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靖康要录 【标点本】
[book_author]汪藻
[book_date]宋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历史传记,史学,完结
[book_length]213498
[book_dec]编年体史书。十六卷。宋汪藻撰。成书所代不详。 此书所叙,起自钦宗未即位之前,迄于靖康二年(1127年)五月一日。该书按日编次,凡政事制度及诏诰奏议,均应有尽有,凡与金国和战经过,编载尤为详尽。徐梦莘的《三朝北盟会编》二百五十卷,被誉为研究宋辽金关系的珍贵史料,而此所载,又多为会编所未收。此书完全具录秘阁所藏文献,因而极有史料价值。乾道三年(1167年),洪迈修钦宗实录,曾取材于此书。 是书原属佚名撰,后经考证为南宋汪藻所编。洪迈上奏,陈述史料放逸和收集史料极感困难时,提到汪藻所编靖康要录一事。此书旧本题孝慈渊圣皇帝要录。直斋书录解题和文献通考都著录靖康要录五卷。现通行本迄靖康二年五月一日高宗即位。因为高宗继位后,始改靖康二年为建炎元年,这一年的前四个月,仍属钦宗在位时期。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此书是:今观其书记事具有日月,载文具有首尾,决非草野之士,不睹国史日历者所能作。考书录解题又载钦宗实录四十卷,乾道元年修撰洪迈等进,此必实录既成之后,好事者撮其大纲,以成此篇,以要录名也。 此书有光绪末年十万卷楼丛书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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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_title]卷一
孝慈淵聖皇帝,名桓,道君太上皇帝長子,母曰恭恵皇后王氏。以元符三年四月十三日生於坤寧殿。九月,賜名亶,授檢校太尉、山南東道節度使、韓國公。
建中靖國元年六月,遷開府儀同三司、興徳軍節度使,進封京兆郡王。
崇寧元年二月,改賜名烜。八月,又改賜今名。
大觀元年十一月,詔曰:「朕荷天眷祐,景命有僕,承家之慶,是生多男,年近㓜學,未親師友,因嚴以教,宜及其時。京兆郡王桓、髙密郡王楷,可於來春擇日出就外學,其輔導講讀之官,宜以端亮鯁直、有文學政事人充選,以稱朕意。記室、翊善可如王友例,令王答拜。」于是以秘書監蔡崈為翊善,左司員外郎沈錫為侍講,國子司業汪澥為記室,安徳軍觀察留後、知入内内侍省楊震提舉管勾本位。
大觀二年正月,遷司空、武昌軍節度,進封定王。八月,以國子祭酒汪澥為翊善,起居郎翟汝文為侍講,起居舎人俞㮚為記室,俞㮚遷,以起居郎石公弼代之。
㑹恵恭皇后崩,至政和元年二月,始詔太史擇日,以三月己丑出就資善堂聽講讀,以光禄少卿李詩為翊善,辟雝司業耿南仲為侍講,司門員外鄭修為記室,甲寅,詔宰臣、執政官,許就資善堂見定王桓、嘉王楷,王迎揖扵門,升堂就坐,王西面,宰臣、執政官東向,送亦如之。
二年九月,侍講鄭居中因奏事經筵,乞講讀官至資善堂見二王,許之。
四月,鄭修卒,以左司員外郎張叔夜為記室。叔夜罷,以符寳郎陳鍔代之。
三年正月,改官制,加太保。
四年二月甲戌,行冠禮于文徳殿〈或云福寧殿〉。先是,御製冠禮,降議禮局,載《五禮新儀》之首。至是始舉行焉。三月辛夘,詔曰:「若昔明王,誕受厥命,建立儲貳,以係天下之心,朕嗣無疆,大厯荷天之休,誕育元良,是居冢嫡。長子桓,年逮志學,冠于治朝,百辟具瞻。主噐之長,永維宗廟之重,父子之恩,考循舊章,正位東宫,明兩作《離》,為國大本。可以來春出閣,立為皇太子,其建宫室、設官屬,與儀物制度,宜令有司討論,典禮前期,辦具以聞。邦家之慶,與四海共之。」十一月己亥,詔皇太子慶㑹上夀,押百僚班。又詔皇太子謁廟,特許逐室行禮。
五年二月乙巳,制曰:「若昔先王,必建儲貳,以隆萬世之統,以係四海之心。朕撫世承平,念國大本,遹追求孝,垂裕後昆,永惟承宗之艱,莫如主器之長。咨爾萬邦之有衆,聽予一人之告猷。皇長子、太保、武昌軍節度使、定王,孝友得於天資,温良成扵日就,出學外傅,率履無違,既冠阼階,其儀可象。方景命有僕,介夀考之萬年,而明兩作《離》,兆本支之百世。蔽自朕志,格于天心,孚告大廷,申錫顯冊,矢慎乃徳,惟忠惟孝,欽汝止,惟㡬惟康,用克相於我家,以對揚于休命。可立為皇太子,仍令有司擇日備禮冊命。」丁未,出閣,詔改其閣為府。甲寅,有司備法駕儀仗,列于大慶殿,文武百官,各服朝服,立班于庭,執事官入就位,皇帝服通天冠、絳紗袍,御殿,皇太子冠逺逰冠、衣朱明衣,執桓圭以入,受冊于庭,以翰林學士承㫖强淵明為禮儀使,翰林學士王黼撰冊文〈冊文闕。或云劉正夫撰,審如是,則禮儀使亦當用執政〉,宣和殿學士蔡攸書冊,殿中監髙伸書寳。禮畢,太師、魯國公蔡京,率百官稱賀訖,又詣東宫賀皇太子如故事。以戸部尚書劉炳、翰林學士承㫖强淵明為賓客;中書舎人蔡靖、陳邦光並為詹事;秘書監李詩為顯謨閣待制、左庶子兼侍讀,宗正少卿耿南仲為徽猷閣待制、右庶子兼侍講;秘書少監蘓桓,改名曄,為左諭徳,太常少卿葛次仲為右諭徳;國子司業曽樹、殿中侍御史華崑並為舎人;知入内内侍省楊震、董慤,提舉左右春坊事;内侍容機、黎景年、全淵、張彦卿、周珣、王若沖、王珂,管勾左右春坊事;劉淵為家令,皇甫僅為承受。丁巳,備法駕,謁太廟,奏免乗金輅及用鹵簿,止依常儀,乗馬至太廟,易朝服行禮,又奏乞免宫僚稱臣,並從之。戊午,奏:「臣竊覩自昔東宫建司設局,張官置吏,往往竊有所擬,無所不備,考其執事,實無毫末,顯是慕為虚名,徒費廩食,《書》曰:『慎乃儉徳,惟懐永圖。』臣立身之始,敢不念茲?伏望聖慈詳察,應東宫官吏,不必具備,諸司庶局,頗令兼攝,至於閒徒冗卒,舊例有者,亦可蠲除,務為儉約。如此,則不惟臣少安私分,仍得清心省事,専精問學,仰副君父教育之意。」又奏:「臣昨就資善堂聽讀,尋常須候邇英,經筵已開,方取㫖定日。恭惟聖學髙妙,羣臣莫及,躬御經筵,但欲遵承祖宗故事,非待儒臣講說,脩輔聖明,如臣之愚,正當力學,不可曠日,豈應擬視經筵?兼臣問安視膳之外,遇還府第,綽有餘暇,必不同往日深在禁嚴,出入不敢自便,今欲乞聖慈,許令每日不拘早晩,但稍有間隙,即請學官赴㕔講讀,所貴為學日益,有以副聖慈撫眷之意。」並從之。九月乙酉,詔皇太子,遇天寧節,赴垂拱殿上夀,于親王前别為一班。家令劉淵罷,以梁方平代之。
六年四月,以禮部尚書白時中、刑部尚書慕容彦逢為賓客;吏部侍郎劉煥、給事中方㑹為詹事;太常少卿賈安宅為舎人;内符寳郎馮楊為家令。六月乙亥,詔納故少傅、恩平郡王朱伯材女 —— 孺人朱氏為妃,令所司備禮冊命。是月癸未,親迎。癸丑,詔自今車駕行幸,皇太子免起居,從駕。
七年十月,生子,為嫡皇孫,封秩比皇子。以起居郎李彌大、起居舎人趙野為舎人。彌大、野辭,以太常少卿柯棐為右文殿修撰,國子司業魏憲直龍圖閣,專其事。
八年,劉煥、方㑹罷,以左庶子李詩、右庻子耿南仲為詹事。
宣和元年,以秘書少監曽樹、祕書監王易簡為舎人。曽樹遷,以國子司業程振代之。至七年,李詩卒,以禮部侍郎王易簡為顯謨閣直學士、充詹事兼侍讀。上聰明仁孝,好學而善文,自以地偪而望崇,每懐兢畏,講讀之暇,惟以髹器貯魚而觀之,他事一不闗懐,人莫能測也。
宣和七年十二月,皇太子除開封牧。
二十日 差内使梁邦彦、黄僅,押賜皇太子碾玉龍束帶一條,不許辭免。
二十一日 閣分大内娘子用小轎十餘乗入東宫府議事。
二十二日 申時後,入内内侍官黄僅傳聖㫖,宣押皇太子入殿内,續有快行親從官十餘人催上馬,入殿至夜不出,至五更,太上皇帝徑出殿,往龍徳宫,寧徳皇后出往擷景園,改充寧徳宫。是日,皇太子登寳位。先是,太上皇帝御玉華閣,先召宰執及給事中呉敏等,日晡,内禪之議已決,擢呉敏為門下侍郎,草傳位詔,召百官班垂拱殿下,宣示詔㫖。是夕,命皇太子入居禁中,覆以御袍,皇太子俯伏感涕,力辭,因得疾,召東宫官耿南仲視醫藥,至夜半少蘓。翌日,又固辭,及即大位,御垂拱殿見宰執百官,大赦天下。
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庚申,皇帝即位。
壬戌 制曰:「我國家創業守成,紹二百年之祚運,宅中圖大,奠三萬里之幅員,施及𦕈躬,嗣膺神器,永念纉承之重,懼劇春氷,載惟臨馭之艱,凜深朽索。矧今邊陲未静,師旅方興,肆推曠蕩之恩,用慰邇遐之望。可大赦天下,應常赦所不原者,咸赦除之。」制以皇太子妃朱氏,可立為皇后。
癸亥 詔越王、燕王賜入朝不趨、賛拜不名。詔梁方平將兵七千守濬州,何灌將兵二萬守河津,以探報,敵騎漸廹故也。
丙寅 詔上道君皇帝尊號曰教主道君太上皇帝,道君皇后曰道君太上皇后,令禮官討論典禮。
靖康元年正月一日丁夘
皇帝御明堂,青陽左个,以嵗運播告天下,又詔班月朔,受百官朝賀。退詣龍徳宫,朝賀太上皇帝,百官班門外,宰相、執政進見。
御札:「朕光膺眷佑,寅奉燕詒,載惟菲薄之資,獲撫盈成之運,宵衣罔怠,旰食靡遑,發政施仁,懐日靖四方之志,經文緯武,圖永康兆民之功。式紀初元,是新美號,庶格神靈之助,遂臻華夏之和,茂謹王春,豈特遵魯史踰年之議,遹寧國步,蓋將紹周人過厯之期。自宣和八年正月一日,改為靖康元年,布告多方,咸體朕意。」
詔曰:「木從繩則正,后從諫則聖,左右有訓,朕甚慕焉。内顧眇躬,獲保大器,未燭治道,若臨深淵,思聞藎言,以補不逮,應朝廷之闕失,政事之僻違,保邦御俗之方,安民禦敵之䇿,詢於有衆,咸極敷陳。惟骨鯁是求,惟藥石是用,毋或回隠,溺於導䛕,咨爾忠良,竚聞正論,至於逆耳而利行,朕當舎己以從人,雖有過差,必無罪譴,朕言必信,衆聽無疑。自今中外臣僚,以至民庶,並許實封,直言得失,在京於合屬處投進,在外於所在州軍附逓以聞。布告邇遐,咸知至意。」臣僚上言,一應諸軍坐倉指揮,更不施行,從之。
二日
聖㫖:「恭奉道君玉音:『比以憂勤感疾,禱於太清,旋日康復,方燕處琳館,靡有萬幾之繁,可以躬伸報謝,今春就貞元節前,擇日詣亳州太清宫燒香。』朕祗奉睿訓,敢不欽承。其令有司前期戒具,供頓儲億,毋或不䖍。」
御史中丞陸徳先除職與郡,徽猷閣待制何㮚除御史中丞。國子祭酒謝克家、起居舎人唐重並除左諌議大夫,中書舎人王雲除給事中,侍御史鄭滋除中書舎人,國子司業孫覿除侍御史。任諒知京兆府,替盛章赴闕。
三日
詔曰:「朕以金國渝盟,藥師叛命,侵軼邊鄙,刦掠殆盡。朕在纉承之初,敢㤀付託之重,事非獲已,師寔有名,已戒六師,躬行天討,将士鋭于敵愾,夢卜協于襲祥,庶寕邦國之患,克紹祖宗之烈。應親征合行事件,令有司並依真宗皇帝幸澶淵故事,疾速檢舉施行。」
聖㫖:「道君太上皇帝臨御天下,常恐一物失所,一民不被其澤。朕每問安視膳,親聞聖訓,而臣下務為誕慢,𫎇蔽四方利病,不即以聞,比者發自睿㫖,親布徳音,凡擾民害物之事,一切除去,百姓伏讀,流涕歎息。自今仰官司,悉意奉行,敢有茍簡滅裂,懐奸挾情,以沮格詔㫖者,並重行典憲。」
聖㫖:「詔命之出,以信四方,倘朝令夕改,人用不孚。自今令三省詳議施行,不得輕有改易,使人心疑惑,凡詔勅有不經三省者,官司不許施行,違者並科違制之罪。」聖㫖:「方今軍興,應内外官司局所,除留後苑作製造御前生活所應副道君太上皇帝外,其餘一切依熙豐法,合罷者並罷,錢物並歸左藏庫,送納三省樞密院,條具以聞。」由是凡一百五處皆罷之。
聖㫖召募武學及第,有材武方畧,或有戰功及曽經戰陣,及經邊任大小使臣,及諸色膽勇敢戰之人。
聖㫖:「祖宗典訓具存,綱紀脩明,四方孚信,朕初嗣大統,當與執政大臣共遵成憲,自今除授黜陟及恩數等事,並須㕘酌故實,進呈取㫖施行。」
吳敏除知樞密院事,唐恪除吏部尚書,李棁除同知樞密院事。
