阴山之北,虽死亦快云。 朱弁 宋朱弁,字少章,徽州婺源人,吏部松之从叔父也。为通问副使,使金,至云中,见粘罕,邀说甚切,粘罕不听,使就馆,守之以兵。弁复与书,言用兵讲和利害甚悉。金人迫弁仕刘豫,且訹之曰:此南归之渐。弁曰:豫乃国贼,吾尝恨不食其肉,又忍北面臣之?金人怒,绝其饩遗以困之。其后王伦再使复归,以弁奉送徽考大行之文为献。其词有曰:臣等猥以凡愚,误蒙选择。茂林礼草,被两露于当年;绝党殊邻,犯风霜于将老。节上之旄尽落,口中之舌徒存。叹马角之未生,魂消雪窖;攀龙髯而莫逮,泪洒冰天。高宗读之感涕。 无无居士曰:朱少章之使虏,自分以必死,逼仕豫以死拒,遗人书以死期,题其墓以死报。至送大行之词,又云:攀龙髯而莫逮,其死君。之心,何尝一刻忘耶?噫!白头都尽,青史谁真?所不泯者丹心尔。余谓少章其不死云。 人镜阳秋凰 [book_title]人镜阳秋卷五 明新都无无居士汪廷讷昌朝父编 忠部 致命类 无无居士曰:士人大节,其一见危致命也。夫当危难之秋,稍忠于君者,谁忍掉臂而去盖。死社稷,死封疆?死虽不同,命之所遇,均当致焉。命者禀于天,受于亲,天亲不得而私也,惟悬于君,必致之,而后禀且受者斯完哉。 晏子 齐崔杼弑庄公,合士大夫盟,盟者皆脱剑而入,言不疾指,𮕜至者死,所杀者十余人。次及晏子,奉杯𮕜,仰天而叹曰:恶乎崔杼将为无道而杀其君。于是盟者皆视走。崔杼谓晏子曰:子与我,吾将与子分国;子不与我杀子。直兵将推之,曲兵钩之,吾愿子之图之也。晏子曰:吾闻留已利而倍其君,非仁也;劫以刃而失其志者,非勇也。诗曰:莫莫菖藟,延于条枚。恺悌君子,求福不回。婴其可回矣!直兵推之,曲兵钩之,婴不之革也。崔杼曰:舍晏子。晏子起而出,授缨而乘,其仆驰。晏子抚其手曰:麋鹿在山林,其命在庖厨,命有所悬,安在?疾驱?安行成节,然后去之。 无无居士曰:崔子挟弑君之余厉,劫士大夫盟,晏子不盟,且不死不亡,而谓非其私昵,谁敢任之?正社稷为重之谓。史迁以见义不为讥,邵二泉以不明讨贼讥,二者皆非定论。夫晏子命尚悬于杼,既不死亡,他无可为势也。 弘演 卫懿公之时,有臣曰弘演者,受命而使,未反,而狄人攻卫,于是懿公欲兴师迎之,其民皆曰:君之所贵而有禄位者,鹤也,所爱者宫人也。亦使鹤与宫人战,余安能战。遂溃而皆去。狄人至,攻懿公于荧泽,杀之,尽食其肉,独舍其肝。弘演至。报使于肝,辞毕,呼天而号,哀止曰:若臣者,独死可耳。于是遂自刳出腹,实内懿公之肝,乃死。桓公闻之曰:卫之亡也,以无道也。今有臣若此,不可不存。于是复立卫于楚丘。如弘演可谓忠士矣。杀身以捷其君,非徒捷其君,又令卫之宗庙复立,祭祀不绝,可谓有大功矣。 无无居士曰:昔人以于犨请矢,孟阳拊床,与纳肝并称,嗟夫!非其伦矣!懿公抚有卫国,即鹤有乘轩者,不过志栖于清远闲放尔。然无事而鹤宠,有事而民奋,鹤与国人不有分耶?柰何卫人一怼而忍其君死于狄,是国人皆化于鹤,谓之小人乘轩,奚不可云?惟弘演痛其君罹祸,至纳肝而死之,其振翮凌霄之姿,岂凡羽可得?齐卫国羽仪再振,赖之矣。 柱厉叔 春秋:柱厉叔事莒敖公,自为不知已,去居海上,夏曰则食菱芰,冬曰则食橡栗。莒敖公有难,柱厉叔辞其友而往死之。其友曰:子自以为不知已,故去,今往死之,是知与不知无辩也。柱厉叔曰:不然,自以为不知,故去,今死,是果不知我也。吾将死之,以愧后世之人主不知其臣者也。凡知则死之,不知则弗死,此直道而行者也。 无无居士曰:狼曋以见黜而励,君子韪之,则柱厉之奋于不知,宜无贬辞。第狼曋黜在行伍,死犹职耳。柱厉巳去海上矣,亲狎白鸥,投纶鼓枻,歌长楚乐,无知岂不足了一生耶?乃返而死君之难,不过激于名也,且曰以愧人主不知其臣者,是诚死名也,非死不知也,忠之过哉! 杞梁华舟 齐杞梁华舟,时庄公伐莒,为车五乘之宾,而杞。梁华舟独不与焉,故归而不食。其母曰:汝生而无义,死而无名,则虽非五乘,孰不汝笑也?汝生而有义,死而有名,则五乘之宾,尽汝下也。趣食乃行。杞梁、华舟同车,侍于庄公而行。至莒,莒人逆之。杞梁、华舟下斗,获甲首三百。庄公止之曰:子止,与子同齐国。杞梁、华舟曰:君为五乘之宾,而梁舟不与焉,是少吾勇也。临敌涉难,止我以利,是污吾行也。深入多杀者,臣之事也。齐国之利,非吾所知也。遂进斗,坏军陷阵,三军弗敢当。至莒城下,莒人以炭置地,二人立有间,不能入。隰侯重为右,曰:吾闻古之士犯患涉难者,其去遂于初也,来,吾逾子。隰侯重伏楯伏炭,二子乘而入,顾而哭之。华舟后息。杞梁曰:汝无勇乎?何哭之久也?华舟曰:吾岂无勇哉?是其勇与我同也,而先吾死,是以哀之。莒人曰:子母死,与子同莒国。梁舟曰:去国归敌,非忠臣也;去长受赐,非正行也。且鸡鸣而期,曰中而忘之,非信也;深入多杀者,臣之事也。莒国之利,非吾所知也。遂进斗,杀二十七人而死。 无无居士曰:庄公为勇,爵州绰不与,犹曰晋隶。今为车五乘之宾,以袭莒,而杞梁、华舟不与,岂故抑而激之耶?然二子之勇,隰侯重为先鸣,竟死于莒,爵耶车耶?勇而先鸣者,属之谁耶?庄公于是失爵赏之典矣。既也抚楹而歌,勇士未见有先鸣者,岂无以死莒者死君耶?噫! 伍员 吴王夫差败越于夫椒,遂入越。越子保于会稽,使大夫种行成,吴将许之。伍员曰:不可。句践能亲而务施,施不失人,亲不弃劳,与我同壤而世。为𬽦雠,于是乎克而弗取,将又存之。违天而长寇雠,后虽悔之,不可食巳。弗听,退而告人曰:越十年生聚,而十年教训,二十年之外,吴其为治乎?后吴将伐齐,越子率其众以朝焉。王及列士皆有馈赂,吴人皆喜。唯子胥惧而又谏,弗听,王赐之属镂以死。 无无居士曰:子胥欲亡越,以其为国之心疾也。然忠能忘身,而不能忘家,虽属子于齐,未足深累。孝知有亲而不知有国,楚国可覆乎?父兄死国,欲存之也,覆之不亦甚哉!其不伐郑者,亦以楚人视建也。豢吴沼吴,其所忧者深矣。彼楚人、越人,诚不足以肝胆视。 王躅 王躅居齐之昼邑。燕昭王使乐毅伐齐。毅之入齐也,闻躅贤,令于军曰:环昼三十里。母入。使人谓躅曰:齐人多吾子之义,吾以子为将,封子万家。躅因谢燕人。燕人曰:子不听,吾引三军而屠昼邑。躅曰:忠臣不事二君,贞女不更二夫。齐王不听吾言,故退而耕于野。国既破亡,吾不能存。今有劫之以为将,是助桀为暴也。与其生而无义,固不如烹。遂悬其颈于树枝,自奋绝脰而死。齐亡大夫闻之曰:躅布衣义,犹不背齐向燕,况在位而食禄者乎?乃相聚求诸公子,立为襄王。 无无居士曰:乐毅欲将躅以风齐,城未下者,反为齐借资,甚矣此举之谬也。夫人以贤称,既不觊重利,亦不博名高,忍以身卖国乎?必从而死之,死则义声震齐境,讵谓吹竽鼓瑟,斗鸡走犬之徒,宁不振臂一呼,运三寻之矛以向敌耶?是毅为齐树帜以自仆也。虽然,躅死而齐以存,可谓不徒死也已。 王尊 西汉王尊,字子赣,逐郡高阳人。治尚书、论语。初元中,举直言,任号令,擢安定太守。后迁益州剌史。道至邛𬩾九折阪。先是王阳守是州,至此,王阳叹曰:奉先人遗体,柰何数乘此险?后以病去。至是,尊复至其阪,问其吏曰:此非王阳所畏道邪?吏对曰:是。尊遂叱其御疾驱之,乃曰:王阳为孝子,王尊为忠臣。后治河水有功,上嘉之,升京兆尹,秩二千石,加赐黄金二十斤。数岁,卒于官。 无无居士曰:君与父一也,为其所在,则致死焉。故阪同也,车同也。回驭则孝子而体为亲之遗;叱驭则忠臣而体为君之身。若褒菽水,贬鼎食,则经纶为铺张之具,轨法皆争乱之资矣。故别色入朝,一明发之义。黎元信我,为列眉者,亦我之属毛离里也,谁谓忠孝二视哉? 𥞇绍 晋穑绍,字延祖,魏中散大夫康之子也。以父得罪,靖居私门,山涛荐之,起家为秘书丞,累迁为侍中。河间王颙、成都王颖举兵向京都,以讨长沙王乂。王师败绩于荡阴,百官及侍卫,莫不散溃,唯绍俨然端冕,以身捍卫。兵交御辇,飞箭雨集,绍遂被害于帝侧,𮕜溅御服,天子深哀叹之。及事定,左右欲浣衣,帝曰:此𥞇侍中血,勿去。初,绍之行也,侍中秦准谓曰:今日向难,卿有佳马否?绍正色曰:大驾亲征,以正伐逆,必有征无战。若使皇舆失守,臣节有在,骏马何为?闻者莫不叹息。 无无居士曰:延祖应山涛之荐,不免贻讥清议,此以伟元律之,而不以大公论者也。夫君,天也,天可雠乎?中散以肤受见诛,是雠在譛。初不在诛,则晋室不臣,将何臣乎?况君父居在三之极,忠孝为百行之先,竭其忠即全其孝也。故荡阴之死,𮕜溅御衣,帝靳勿浣,伤心哉!侍中之𮕜,贞魂忠魄,常绕于斯,帝沉痛之矣,又何议者云云? 周𫖮 晋周𫖮,字伯仁,为尚书左仆射。太兴初,王敦搆逆,护军长史郝嘏等劝𫖮避之,𫖮曰:吾备位大臣,朝廷丧败,宁可复草间求活,外投胡越邪?俄而与戴若思俱被收,路径太庙,𫖮大言曰:天地先帝之灵,贼臣王敦倾覆社稷,枉杀忠臣,陵虐天下。神祇有灵,当速杀敦,无令纵毒,以倾王室。语未终,收者以戟伤其口,𮕜流至踵,颜色不变,容止自若,骂不绝口,遂被害。 无无居士曰:伯仁之死,杀之者敦,所以杀之者王茂弘也。盖伯仁性刚而简,当茂弘之呼,略无顾盻,阔步哆言,歼彼贼虏,悬印肘间,所谓百口之累者,捧若隋珠,已阴置掌中矣。及于湖棹举,石城旌扬,戴渊与𫖮并以人望见收,忠而被戮,良友徒负,岂不惜哉!主虽垂饵以终全,无救幽明之隔越矣。 卞壶 晋卞壶,字望之,济阴冤句人也。成帝时,苏峻反,诏以壶都督大桁东诸军讨之。与峻大战于陵西,为峻所破,还节诣关谢罪。峻复进攻青溪,壶与诸军拒击,六军败绩。壶时发背,创犹未合,力疾而战,率厉散众及左右吏数百人,攻贼麾下苦战,遂死之。二子眕、盱,见父殁,相随赴贼,同时见害。眕母裴氏抚二子尸哭曰:父为忠臣,汝为孝子,夫何恨乎! 无无居士曰:苏峻之乱,激之者庾元规,则望之之死,致之者亦元规也。卞氏虽死忠孝,而晋之元气已剥,即有士行之勤王,而故节殆不若是矣。呜呼!苌死,𮕜化为碧,而劲气干霄;卞殁,爪穿于手,而忠魂彻壤。彼剽狡之与强悍,今竟何在?袁粲南宋袁粲,字景倩,陈郡阳夏人。好学有才,清整持风操,自遇甚厚。著妙德先生传以自况曰:有妙德先生,陈国人也。气志渊虚,姿神清映,性孝履顺,栖冲业简,有舜之遗风。先生幼多疾,疏懒无可营尚。然九流百氏之言,雕龙谈天之艺,皆泛识其大归,而不以成名。家贫尝仕,非其好也,混其声迹,晦其心用,席门常掩,三径裁通,虽杨子寂漠,严叟沉冥,非其过也,修道遂志,终无得而称焉。后与尚书令刘秉等密谋诛萧道成,褚渊泄其事。道成使其徒戴僧静攻粲,粲子最以身卫粲,僧静直前斫之,粲谓最曰:我不失忠臣,汝不失孝子。遂父子俱死。百姓谣曰:可怜石头城,宁为袁粲死,不作褚渊生。无无居士曰:史氏称景倩民望国华,信哉!观其妙德传可见。然道成挺龙文之枭姿,宋代臣僚,并玉璺于前,兰摧于后,景倩父子继之,志虽不酬,其芳声已著于石城谣矣。余观淑死劭谋,豹擅博雅,洵卒谥贞。𫖮与粲并有清誉,何袁氏世多忠而文也。 程文季 陈程文季,字少卿,新安海宁人,忠壮公灵洗之子。幼习骑射,多干略,果决有父风。弱冠,从灵洗征讨,必先登陷阵。文帝初,累迁新安、临海二郡太守。灵洗卒,文季尽领其众,起为超武将军。虽军旅夺礼,而天性至孝,毁瘠甚至。袭封重安县开国公。大建五年,从吴明彻北伐齐,文季常为前锋,齐军深惮之,号为程虎。