聖㫖:「從官不才者,並取㫖罷,在外從官填闕。」
宋㬇除徽猷閣待制、添差發運使,王時雍除戶部侍郎,盧益除知東平府,蔡脩除資政殿大學士、知鎮江府。
聖㫖:朱勔放歸田里;王黼責授崇信軍節度副使、永州安置;李彦賜死。王黼、李彦並籍沒家産。
門下侍郎吳敏除親征行營副使,許便宜行事,兵部侍郎李綱、顯謨閣直學士聶山除親征行營使司㕘謀官,圑結軍馬于殿前司。
太保、領樞密院事蔡攸除恭謝行宫使,尚書右丞宇文粹中除恭謝行宫副使;廣陽郡王童貫除東京留守。
奏報斡里雅布兵距河,濬州不守,梁方平戰衂,燒橋而遁,何灌軍馬望風潰散,敵遂渡河。
是夜漏二鼓,道君太上皇帝出通津門東下,太上皇后及皇子、帝姬等,相續而行,侍從百官往往潜遁。
四日
聖㫖:「今來團結軍兵,捍禦敵馬,如立到功效並當,不用常制,倍加酬賞。」
兵部侍郎李綱除尚書右丞、東京留守,同知樞密院事李棁除副留守。是時,從官以邊事求見者,皆非時賜對,綱侍班延和殿下,聞宰相執政欲奉鑾與狩㐮鄧,遇知東上閣門事朱孝莊,語之曰:「有急切公事,欲與宰執廷辨,公能奏取㫖乎?」孝莊曰:「宰執未退,而従官求對,前此無例。」綱曰:「此何時,而用例耶?」孝莊曰:「諾。」即具奏,得㫖别對,因奏:「聞諸道路,宰執欲奉陛下出狩以避敵,果行之,宗社危矣!且太上皇帝以宗社傳陛下,今捨之而去,可乎?」上黙然,太守白時中曰:「都城豈可以守。」綱曰:「天下城池,豈復有如都城者?且宗廟社稷、百官萬民所在,捨此何之?若能率厲將士,慰安民心,與之固守,豈有不可守之理。」語未既,有内侍領京城所陳良弼,自内殿出奏曰:「京城樓櫓剏脩,百未及一二丈,城東樊家岡一帶,濠河淺狭,決難保守,願陛下詳議之。」上頋綱曰:「卿可同蔡懋、良弼往觀,朕於此俟卿。」遂詣新城東壁,徧觀城濠,回奏延和殿,車駕猶未興也,上顧問:「如何?」懋對,亦以城濠淺狹不可守,綱曰:「城堅且髙,樓櫓誠未備也,然不必樓櫓亦可守,濠河惟樊家岡一帶,以禁地不許開鑿,誠為淺狭。然以精兵强弩占據,可以無虞。」上頋宰執曰:「䇿將安出?」宰執皆黙然,綱進曰:「今日之計,莫若整齊軍馬,揚聲出戰,固結民心,相與堅守,以待勤王之師。」上曰:「誰可將者?」綱曰:「朝廷平日以髙爵厚禄養大臣,蓋將用之於有事之日。今白時中、李邦彦等雖書生,未必知兵,然藉其位號,撫馭將士以抗敵鋒,乃其職也。」時中曰:「李綱莫能將兵出戰?」綱曰:「陛下不以臣為庸懦,倘使治兵,願以死報!第人微官卑,不足以鎮服士卒。」上顧宰執曰:「執政有何缺?」趙野對曰:「尚書右丞缺。」時宇文粹中從道君東幸故也。上曰:「李綱除右丞。」,面賜袍帶并笏,上進膳訖,再召對於福寧殿,去留之計未決也。宰執猶以去計勸上,詔綱留守,以李棁副之,綱力陳所以不可去者,且言:「唐明皇聞潼闗失守,即時幸蜀,宗廟朝廷碎於賊手,累年然後僅能復之,范祖禹以為其失在於不能堅守,以待勤王之師。今陛下初即大位,中外欣戴,四方之兵,不日雲集,敵騎必不能久留,捨此而去,猶龍脱於淵,車駕朝發而都城夕亂,雖臣等留守,何補於事?宗社朝廷且將丘墟,願陛下審思之。」上意頗回,而内侍王孝錫從旁奏曰:「中宫、國公已行,陛下豈可留此?」上色變,降榻曰:「卿等毋留,朕將親往陜西起兵以復都城,決不可留此!」綱固請,㑹燕、越二王至,亦以固守為然,上意稍定,即取紙書「可回」二字,用寳,俾中使遣還中宫、國公,因顧綱曰:「卿留,朕治兵禦㓂,一以委卿不管,少有疎虞。」綱皇恐受命,與李棁同出治事。是夕宿於尚書省,宰執宿於内東門,中宫、國公之行已逺,是夕未還,中夜,上遣中使,令宰執供軍令状,詰旦決行。
聖㫖:聶山充留守司隨軍計度轉運使。
五日
聖㫖:白時中授觀文殿大學士、中太一宫使。
是日,道路紛紛復傳有南狩之事,太廟神主已出寓太常寺,宰相至祥曦殿,則禁衛皆已擐甲,乘輿服御皆已陳列,六宫襆被皆將升車,李綱厲聲謂禁衛曰:「爾等願以死守宗社乎?願扈從以巡幸乎?」禁衛皆呼曰:「願以死守宗社!不居此,將安之?」綱固拉殿帥王宗濋等入見,曰:「陛下昨夕已許臣留,今復戒行,何也?且六軍之情已變,彼有父母妻子,皆在都城,豈肯捨去?萬一中道散歸,陛下孰與為衛?且敵騎已逼,彼知乘輿去不逺,以健馬疾追,何以禦之?」上感悟,始令輟行,綱謂宰執曰:「上意已定,敢有異議者斬!」因出祥曦殿傳㫖宣示,禁衛皆拜伏呼萬嵗,上復御宣徳門見將士、宰執、百官,將士班樓前起居,上臨欄杆,乆之,復降輦勞問將士,令大臣撰数十語,叙金人犯順,欲危宗社,決䇿固守,各令勉勵之意,俾閤門官宣讀,毎讀一句,將士聲諾,于是固守之意始決。
聖㫖:右丞李綱充親征行營使,侍衛親軍馬軍副指揮使曹曚充親征行營副使,置司於大晟府。辟参謀官、書寫機宜、勾當公事、管勾文字、准備差遣、統制、統領、准備差使百餘人,選差三省吏、兵、户房人吏數十人,賜銀絹錢一百萬貫匹兩,文臣自朝請大夫以下,武臣自武功大夫以下,及將校官告宣帖三千餘道,一切許以便宜從事。
聖㫖:六尚局並依祖宗法。
七日
制曰:「門下:軌三光而遂萬物,允資當軸之勲,遜五品而奠四方,尤賴秉鈞之大,亟頒廷號,登冠台符。起復銀青光禄大夫、少宰、守中書侍郎李邦彦,俊徳明謨,宏才逺器,學貫天人,而守之以虚静之量,識窮治忽,而發之以忱恂之詞。蚤冠掄魁,旋持從槖,嘉猷婉畫,久翔政路之榮,偉學英聲,寖亞冢司之重。粤自定䇿,彌見竭誠,日月増輝,方壯朝廷之勢,風塵有警,遽深邊鄙之虞。盡忠而人絶間言,制勝而慮無遺算,謝安之矯情鎮物,足抗苻秦,李靖之料敵臨機,何憂突厥。國威既振,民志以寧,是用序陞揆宅之官,進貳納言之任,文階峻陟,井賦陪敦,以彰體貌之嚴,以示倚毗之厚,惟時所望,非朕敢私。於戲!杜如晦長於斷謀,坐翊隆平之運,姚元崇善於應變,永扶康泰之期。勉紹徽聲,竚觀丕績。可特授起復特進、太宰、兼門下侍郎。」
制曰:「股肱之起元首,庸聞帝舜之歌,舟楫之濟巨川,備載髙宗之命。聿求雋望,式賛鴻圗,在考慎以惟精,顧登庸之敢後,誕揚孚號,明告治廷。通奉大夫、守中書舎人張邦昌,識敏而器宏,才全而學博,潔於行己,保禮義亷恥之四維,端以立朝,茂正直剛柔之三徳,粤登膴仕,亟告嘉猷,念天步之方艱,憂民心之未定,允資厭難,尤賴協恭。是用擢陞揆亞之崇,進貳上台之重,仍兼官於鳳沼,俾亮采於龍墀,并衍爰田,申加真食,庸昭異數,益示殊私,以朕初載,論相之明,為爾盛年,得君之寵。於戲!敉寕中外,矯情當慕於謝安,鎮服邇遐,守正宜師於裴度。欽承予訓,益懋乃功。可特授正奉大夫、少宰、兼中書侍郎。」
制曰:「熙朝任相,當嚴進退之規,明主馭臣,宜厚始終之禮。惟時端揆,翊我初元,顧謀國之未臧,肆推恩而許罷,特頒渙號,用亶具僚。特進、太宰、兼門下侍郎白時中,性稟中和,心存豈弟,早通經術,藹貢薛平韋之聲,晩被眷知,居蕭曹魏丙之地。方敵騎縦横之日,乃廟謀經畧之時,排難戎庭,懦弱訖成於無斷,投閒真館,保全實賴於有容,賜以安車,俾還私第。爰念上皇之元弼,載憫春宫之舊賓,時示眷存,聿崇體貌,錫隆名於秘殿,俾佚任於殊庭,拓衍爰田,陪敦圭賦。於戲!叅朱邸之佐,嘗克盡於忠規,追赤松之逰,尚永綏于夀嘏。祗膺異數,益體至恩。可特授觀文殿大學士、中太一宫使,依前特進、慶國公。」
聖㫖:令從官舉文武臣僚,堪充将帥,并有胆勇者以聞。
是日,金將斡里雅布軍至城下,屯孳生監,差駕部員外郎鄭望之,借工部侍郎,充大金軍前計議使,康州防禦使髙世則副之。自車駕御樓之後,方治都城四壁守具,以百步法,分兵備禦,每壁用正兵萬二千餘人,而保甲、居民、廂軍之屬不與焉。修樓櫓、挂氊幕、安砲坐、設弩牀、運磚石、施燎炬、垂櫑木、備火油,凡防守之具,無不畢備,四壁各有從官、宗室武臣為提舉司,諸門皆有中貴、大小使臣分地以守,又圑結馬步軍四萬人為前、後、左、右、中軍,軍八千人,有統制、統領、將領、隊將等,日肄習之,以前軍居東水門外,䕶延豐倉,倉有粟豆四十餘萬石,其後,勤王之師集城外者,賴之以濟。以後軍居東門外,占樊家岡,使敵騎不可近,而左、右、中軍居城中,以備緩急。自五日至七日,治戰守之具粗畢,而敵馬至城下。
八日
聖㫖:趙野除門下侍郎,王孝廸除中書侍郎,蔡懋除左丞,唐恪除同知樞密院事,吳幵、莫儔權直學士院。
金人攻西水門,以火船數十隻順汴流,相繼而下,行營使司募敢死士二千人,列布於城下,火船至,即以長鈎捍禦,搭就岸,投石碎之,又於中流安頓义木,及運蔡京家假山石,疊門道間,就水中斬獲百餘人,自初夜防守,達旦方定。金人攻城北,武泰軍莭度、河東河北路制置使兼副統制何灌死之。金使吳孝民來,詔遣李棁、鄭望之、髙世則同詣金營。
九日
傳報敵攻封丘、酸棗門一帶甚急,詔行營使李綱往督將士捍禦。綱慮城上兵卒不足用,即乞禁衛班直善射者千人以從,上遣御藥盧端同行,傳㫖如所乞。兵至門,敵方渡濠,以雲梯攻城,班直乗城射之,皆應弦而倒,將士無不賈勇,近者以手砲、檑木擊之,逺者以神臂弓、弦弩射之,又逺者,以牀子弩、坐砲及之,而金人有乗栰渡濠而溺者,有登梯而墜者,有中矢石而踣者甚衆。又募壯士數百人縋城而下,燒雲梯數十座,斬獲酋首十餘級,皆耳有金鐶。是日,敵攻陳橋、封丘、衛州等門,而酸棗門尤急,矢集城上如蝟毛,士卒亦有中傷者,皆厚賞之,上遣中使勞問,降御筆褒諭,給内庫錢、酒、銀椀、綵絹等以賞將士,人皆歡呼,自夘至未,中間殺敵数千人,敵知有備,不可攻,乃退,因遣使隨李鄴請和,抵城下已昏黒矣。
金使蕭三保努、耶律忠、王汭并給事中李鄴來獻玉帶、玉篦刀、名馬各一。
聖旨:朝散大夫、提舉江州太平觀許翰除給事中。
十日
聖㫖:「大金所需犒軍等物數浩瀚,朝廷雖竭力應副,如供祀宗廟器皿亦不敢吝,至於親王内外百官之家,已行告諭,盡數供助,尚恐未能供數,忠義之民,理宜體國,将私家所有,願助國用者,限日下於戸部尚書聶山等處送納,朕當與汝等共享安泰。」令開封府多出榜告諭。
聖㫖:「大金國重兵攻打京城,欲盡行殺戮,般取財物,朝廷以生靈為念,遣使議和,只要金銀犒設,人馬方肯退回,朝廷將應干官司庫務現在,并文武臣僚之家金銀應副,外尚未敷數。今來事不獲已,理須權宜措置,庶免吾民肝腦塗地,可應在京士庶之家,將現在金銀權行借用,限日下於左藏庫送納,如有隠漏藏匿,並當籍沒家財,仍許人告,以所藏之物給半充賞,如納數多,當議量度,於文武官内安排,與理選限,不碍正法,理為官戶,注授優便差遣。」
勅:「門下:朕以寡昧,履承至尊,任大而守重,顧徳弗類,不能仰當天意,屬鄰敵入犯,割地尋盟,遽傳多壘於四郊,豈特蹙國之百里,征求財賄,䖍劉邊陲,朕甚恧焉!延問公卿,側席而坐,夙夜祗畏,不遑康寧,思弭艱虞,宜從貶損。自今月十一日,避正殿、減常膳,冀上天助順,萬國効忠,交扶不拔之基,永厎丕平之治。故兹詔示,想宜知悉。」
御筆:「蕃衍宅諸王府所有金銀絹帛,並只今交付朝廷,以大金所要,如違,並從軍法。」
是日,斡里雅布移軍牟駝岡,都城外西北隅地也,岡勢隠鱗如砂磧,三面阻水,前枕霧澤陂,即孳生監牧馬之所,芻豆山積。宣和中,郭藥師來,太上皇命打毬於此,知其可立營柵。故敵至,徑趨其所,實藥師導之。
北使欲得親王大臣為質,皇弟康王請行,詔康王及少宰張邦昌同往軍前議事。蔡懋充都大提舉京城四壁守禦使,従李綱所乞也。
上御崇政殿,引使人入對,出斡里雅布之書進呈,道所以舉師犯中國之意,大抵指陳道君之失,聞上内禪,願復講和,乞遣大臣赴軍前議所以和者,詔李棁奉使,鄭望之、高世則副之。是日,棁等至金人軍中,斡里雅布南向坐,棁、望之北面再拜,斡里雅布遣燕人王汭等傳道語言,謂都城破在頃刻,所以斂兵不攻者,徒以上故存趙氏宗社,恩莫大也。今議和,湏犒師之物 —— 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絹綵各一百萬疋,馬駞騾驢之屬,各以萬計;尊其國主為伯父;凡燕雲之人在漢者,悉歸之;割太原、中山、河間三鎮之地;又以親王、宰相為質。乃退師,出事目一紙,付棁等達朝廷,棁唯唯而已。是日,康王出使軍前。
十一日