后随吴明彻侵周,围彭城,吕梁之役,并陷于周。周以明彻为卫将军,封怀德郡公。文季不屈,为周所囚。十一年,自周逃归,至涡阳,为边吏所执,送长安,死于狱。 无无居士曰:程少卿以忠勇著梁、陈间,忠壮公可谓有子,至以金革夺礼而善毁,子道臣道,两得之矣。王褒、庾信,非江表之文人耶?尚且强颖于周,而少卿竟死之,忠反出于武弁,是可嘉也,孰谓铅椠最于戈𮣴哉? 尧君素 隋尧君素,魏郡人,为河东通守。屈突通降唐,遣至河东城下,招谕君素,君素歔欷不自胜,通亦泣下沾衿,因谓君素曰:事势如此,卿当早降。君素曰:公为国大臣,主上委公以关中,代王付公以社稷,柰何负国生降,更为人作说客耶?且公所乘马,代王所赐也,公何面目乘之哉?通曰:我力屈耳。君素曰:我力犹未屈,何用多言!通惭而退。后唐遣独孤怀恩攻之不下,招之不从,遣其妻至城下,谓之曰:隋室已亡,君何自苦?君素曰:天下名义,非妇人所知。引弓射之,应弦而倒。久之,食尽,左右杀君素以降。 无无居士曰:君素守河东,孤城𮕜战,流矢猬集于雉堞,游旌狼布于蚁封,忠愤之志愈坚,即沉灶产蛙,不烈于此矣。及屈突说降,歔欷对泣,纵力巳殚,犹矜未屈,伤哉妻孥,引弓并死,信隋代之忠臣,杨家之劲干也。柰锦帆直泛天涯,而玉玺归于曰角,其如天命何哉? 颜杲卿 唐颜杲卿,字昕与。玄宗时,安禄山闻其名,表为常山太守。后禄山反,杲卿起兵讨贼河北诸郡。皆应之。贼攻常山,杲卿日夜拒战,粮尽矢竭,城遂陷,执杲卿送洛阳。禄山数之曰:我奏汝为判官,不数年超太守,何负于汝而反?杲卿骂曰:汝本营州牧羊羯奴,天子擢汝三道节度使,何负于汝而反?我世为唐臣,禄位皆唐有,虽为汝所奏,岂从汝反耶?我为国讨贼,恨不斩汝以谢上,何谓反也?臊羯狗,何不速杀我!禄山大怒,缚而呙之,骂不绝口,致钩断其舌,含糊而死。 无无居士曰:禄山险据幽燕,雄集蕃汉,拥狼纛之牙旗,鸣洛阳之天鼓,欲倚马崤函,吹笳渭水,目中已无唐社稷矣。而杲卿突然中起,传檄河北,诸郡响应,柰贼铎猖獗,势不可撄,何被执而死?骂贼数言,凛有生气。唐室之再造,而贼势不终逞者,此一骂之力也。即与李、郭同功𮕜食,百载尢宜。 张巡许远 唐张巡,南阳人。初为真源令。时安禄山反,巡起兵讨贼。令狐潮攻雍丘。潮与张巡有旧于城下,因说巡曰:天下事去矣,足下坚守危城,欲谁为乎?巡曰:足下平生以忠义自许,今曰之举,忠义何在?潮惭而退,复益兵围之,巡使郎将雷万春于城上与潮相闻,语未绝,贼弩射之,面中六矢而不动。潮遥谓巡曰:向见雷将军,方知足下威令矣,然其如天道何?巡谓之曰:君未识人伦,焉知天道?贼乃夜遁。后与许远守睢阳,贼将尹子奇攻之,城中食尽,与士卒同食。茶纸既尽,食马,马尽,罗雀掘鼠既尽,巡出爱妾,杀以食士,远亦杀其奴,然后括城中妇人食之既尽,继以男子老弱,人知必死,莫有叛者。既而贼登城,将士病。不能战。巡西向再拜曰:臣力竭矣,不能全城,生既无以报陛下,死当为厉鬼以杀贼。城遂陷,巡、远俱被杀。 无无居士曰:余读张中丞传,未尝不泪淫淫数行下也。嗟夫!雍丘抗锋,雎阳𮕜战,不惟严军令于凭城,抑且识人伦于天道。壮哉!南八男儿,不可为不义屈,其功业问学节义,高出唐家之臣品矣。闻笛之诗,凌厉峻拔,最可咏者:不辩风尘色,安知天地心。门开边月近,战苦阵云深,至今犹有生气。令狐子奇当年已奄奄九泉下也。 张兴唐 张兴,束鹿人,为饶阳裨将。史思明引众傅城,兴乘城,贼将入,兴一举刀,辄数人死,贼皆气慑。城破,思明缚之马前,好谓曰:将军壮士,能屈节,当受高爵。兴曰:兴唐之忠臣,固无降理,今数刻之人耳,愿一言而死。思明曰:试言之。兴曰:主上待禄山恩如父子,不知报德,乃兴兵指扉,涂炭生人。大丈夫不能剪除㓙逆,乃北面为之臣乎?且足下所以从贼,求富贵耳,譬如燕巢于幕,岂能久安?何如乘间取贼,转祸为福,长享富贵,不亦美乎?思明怒,锯解之,且死,骂曰:吾能裒强死兵败贼众,军中凛然为改容。 无无居士曰:张兴博雅善谈,其战饶阳,固武备而参以文事者也。且数刻之人,而明万载之义,使思明能从,岂惟转祸,即戴若思之𭠘剑,终为晋什名臣矣。惜也,道尧舜于戴晋人之前,终一吷也。至其忠烈,直与睢阳同论,日月争光。 叚秀实 唐叚秀实,字成公,岍阳人。德宗时,为司农卿。朱泚反,秀实与岐灵岳等谋诛朱泚,迎乘舆,未发。泚遣韩旻将锐兵,声言迎驾,实袭奉天。秀实谓灵岳曰:事急矣。使灵岳诈为姚令言,苻令旻且还,窃其印。未至,秀实倒用司农印印符追之,旻得符而还。泚、令言大惊,灵岳独承其罪而死。泚召源休、姚令言及秀实议称帝事,秀实勃然起,夺休象笏,前唾泚面,大骂曰:狂贼,吾恨不斩汝万叚,岂从汝反耶!因以笏击泚,中其额,溅𮕜洒地,泚得脱走,众争前杀之。 无无居士曰:叚成公非奋不虑死以取名者,惜德宗委任不至,无所籍以舒谋国之忱尔。当韩旻声言迎驾,苟不倒用卬苻奉天之事,不可知巳。此虽仓卒,智有足称。至朱泚称帝,而义激不容遏,夺笏击贼,啮剑甘心,忠有足数。噫!追符印,击贼笏,物虽已陈,然蝌文日赫,象简霜披,千载而下,犹足以寒奸雄心胆也。 颜真卿 唐颜真卿,字清臣,杲卿弟也。任平原太守。禄山乱,起兵讨贼有功,迁刑部尚书,乃为卢杞所恶。建中四年,值李希烈谋逆,陷汝州。至是,上问计于杞,杞对曰:诚得儒雅重臣,为陈祸福,可不劳军旅而服颜真卿。三朝旧臣,人所信服,真其人也。上以为然,遂遣真卿宣慰。至许,欲宣诏旨,希烈使养子千余环绕侮骂,拔剑拟之,真卿色不变。希烈馆而礼之。会朱滔等各遣使诣希烈劝进,召真卿示之曰:四王见推,不谋而同,无所自容也。真卿曰:此乃四凶,何谓四王?希烈不悦,掘坎于廷,云欲坑之。真卿怡然对希烈曰:死生已定,何必多端,亟以一剑相与,岂不快公心哉!希烈乃谢之。真卿后自缢死贼中。 无无居士曰:此平原太守,天子不知名者耶?余观旧唐书,称其富于学,守正令节,为文之杰,未尝不惜其为蓝面所挤也。夫德宗内信奸邪,即有忠良,弗之任用,俾陷于希烈,以快卢杞之心,其如国体何?然清臣英烈,言言如严霜,烈曰不死禄山,而死于知名天子,是终始不知也,悲夫! 孙揆 唐孙揆,字圣圭,博州武水人。昭宗时,讨李克用,揆为昭义军节度使,将兵二千。八月发晋州,李存孝以三百骑伏于长子西谷中,擒揆献于克用。克用厚礼而将用之,谓揆曰:公当从容庙堂,何为自履行阵也?欲以揆为河东副使。揆曰:吾天子大臣,兵败而死,分也,岂能复事镇使邪?克用怒,命锯之,不能入。揆骂曰:死狗奴,锯人当板夹,汝岂知邪?乃以板夹而锯之,至死骂不绝声。 无无居士曰:椒香犯跸,朱𥓘山之恶极矣。当时铁里钧净者,惟朱邪氏,而圣圭之遭锯,甚不厌人心。夫领鸦兵以扫巢锋,敦虎旅而清天步,克用之功为最。及存孝擐甲抗衡,沙陀,几无穴自藏矣,岂非戕天子之大臣,而朱梁得以借口耶?呜呼!敬翔、李振,佐命惟新,彼之从容庙堂者,克用何不锯之亟也! 陈乔 五代陈乔,仕江南,为门下侍郎,掌机密。后主之称疾不朝,乔预其谋。及王师问罪,城陷,乔将死之,后主执其手曰:当与我同北归。乔曰:臣死之,即陛下保无恙,但归咎于臣,为陛下建不朝之谋,斯计之上也。掣其手去,入视事听内,遂自经。乔既死,从吏撤扉而瘗之。明年,朝廷加其忠,诏改葬,求尸不得。人或见一丈夫,衣黄半臂,举手。影自南廊而过,掘得尸,以右手加额上,如所睹者。 无无居士曰:南唐之亡也,陈乔死之,独恨其谏诤之未尽,而徒塞责于一死也。彼后主好小词,因事纳忠者,潘佑、李平尔。至南朝天子好风流,乐工尚且歌焉,矧乔掌机密,而无一语及之,纵建不朝之谋,何益国事哉?嗣是后主难保无恙,则死亦为徒尔。虽然,犹愈于徐铉诸人也。 刘鞈 宋刘鞈,字仲奄,崇安人。靖康元年守真定。金人入定州,父老号呼曰:使刘资政在镇,岂有此祸?金人益知其名。及京师陷,必欲得公,宰相绐以割地,遣公往。虏人以其国仆射韩正馆公于城南寿圣院,言欲以公为正代,许以家属行。公仰天大呼曰:有是乎?即手书片纸曰:金人不以予为有罪,而以予为可用。夫正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两君,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此予所以有死也。付陈灌,持归报诸子,即沐浴更衣,酌巵酒,以衣条自经,时十六日也。 无无居士曰:靖康二圣北狩,刘资政不为金人用,而竟死之。夫用之者,将刘豫之耶?抑邦昌之耶?直欲代韩正、仆射之尔。夫褫衣冠而服左𥙛以事虏,少知廉耻者不为,而谓世笃忠贞者,忍蹈之耶?从容手书,衣条自尽,始信正气之无𮓩,益睹名流之有自。 陈文龙 宋陈文龙,丞相俊卿之后也。益王称制于福州,文龙为闽广宣抚使。北军来攻,不克,使其姻家持书招降,文龙焚其书,斩其使。有风其纳款者,文龙曰:诸君特畏死耳,未知此生能不死乎?会通判曹澄孙开门降,执文龙与其家人至军中。左右凌挫之,文龙指其腹曰:此皆节义文章也,可相逼耶?系至杭州,不食而死。无无居士曰:吕文焕降元,席上有赋琵琶亭诗者,岂宣抚流欤?文章节义,本非两事,未有藻绘其性灵,而脂韦其气节者也。夫均死也,非畏之可能逃。汶汶而生,孰烈烈而死?殆将贯长虹,昭白日,驾文螭与赤虬,皑皑于长空,𩔶万古而精爽不磨矣。嗟彼老大娥眉,负所天者,诚忍心哉! 文天祥 宋文天祥,字永瑞,庐陵人。德祐初,江上报急,诏天下勤王,天祥捧诏涕泣,以江西提刑安抚使召入卫,拜右丞相,辞不拜。屡战,进屯潮阳,元大帅张弘范破之,被执至燕京。𭻍燕三年,坐卧一小楼,足不履地。世祖遣南官王积翁谕旨,欲用之。天祥请假,得黄冠归故乡。乃召天祥入,谕之曰:汝何愿?对曰:天祥受宋恩,为宰相,安事二姓,愿赐一死足矣。帝犹未忍,左右力赞,帝从之,乃诏有司杀于燕京柴市。俄有诏止之,至则天祥死矣。死时,从容谓吏卒曰:吾事毕矣。南向再拜,遂死。其衣带中有赞曰:孔曰成仁,孟云取义。惟其义尽,是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无无居士曰:文丞相之忠,岂毫端之可悉?然挥毫吊古,亦吊其无愧者而已。夫仁以致君,而君未必能全,义以辅国,而国未必能立。所谓仁至义尽者,顾此心何如尔。丞相之时,宋运已终,兴之实难,区区之心,所以回天意者,在不愧也。不愧非塞责也。万古长存,照映颜色。吟囊寄恨,惟有蛩知,故曰毫端不能悉也。 谢枋得 宋谢枋得,字君直,弋阳人。为江西招讨使。宋亡,遁入建阳山中。时程文海至江南,访人才,枋得在列,以母丧辞不行。至是,魏天祐朝京,佯召枋得入城,逼以北行,与之言,坐而不对。或慢言无礼,天祐不能堪,乃让曰:封疆之臣,当死封疆。安仁之败,何不死?枋得曰:程婴、公孙杵臼二人皆忠于赵,一存孤,一死节,一死于十五年之前,一死于十五年之后,皆不失为忠臣。王莽篡汉十四年,龚胜乃饿死,亦不失为忠臣。韩退之云:盖棺事始定,参政岂足以知此。不食二十余日,不死。四月朔,至燕,问大后攒所及瀛国所在,再拜恸哭,疾甚。𭻍梦炎使医持药杂米饮进之,枋得怒,掷之于地,不食。五曰死。子定之护骸骨归葬信州。 无无居士曰:史以叠山饿死比夷齐,其逊辞拒召既不免,则义有不得不死者。余尝喜其答师云:佛肸可往,公山可往,夫子则可,仲由则不。