中書省劄子:「應中山、太原、河間府并属縣,及以北州縣,已於誓書中議定,便令交割與金國,若有州府不肯聽從,仰將所賜府州,令歸金國詔書指揮守臣。正月十一日,奉聖㫖降詔。」
十二日
差李鄴、高世則充金人送伴使。
聖㫖:令張道濟於内侍之家,共取銀五百萬兩、金一百萬兩,仍差何㮚、周懿文、開封府,拘收童貫、蔡京等家;差唐重、謝克家、李擢、師驥於蔡京、童貫、何執中、鄭伸、髙俅、王憲、彭端、劉宗元等家,并其餘戚里,應所有金銀並行直取,日下於元豐庫送納,若有徇情隠庇,或轉為藏隠,許諸色人告,給半充賞,隠藏之人,並行軍法。
聖㫖:開封府尹王革為政惨酷,搆造語言,可落職,在外提舉華州雲臺觀,日下出門,本處居住;王鼎落職,許隨侍;梁師成朋輔王黼,衆議不容,可責授彰化軍節度副使,華州安置,差使臣日下押出門,本䖏交割。
御筆:將趙元奴、李師師、王仲端及曽祗應倡優之家,并袁陶、武震、史彦、蔣翊、郭老娘逐人家財籍沒,并内侍省官、道官、樂官曽經入内,醫官、輦官、幕士、忠佐并應曽經特賜金銀,許繫金帶人,及楊球、張補、姜堯臣、李宋寳、張師寳、李宗振、宋暉、董庠金銀,並仰聶山、何㮚、周懿文、李光,只令直取。
臣僚上言:「竊見戎馬生郊,侍從官義當體國,乃者營私謀己,圖去朝廷者,十已三四,班綴空然,衆目駭視。訪聞禮部尚書衛仲達,素與趙良嗣狎昵無間,今者忽稱病乞假,遂攜家以行;工部尚書張勤,身為八座,乃求淮南幹當公事而去。按仲達、勤皆險佞不才,平日叨竊寵禄,當急難之際,傾摇人心,倡為避兵之計,理不可容!」奉聖㫖,衛仲達、張勤,特除名勒停,令開封府差人勾捉前來。
符寳郎李光除右司諌。
十四日
聖㫖:「三省、樞密院,號令所出,體統之嚴,靡容僣差。昔在神祖,釐正官制,事不以小大,並中書省取㫖,門下省審覆,尚書省施行,樞密為本兵之府。朕嗣承大統,惟懐永圖,嘉與輔臣,共遵成憲。自今除中書省畫㫖,門下省審覆,尚書省奉行,樞密専兵政外,一遵元豐官制,毋或侵紊。」
十五日
太上道君皇帝渡揚子江至鎮江府。
聖㫖:應有官、無官諸色人,曽經賜金帶,並自陳納官。
顯謨閣直學士聶山試戶部尚書。
十六日
詔曰:「門下:朕祗膺駿命,嗣守慶基,立愛而始於家,用廣儀型之化,受社而施於子,載圖夾輔之勲,眷賢胄之夙成,攷彛章而申錫,涓辰斯吉,渙號其孚。皇子、髙州防禦使諶,荘重而温良,愿恭而美秀,氣禀乾坤之粹,岐嶷得於自然,質凝金玉之英,聰文敏而寖茂,克謹承顔之範,甫臨就傅之年,兹太上皇之嫡孫,寔予一人之長嗣,已膺禦侮之寄,未疏立社之封,寵典有稽,僉言來諗。是用胙以隰川之樂國,將於霅水之要藩,貝胄朱綅,總中軍之徒御,玄衮赤舄,視亞保之威儀,亟陞王爵之崇,申衍戸租之富,以明天属,以厚人倫。嗚呼!聖人何以加於孝乎?朕則身先于垂訓,天下無生而貴者,爾其寵至而聿修,祗服恩榮,永綏夀嘏。可特授檢校、少保、昭慶軍節度使、大寧郡王。」
十七日
殿中侍御史李擢奏:「乞依近降指揮,士庶納金銀數多者,先授以官,非特示民以信,亦可激勸來者。」奉聖㫖,依奏。由是百姓 —— 王宜、王革以下,推恩有差。
户部尚書聶山兼領開封尹;試工部侍郎鄭望之特授户部侍郎。
聖㫖:李棁、李鄴、鄭望之,奉使失詞,妄許金人金幣,並罷。
十八日
聖㫖:鈔旁定貼錢並罷,依祖宗法,諸路贍學、户絶田産,合歸提舉常平司,諸州郡見納免行錢可並罷。
聖㫖:應批降處分,雖係御筆付出者,並依祖宗法作聖㫖行下,常切遵守。
聖㫖:亷訪使者,罷其走馬承受公事,依祖宗法。
孟鉞上章,薦范宗尹、朱夢説。聖㫖:依奏,並召赴闕。
是日,統制官馬忠以西京募兵至,遇金人於鄭州南門外,乗勢擊之,殺獲甚衆,於是金人始懼,逰騎不敢旁出,自京城以南,民始奠居。
十九日
兵部尚書路允迪除資政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差奉使河東。
二十日
専領收簇大金國犒軍金銀所,面承聖㫖:「大金國兵馬圍京城,其勢甚急,朝廷為宗社生靈,遣使議和,須藉金銀幣帛以結盟好。金國要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今來所斂金銀,上自宗廟宫禁、乗輿服飾之物,盡行剗刷,止得金三十餘萬兩、銀一千二百餘萬兩,數尋津致前去大金,為見其數未足,復遣使臣,諭意難為退軍,兼恐兵衆犒賞不均,必致怨怒,却乗攻城,男子盡殺,婦人驅虜,屋宇焚燒,金銀錢物竭底將去。今來計無所出,遂将前後黄榜並行拘收,别出榜文,訓諭朝廷廹切之意。仰自今月二十一日,為頭應執政、侍從官、宗室、外戚、内侍官、横行并許權繫金帶,將金帶納官,仍將在家所有金銀盡數赴逐庫送納外,其餘士庶諸色人,並仰於兩日内,罄所有金銀,立便送官,如有藏匿、寄附、送納,不盡之數,限滿,並許諸色人告論,雖於法許相容隠之人,亦許陳告,並以所告之数三分之一充賞。告及金萬兩、銀十萬兩,除告賞外,仍與成忠郎;金千兩、銀一萬兩,除賞外,與承信郎。如親鄰知情不告,告而不盡,並與同罪,籍沒家財。誣告不實,以其罪罪之。今來所降指揮,事出急切,若因金銀不足,和議不成,遂致家族不保,雖有財寳,何所用之?仰士庶體認朝廷愛民憂國之意,疾速前來送納,俟事定日,等第推恩,如敢違㫖,定行編配。所有金銀、綾絹,送納 —— 州南,赴左藏庫;州北,赴元豐庫;州東,都茶場;州西,榷貨務交受。」
靖難軍節度使种師道、承宣使姚平仲,以涇原、秦鳳路兵至奏,李綱上奏曰:「勤王之師,集者漸衆,兵家忌分,節度歸一,乃克有濟。願令師道、平仲等聽節制。」上降御筆曰:「師道老而知兵,職位已髙,與卿同官,替曹曚可也。」于是别置宣撫司都統制,應西兵及四方勤王之師,並𨽻宣撫使司,又撥前、後軍之在城外者属之。而行營司所統者,左、右、中軍而已。
二十二日
聖㫖:今後金國稱呼,只以「大金」為稱,合用國字者,依自來體例施行,更不得以「金國」為稱。
二十三日
聖㫖:借到士庶金銀,令拘收籍沒王黼、李彦等房廊、住宅、田土,及户絶田産,給還。願請空名官告、補度牒、紫衣師號者,聴。
二十五日
直祕閣折彦質落致仕,除直龍圖閣,充宣撫司㕘謀官,日下供職。
開封府奏:「本府提事使臣韓膺等状:𫎇差體究王黼所在,契勘王黼二十四日至雍丘縣城南二十里永豐鄉輔固邨,為盜所殺,取到首級,申。」
二十六日
宰執等裒聚金銀,自乗輿服御、宗廟供具、六宫官府器皿皆竭,又送以服御、犀玉、腰帶、珍珠、寳器、珍禽、香茶、錦綺、酒果之類,并以祖宗以來寳藏珠玉等,准折復,率之於臣庶之家,金僅及三十萬兩,銀僅及八百萬兩。於是王孝迪建議,欲盡括在京官吏軍民金銀,以收簇犒設大金軍兵所為名,揭長榜於通衢,立限俾悉輸之官,限滿不輸者斬,許奴婢及親屬諸色人告,以其半賞之。都城大擾,限既滿,得金二十餘萬兩、銀四百餘萬兩,而民間藏蓄為之一空。
二十七日
勤王之師大集,西兵將帥日至,又聞金人擄掠城北,屠戮如故,而城外皇妃、皇子、帝姬墳墓𣪁殯發掘殆盡,李綱上奏曰:「金人之兵,張大其勢,然得其實數不過六萬人,又大半皆奚、契丹、渤海雜種,其精兵不過三萬人。吾勤王之師集城下者二十餘萬,固已數倍之矣。」於是始有用兵之謀。
二十八日
檢㑹開封尹王革,言兵曹掾孫恭、士曹掾張衮,並擅棄官守,出城逃竄。奉聖旨,並特追毁出身以來文字,除名停勒,恭送桂州,衮送昭州編管,令差人勾捉管押前去。
泗州奏:「承發運使盧宗元所下司牒,奉道君太上皇帝聖旨,應淮南、兩浙州軍等處傳報,發入京逓角,並令截住,不得放行,聴候指揮。又於正月十四日,承恭謝行宫使司劄子,奉道君聖㫖,杭、越兩將將兵、江東路將兵,及逐州不係將兵及土兵、弓手等,未得團結起發,聴候指揮使喚,先具兵帳申奏,仍劄下鎮江府、揚、泗州照㑹,如已差發過人數,並截留具奏,臣等看詳,本州先於正月初七日,准尚書省黄牒,十二月二十四日,三省樞密院同奉道君聖㫖,除教門事外,餘並不管,臣等今來所承發運司并行宫使司兩次指揮,係是軍期,要切利害,未審合與不合依禀施行?」奉聖㫖,令依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指揮。
户部尚書聶山除延康殿學士、淮浙荆湖制置發運使。
祕書省校書郎余應求奏:「臣聞《春秋》之義大正始,克正其始,後罔不正,始之不正,後將若何?陛下嗣位之初,强敵入犯,雖日事守禦,未暇施為,所尤當正始以示天下。曽未踰月,其失有七,若積日累月,萬㡬之微,所失可勝言耶?雖曰宰輔非才,朝廷之過,亦陛下之失也,臣請陳之。陛下踐阼之次日,太上帝后之典冊未舉,而宣制先立中宫,議者謂陛下緩於父母之禮,而篤於夫婦之愛,若宰執有請,是導諛也,若出陛下意而不能建明,是縱欲也,二者無一可,此失一也。太學諸生上書陳六臣之奸,陛下不䏻以義斷恩,即賜施行,遂使羣奸隨太上東去,今召之不敢來,責之不即罪,可不為深憂乎?此二失也。金人入犯,長驅而南,有大河之險以為守禦,梁方平、何灌各將兵數萬,不為夾河固守之計,無故退師,使敵馳騎直抵城闕,陛下驚憂,忍垢屈己而與之和,二人之罪大矣!稽之軍法,在所不赦,何灌雖褫官自効,而梁方平偃然自如,畧不施行賞罰,功罪如此,何以使人必用命乎?此三失也。人主以論相為職,得其人則天下治,失其人則天下亂,今日所以召亂至此者,論相非也,陛下中興,尤宜慎此,初罷白時中,繼聞翰林草制,搢紳屬望賢相,而宣制之日,輿論沸騰,咸謂李邦彦之空踈、張邦昌之庸謬,在上皇時備位政府,累年曽無一言規正禆補,今日之事,預有罪焉!往事已如此,又烏能輔陛下惟新之政乎?若王孝廸、蔡懋、李棁、路允迪之進用,士論尤嗤鄙之,搢紳士大夫豈無英傑而必用次選哉?此四失也。諌官之職,所以輔導人主,其任甚重,近者,至使諫官家至户到,捜索金銀,使之既非矣,而諫官亦受而不辭,市井之人指而笑之,或曰彊敵在郊,事出迫切,然君之使臣,雖艱難倉卒,猶不可以廢禮,此五失也。梁師成、時若愚,皆往時奸䛕之甚者,罪當誅斥,近聞内侍官、道觀金銀,皆使二人總之,又聞臣僚所上書疏,尚仍昔𡚁,送文字庫,外議咸謂陛下復加信任,臣固知其不然,而流言藉藉,小人因得以濟其奸,不可不慮,此六失也。近日又宣皇子封郡王之制,夫以陛下元子,禮所宜先,而艱危之時,宗社未保,城門閉拒,中外不通,未宜急者,稍候數日,敵退而復命之,豈曰後時哉?此七失也。陛下頃在東宫,恭儉之徳聞于天下,今事之失中者,天下之人皆知非陛下之過,然宰輔非才,不能輔導已如此,而諌臣又噤黙不以聞,臣竊惜之。臣又聞古之聖賢不貴於無過,而貴於改過,不患於有失,而患於不聞其失,故《書》稱成湯之改過,《詩》美仲山甫之補闕,而子路聞過則喜,聖人與之,君子知過而能改,小人則文過而飾非故也。兹事既往,言之無及,誠望陛下考慎其相,擇賢而命之,兢兢業業,日慎一日,後有過舉,不吝改之,以成日新之徳,則聖人之道優矣!臣草茅一介,輒觸忌諱,罪當萬死,惟陛下赦其狂愚而採擇之,幸甚!」
二十九日
聖㫖:髙衛,日下催促,沿路綱運發來赴闕;宋㬇罷發運,與在京差遣。
責授彰化軍節度副使梁師成,至八角鎮卒。
三十日
新除吏部侍郎王㝢奏:「四壁城上守禦兵卒器仗,並已足備,而居民烏合無用,特用准備臨時搬運矢石而已,且令籍定姓名,緩急勾呼。」奉聖㫖,權令放散。
發運司管局文字王以寧、進士任申先、沈毅並召赴三省審察。
聶山且依舊管戸部尚書并開封尹職事。
聖㫖:訪聞隨從道君殿前宣撫司等人兵,往往拖後,赶隊不上,因而逃亡者甚多,可並與放罪,依舊歸元軍収管,仍與犒設。
御筆:遣内侍李中正差往東南,尋宣宇文虚中。
[book_title]卷二
二月一日
皇帝御明堂頒朔。
詔聶山充發運使,措置軍興粮草;應江淮、荆浙、福建諸路軍政、兵器,並令措置以聞,或有差撥,並聼聶山節制,敢有稽違,盡行軍法。
二日
宣撫司都統制姚平仲率歩騎萬人刼金寨,不克而奔。
三日
李綱罷尚書右丞、親征行營司;种師道罷宣撫使;牛發罷親征行營使司。
發運使聶山,添差領開封尹,依舊户部尚書。
四日
金人求上母弟為質,乃以駙馬都尉曺晟使其軍。晟,尚榮德帝姬,與上同生,故遣之,避金主名,改晟曰實。