可,汤可就,桀可就,伊尹能之,夷惠则不能,抑何婉而逊若是哉!至被执去,则决然自裁,其所逊者,斯其所由决欤!忠哉! 余扉 元余扉字。廷心,合肥人。至正壬辰,天下兵动,时扉权淮西。宣慰副使分治安庆。一日,贼四合,旌旗蔽野,扉纵枭骑数十,大喊而出,斩首数百级。当是时,淮东西皆陷,独安庆归,然犹存。扉益自旧立旌忠。祠以厉将士,时集祠下,大声谓曰:男儿生则为韦孝宽,死则为张巡、许远,慎不可为。不义屈,丁酉冬。贼大集诸部围城,樵饷路绝,城陷关犹帅师。𮕜战,身中三矢,遂自刎沈水死。其妻耶卜氏闻之,亦率其子得臣、女福章赴水死。诸将卒恸,从而死者十余人。 无无居士曰:我太祖嘉余明之忠,立庙和州祀之。凡故元臣若王保保、蒋子英,并嗟异而遂其志焉。殆危素者,始未尝不官之,卒谪和州,守余扉庙。赏罚若斯,其录季布而斩丁公之义乎? 花云 国朝花云,怀远人,为枢密院判,守太平府。陈友谅率舟师攻太平,引巨舟泊城西南,士卒缘舟尾攀堞而登,城遂陷。云被缚急,遂奋跃大呼而起,缚皆绝,夺守者刀,连斮五六人。贼怒,缚云于樯丛,射云至死,骂不绝口。妻郜氏,生子炜,方三岁,抱之泣,谓家人曰:城且破,吾夫必死,婴儿在,若等善抚育之。闻云就缚,郜氏遂赴水而死。侍儿孙氏,收郜尸瘗之,抱儿逃,为伪汉军虏之。伪汉败,孙氏窃儿去,夜宿陶穴中,天曙,觅舟渡江,遇汉溃军夺舟,捽孙氏及儿报之江。偶得断木,附之入芦渚,中有莲实,孙氏取啖儿,凡七曰不食。忽夜半逢老父,号雷老,告之故,与偕行,达上所,孙氏抱儿拜泣,上亦泣,置儿于膝曰:此将种也。命赐雷老衣,忽不见,追之,无𫠦得。一时咸惊其神。 无无居士曰:花将军一怒而缚皆绝,乃骂贼以死,固奇男子也。其妻郜氏,寄婴儿于侍婢,相继死焉,非妇人之奇节欤?孙氏抱儿,滨死者再,雷老夜导,竟达御前,方图赏赉,渺然失踪,岂非事之尤奇者乎?呜呼!贞魂长在,将种犹存,天之报善人更奇哉! 刘球 正统间,翰林侍讲刘球应诏上封事,语多侵王振,振大怒。会编修董璘言太常用道流不称,请自为乡共祀,忤上,下狱。振党马顺,榜笞璘,使引球为具稿草,即朝班中捽之出。球不知所坐款。第曰:若臾,振死,我死即诉上帝耳。竟与董璘盆。死狱,家人行求尸,顺故糜之,弗得也。而顺有子,年二十余,病孱久困矣。欿起,持顺发拳,且蹴之曰:死老奴!令而异曰:祸隃我,我刘球也。顺再拜谢罪,不可。俄而子死。 无无居士曰:王振肆城狐社鼠之奸,地使其骄,势成其逼,祸及缙绅者,毒矣。刘侍讲论之,即为所挤。马顺挟锦衣之权,司振牙爪,既鍜炼董璘以诬刘,竟又坐刘以覆董,则二人之死也,乃死权耳。冥冥之中,帝鉴最灼,俾附顺子以欧之而死,子继怒,廷臣共捽之而死。顺讵谓天道无知耶?其所凭者,即其所自覆也。 孙燧许逵 皇明孙燧正德中为江西都御史,许逵为副使。会宁王宸濠有逆谋,设宴镇抚三司官,次旦各官入谢,濠大言曰:汝等知大义否?燧曰:不知。濠曰太后有密旨,令我起兵监国。燧曰:请密旨看。濠曰:不必多言,我往南京,汝保驾否?燧曰:天无二日,臣安有二君?况太祖法制在,谁则敢违?濠大怒,各官骇愕相顾。独许逵反复辩论,明不可,濠曰:许逵何言?逵曰:惟有赤心耳,岂从汝反乎?濠曰:汝真不畏死耶?二公曰:既为忠臣,岂惧一死?然汝死与我死,不过数十日而已,岂若我辈有轰轰烈烈之名哉!濠唱武夫将燧、逵曳出惠门外斩之,时六月十四曰也。 无无居士曰:宸濠之变,孙、许死之,其精忠表表,无容致喙。第国家之于藩王,髋髀固用斧斤,而窍窾亦湏游刃。今也邱禄岁增,民财日窘,贫𪧘极矣,不为之所,可乎?叶高、贾谊之策,齐黄晁错之谋,俱无益矣,宜有以善其后。 卷五终人镜阳秋池 [book_title]人镜阳秋卷六 明新都无无居士汪廷讷昌朝父编 孝部 不匮类 无无居士曰:百行孝先,不匮为大。盖孝者子之心,亦天下万世子之心。吾能孝于亲,是可以则,谁不感发而各亲其亲乎?斯人之孝,即吾之孝,此心融泄于天壤间,安得云匮?故曰:𩔶山万古泪,化作几鲁参。知言哉! 吴舜 舜虞帝名姚,姓舜祖幕,幕生穷蝉,穷蝉生敬康,敬康生乔牛,乔牛生瞽叟,瞽叟生舜,受尧禅而有天下。初居姚墟,父顽母嚚,象傲,耕于𩔶山,见鸟翔,思亲而作操曰:陟彼𩔶山兮崔嵬,有鸟翔兮高飞,瞻彼鸠兮徘徊。河水洋洋兮清冷,深谷鸟鸣兮莺莺。设𦊰张宜兮,思我父母力耕。日与月兮往如驰,父母远兮,吾将安归?歌罢,号天而泣。祗载见瞽叟,夔𧃍斋栗,瞽叟底豫而天下化,故玄德升闻,二女厘降,万世称大孝焉。 无无居士曰:舜德升闻,以孝著也。舜孝之至,尊养极也,然皆忘焉耳矣。使亲心底豫,虽侧陋乐之,况天下乎?苟亲心未化,即黄屋犹𩔶山也,烟雨之泪,乌乎能已?要之至诚自无不感。尊养之至,即至诚也,非后来有加。故曰五十之慕,等怨慕也。舜何心哉?斯之谓大孝。 殷高宗 殷高宗谅阴三年不言,百官总已而听于蒙宰,三年而后言,天下咸悦,教化大行,殷道以兴。诗曰: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其此之谓乎? 无无居士曰:高宗可谓以孝治矣。不言孝也,而至言已寓。厥后服肱得人,嘉靖殷邦者,皆不言之用也。想其恭默之际,思与帝通,而代言者应焉,且谓行之惟艰,言亦顾矣。允恊先玉成德,殆孝立于言行之间者与? 周文王 文王之为世子,朝于王季,日三,鸡初鸣而衣服至于寝门外,问内竖之御者曰:今曰安否何如?丙竖曰:安。文王乃喜。及日中又至,亦如之。及莫又至,亦如之。其有不安节,则内竖以告文王。文王色忧,行不能正履。王季复膳,然后亦复初。