兵部員外郎臧瑀、職方員外郎秦檜,充割地使
五日
手詔:「士庶伏闕上書,願見李綱、种師道,朕深諒爾等忠義,已令綱、師道傳㫖撫諭,若更有乘時恃衆亂行,毆打内侍,令綱、師道以軍法從事,便令退㪚,如後去之人,當行軍法。」
御批:李綱依舊右丞、提舉京城四壁,應舊行營兵馬。
孟鉞上言:「臣近乞召用朱夢說、范宗尹事,已𫎇俞允,天下幸甚。臣更懐廹切之誠,望賜采納,臣聞太常少卿李綱,推孤忠自許之誠,首决天下之大事,𫎇陛下處以股肱之任,雖愚懵無知之人,亦皆鼓舞欣忭,况忠直有識之士哉!今日忽聞李綱緣用兵少挫,已𫎇加罪,以常情論之,固當如此,以大事論之,則臣别有愚見。夫李綱起自孤寒,奮不顧身,施骨鯁藥石之論,當披堅執銳之敵,可謂忠孝之極,人所難能也。然一人之才,安能盡千萬人所長?諸葛,蕭、管之亞匹也,猶有治戎為長,竒謀為短之說,然先主不以其竒謀為短而不用也,惟在人君因所長而任之耳。陛下若謂李綱短於用兵,令罷行營使則已,若更奪右丞之職,民心定不安也,非特民心不安,又恐天下知李綱緣忠正大用,以㣲罪重責,使賢良之士畏懼而不敢言,壅遏之𡚁自此始矣,臣竊為陛下痛惜之。伏乞始終保全,令依舊裁决大事,專一進退人才,庶少禆陛下重光之明,仍候朱夢說、范宗尹到闕,亦行大用。」奉聖㫖,依奏。
太學生陳東等伏闕上書:「臣聞任賢勿貳,去讒勿疑者,社稷之主也;奮不顧身,死生以之者,社稷之臣也;妬賢嫉善,妨功害能者,社稷之賊也。恭惟陛下聰明英睿,獨智旁燭,賢邪之分,宸𠂻判然,天下戴以為社稷之主,而在廷之臣,奮勇不顧,以身任天下之重者,李綱是也,所謂社稷之臣也。其庸謬不才,妬嫉賢能,動為身謀,不恤國計者,李邦彦、白時中、張邦昌、趙野、王孝廸、蔡懋、李梲之徒是也,所謂社稷之賊也。陛下㫁然不疑,㧞綱於卿監之中,不一二日任為執政,中外相慶,知陛下能任賢矣!斥時中而不用,知陛下能去邪矣!然綱任而未專,時中斥而未去,復相邦彦,又相邦昌,其餘又皆擢用,何陛下之任賢,猶未能勿貳去邪?猶未能勿疑乎?又復罷李綱職事,臣等驚惑,莫知所以,此必邦彦擠陥。盖綱起自庶官,獨任大事,邦彦等嫉若仇讐,恐其成功,臣等聞綱比决大策,用兵偶有些小不利,邦彦等遂得乘間投隙,歸罪於綱,然一勝一敗,兵家常勢,小勝固未足以為善,小挫亦豈足以為辱,况示怯示強,竒謀秘計,豈可遽以此傾任事之臣?臣等竊聞邦彦、時中,日夜勸陛下他幸,兹豈為陛下計?葢時中、邦彦等,初見事有警急,已差除親黨,旋領外任,遣家屬隨之逺去,豈有身為大臣,不能以一家死社稷之難!其意只欲倉卒之際,各自逃遁,以保妻孥,自諸大臣一鼓而唱之,百官有司羣起而和之,遂令京師,一城閧然騷動,弗安其居,至聞羣臣勸陛下他幸,則中外洶洶,不能自保,當時若非綱為陛下建言,則乘輿播越在外,宗廟社稷已為丘墟,百姓生靈已遭荼毒,但聞陛下將有棄宗廟之名,何從復有天下?賴陛下聰明,不惑羣議,㫁自聖志,特從綱請,中外聞之,雖愚夫愚婦莫不以手加額,仰嘆聖德之盛,綱之力豈曰小補之哉!是宜邦彦等譛謗忌嫉,無所不至,臣等竊見邦彦等事太上皇帝,享髙爵厚祿,為日最久,坐視天下之𡚁,未嘗發一言以圗補報,至如王黼、童貫、蔡攸共興北師,天下皆知其不可,上皇决之,羣臣維鄭居中力争此事不可輕舉,而王安中力賛王黼以遂其事,邦彦非不與聞此議,而畧不加可否於其間,其實亦皆隂助王黼,以貽今日之禍,使上皇痛自罪抑,避位而去,陛下新即寳位,遽有變亂之虞,慄慄危懼,不遑宵旰,邦彦並當引己歸咎,自求貶放,以謝君父,而乃當此國家危急之際,尚敢偃蹇自若,持祿固位,坐妨賢路,而復忌嫉賢能,害國家大計,葢邦彦首唱請和之議,又請割地,挫辱國勢,今欲必遂前非以逋罪咎,幸綱小失,因緣阻毁,陛下若聼其言,斥綱不用,社稷存亡,事未可知。若謂金人真願請和,則既和之後,何故尚敢攻我京城,縱兵四掠,屠我畿内,乍臣乍叛,變詐百出,竊知今日困𡚁不可支吾,聞陛下信任李綱,自知計窮力竭,請和之意必更激切,而邦彦等乃得藉口以沮成謀,遂致李綱罷廢,罷命一傳,士大夫失色,兵民駭動,至於流涕相弔,咸謂:「不日為敵擒矣!」則是陛下罷廢李綱,非特墮邦彦計中,又墮敵計中矣!聞朝廷又欲増與驢馬等物,無乃借㓂兵而資盗粮乎!又聞邦彦尚執前議,必欲割地與之,曽不念祖宗土地,得之甚艱,又况河北,實朝廷之根本,而三關四鎮,實河朔之根本,若棄三關四鎮,是棄河北,若棄河北,則朝廷能復都大梁乎?能更都洛陽乎?且如太原一郡,凡經藝祖、太宗兩朝親征,僅乃得之,祖宗所以必取之者,葢以此地控扼西北,下瞰長安,纔數百里,今若棄太原,則長安重城千里,日在其睥睨中,朝廷又安能徃都乎?此祖宗所以特重兩河之地,自真宗、仁宗以来,北敵葢嘗有割地之請,當時朝廷寕屈己増幣,以塞其欲,至於土地,一寸不肯與之,聖聖相守,咸念祖宗艱難之功,惜國家要害之地,不忍棄也,今陛下即政之始,邦彦等便欲棄祖宗境土,不知待陛下作何等主耶?不知割太原、中山、河間十有餘郡之後,邦彦等能使金人不復敗盟否?竊恐口血未乾,已引兵南向矣!自太原至長安,既不可都,必將遷而之金陵,則是江以北非朝廷有,况金陵正慮童貫、蔡攸、朱勔等徃生變亂,雖欲遷而都焉又未可得,陛下將於何地而奠宗廟耶?又况保州乃祖宗陵寝所在,一旦陷於北敵,必遭暴露,國祚長短,所係非輕,邦彦等忍棄之耶?其意不過欲紓目前之急,不為國家長久之計,又不過欲沮李綱成謀,以快私憤,亦恐李綱成功之後,自知前議之失,罪有所歸,故併力沮之,期於必勝,想邦彦日在陛下左右,每一言及李綱用兵之事,必故作驚怖之狀,争為危廹之言以恐陛下,欲陛下必聼其計以害李綱,自綱遭遇不次㧞擢,邦彦自知必不能安身朝廷之上,乃薦引私黨,以塞陛下進用李綱之路,而王孝廸者,又是邦彦姻家,必與羣奸力排,以助邦彦,而在臺諌者,亦多邦彦等黨,前日邦彦請召國子監長貳相見,累日乃聞祭酒謝克家除諌臣,司業孫覿除侍御史,臣等在學,備見此事,衆心不平,豈有天子欲用耳目之官,而宰相大臣前期召見,以收私恩,其意安在?想今臺諌之中,鮮為陛下發一言以明李綱之無辜者,綱可謂孤立無助,臣等竊謂朝廷之上,非特綱為孤立,而邦彦等自為身謀,不以腹心事上,恐陛下亦成孤立矣,可勝寒心!天下共知綱於國家可以大用,臣等請為陛下言其一二。頃嵗京師大水,自宰相大臣及百官,争占舟船,或結木栰為避水計,是時邦彦等皆在朝廷,曽不聞一人為君父備者,又不聞有一人言及灾異者,獨綱忼慨,為上言之,至為奸臣譛逐,數年不用,前日邊報初至,宰相骨肉盡皆出,獨綱妻孥未嘗遷徙,陛下方此當深北頋之憂,而左右大臣無一人為陛下請行者,獨綱奮然以身任之,綱之赤心可見矣!陛下何忍信朋黨之計,而斥正人端士乎?若以綱用兵小挫,遂當廢罷,則童貫剏開邊隙,以貽今日之禍,近又引兵數十萬以事雲中之役,幾於匹馬隻輪無還者,朝廷曽不議貫之罪,何李綱小挫而加罪乎?若以金人申請和議,遂欲罪綱以謝之,毋乃中其反間之術乎?若因邦彦等譛謗之故,廢斥之,毋乃遭其愚㺯乎?一進一退,在綱為甚輕,在朝廷為甚重,今日宗廟安危,在此一舉,幸陛下急反前命,復綱舊職,以安中外之心,毋終為異議所沮。昔魏文侯令樂羊將兵攻中山,當時異議沮之,至有謗書一箧,及羊功成而歸,文侯出其書示之,羊乃載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主君任臣之功也!』唐憲宗時,討蔡數不利,羣臣爭請罷兵,憲宗曰:『一勝一敗,兵家常勢。若兵常勝,則古今何惮用兵耶?但論帥臣勇怯,兵力強弱、措置何如耳,渠一敗便沮成計乎?』於是左右不能用其間,而裴度請身督戰,卒破蔡賊,史臣有曰:『非度破賊之難,任度之難也!』韓愈誦憲宗之功曰:『凡此蔡功,惟㫁乃成。』憲宗號中興之主,正在於此,惜其弗克有終也。臣等願陛下逺鑑前代已然之事,坐照今日異議之臣,奮發英㫁,復用李綱以成大功,宗社幸甚!臣等為陛下今日計,莫若斥邦彦等,㧞綱而相之,想吳敏、耿南仲必肯與李綱共事,更願速降詔㫖,召徐處仁、唐恪等置諸左右,而閫外之事,盡付种師道,使專之,内外將相之臣,必肯悉心協力,助陛下大有為於天下者矣!臣等學校諸生,素與綱無半面之雅,而邦彦亦昧平生,所以勸陛下進綱而退邦彦者,豈有他哉!葢生靈之命與社稷存亡,在陛下用綱與不用,去邦彦與不去耳!天下公論如此,臣等豈敢黙然,陛下若以臣等之言為未足信,試御樓呼召耆老一問之,呼軍兵一問之,呼道路商旅一問之,試咨有官君子,使言之,必皆曰綱可用而邦彦等可去也。陛下用舎之際,不可不慎,臣等布衣之賤,論及宰相,罪當萬死,干冒天威,不勝俯伏待罪之至。」
資政殿學士宇文虚中、知東上閤門事王球,奉使斡里雅布軍。先是,正月七日,何灌奏:「金人已到城北,朝廷且遣使人出来勞軍,恐有商量。」於是鄭望之借工部侍郎,充奉使大金軍前計議使,髙世則充副使,令縋城而下,見金使吳孝民,云皇子郎君到趙州路上,截得今上皇帝即位赦書,以手加額云:「既是上皇禅位,無可得争,却與他講和休。」皇子郎君謂斡里雅布也。又云:「如今南朝来,只似買賣也。」鄭望之問買賣之說如何,孝民云:「要割大河為界,更要犒軍金帛。」望之云:「如此即非買賣,却是強取也。」遂引孝民入城。八日,孝民朝見,陞殿跪奏:「今来議和,皇子郎君要一大臣過去。」李綱前曰:「臣請行。」時朝廷已委綱御營守禦,勢難輟行,遂差同知樞宻院事李梲與望之徃使,上謂曰:「若金人及割地,即勿許,嵗幣増及三五百萬不妨,論及犒軍金銀,可許銀三五百萬兩。」又命梲押賜金一萬兩及酒果,賜斡里雅布。出城時,日已昏黑,有金人騎兵兩三人,不知是使人,射箭相及,從者一人死之,餘四人亦傷,夜至孳生監,見斡里雅布,斡里雅布但訝國家違盟,如受歸朝官及賜平州張穀殺金人之詔〈事見《謀夏錄》〉如此三五事,都不及和議,棁云有皇帝賜到金一萬兩及酒果来,令吳孝民交割,是夜宿孳生監,蕭三保努、耶律忠、張愿恭三人来,云皇子郎君至中路,意便回,只訝南朝不遣使人来求和,望之云:「朝廷已遣給事中李鄴去,不知甚處。逢大金人馬,更不得消息。」三保努云:「李給事,知是上皇遣来。皇子郎君道不知他今上意㫖如何?」望之云:「主上即位十餘日,上皇南幸,朝廷倉卒未及遣使,而人馬已及城下。」三保努云:「皇子郎君自入界,不見遣使来,制脚不定,到此間,今来和議,無慮不了,但南朝多失信,須要一親王徃大金為質,北朝以人馬到處為界,今已到汴京,皇子郎君只要以河為界。」望之云:「南朝得北朝地把守不得,北朝得南朝地亦恐難守,不若多増嵗幣,却可商量。」三保努云:「說得極是。但許多人馬到来,不成教空歸去,大金人馬不是南朝健兒,逐月有請受。」望之云:「若是講和,朝廷須犒勞,不知有多少軍?」三保努云:「河東國相二十萬、皇子郎君三十萬,如今講和,便遣人去止河東軍,此事朝廷不要遲疑,早了便益。」望之云:「昨日面得處,若說及犒軍,可許銀三五百萬兩,此數亦不易出也。」三保努云:「金人去家有六七千里,動經一二年,湏是逐人得兩挺銀、一挺金方得。」望之云:「太師開得許大口,又似以河為界,好難商量。」九日,敵使韓宣徽云:「皇子郎君遣人去打城也。」望之云:「既是講和,何言打城?」韓笑云:「且要耀兵。」遂見斡里雅布,笑云打城人適已勾回矣,又云講和事,此自遣人去朝廷理㑹,於是三保努、耶律忠、王汭受斡里雅布書一封,又一幅不封與望之同入城,不封一幅,乃是所須金銀表段數目: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牛馬萬匹、表段一百萬匹。一更後到殿門,又見所進書,方知要割三鎮及親王一員,候回日送到河,要宰臣一員同徃交割地界。十日,與使人㑹殿門幕次,奉聖㫖,令少宰張邦昌徃軍前議事,俄頃又令中貴引皇弟康王,傳宣云康王請行,棁云:「大金恐南朝失信,故要親王送到河,别無他。」康王正色云:「國家有急,死亦何避!」聞者悚然。李鄴自磁州路上遇金人,同至城下,斡里雅布令隨使人還城中,及吕頥浩等數人皆還。十四日,邦昌從康王出城赴軍前,李鄴、髙世則賫和議書,送伴蕭三保努等同去。二十七日,宣召棁與望之對福寧殿,上曰:「國家無許多金銀,禁中却煞有珠玊等,卿等可過去商量,以此准折。」遂徃詳議,斡里雅布許之。二月一日,望之同李棁賫珠玉、犀角、象牙出城,須臾耶律忠来相見,云皇子郎君今来,交割訖,棁上馬入城,是夜姚平仲刼寨,斡里雅布請康王及張邦昌相見帳前,劄本朝旗幟數百面及俘虜到將校數十人,再三詰責邦昌,邦昌云:「必不是朝廷,如此恐是四方勤王之師,各奮忠義,自相結集,故来刼寨。」斡里雅布云:「待道是賊来,怎生有許多?相公瞞心,只可道朝廷不知也。」是日朝廷遣宇文虚中到軍前,虚中、鄭望之相見,具道皇子郎君有再和之意,刼寨事只做朝廷不知。次日,王汭隨虚中入城報聘,汭云:「皇子郎君道刼寨不干鄭侍郎事,教他入城。」初种師道以三鎮不可棄,城下不可戰,在朝廷,則堅守和議之約,候姚古来,兵勢益盛,同共商量軍中,自遣使人徃,謂:「三鎮國家邊面所係,决不可割。若割三鎮,則我等將帥用兵無已時,據三鎮賦入所得,増作嵗幣,庶幾和好久逺。」如此遣使三兩轉,勢須逗留半月,重兵宻邇,彼不敢逺去,計孶生監粮草漸竭,勢湏北還,俟過河,以騎兵尾襲。至真定、中山二鎮,必不肯下,彼腹背受敵,可以得志。大臣急於邀功,以為迂闊,遂用姚平仲。平仲,古之養子也,嘗從童貫平方臘,回京師,誇大殺獲魔賊之多,大臣信其說,意謂以殺金人如殺魔賊,故敗,繼而虚中徃来,和議遂定。