食上必在,视寒煖之节。食下问所膳,命膳宰曰:末有原。应曰:诺,然后退。文王孝道光大,其化自近至远,刑于寡妻,以御于家邦,故得万 之欢心,以事其先王矣。 无无居士曰:世以问安视膳为疏节,不知此中有实心相流通者,曰喜、曰忧,从何生哉?实心生也。惟其一寝食不忘亲,故忧喜露于斯尔。畴谓文王为无忧哉?有忧所以成其无忧也,无忧而喜可知矣。其与世之徒问徒视者,诚不侔。 鲁孝公 鲁孝公之为公子,周宣王问公子能道训诸侯者,立之。樊穆仲称其孝曰:肃恭神明,而敬事耆老,赋事行刑,必问于遗训,咨于故寔,不干所问,不犯所咨。王曰:然,则能训理其民矣。乃命之于夷宫,是为孝公。夫宗庙致敬,不忘亲也,有国不亦宜乎? 无无居士曰:鲁之先,尊尊而亲亲,本以忠厚立国者也。耆老者,国之神明,问且咨之,其为敬事者,依然尊亲之典矣。神民之道一也,能恭即能理矣。比其衰也,少长之间尚龂龂,岂大乱之本生于斯耶?不然哉! 鲁子 鲁子养鲁晳,每食必有酒肉,将彻,必请所与。问有余,必曰有常。采薪于山中,家有亲客至,母无所措,乃噬指参。忽心痛,负薪以归,跪问其故母。曰:有急客至,吾噬指以悟汝耳。及亲没,鲁子曰:往而不可还者,亲也;至而不可加者,年也。是故孝子欲养而亲不待也;木欲直而时不待也。是故椎牛而祭墓,不如鸡豚,逮亲存也。故吾尝仕齐,为吏,录不过钟釜,尚犹欣欣而喜者,非以为多也,乐其逮亲也。既浮之后,吾尝南游于楚,得尊官焉,堂高九仞,榱题三围,转毂百乘,犹北乡而泣涕者,非为贱也,悲不逮吾亲也。故家贫亲老,不择官而仕。若夫信其志,约其亲者,非孝也。 无无居士曰:子舆之孝,孟轲氏可其养志。然点之志,讵在饮食间,求之母亦即饮食而俾其旷荡无涯者,弗之隘尔。与人同春,浴沂风雩,本自有余,畴禁勿取?有余之问,自是同人之怀也。此而曰有,其所供者大矣。嗟夫,南游炫赫,北乡悲号,志宁有已时耶?故知子舆之养,一夫子之与也。 高柴 高柴字子羔,一作季子皋,卫人也。丧亲,泣血三年,未尝见齿。所谓哭不哀,言不文也。为武城宰而化行,民有不服其亲者,改之,行丧如礼。君子之德风也。以身先之,而民不遗其亲。 无无居士曰:子羔在圣门以愚鸣,则其孝行,愚而孝也。盖愚则质,质有其文哉。其哭而不偯,有故。夫至于化行之道,则速矣。余读成人之歌,而艳子羔之衰溥也。故曰:柴之愚,即参之鲁,二子之孝,竟以是得之。 闵损 闵损字子骞,鲁人。早丧母,父娶后妻,生二子。损孝心不怠,母嫉之。所生衣绵絮衣,损以芦花絮。父冬月,令损御车,体寒,不觉失靷。父责之,损不自理。父察知之,欲遣后母。损启父曰: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父善之,母亦悔改,待三子均一,遂成慈母。 无无居士曰:子骞以孝见称于夫子,传溢外内,岂直处继母乃尔,良由孝心不怠,克巳以自尽也。观其体寒失靷,而含酸茹苦之情可掬矣。至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可谓字字酸心,言言苦骨。抵今读之,令人三复,为之流涕。 河间惠王 汉河间惠王,献王之鲁孙也。西京藩臣多骄放之失其明德者,唯献王,而惠王继之。汉书称其能修献王之行,母薨,服丧尽礼,哀帝下诏书褒扬,以为宗室仪表,增封万户礼,古之人皆然。至于末俗衰薄,固已贤矣。贵而率礼,又难,其见褒赏,不亦宜乎? 无无居士曰:德为礼本,未有德不明而礼能尽者也。惠王修父之行,而自昭明德,藩王之傲习涤荡矣。迪德以行,无非礼制,孝而忠也。其宗室之盻侨欤! 卷六终 [book_title]人镜阳秋卷七 明新都无无居士汪廷讷昌朝父编 孝部 竭力类 无无居士曰:已之力,亲之力也。亲力曰衰,有欲不克举者,皆寄之于我,一毫不竭,岂惟惰力,抑亦惰亲。顾孝子则不然,温清定省,率以为常。凡大之纪纲,微之曰用,如狮子捉象捉兔,皆竭其全力。事父母者辩之。 女娟 赵女娟者,河津吏之女。赵简子南击楚,与津吏期。简子至,津吏醉卧不能渡。简子欲杀之,娟惧,持楫而走,对曰:津吏息女,妾父闻主君来渡不测之水,恐风波之起,水神动骇,故祷祠三淮九江之神,供具备礼,御厘受福,不胜至祝。杯酌余沥,醉至于此。君欲杀之,妾愿以鄙躯易父之死。简子曰:非女之罪也。娟曰:主君欲因其醉而杀之,妾恐其身之不知痛,而心不知罪也。若不知罪,杀之,是杀不辜也。愿醒而杀之,使知其罪。简子曰:善。遂释不诛。简子将度,用楫者少一人,娟攘卷操楫而请曰:妾愿备及持楫。简子曰:不縠将行,选士大夫,齐戒沐浴,义不与妇人同舟而度也。娟对曰:妾闻昔者汤成夏,左骖骊,右骖牝靡,而遂放桀。武王伐殷,左骖牝骐,右骖牝𫘩,克纣,至于华山之阳。主君不欲渡,则已与妾同舟,又何伤乎?简子悦,遂与渡。中流,为简子发河激之歌,其辞曰:升彼河兮面观清,水扬波兮杳冥冥。祷求福兮醉不醒,诛将加兮妾心惊。罚既释兮渎乃清。妾持楫兮操其维,蛟龙助兮主将归,呼来櫂兮行勿疑。简子大悦,乃纳币于父母,而立以为夫人。 无无居士曰:女娟娴于词,其对简子可谓婉。而当矣。夫以总戎之威,毙一醉吏,犹泰山压卯,讵能延其喘于锋刃之余?然而从容致词,河激歌发,卒脱苧葛而服副袆,父与有荣哉!抑简子梦孟姚矣,鼓琴之歌,岂殊河激,而兴亡异系女娟,殆赵之太任欤? 剡子 列国剡子性至孝,母病,思鹿乳,遍求不能得,乃衣鹿皮,入鹿群中以求之。卒遇猎者,弯弓欲发,亟告之故,乃得免,且遗以鹿乳而去。 无无居士曰:甚矣剡子之求鹿乳,艰且险哉!盖不衣皮则不能与鹿伍,是有难得之患;衣鹿皮则猎人误为真鹿,是有伤弓之患。