六日
手詔:「朕以不德,獲奉宗廟,即位累日,大金擁兵,遂扺京城,于四方賢才,未暇逺有號召也。永惟國家大政事,已詔三省樞宻院,盡遵復祖宗法,而近世名臣,未有褒錄,何以示朕意?司馬光、范仲淹,可贈太師;張商英,可贈太保。應元祐黨籍、元祐學術指揮,並不施行,布告天下,咸使聞知。」
聖㫖:比年以来,京城拘收拆毁民居甚衆,至民無所安居,應苑囿宫觀有可廢以予民者,三省樞宻院速條具以聞。
聖㫖:宇文虚中除資政殿大學士、簽書樞宻院。
聖㫖:士庶伏闕上書,本出忠義,已行撫定,訪聞奸人,乘時尚敢聚衆作閙,或刼掠財物,毆打平人,令開封府、三衙,只今前去巡警弹壓,如遇有此等人,斬訖聞奏。如弹壓無功,當議黜責。
德安府進士張炳、太學生雷觀上書論事可嘉,並與同進士出身,除秘書正字,既而無闕,除太學博士。
范致虚召赴闕。許翰除翰林學士。
七日
手詔:「童貫等妄興邉事,懐奸蠧國,悉皆東下,前徃江浙,在京如梁師成、譚稹、李彦,已行逺竄,所存百餘員,皆小官踈逺之人,並不係從来被重任享厚禄者。今又自陳乞依舊制,寄資恩數等,一遵祖宗之典,百姓無知,鼓倡率衆,擅行誅戮,刼奪財物,震驚京闕,皆不奠居,已指揮李綱并三衙,分頭弹壓,捕為首之人,悉行軍法,爾等各歸常業,毋蹈極刑,倘敢結集,仰徒中反告,支賞錢一千貫。咨爾黎庶,仰體朕意。」
蔡懋除資政殿學士、知北京,日下前去。徐處仁除中書侍郎,候替人到,赴闕。中書舍人席益除徽猷閣待制、知河中府。吳开除翰林學士,日下供職。
聖㫖:近緣奸人糾唱百姓,妄稱内臣謀叛,今仔細推究,並無實迹,顯是潜行誣執,意在攘奪作過,雖已節次捕獲斬戮,慮尚結集人衆,恐京城遼逺,未暇遍知,今廣行告諭。
皇弟肅王樞、少宰張邦昌除太宰、著作佐郎沈晦借給事中,使斡里雅布。初金人請以越王代康王為質,上以越王叔父,不可遣,乃遣肅王及駙馬都尉曺晟以行。
八日
訪聞輔郡兵馬副統制王蕃,置司本在畿内,今却領兵南去㐮陽府,又移文州郡,稱金人圍閉京城,要江東西、湖南北、福建、廣南、陕西等路兵三十萬,唐州置司處交割,即今用兵,見在北方,及京師戒嚴之時,不委王蕃,因何南渡漢江,去京城八百餘里,不知蕃意所在。又蕃止絶州縣不得將錢物入京,並令于置司處交割,領管衞䕶官,属日馳百五十里,故敢狂悖妄作,阻兵自營,實無勤王之意。奉聖㫖,王蕃責授海州團練副使,黄州安置,所有見領兵馬,令所在州軍拘收,責命令吏部差使臣前去尋覔。
何㮚除翰林學士;許翰除御史中丞;唐重試中書舍人;楊時除諌議大夫;梅執禮除徽猷閣待制、知鎮江府;毛友知杭州 —— 並疾速之任。翁彦國依舊發運使,髙衞副使,方孟卿判官,盧宗元、陸寘並罷。聶山除發運司指揮,不行。
九日
差宇文虚中、王球再徃大金軍前奉使,仍就差迎康王,又差王時雍、髙世則館伴大金朝辭人使。
十日
康王歸,上喜甚,賜予良渥,寵以太傅之命。王居金人軍中㡬日,姚平仲刼寨之夕,恬然無所驚,及歸,都人大喜,争出觀之。
金人既得三鎮之詔,及肅王為質,即不俟金帛數足,遣使告辭,上賜宴於軍中。
制曰:「凡賞無常,雖小臣而必錄;因心則友,矧介弟之敢忘?疇其顯庸,錫以蕃祉,涓辰之吉,揚命於廷。皇弟、太保、遂安、慶源軍節度使、康王構,德宇靖深,風度凝逺,出神明之胄,閲義理以居多,依日月之光,安譽處而無斁。比戎騎之侵軼,致郊圻之驛騷,毅然請行,奮不圗己,有此竒節,顧烈士而或難,壓以至誠,雖強敵而猶感,逮退師而底績,遂擁斾以言歸,是用躋帝傅之榮班,分州牧之重寄,申威雙鉞,進律両藩,以勵羣倫,以惇至愛。嗚呼!原隰裒矣,既見急難之情,福祿嫓之,宜共安平之樂。徃膺光寵,益介壽康。可特進、太傅、静江、奉寧軍節度使、桂州牧、鄭州牧依舊。」
詔罷明堂頒朔布政官。
簽書樞宻院事路允廸,與告和使借右文殿修撰宋彦通、参議官借工部侍郎滕茂實,館伴金人王介儒、劉思等,使尼瑪哈軍。
是日,金人退師。
十一日
馮澥除徽猷閣待制、兼侍講,赴闕。
十二日
遣王球使河南大金軍前,迎接肅王。
手詔:「朕以眇躬,託士民之上,夙夜祗懼,靡敢遑寕。比者金人犯順,都城閉關,踰月軍民展力,捍禦實勞,朕知之矣,而不逞之徒,輙乘時造端,相扇為變,内作不靖,震驚朕師,謗詈大臣,毆擊内侍,白晝摽掠,乃敢公肆凶殘,朕念嗣位之初,首遭艱難,德意未孚,致汝等抵冐如此,朕甚悼焉!播告汝等,朕自今庶事,並遵用祖宗舊制,裁抑内侍,不崇飾恩倖,不聽任奸人,不輕爵祿,不濫賜予,不奪爾居以營宴逰之地,不竭爾力以廣無用之費,凡蠧國害民之事,一切寢罷,務與汝等體息,其有奸宄不悛,敢復犯法紊亂我綱紀,當重置刑戮,必罰無赦。咨爾有衆,明聽朕言。」
罷殿中監符寳郎。
聖㫖:樞宻院在祖宗時,參用勲舊武臣,朝廷修整兵備,宜擇得軍心武人為簽書同知,庶幾緩急可以荷仗,三衙,軍政之本,祖宗規模宏逺,今悉廢弛,宜擇有威望邊將用之,以揚厲軍旅。
种師道同知樞宻院事。
制曰:「朕嗣承聖謨,獲紹大統,適邊堠之懈弛,致郊畿之繹騷。荷天之靈,俾敵悔禍,既遣使而講好,遂以時而退師,載惟千里幅員,羅屠掠之苦,四方遐逺,多調發之勤,兵屯嬰守扞之勞,編户傷括輸之急,朕每念此,惻然痛心,不能保民,乃使重困,永思厥咎,在予一人。是用䟽曠蕩之恩,沛汪濊之澤,嘉與海内,底於丕平,可大赦天下。於戲!三事大夫,羣后庶尹,國勢委靡而不振,宜思所以捄治之方,黎元愁嘆而無聊,宜思所以撫綏之術,保盟固圍,節用廣儲,庶幾協心,共圗康乂。」
太宰李邦彦奏乞致仕,手詔:「李邦彦任政府累年,屢形憂國愛民之誼,以至慎惜名器,抑裁冗濫,獻納非一。朕在東宫時,熟聞嘉譽,䇿立之際,備罄忠誠,金人犯闕,其所建明,惟知利社稷,撫軍民為急,朕一一施行,衆志未能遍喻,乃作弗靖,鼔倡流言,又與前日異意元惡之人,忽生怨憤,實駭予聽。已依所乞宫祠,播告中外,咸信勿疑。」
十三日
尚書右丞李綱知樞宻院事。
聖㫖:宰執兼神霄玉清萬壽宫使副並罷。
陕西漕臣吳興祖、京西劉民瞻、淮南龔端、兩浙李弼孺、江東曽注並罷。
十四日
賜簽書樞宻院事耿南仲第一區,尋詔取祖宗舊法,所降指揮更不施行,當自政府始。
制曰:「大臣事道,必嚴去就之規,明主佑賢,務全體貌之志。眷時元輔,久執化鈞,方引疾以辭榮,用䟽恩而渙號。起復特進、太宰、兼門下侍郎李邦彦,毓德偉大,秉心曠夷,以髙文掞藻於禁林,以偉望奮庸於政路,遂㕘夢卜,進任台衡,丕叙羣才,以大明於國是,力裁衆𡚁,曽不顧於身謀。迨予纉紹之初,載嘉翊戴之職,登之冡宰,倚以逺猷,方四郊多壘之虞,惟一日萬幾之曠,雖稍間於綏定,念正賴於敉寧,忽覽奏封,力祈謝事,諭言屢遣,章却復来,惟陳義之甚髙,遂貪賢而莫獲,加班崇於秘殿,行使組於殊庭,併衍户租,是昭眷禮。於戲!進而許國,既朕心朕德之咸知,退不忘君,尚嘉謀嘉猷之入告。徃安素履,用體至懐。可特授觀文殿大學士、太一宫使,依前起復特進。」
制曰:「朕祗膺聖訓,獲紹丕基,遵制揚功,仰憲祖宗之舊,圗事揆策,旁咨弼亮之賢。爰得異才,俾登宰路,告爾朝列,咸聽朕言。中大夫、知樞宻院事吳敏,氣和而志剛,才通而識䆳,潜心自得,學造古人之㣲,秉義不回,德全仁者之勇。蚤儀禁槖,遂賛武機,非堯舜不陳,安社稷為悅,定禁中之策,實靖我家,運堂上之竒,遂固吾圉。逮鈞衡之虚次,訂公議以咸歸,是用升次輔之聫,兼以列西臺之侍。陪敦多邑,躐進文階,併錫寵光,用昭眷禮。嗚呼!慨觀今日,浩若渉川,考政刑則本末失倫,語財用則上下交困,易於出令,而宣布者多還,輕於用人,而欺誕者得肆,靡仗節以徇義,咸僥利以成風,國勢頽靡而不張,軍律汰玩而無紀,非至公無以懐黨與,非持重無以鎮奸萌,卿其畢議而力行,朕且虚己而傾竚。徃欽成命,以究永圗。可特授銀青光祿大夫、少宰、兼中書侍郎。」
簽書樞宻院事耿南仲除尚書右丞、同知樞宻院事;李梲除尚書右丞。
李綱言:「伏奉聖恩,除知樞宻院事,聞命不知所措。竊以鴻樞之長,專統兵機,宜得魁竒英偉之人,以居其任。臣本書生,進由庠序,雖常以忠義自許,妄意事功,而性剛才拙,動輙多忤。初荷上皇識㧞,執筆螭坳,日侍清光。屬大水暴至,士庶奔走,争具舟栰,無敢言其所以然者,臣謂此非小變,上䟽指陳,兾得直前論奏,當路排擠,流落七載,上皇憐而收之,使貳奉常,永惟大度之私,方圗國士之報。去冬因邊吏弛備,金人入據全燕,肆其烈焰,来犯王畧,太上皇帝厭萬幾之煩,欲授聖子,意未有發,臣與少宰吳敏,協建大策,賛成内禅。嵗首上皇南幸淮浙,廷臣亦有勸陛下為避兵之計者,臣躬述利害,回鑾輿之行,為固守之䇿,陛下不以臣卑鄙,驟加擢用,自庶僚不五日而預大政,仍委以親征行營使事,臣感陛下不世殊遇,願殚犬馬之力。受任以来,夙夜憂勤,深恐勲績不效,以負陛下知人之明,故簡閲將校,率勵士卒,躬冒矢石,登城以禦敵,晝夜巡警,戢奸以安衆,間道移檄河北諸鎮,豫為隄防,忘食不寢,修戰具、嚴守備,以俟援師,既集,欲因利乘便,連營逼敵,使之進不敢攻,退無所掠,勢窮食盡,渡河而遁,擊其半濟,勝可萬全,計慮已定,而姚平仲引衆遽出,幾敗大事,然平仲受莭制於宣撫,不關白於行營。二月一日夜半,平仲之出,种師道猶不知之,在微臣實無所預,是夜四鼓,陛下聞其交鋒,詔臣應接,頃刻之間,使者三至,臣適感寒,伏枕力疾,承命出景陽門,至班荆館,親督將士,列布要衝,分遣軍馬,解范瓊、王師古等圍,親以中軍捍拒敵馬,射殺金人甚衆,是夜,臣陳兵扞禦,宿城下,明晨復列陣與敵相望,臣所統兵馬,士氣百倍,欲戰,然臣其晩来對,不可已而賜罷,恐懼自省,莫測其原。仰賴陛下至仁至聖,灼見愚欵,實無他腸,特賜宸翰,許之保全,慮其空乏,加錫兼金,未逾三宿,亟垂召見,俾還舊物,益付京城四壁守禦之事,諭以怨仇讒謗,欲持平仲之罪,中傷微臣,伏惟陛下天地父母,覆載生成之恩,不可為量,瞻謝之際,感淚交集,德隆命輕,捐軀曷避!惟是都城細民,因間殺掠内侍,理資弹壓,臣躬稟睿㫖,即取其最不逞者,斬數十人,梟首通衢,以靖羣衆,重沐聖恩,令臣知樞宻院,竊惟和議既成,金人擁重貲、邀名鎮,不戰而得所欲,臣誠私心痛之,既乖臣本志,兼總兵政,豈其所宜?且祖宗舊法,兵符出於宻院,而不得統其衆,兵衆𨽻于三衙,而不得專其制,今臣既統行營之兵,又制樞廷之令,攷於舊法,未見其可,臣竊謂金人初退,四方勤王之師,未有所屬,中都畿邑團結保甲之兵,未有所處,須于旬日之間,犒賞條具,以勤王之師盡付制置使姚平仲、种師道,以團結保甲還州縣,使各安其業,内外人心既已敉寧,臣當抗章自陳,請避賢路,以逺讒謗,全陛下始終之恩,此心素定,有如皦日!今雖未敢亟去,而巍冠樞廷,非所宜據,固當懇辭得請而後已,所有告命,未敢祗受。」奉御寳批,降詔不允,日下供職。
知樞宻院事李綱奏:「諸路勤王之師、民兵等官,並與轉一官。其民兵到本處,合優與犒設。」從之。
十五日
監察御史胡舜陟奏:「臣竊以御史,耳目之官,以言事為職。故監察御史自唐以至本朝,皆論政事、擊官邪,與殿中侍御史同。元豐、紹聖,悉著甲令。至崇寜間,大臣營私,欲其便己,遂變祖宗成憲,使人君無兼聽之明,而南臺御史始有不言事者,名存實亡,害治尤甚。今多事之時,以開言路為急,方陛下隆寛廣問,猶下采於芻蕘,况臣等軰,忝備臺屬,使望清光,効愚忠仰禆聖政萬一,不勝幸甚。伏望睿㫖本臺,令増入監察御史言事之文,以復祖宗之制。」奉聖㫖,依祖宗法。
新除少宰吳敏奏:「臣伏見二月五日,士庶伏闕乞復用李綱,仍且留种師道宣撫,聚衆既多,遂聲言欲毆擊宰執,至撾碎登聞鼓,擅殺内侍十數人,賴陛下聖明,即刻撫定,臣待罪樞府,不能弹壓以靖國,又致使軍民,因忠義之心,成變亂之禍,臣罪甚大,不敢逃刑。重念艱難乏使之時,未敢自拘司敗,臣即時宣奉睿㫖,令李綱、种師道、三衙、開封以軍法弹壓,今首尾數日,元惡就誅,從黨黥配,罔有佚罰,朝廷刑威稍伸於國人矣。李邦彦累乞致仕,陛下已降㫖從所請,抑臣有區區之見,願為陛下陳之。昔髙歡在魏,見衞士聚黨焚領軍張彛宅,朝廷畏其亂,不敢治退,遂㪚家財結死士,卒成伯業,由此觀之,國家不能修政刑者,奸䧺窺伺之資也,古語有之曰:『投鼠忌器』,况天子之相乎?李邦彦輔佐上皇,自前嵗以来,罷易宰相,更革政事,以定山東河北之㓂,皆邦彦之力,頃受命上皇,援立聖明,倉卒之際,上皇付託以腹心,勤勞實多,又建遣李鄴軰使金人軍中,終賴其力,但邦彦為人畏慎太過,緩於事機,而國人不堪圍閉之苦,取金帛、質親王之辱,至罷李綱,示不復用兵,則國人不勝其憤,遂有此變,邦彦之始末如此,異時奸惡如王黼,未嘗得此於國人,而邦彦遭此,豈非不幸乎!臣願陛下下臣章,曉諭國人,因使四方知前日為亂之黨,已就誅責,而邦彦之為人,稍自白於天下,然後加恩禮,起邦彦,惟陛下聖㫁。」奉聖㫖,布告中外,咸使聞之。
國子司業黄哲等,奏以太學諸生伏闕上書,致令兵民作閙,見今待罪。奉聖㫖,朝廷方開言路,通逹下情,士人伏闕上書,乃是忠義所激,學官何為自疑,乃爾待罪?可速安職,仍暁諭諸生。
十六日
聖㫖:内侍特㫖令轉出或致仕者,並與換官;已轉出者,改正。仍今後内侍並轉至武功大夫止,餘令條具聞奏。
十七日
探報,金人渡河北去。
臣僚上言:「審取舎以辨是非,行賞罰以明好惡,明主之先務也。竊見蔡京于元符、建中之際,包藏既深,罪惡未顯,有識之士雖知其必亂天下,而嗜進躁妄之徒方且倚以為宗主,故右司員外郎陳瓘,嘗為諫官,獨能推測其用心而披抉其奸狀,於未著之前,詳言極論,明若蓍龜,至於今日無一不效,故京尤忌畏之,此一時,言事官得禍最酷,諸人既得自便,而瓘獨再貶,指定居住州郡,流離覊窮,終以廢死,忠義之士,至今悲之,語及瓘者,未嘗不為之流涕。伏望聖明,優加追贈,及官其子孫,以為忠義之勸。」奉聖㫖,故承議郎陳瓘,贈右諫議大夫,仍與一子恩澤。
制以同知樞宻院事、京畿宣撫使种師道為檢校少傅、鎮洮軍節度、充中太一宫使。
少宰吳敏等,表以四月十三日為乾龍節,詔所請宜允。
澤州奏大金國相尼瑪哈,兵次髙平縣。初,尼瑪哈既破忻、代,觀察使折可求以麟府兵,承宣使劉光世以鄜延兵援河東,皆為所敗,遂圍太原,攻之月餘,不能下,而平陽府義軍叛 —— 義軍皆童貫、張孝純所招雲中人也 —— 分布河上諸郡,平日養贍蓄積,為之一空,及金人入犯,孝純以義軍五萬人守石嶺關,先叛從金人,至是諸郡徃徃殺戮,或逐出之,而在平陽者,破城叛去,攻陷威勝軍,遂引金人入南北關,陷隆德府,遂攻髙平,朝廷震懼,恐其復渡河而南,命統制官郝懐將兵二萬,屯河陽,扼太行琅車之險,以种師道為河東河北宣撫使,駐滑州,以姚古為制置使,總兵援太原,以种師中為制置副使,總兵援中山、河間諸郡。
十八日
聖㫖:李邦彦受命上皇,輔翊朕躬,應恩數等,並依白時中例施行。
少宰吳敏辭所遷官。奉聖㫖,可通議大夫就職。
十九日
聖㫖催督王球過河,前去大金軍前,迎請肅王,以初約至河即回故也。
聖㫖:可選用老成忠厚之人為太學官,訓教諸生,使自知恥,自好學,庶不倡導紊亂朝政。詔以右諌議大夫楊時、兼國子祭酒。初,种師道為宣撫使,李綱為親征行營使,姚平仲謀刼寨,數日行路皆知之,敵先為備。二月一日,出師,以為功在頃刻矣。御營使司屬官,方㑹封丘門,草露布,忽馳報失利,上震驚,於是罷綱,解其職,俾待命浴室院,師道亦罷宣撫,以右丞蔡懋代之,復議講和,命守城卒戢弓弛砲,無得輒傷金人。初五日,太學生陳東率數百人伏宣徳門下,上書乞留師道與綱,已而集軍民數萬人,相謂曰:「非見李右丞、种宣撫復用,毋得歸。」㑹百官退朝,自東華門出至闕前,衆指宰相李邦彦,數其罪,嫚罵,直前欲毆之,邦彦疾驅以免,領開封府事聶山,舉鞭揖東等曰:「諸公為此,可謂忠義矣。」邏者以聞,上命閤門索所上書,頃之,中人傳㫖:「諸生所上書,朕已親覽,備悉忠義,當便施行。」其中有欲散者,衆鬨然曰:「安知非偽耶?須見李右丞、种宣撫復用而還!」於是,知樞宻院吳敏傳宣曰:「李綱用兵失利,不得已罷之,使金人稍退,即令復職。」猶不退,時日已旰矣,百姓乃轝登聞鼔,置東華門外,撾而壊之,山呼動地,樞宻耿南仲至,諸生曰:「先生前日為天子傳宣,言無不行,今軍民之意,堅欲復用李右丞、种宣撫,幸先生言之。」南仲曰:「當便求對,以諸生之意奏上。」衆慮南仲詐,擁其馬,不得歸,南仲亦徑入朝,繼而開封尹王時雍来,謂諸生曰:「脅天子可乎?胡不退?」諸生應之曰:「以忠義脅天子,不愈於以奸侫脅之乎?」復欲前毆之,時雍逸去,殿帥王宗濋謂上曰:「事已爾,亡可奈何,當黽勉從之。不然,且生變。」遂遣南仲呼於衆,曰:「已得㫖,宣李綱矣。」百姓數千人詣浴室院迎之,帝益恐,於是相繼而宣者,絡繹不絶,内侍朱拱之先得㫖宣綱,未到,而後發之使先至,衆取拱之,臠而磔之,即矯制曰:「殺内臣者無罪。」又取十餘軰殺之,皆裂其體、碎其骨,取其肝腸,揭之竿首,號於衆曰:「此逆賊也!」綱既對,即詣行營司,而師道亦歸其宅,士庶知其復用也,遂㪚,是晩,天子下詔曰:「士庶伏闕上書,願見李綱、种師道,朕已親覽,深諒爾等忠義,已令綱、師道傳宣撫諭,若更乘時恃衆,亂行毆打,令綱、師道以軍法從事。」是夜,復聚衆殺内侍而毁其家者數十人,明日,詔再下,猶不止。初七日,李棁、蔡懋言於上曰:「太學生率衆伏闕,意在生變,不可不治。」上不之罪也,司業黄哲、黄唐傳以不能約束諸生待罪,詔答以速安爾職。先是諸生聞朝廷欲治其罪,不告而去者大半,學官以不告而出,用學規屏之,諸生復閧然,乞同屏,乃亟命楊時兼祭酒,召諸生慰勞之,越兩日,復令聶山傳㫖撫諭焉。先是,聶山奏上曰:「臣前日聞蔡懋、李棁諭與太學長貳,令屏出伏闕上書陳東等,諸學生聞之,莫不憤然,一學盡欲拂袖出學,今日又聞棁呼王時雍,令根治諸生并伏闕百姓,欲置於法,臣聞不勝惶駭,仰惟陛下以睿知之資,撫臨萬邦,士民以積年不舒之怨憤,乘隙相聚,殺傷内侍,指罵奸黨,盖恃陛下仁聖,又能與百姓雪其怨氣。而蔡懋、李棁、王時雍之徒,恨其罵己,而李綱驟欲鋤其根株,又棁宣言,為前日伏闕之士,其間有李綱親舊,欲盡行誅戮,臣恐大失士心,歸怨陛下也。此士民思亂,恐無已時,兼士民上書,不約而從者千萬人,其言皆平時公論,乃陛下所欲急聞,而奸臣之所甚惡也,豈可不稟上㫖,敢令開封府快其私忿?臣願陛下作訪聞行下,速賜止絶,庶幾忠義之士,不死於奸臣之手,而忠言讜論,日聞於九重,實宗廟社稷之幸。」
胡安國除太常少卿;馮澥除左諌議大夫。
臣僚上言:「伏見近差承議郎劉棐,起復知鄧州,宣教郎劉㮤,起復陕西運判者。臣竊惟國朝以来,凡在職以憂去位之人,自非事勢去就係天下重輕,邊臣用舎係生靈休戚者,未嘗奪情釋服,俾越禮制,號稱從權者也。比年以来,風俗偷薄,仕流奔競,交權要以幸取進,為人子者,無復鞠育劬勞之念,至有母死在草,未暇治䘮,治飭竿牘,急遣走卒以圗起復,如福建提刑俞向者,在任丁憂,夤緣得請,候𦵏畢日,許令起復;乃更不復挈䘮歸鄉,即就任所便營𦵏地,掩其所親,如濟州通判毛孝立者。孝行凋零,以至於此,聞者鄙之。今陛下新即位,德教所加,將躋天下於純孝之域,如起復之例,詎可因而不革,况劉棐、劉案,鄧州、陕右,並不係邊廷急切,特令寢罷,聽其終䘮,特與除擢,庶幾自今以徃,卧苫枕塊之人,無復弹冠結綬之典,不勝幸甚。」奉聖㫖,依奏,應州縣官,如有似此之人,令吏部條具,申尚書省。
二十日
聖㫖:應文武臣僚,曽係朱勔等舉辟,及曽受財物,妄相求托,展轉舉辟者,並仰所屬告首,限一季,如不肯說根究罥罣者,並追官勒停,仍許人告,賞錢二千貫。
二十三日
臣僚上言:「金人侵犯河北,梁方平、何灌各統精兵,控扼河津。方平敗衂,棄河不守,灌望風而遁,遂致敵國馮陵畿甸,當行軍法,其罪維均。今灌以重傷,死於牖下,而方平未正典刑,無所畏惮,國威不振,士論惜之。陛下方欲法藝祖,以武功定禍亂,統御將帥,使有罪者必誅,當自方平始。」奉聖㫖,依軍法,戮於都市。
聖㫖:金人侵擾京畿,致良民横被殺傷,士卒殞身行陣,除内中已開建道場追薦,朕食素膳,親詣行香,并令在京宫觀僧道,各設齋醮懴㑹,仍遣使分就四郊,嚴潔致祭。
二十五日
范致虚差知京兆府;任諒差知延安府;盧法原除徽猷閣直學士,差知成都府;陳邦光差知潭州;葉夢得差知潁昌府;陸藻差知應天府。范致虚赴闕,陳邦光引對指揮,更不施行。張叔夜差知東平府;觀文殿大學士白時中差知壽春府;資政殿學士王孝迪差知廬州。
給事中王雲、侍衛親軍馬軍都指揮使曹曚使斡喇布軍。
太一宫使种師道除河南河東路宣撫使。保靖軍莭度使姚古為制置使;某軍承宣使种師中為制置副使,領兵赴趙州。
二十六日
侍御史孫覿等言:「伏見金人深入,三輔震擾,陛下總攬之初,坐席未煖,分遣使臣,捐棄金幣,以為和戎之計,中外之憤,痛心疾首,以為構怨連禍之人,未即誅殛,無以謝天下。臣等謹按,太師蔡京,四任宰相,前後二十年,挟繼志述事之名,建蠧國害民之政,而祖宗法度,變移幾盡,託豐亨豫大之說,倡為窮奢極侈之風,而公私積蓄,掃蕩無餘,立御筆之限,以隂壊封駁之法,置曲學之科,以杜塞諫諍之路,汲引羣小,充滿要途,禁錮忠良,悉為朋黨,交通𥊍御,竊㺯威柄,鬻賣官爵,貨賂公行,盜用庫金,奸贓狼藉,閨門混濁,父子詬争,厮役官為横行,媵妾封至大國,欺君罔上,挟數任情,書傳所記,老奸巨惡,未有如京比者。太上皇屢因人言,灼見奸狀,凡四罷免,而近幸小人,相與唇齒,恐失所慿依,營䕶擁蔽,既去復用,而京偃然自如,羽翼已成,根株盤互,不可動搖,凶熖益肆,覆出為惡,倡導邊隙,挑發兵端,連起大獄,報復睚眦,怨氣充塞,上干隂陽,水旱連年,赤地千里,盜賊滿野,白骨如山,人心擕離,上下觧體,於是敵人乘間鼓行而南,如入無人之境矣。陛下赫然奮朝綱,貶斥用事者,王黼等大正典刑,如京之惡,豈可獨貸!况京在政和中,首建平燕之議,招納燕人李良嗣,以為謀主,又欲以妖人王仔息,服錦袍鐡幘,為大將,計議已定,㑹仔息抵罪伏誅,而大臣固争,請待他日之釁。王黼當國,循襲初議,與京子攸决意成之,京之悮國,固不容誅!而構造邊患,父子相為終始,與黼均為罪首,公議藉藉不平,未可以但已矣。且京被遇三朝,父子祖孫為三公者二人,親執政者三人,登禁從者亡慮十數,名園甲第,僣擬宫省,袍帶之寵,下逮童稚,犬吠非主,尚懐糟糠之恩,頋京所𫎇,何以論報!不圗邊遽上聞,而京盡室數百軰,治舟楫、挟輕賫,一夕遁去,君父惸然坐圍城中,無一人有同患難之意,掉尾不頋,曽犬豕之不如!原其用心如此,使京尚在相位,安知其不開關賣國,如馮道軰乎?宰相非其人,果為天下害,遂使中國空虚,敵人侵侮,無所不至,而京又善為奸害,嫁怨飾非,獨使上皇負謗於天下,衆論不容,尤在於此。伏望陛下睿㫁,勅使追還,早賜竄殛,稍正京父子悞國滔天之罪,以慰宗廟社稷之靈,一洗上皇晻昧之謗,少舒四海生民忿懣戚戚不平之氣,不勝幸甚,取進止。」