二者交战于胸中,母患将何痊哉?余料剡子之心矣,二者之患,其患小,母病之患,其患大,宁犯其小以济其大,庶几母氏有瘳乎。卒之患不犯,竟得鹿乳以归,孝子之心,良亦苦哉! 董永 汉董永,千乘人。少失母,独养父。父亡无以葬,乃从人贷钱一万。永谓钱主曰:后若无钱还君,当以身作奴。主甚悯之。永得钱葬父毕,将往为奴,于路忽逢一妇人,求为永妻。永曰:今贫若是,身复为奴,何敢屈夫人为妻?妇人曰:愿为君妇,不耻贫贱。永遂将妇人至钱主曰:本言一人,今乃有二。永曰:言一得二,理何乖乎?主问永妻曰:何能?妻曰:能织耳。主曰:为我织绢三百匹,即放尔。于是索丝,一月之内,三百匹绢足。主惊,遂放夫妇二人而去。行至旧相逢处,乃谓永曰:我天之织女,感君之至孝,天使我为君偿债。君事了,不得久停。语讫,云雾四垂,腾空而去。 无无居士曰:董氏遇仙,事不概见,君子所不道。然世多艳谭之,亦劝孝之一节也。及观北魏祖力微事,与此类,但涉于荒唐,传信传疑可矣。诚有之,亦上天善善之意。人道迩,天道远,难测哉。 姜诗妻 汉广汉姜诗妻者,同郡庞盛之女也。诗事母至孝,妻奉顺尢笃。母好饮江水,水去舍六七里,妻常溯流而汲,后值风,不时得还。母渴,诗责而遣之。妻乃寄上邻舍,昼夜纺绩,市珍羞,使邻母以意自遗其姑。如是者久之。姑怪问邻母,邻母具对。姑感惭,呼还,恩养愈谨。其子后因远汲溺死,妻恐姑哀伤,不敢言,而托以行学不在。姑嗜鱼鲙,又不能独食,夫妇常力作供鲙,呼邻母共之。舍侧忽有涌泉,味如江水,每旦辄出双鲤鱼,常以供二母之膳。赤眉散贼,经诗里,弛兵而过,曰:惊大孝,必触鬼神。时岁荒,贼乃遗诗米肉,受而埋之,比落蒙其安全。永平三年,察孝廉,显宗诏曰:大孝入朝,凡诸举者,一听平之。由是皆拜郎中。诗寻除江阳令,卒于官。所居治,乡人为立祀。 无无居士曰:姜之孝,以妻著也。汲江不得水而见逐,尚托邻媪以饷姑,此其心固已岌。子汲溺死,而假行学以宽姑,其情尢可悲,殆不以去𭻍生死而怼其亲者矣。且呼邻伴食,非养志而何?其涌泉获鲤,天且相之,矧盗贼人也,宁不趋而辟乎?余于是有感。 孔旧 东汉孔奋,扶风人也。少以孝行著名州里,供养至谨。在宫惟母极甘美,妻息菜食,𩔶位以清。夫人情莫不欲厚其亲,然亦有分焉。旧则难继,能致俭以全养者鲜矣。 无无居士曰:禹之无间者,惟礼俭适宜尔。孔旧居官以清,若举家鲜秾,其如民膏竭何故。自身以下皆俭,惟奉亲则不敢以俭者进,此上不啬亲养,下不玷清名,其所全者寔多。余亦曰奋,吾无间然。 江革 汉江革,字次翁,齐国临淄人也。少失父,独与母居。遭天下乱,盗贼并起,革负母逃难,备经险阻,尝采拾以为养。数遇贼,或劫欲将去,革辄涕泣求哀,言有老母,词气婉款,有足感动人者。贼以是不忍害之,或指以避兵之方,遂得俱全于难。转客下邳,贫穷踝跣行,佣以供母,周身之物,莫不毕讫。汉光武建武末,与母归乡里。每至岁时,县当案比,革以老母不欲摇动,自在辕中挽车,不用牛马,由是乡里称之曰江巨孝。 无无居士曰:赤眉之起,所在长毂雷野,高锋篲云,欲全母子之命于其间,是游羿之彀中而冀避矢石也。江次翁所以能济者,岂其善匿不逢不。若哉?哀词恻念,足以动人尔。夫始而采拾,既而行佣,修瀡能几,终得母氏欢心者,竭力将之也。要之中孝用力,而人称巨孝者何?盖力无不竭,则心无不画,谓之曰巨,又奚不宜? 陈孝妇 汉陈孝妇,年十六而嫁,未有子,其夫当行戍,且行时,属孝妇曰:我生死未可知,幸有老母,无他兄弟备养,吾不还,汝肯养吾母乎?妇应曰:诺。夫果死,不还。妇养姑不衰,慈爱愈固,纺绩织纴,以为家业,终无嫁意。居丧三年,其父母哀其少无子而早寡也,将取嫁之。孝妇曰:夫去时,属妾以供养老母,妾既许诺之。夫养人老母而不能卒,许人以诺而不能信,将何以立于世?欲自杀,其父母惧而不敢嫁也,遂使养其姑,二十八年。姑。八十余,以天年终,尽卖其田宅财物以葬之,终奉祭祀。淮阳太守以闻,使使者赐黄金四十斤,复之,终身无所与,号曰孝妇。 无无居士曰:信然诺于生者,有为而为易也;信然诺于死者,无为而为难矣。陈孝妇于夫,已有诺责,夫而存,固诺也,夫而亡,亦诺也。即父母欲迫而敚其志,犹然诺也。讫姑终年,葬之祭之,何莫非贱其诺责哉?盖养其姑则酬夫之嘱无负,酬其夫则奉姑之诚愈坚,其于送往事居,两无愧矣。悲夫!临别之嘱,肯养之言,探之而不敢必也。孝妇一诺,固已含辛茹蓼,终身竟必矣。噫! 王祥 晋王祥,字休征,琅邪临沂人。性至孝,早丧亲,继母朱氏不慈,数譛之,由是失爱于父母。使扫除牛下,祥愈恭谨。父母有疾,衣不解带,汤药必亲尝。母常欲生鱼,时天寒冰冻,祥解衣,将剖冰求之,冰忽自解,双鲤跃出,持之而归。母又思黄雀炙,复有黄雀数十飞入其幕,复以供母。乡里惊叹,以为孝感所致焉。家有丹柰,结实殊好,母恒使守之。时风雨忽至,祥抱树而泣。祥常在别床眠,母自往暗斫之,值祥私起,空斫得被。既还,知母恨之不已,因跪前请死。母于是感悟,爱之如已子。 无无居士曰:晋史称孝为德本,王祥所以当仁,则太始之徽音,所以启东晋之阀阅者,其孝友之德,信不诬矣。夫扫牛下,抱柰树,可能也;欲鱼而冰解鲤跃,思炙而黄雀幕飞,不可能也。盖在天者难必,故不可能尔。母虽狠,亦人也,请死而感悟,讵非回母之 欤?盖尽其可能,以听其不能。太保之当仁者,岂在斯耶?岂在斯耶? 潘岳 晋潘岳,字安仁。闲居赋云:太夫人在堂,览止足之分,庶浮云之志。筑室种木,逍遥自得。池治足以渔钓,春税足以代耕。灌园鬻蔬,以供朝夕之膳,牧羊酤酪,以俟伏腊之费。凛秋暑退,熙春寒往。