孫覿等又言:「竊惟幽薊之役,用事大臣敗累朝不渝之盟,構三邊無窮之禍,以成朝廷今日之大患,故中外之論,咸謂蔡京子攸、王黼、童貫均犯大惡,當正典刑,以謝天下,而投荒之罰,獨加於黼,此羣心所以未厭,而臣亦不得而已也。臣近者嘗聞言事之臣,具疏渠魁蔡京之罪,乞賜竄殛,今不復重陳,仰瀆睿聽,敢以貫、攸之罪,試舉其畧,為陛下言之。貫出自閹尹,喜為禍亂,攸慿藉世祿,濟以奸回,平日懐諼迷國,壊法亂常,竊㺯權柄,擅作威福,固已不勝誅矣。方王師之北伐也,貫為宣撫使,攸實副之,提數十萬之師,挫於殘破之敵,淹留彌年,卒買空城,乃以恢定故疆,冒受非常之寵,貫以太師封兩國公,攸遂入總樞廷矣,此貫、攸之罪同也。蕭后納欵,北使韓昉見貫、攸於軍中,卑詞祈哀,願捐嵗幣以復舊好,此安危之機也,乃叱昉使去,昉大呼於廷,告以必敗,今數州之地,悉非我有,而國計民力,從而匱竭矣,此又貫、攸之罪同也。當蔡京專政,貫則興結邊隙,首引趙良嗣,用之本朝,迨乎金人結好,攸則招納叛亡,反覆賣國,構怨結禍,使敵人因以藉口,此又貫、攸之罪同也。前年秋,貫以重兵屯太原,欲收雲中之地,卒無尺寸之功,反以剪除㓂攘,枉道河朔而歸,又慮衆人之議己也,公肆誕謾,凡第賞者千百人,貫遂封廣陽郡王,而攸亦進太保,封燕國公,此又貫、攸之罪同也。去年冬,貫復出太原,金人犯塞,貫實縱之,攸見邊報警急,貫則遁逃以還,謾不經意,玩兵縱敵,一至於此,此又貫、攸之罪同也。迨陛下踐阼之初,敵人長驅,震驚都邑,貫、攸一旦擕持金帛,舳臚相銜,盡室逺去,使聖主獨處圍城中,曽無同國休戚之意,此又貫、攸之罪同也。臣願陛下奮揚威㫁,察其悞國罔上之罪,天下之所共棄,早正典刑,以為萬世賊臣之戒。」孫覿等又言:「臣等伏見比嵗以来,閹人用事,竊㺯國柄,典掌機宻,挑發兵端,構成邊患,於是金人以數萬騎直抵京闕,宗社之危,殆若綴旒,陛下赫然竄斥大臣王黼等,以謝天下,而衆議不厭,以為首難之人,實始童貫。臣等按貫之罪,雖擢髮不足以贖之,而誤國之大者,尚可數也。貫自陕西用兵,前後二十年,專以欺君罔上為術,虚立城寨,妄奏邊㨗,以為己功,汲引羣小,易置將吏,以植私黨,交通問遺,鬻賣官爵,超躐除授,紊亂常制,有自選調,不由薦舉而輙改京官,有自行伍,不用資格而遽升防團者,有放廢田里,不應甄叙而擢登侍從者,奸贓小人,争相慕悦,侵漁百姓,盗取官錢,苞苴公行,門户如市,金帛寳玉,充積如山,私家所藏,多於府庫,此貫之罪一也。戰士之徒,冒犯矢石,傷者有金帛之賜,死者有褒贈之恩,自貫用事,一切廢革,戰傷之士,秋毫無所得,而歿者又誣以逃亡之罪,乾沒軍賞,悉充私藏,比至師還,庖人、廐卒、守舎、掃除之𨽻,冒功奏賞,有馴致節鉞者,貫之罪二也。貫又擇取陕西勁卒,刺為親兵,號曰勝㨗,方征伐之際,他兵躬行陣之勞,班師之後,親兵冒無功之賞,貫之罪三也。自貫為將帥,每出内帑金帛以濟軍,須奄為己有,而嚴立軍期,取償於州縣,頭㑹箕斂,民不堪命,貪贓不法,凶焰勃然,臺諌之臣,一言議己,中以危法,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貫之罪四也。方臘作亂,攻陷城邑,東南大震,貫將兵討之,御衆無法,縱為貪暴,悉斬良民以效首級,于是民死於天兵者,十有五六,貫之罪五也。貫在政和中,納燕人趙良嗣,以為謀主,始建平燕之議,經營十年,中國空虚,招納叛亡,充斥州縣,卒致生靈塗炭,貫之罪六也。且貫以刑餘之人,身為三公,職在樞省,攘貪不已,遂至王爵,在昔勲德所不敢居,本朝故事,亦未嘗有,而凶愎桀驁,長惡不悛,怙權擅命,拜免大臣,氣焰煽赫,威震天下,産怨召亂,浸成國難,陛下親政之始,大明誅賞,以勸四方,如貫具此六罪,何所逃於覆載之間,伏望正滔天之罪,以為亂臣賊子之戒,天下幸甚。」奉聖㫖,太師、魯國公致仕蔡京,責授中奉大夫、守秘書監、分司南京致仕,河南府居住;太師、廣陽郡王童貫,責授左衞上將軍,追廣陽郡王、徐豫國公致仕,池州居住;太保、領樞宻院蔡攸,降授大中大夫、提舉亳州明道宫,任便居住。
制曰:「九變而賞罰可言,必待是非之審,四罪而天下咸服,盖繇黜陟之公。邦有常刑,朕何敢已?蔡京親逢聖世,被遇三朝,四任宰衡,始終二紀,迹其行事,殊咈師瞻,假繼志述事之名,為蠧國害民之政,託豐亨豫大之説,肆窮奢極侈之風,祖宗典章,變更幾盡,公私儲積,掃蕩無餘。引邪佞于要途,陷忠良於黨籍,園第僣踰於宫省,子孫皆列於禁嚴,交通𥊍御,而奸𡚁縱横,漁奪下民,而忿氣充塞,毒既流於中國,禍終嫁於上皇。况在政和,實倡平燕之議,既聞邊遽,卒先聚族以逃。雖汝計之甚安,頋國家而何賴,士庶伏闕,臺諌交章,公論既喧,顧法不可。朕尚念弼諧之舊,特優終始之恩,俾長蘭臺,徃分留務,曲全體貌,仍許退休,勉服寛恩,毋忘循省。可責授前件。」
制曰:「任隆將相,功必在于去邪,位極公王,義莫先於體國,倘辜大用,宜置嚴科。童貫夙侍宫闈,亟膺重任,付以兵柄,時為信臣,䕶諸將垂二十年,論戰功無尺寸效,惟事誕謾之術,實乖撫御之宜,紀律不嚴,賞罰失當,盡壊軍戎之政令,肆紊朝廷之紀綱,家室奄有其金繒,軍須取償于州縣,將士為之解體,吏民無不興嗟。頃敗累朝不渝之盟,首構三邊無窮之禍,號復故地,實守空城,再為太原之行,又唱雲中之議,師徒暴露,讟怨並興,馴致敵人,輕視中國,遂震驚于都邑,軫危懼于夙宵,生此厲階,誰執其咎!議者皆不汝置,朕心安得而私?猶念股肱,曲全體貌,姑奪廣陽之封爵,尚予環尹之崇階,俾即退休,保其終始,體於寛典,毋怠欽承,可特授前件。」
制曰:「位居台輔,必資補衮之功,職領樞廷,尤賴折衝之畧,儻乖成績,宜觧政機。蔡攸擢自貴㳺,初無學術,早被聖神之眷,亟登廊廟之隆,不思直道以事君,乃復邀功而誤國,頃將虎旅,同撫燕彊,殊乏逺謀,大開邊釁,既不能保盟於舊好,又不能制勝於萬全。遂以重兵,挫於殘敵,至傾國幣,僅得空城,納叛亡以啟戎心,肆欺誕而忘國事。逮金人之深入,問邊備則茫然,勿為守禦之圗,惟事遁逃之計,構怨連禍,逞其一己之私,疾首痛心,生此厲階之梗,議者皆不汝置,朕恩安得而私?尚屈典刑,曲全體貌,其觧本兵之柄,仍鐫論道之官,畀四品之文階,領真祠於善地,體予寛典,毋怠欽承,可責授前件。」
御史中丞許翰言:「伏見保和殿大學士孟昌齡、延康殿學士孟揚、龍圗直學士孟揆父子,相繼領水衡職二十年,過惡山積,妄談隄防之功,多張梢椿之數,窮竭民力,聚斂金錢,藉以為資,結交權要。内侍王仍,為心腹奥主,超取名位,不知紀極。察其才識,僅齒奴𨽻,而父視政府,子冠從班,殃民辱國,孰不憤惋!夫河橋嵗一造舟,京西之民,猶惮其役,而昌齡首建三山之策,回大河之勢,頓取百年浮橋之費,僅為數嵗行路之觀,漂沒生靈,無慮萬計,近輔郡縣,蕭然殘破,所辟官吏,計金叙績,遷官進秩,自為朝廷,富商大賈,争注名牒,身不在公,遙分爵賞,毎一興役,無數濫賞,省部御史,莫得鈎考。陛下方將澄清朝著,不先誅竄昌齡父子,無以昭示天下。伏望籍其奸贓,以正典刑。」奉聖㫖,孟昌齡、孟揚、孟揆並落職,昌齡與在外宫觀,放謝辭,孟揚依舊權領都水監,孟揆候措置橋船了日,取㫖。既而許翰復言:「昌齡等,父子世濟其奸,根據朝廷,事連宫禁,盗大河之調度,以副私藏,浚民生之脂膏,以易官爵,為國結怨,俾天降殃。今幸暴其惡,釋勿深誅,尚使領職,則是既得盜蹠,辱以蒲鞭,而還之東陵也,何足以懲之。昌齡為銀青光禄大夫,揚與揆亦皆光禄大夫,秩在翰林承㫖學士之上,雖云禠職,猶不褫也。陛下亦何愛於羣醜,而不施行之?」奉聖㫖,孟昌齡與中奉大夫,孟揚、孟揆與中奉大夫,餘官並追奪。
御史中丞許翰奏言:「伏見王師既行,廟算未定,此疑事也,古今盖未有以疑事成功者,故朝廷之意惑,則將帥之心不一,將帥之志分,則士卒之氣不鋭,㫁而必行,鬼神避之,此精誠之力也。陛下欲㫁今日之議,當究為和為戰,卒當如何而已矣,其中小小利鈍,非大計之所係也。昔漢髙帝、蜀先主,皆號聰明神武,為一代之英雄,考其用兵,敗北無數,然其志氣,挫而愈勵,抑而更揚者,大計已定於中,斯其所以為英雄者也。陛下决和議,則臣欲陛下取太史公《史記·虞卿傳》,覽其反覆,此徃古之鑑也。方今若失三鎮二十州之地,則天下之勢,已㫁西北,無河東則陕不可守,無河朔則汴不可都,計不過謀渡江南,臣考永嘉渡江,能為東晉者,乃王導、謝安英賢相繼,扶危救傾,僅能立國,而中原丘墟,遂陷外國,使世無王導、謝安之才,或有而不見施用,則東晉割據,猶恐未易為也。借使能為東晉宗廟可復立也,社稷可復建也,若盜陵寝,取一抔土,則將若之何?言而至此,可為流涕。陛下永念方来之艱,則今日雖復騷動,天下猶不得已,何者?擇禍莫若輕也,或者以為太祖即位,未有江南、晉、蜀,而卒能混一區宇,臣以為不侔矣,太祖生長兵間,非若陛下,繼體守文,建隆將士,百戰精鋭,非若方今,將不素飬,兵不素練也。敵在掌握,縱而不取,使益張大,若之何以太祖為言?故凡守和議者,以國與人者也。陛下欲决戰,則臣之所陳,可戰者五,已具前奏矣。今使敵不釋憾,則渡河之師當戰,戰則必有漕運之役,有應援之兵,有拒據之要,皆當素治,不計小節,但責成功,而後將帥志一,士卒氣奮,三鎮之守,有死無二,若我將以疑,遣師以茍行,則精鋭已亡,何以取勝?凡今為和議者,茍取目前之無事,則又未可必也。臣聞西北之民,人人相語曰:『吾屬若陷異域,則必南向作賊,死且為中原鬼。』使三鎮之衆,發憤怨懟,人為冦攘,非小變也,故姑息目前,亦未易得,况又方来之患,亦未知税駕歟?自古用兵,必有異議,成王之時,周公東征,民獻有十夫予翼而已,其他罔不反曰艱大,晉武與杜預議取江南,大臣賈充等皆力争之,獨一張華賛定大計,唐憲宗用武元衡、裴度謀討淮西,盜殺宰相,朝廷震恐,請罷裴度以安諸鎮,憲宗大怒,討蔡益急,唐之威令自是復振,周世宗初即位,北漢引契丹入㓂河東,世宗自將禦之,宰相馮道固争不得,周之功烈,自是遂興,《書》曰:『惟克果㫁,乃罔後艱』,陛下所以疑者,度衆人必以姚平仲前日之敗,自持其説,臣近問种師道,平仲所以不利者,師道為臣言,刦寨之法,不用大兵,當少擾之,使自蹂籍而後可乘,又地勢横入河中,渡兵橋隘,此利誘,使出戰,不利以兵入冦也,臣以是知師道有謀,故前日之敗,失在不用老將,而用驍勇,不恃謀將,而恃詞說,非兵不可用也。昔石晉開運之變,契丹始入,敗不窮追,近冬復大来,遂陷都城。國朝景德,契丹入冦,澶淵之役,亦不窮追,而與和親。夫開運、景德驅逐之策同,而成敗之效異者,何也?開運之時,中國方弱,而示之以畏,故復来。景德之間,中國正強,而受之以和,故遂定。今議者不鑒開運縱敵之患,而欲為景德之寛大,則可謂不知時矣。陛下何不試使議割地者,身任數年,敵不復入,則臣知議者必將難之,夫為國不保數年,而欲定萬世之策,必不然矣。乞下臣章,使有定議,取進止。」三省宻院同奉御筆:安危之事甚大,三省宻院議定,取長策付諸將。
二十七日
鄭望之罷户部侍郎,依前提舉亳州明道宫。
二十九日
監察御史胡舜陟言:「伏見朝廷於此擾攘之際,不吝恩寵,以勸有功,用十餘大臣,悉擢以不次,如路允迪已為八座矣,緩急備用,豈敢辭難,而猶以樞宻寵其行;李鄴、鄭望之軰,皆由下位,躐躋法從;沈晦奉使,官其白身,爵賞可謂至厚矣!然今日威令未振,舊習猶存,士多自謀,莫肯為用,人皆玩法,莫知可畏,葢由刑罰廢也,如兵興,以王蕃為京畿輔郡兵馬制置使,而蕃乃逃唐、鄧間,矯令竊權,以召四方之兵,使金榖不得至京師,人臣之罪,莫大於此,今止於安置黄州而已;宇文虚中、王雲,為童貫㕘謀,實啟邊患,及聞冦至,輒先遁歸,既不即加罪,且以虚中為資政殿大學士、京畿宣諭使,而虚中不肯就職,逃宿、亳間,此於律當誅也,今乃處樞府,𫎇重任;雲募兵京城,已逃香山,今猶列從班,畧不知恥,以至擅離職任者,自侍從至寺監數十人,無奉公守職之義,而有幸災捐君之惡,至今未聞竄黜,且如蕃等不誅,離任者不竄,萬一復有緩急,而人習知其然,又豈有一士之可用,一官之守節者哉?欲望檢㑹前後臣僚所論宇文虛中、王雲、王蕃罪狀,及御史臺奏勘擅離職任姓名,即賜施行,天下幸甚。」
聖㫖:工部郎官趙、考功葉宏中、主客杜從古、刑部柯暘、比部胡邃,並與外任差遣;唐仲除秘閣修撰,與郡;李棁提舉南京鴻慶宫;鄭望之、李鄴、李邦獻、白彦暉、蔡脩、蔡術、蔡行、蔡鞗、蔡䘘、蔡仍、蔡衕、蔡衎等,並與外任宫觀。