微雨新睛,六合清朗。太夫人乃䘖版舆,升轻轩,远览王几,近周家园,席长筵,列子孙。柳垂阴,车结轨。或宴于林,或禊于汜。昆弟班白,儿童稚齿。称万寿以献觞,或一惧而二喜。寿觞举,慈颜和。浮杯乐饮,丝竹骈罗。顿足起舞,抗首高歌。人生安乐,孰知其他。 无无居士曰:潘安仁传所称玉人花客也。举试鸡邑,能以综学,润之吏事,河怀诸作,烂焉舒锦,岂但闲居擅塲哉?良由䘖舆乘轩,侍母远览,席长筵以列子孙,举寿觞而和慈须,庶几天伦乐事尔。柰何入补遭诬,濡于白刃,即跪谢慈亲,嗟无及矣。悲夫! 陈遗 晋陈遗,吴郡人也。家至孝,母好食铛底焦饭。遗作郡主簿,恒装一囊,每煮食,辄贮录焦饭,归以遗母。后值孙恩贼出吴郡,袁府君即曰便征,遗以聚敛,得焦饭数斗,未展归家,遂带以从军,战于沪渎败,军人溃散,逃走山泽,皆多饿死,遗独以焦饭得活。时人以为纯孝之报也。 无无居士曰:报应者,天道之常,获福者,人事之感。常观蔡顺之桑椹,与陈遗之焦饭,不惟脱祸,反以延生,则天之报施,岂必他有所钟哉?孙恩欲朝服而入建康,奚有于吴郡?纵郡中粟积丘山,恶得而食诸天之所济,常巧其逢。遗以遗母者,天即以遗遗,岂待逃败而后得活?方其贮录之时,天已启活路矣。 宇文护 后周高祖保定三年,晋国公宇文护都督中外诸军事,遣柱国杨忠与突厥东伐,破齐长城,至并州而还,期后年更举。齐主大惧。护母阎与皇四姑,先时没齐,皆被幽勋。护为宰相,每遣使寻求,至是并许还朝,且请和好。四年,皇姑先至,齐主以护权重,晋其母为后图,仍令人为阎作书与护曰:寄汝小时𫠦着锦袍,表一领,至宜检看。知吾含悲戚,多历年祀,属千载之运,逢大齐之德,矜老开恩,许得相见。一闻斯言,死犹不朽,况如今者,势必聚集。禽兽草木,母子相依。吾有何罪,与汝分离,今复何福,还望见汝。言此悲喜。死而更苏末。云:汝贵极公王,富过山海,有一老母,八十之年,飘然千里,死亡旦夕。寒不得汝衣,饥不得汝食。汝虽穷荣极盛,光耀世间,汝何用为,于吾何益?护性至孝,读之悲泣,左右不能仰视。报母书云:遭遇灾祸,违离膝下,热不见母热,寒不见母寒,衣不知有无,食不知饥饱,分怀窟酷,终此一生。死若有知,冀奉见于泉下耳。不期今曰得通家问。云云。齐朝要护重报,往返再三,而母始至。后突厥赴约,护不得已,引兵伐齐,齐以失信,责之。 无无居士曰:宇文护握周重权,失母所在,一旦书至,款曲悲哀,感动旁人,将谓竭国以报此恩,亦云难悉,柰何阎至未几,举兵东伐,有国有家,安可如此?虽养母穷极山海,又无几而家难作。惜哉! 木兰女 木兰女代父征胡,有赋诗者云: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问女何𫠦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骐马,从此替爷征。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万里赴戎机,关山渡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可汗问所欲,不兰不用尚书郎。愿借明驼千里足,送儿还故乡。爷娘闻女来,出郭相扶将。阿妹闻姊来,当户理红籹。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间床。脱我战时袍,着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出门看火伴,火伴皆惊忙。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辩我是雄雌。 无无居士曰:余尝奇祝英台氏与蜀春桃事,并以女子混迹俦人中,总之能文学而未习兵革也。奇哉!木兰氏代父赴戎行,可以言孝;功成不受赏,可以言忠。想当胡骑冲突,材官蹶张,鸣镝于伊吾,饮羽于月窟,其雄健之姿,前无黠虏,谁谓鼓声不扬哉?拂云堆上,默祝明妃,阏氏失色矣。且火伴未之觉,贞矣夫! 唐夫人 唐崔山南,名琯,博陵人,为山南西道节度使。柳玭曰:崔山南昆弟子孙之盛,乡族罕比。山南鲁祖王母长孙夫人年高无齿。祖母唐夫人事姑孝,每旦栉𫄳笄拜于阶下,即升堂乳其姑长孙。夫人不粒食,数年而康宁。一曰疾病,长幼咸萃,宣言无以报新妇恩,愿新妇有子有孙,皆得如新妇孝敬,则崔氏之门安得不昌大乎? 无无居士曰:孝于亲,人之亲皆欲其为子,是犹有褊心也。夫享有其孝,不若躬有其孝,若躬有之,冀躬自享之。此亦责报之说,非𫠦以语孝亲之纯心也。唐夫人之乳姑,可鉴矣。拜而升堂,孝敬者惟姑而已,若得子孙,孝敬皆如之,此在姑之祝则可。唐夫人心无与也,惟其无与,孝敬斯至矣。于都哉!宜柳氏赞之,而录以为家训欤。 任元受 宋任元受,字尽言,事母尽孝。母老多疾病,未尝离左右。元受自言:老母有疾,其得疾之由,或以饮食,或以燥湿,或以语言稍多,或以忧喜稍过,尽言皆朝暮候之,无毫发不尽。五脏六腑中事,皆洞见曲折,不待切脉而后知,故用药必效,虽名医不逮也。张魏公作都督,欲辟之入幕,元受力辞曰:尽言方养亲,使得一神丹,可以长年,必持以遗母,不以献公也,况能舍母而与公军事邪?魏公太息而许之。程明道先生曰:事亲者不可以不知医。信哉! 无无居士曰:尽言以医而孝,详其人,非文挚、仓公俦。惟心切于母病,故投剂辄谨,殆若见垣者尔,是非医氏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