聖㫖:「祖宗政事,内太宗時,三司上言,通事舎人焦守節監𣙜塲院,課利增羨,當推賞典,太宗曰:『一通事舎人遷官,當為閤門副使,若以財利羨餘而進此職,則守邊宣力之臣,曷以為勸?』遂薄其賞,祖宗慎惜武爵,筦庫有功之吏,尚不肯以閤門副使與之,所以為邊臣之勸者甚厚。朝廷近来輕用爵賞,自蔡京、童貫敗壊祖宗舊制,故干求之人,援以為例,其源泛濫,遂不可塞。今臣僚之家給使之人,及諸官司人吏,有為正使、横行、遙郡者,不可勝計,童僕皁𨽻,享髙爵厚祿,有邊鄙用命之人,終身不能得者,武夫聞之,莫不動心觧體。應臣僚及后妃戚里之家、使臣及官司局務人吏,其官並不得過秉義郎,令三省樞宻院下吏部取索,限五日供具,以見今官職髙下,分為四等,換授從義、秉義為一等,忠訓、忠翊為一等,成忠、保義為一等,承節、承信為一等。雖别因功賞轉授,而元係給使人吏者,並依此施行。」臣僚上言:「契勘遙郡正任,恩數班著,相去甚逺,凡自遙郡遷正任者,自合從刺史次第轉行,今有自遙郡與落階官而授正任者,便直超轉本等正官,雖承宣使亦便轉行,是皆奸巧希進,務欲躐取,欲乞今後遙郡承宣使,若有功勞,應除正任者,並只除正任刺史,庶幾員選不至猥多。」奉聖㫖,依奏。
三十日
觀文殿大學士、中太一宫使李邦彦言:「臣以包羞衆怨之危跡,而復蹈人臣不知去就之機,以樸學鮮謀之㣲生,而取累朝廷進退大臣之體,故終以罷相,留京師為未安,豈獨人言之可畏?乞檢㑹前奏,俾臣持餘服以歸,候從吉日,在外宫祠。臣之死生,實係鴻造,隕涕投誠,甘俟斧鉞。」奉聖㫖,依奏。
聖㫖:今後侍從官,雖非職事,特許言事。
詔曰:「朕惟秦晉之邦,襟帶華夏,習俗忠義,物産阜繁。昔我祖宗,守以德澤,愛養兵力,蓄藏兵威,漢蕃之人,咸獲休息。後以邊臣生事,屢構干戈,俘馘無辜之民,焚刈安居之族,仇怨交復,恩威並傷,轉輸支移,空竭根本,士卒衣廩,給與不時。迨夏國恭命以講和,上皇厭兵而偃武,咸望少愒,以永太平,而䛕佞之徒,𫎇蔽成俗,宣撫司勞𡚁將士,嵗月相尋,應奉官裒斂竒珍,錙銖必盡,材木蔽河渭而下,珠玉漏權倖之家,此皆暗奪軍儲,侵損漕計,極邊缺糴買之本,則科配遂及於蕃部,道路多攙先之綱,則衣絹腐積於郵亭,泉貨屢更,號令失信,田疇廢業,商旅不通,計臣循黙而取容,將帥熟視而不問,養成大患,重困吾民,致使戰守之兵,不免凍餒之苦,重以拓地燕壌,失信遼人,多納叛亡,遂構釁隙,痛百年之盟誓,翻為怨仇,誘兩界之生靈,習成反覆。况復朘削軍士之廩,養濟歸附之民,蠧耗公私,布滿郡縣。朕初嗣大厯,恭聞訓言,開諭再三,俾從改革,但以親政數日之近,正當都邑戒嚴之時,不免召兵以為應援,中外勞擾滋甚於前,夙夜靡遑,言發隕涕,朕今側身以答天戒,屈己以講隣驩,傾府庫、自貶損,以退城下之兵,减膳服、躬菲薄,以訓羣臣之儉,裁省禄秩,攘剔𡚁端,倘有利於軍民,誠不愛於膚髪。考縉紳士庶之論,黜生事貪功之臣,罷掊克之吏,以安人情,增糴賣之本,以寛民力。惟汝邊帥,更思逺圗,或戍守有嵗月之勞,理當優恤,及法度非人情所願,事可更張,悉聽條陳,無有回隱。念爾忠義奮身之士,當朕艱難纉服之時,或乘障以扞邊陲,或應詔而赴國難,奔走道路,冒犯兵鋒,否德難堪,痛在朕體,若上天悔禍,敵人䧏心,尚須協濟之功,庶有康寧之日。咨爾有衆,體予至懐。可令陕西河東路帥司、監司,逐州軍出榜暁諭。」
少宰呉敏等表請御正殿,復常膳。三表,從之。
[book_title]卷三
三月一日
侍御史孫覿言:「伏見昨者蔡京、王黼乆持國柄,攘取國家爵禄之寵,萃於私門,弟姪子孫,悉列從班,或視近弼,薦紳士民,憤怨嵗乆,罪惡貫盈,稍已暴白于天下矣。近聞王閎孚等三人,並已落職,押歸本貫所,有資政殿大學士蔡翛;保和殿大學士蔡行;保和殿學士、駙馬都尉蔡鞗;顯謨閣直學士蔡術、蔡衎;顯謨閣待制蔡脩、蔡䘘;徽猷閣待制蔡仍;直龍圖閣蔡衕,皆自金兵迫近畿甸之前,擅去朝廷,逃歸東南,有司攷覈,具見罪狀,并右文殿修撰王師服,並乞依王閎孚等例,落職,押歸本貫,其増秩至太中大夫以上者,亦合降充庶官。内蔡鞗,乞依祖宗舊法,換授右列,以示典憲之公,慰四方之望。」奉聖㫖:蔡鞗,與換深州防禦使,餘官並落職,與在外宫祠;蔡䘘放罷宗正丞。
二日
監察御史余應求奏:「伏覩近年以來,凡有中旨,皆降御筆施行,期限嚴促,稍有稽違,罪大不恭,三省有司,奉行不暇,雖有違戾,法憲前後重複,不敢執奏,或被旨即行,不復闗三省,事至微末,亦請宸翰。其始中人領事,内中奏陳而為之,其後士大夫倚中人以進,欲興功利,而于法所不可者,亦為之,最後宰執大臣,或行事有戾于法,或差除不允僉議,或親知私謁干請者,亦為之,由是號令日紊,綱紀日壞矣。夫三省宻院,是之謂朝廷,陛下日與之謀議大事,出命之所也,人君擇賢而任之,固當委以庻事,若宰執不才,退之可也,豈有自覽細務,悉降御筆而可以為治哉?陛下初政清明,委用宰輔,宜無此弊矣,然臣聞尚有臣僚,直達奏陳,内中批降施行者,此與前者御筆何異哉?臣以謂凡内外臣僚所陳,獻利害、措畫事,宜可付三省宻院商議,進呈取旨而行之,庶㡬不戾于法憲,不惑於異同,人主大權不移于下,可以杜多門之政,可以絶近習僥倖之原,政事之大,無先於此,惟陛下裁幸。」奉聖旨:今後聖旨,不經由三省宻院者,諸官司不得便行,即時申中書省審奏,候得旨,方許施行。
制曰:「庇民尊主,繄賢哲之逺猷,崇徳報功,實帝王之先務,昭掲羣倫之丕範,逺旌希世之偉人,爰錫恤章,式孚衆聴。故任資政殿學士、户部侍郎、贈太師、追封楚國公、諡文正,范仲淹,清明而直諒,博大而剛方,早負名世之才,出賛寖昌之運,危言驚世,高誼薄乎雲天,直道立朝,勁氣沮乎金石,入議大政,有功斯人,沛膏澤於下民,罄嘉猷於告后,山有伏猛,則藜藿至於不採,朝知強本,則精神為之折衝。當夏賊之跳梁,總師干而扞禦,料敵制勝,機謀若神,弭變消萌,酋渠褫魄,聲名暴於蠻貊,功烈著於鼎𢑴,故歛袵廟堂,緝熈乎帝載,運籌惟幄,振張乎天威,文武維憲,萬邦風采,想見天下,泰山北斗,學者仰其高明,景星鳳凰,人皆快於瞻覩,嘗規皇都,億載之業,宜建金城,萬雉之謀,功成於元豐,效見於今日。属纂臨於初政,彌歎想於宏謨,思有褒揚,聳兹遐邇,命圭華衮,已位上公之槐,胙土苴茅,載賜全魏之履,豈特賞當賢而臣下勸,庶㡬褒有徳而萬方懷,英爽如存,寵靈斯享。可特追封魏國公,餘如故。」
制曰:「大臣本道術以事君,舉明主比隆於三代,王者揆人心而發政,褒有徳用懷於萬方,緬想一代之宗臣,昔為天下之大老,皜乎不可尚矣,民到于今稱之,惟勲徳之俱高,顧褒崇之未極,追頒愍冊,用慰輿情。故追復右正議大夫司馬光,剛大而恵和,清直而寛裕,勇於義、果於徳,孟軻名世之才,以斯道,覺斯人,伊尹天民之任,早由公望,横翊要途,知無不為,言底可績,誠開金石,節貫松筠。逮登揆路之崇,允副巖瞻之寄,除苛解嬈,致治庶㡬成康,陳善閉邪,恥君不及堯舜,勲在王室,澤潤生民,聲名播於四陲,畫像遍於比屋,羣心奮義,生也榮而死也衷,千載聞風,頑夫廉而懦夫立,究觀圖藉,所載是謂,社稷之臣。属丕績于正經,思大明於國是,爰奬四朝之舊弼,茂揚萬世之清流,寵陟帝師,永標人範,昔抗浮雲之志,何有華衮之褒,庶明欽慕之誠,益勵敦厖之俗。可特贈太師,合得恩數,令吏部檢舉申。」
制曰:「朕撫有嘉師,紹隆聖緒,思褒明徳之佐,以厚風俗之原,永惟舊弼之良,夙高當世之望,肆頒閎策,用協師言。故任觀文殿大學士、通奉大夫、贈少傅張商英,器博而用閎,識周而才敏,鈎深探逺,有經邦國之文,析㣲硏㡬,有逹天人之學,俾培休運,薦揚顯途,入告謀猷,忠嘉合臯稷之美,出宣政事,果藝兼由求之能,逮居丞轄於中臺,克振紀綱於庻務,巖瞻益峻,輿論攸宗,衮繡之歸,周公孰效斧斨之缺,鹽梅之得,傅説終膺夢卜之求,慎名器以清仕途,抑浮靡而節邦用,朝有百揆之叙,時歌六府之修,去織拔葵,躬礪公儀之節,徹騶減樂,人推楊琯之清。悵功業之未成,不期月而已去,金石益堅於晩節,風波屢出於危塗,天不假於憗遺,人遽悲於殄瘁,屬惟新於庶政,肆加賁於殊勲,錫以命圭,超陞槐位,刻之宻印,交煥泉扄,遐想高風,尚歆休命。可特贈太保,餘如故。」
三日
制曰:「難進易退,允高君子之風,崇舊優賢,實重公朝之義。誕揚明命,敷告治廷。光禄大夫、太宰、兼門下侍郎張邦昌,知沈而識精,器博而用逺,早登禁路,廷臣無出其先,乆預政機,天下實受其賜,嘉有功於社稷,俾正位於台衡,丙吉有聲,獨擅邊書之備,王商多質,有嚴漢相之威,念其行李之勤,處以真祠之逸,陞華秘殿,庶便於諮詢,陪賦爰田,用昭於物采。於戲!留侯知足,願遺人事之勞,南仲將歸,毋憚簡書之急。其全明哲,以保功名。可特授觀文殿大學士、太一宫使,依前光禄大夫。」
制曰:「國猶置器,安危之勢相形,治若循環,文質之宜迭用,方更張於初載,盍圖任於老成,人皆曰賢,政將焉往。太中大夫、守中書侍郎徐處仁,秉心強固,守道端方,器博而周知,輕薛宣之方畧,材全而藏用,陋黄覇之功名,尚猶黄髮之詢,實慰蒼生之望。朕恭承聖訓,嗣守丕基,思藝祖之艱難,法仁皇之忠厚,周封干八百國,當謹守於輿圖,漢制三十六條,期盡遵於軌迹。欲興聖統,無踰老臣,庸登在揆之崇,兼列東臺之侍,並贈爵邑,昭示寵光。於戲!多難以興,在勉強而行道,無為而治,期垂拱以仰成。其蹈古人之為,毋負天下之舉。可特授通奉大夫、太宰、兼門下侍郎。」
翰林院學士何㮚,守尚書右丞;御史中丞許翰,同知樞宻院事;梅執禮除翰林學士;陳過廷除御史中丞;僉書樞宻院事宇文虛中除資政殿大學士、知青州;尚書右丞李棁除資政殿學士、提舉南京鴻慶宫。
四日
昨覃恩指揮内,文臣 —— 中大夫轉太中大夫;武臣 —— 承宣使轉節度使者,並與回授。
臣僚上言:「太中大夫、提舉嵩山崇福宫王安中,資性奸回,善自縁飾,任數挾詐,力圖進取。始以小官附㑹梁師成而進,毎懷罔上之心,不顧事君之節,安中以輔臣當閫外之寄,其任可謂重矣,内則締交王黼,外則求合蔡攸、童貫,論奏者莫非諛説之言,稱頌者莫非祥瑞之事,至於敵情變詐,朝廷所當闗防,軍民利病,朝廷所當撫恤,並未嘗有一言及之。洎安中還朝,坐席未暖,敵兵長驅而來,使近畿與河朔之民被刧掠者,室廬焚蕩,資財悉空,父子骨肉,肝腦塗地。仰貽陛下宵旰之憂,皆安中等公肆誕謾,助成邊患所致,其罪不在於梁師成、譚稹之下,尚以從官、宫祠,未厭公議。伏望明正典刑。」奉聖旨:王安中帥燕日乆,藥師結構叛命,並不譏察,懷奸庇悪,迹狀甚明,罪大責輕,言章未已,速將上取旨,重行貶竄。奉聖旨:王安中責授朝議大夫、秘書少監、分司南京,隨州居住。
宋㬇除發運使;莫儔差權直學士院;王藩罪大責輕,可瓊州安置;孫覿妄言太學生伏闕事,可别與差遣;李光除侍御史,日下供職。
五日
監察御史胡舜陟言:「伏見平燕以來,爲宣撫使者 —— 童貫、蔡攸、王安中、譚稹是也,共成邊患,㡬喪社稷。貫等皆責官,而貫居池,安中居隨,稹居房,獨攸任便居住,臣所未喻。若以攸扈從上皇,不可使離行宫,比為攸計則善,為上皇計則未善也。攸依上皇,廢格責命,必隨車駕至都,巧謀奸計,復竊恩寵,此臣所謂為攸計善也。彼得罪於天下人,人皆欲魚肉之,使侍上皇,𫎇眷任如舊,人心愈不平,萬一有小變,上皇寧免驚憂如邦人欲擊李邦彦之類?臣所謂為上皇計則未善者此也。攸自知罪惡暴白,公議不容,使朝夕在上皇側,而思為自全之謀,無所不至,必如封倫在唐,反覆變詐,三宫見賣,使太宗父子兄弟間自為矛盾,此尤非國家之福也!陛下孝事上皇,以天下養,人無間言,雖有封倫輩何所施其喙,要之奸邪可畏,不得不預為之備。然則今日赫然下詔,令攸某州居住,可乎?恐其悲辭乞憐於上皇,而謫居指揮,有時不行,臣愚區區,欲降睿旨,備列前後臣僚論列攸罪狀及封章所言者,悉奏上皇,使聖意曉然,知公議之不容如此,留之非徒無益,適足致害,上皇必棄絶之,朝廷謫居之命得以行,則上皇於朝廷不以私恩撓法,而朝廷之威令亦不屈於臣下,不亦善乎?」奉聖旨:候攸到京,三省取旨施行。
制以檢校少傅、奉國軍節度高俅,扈送上皇,宣勞既乆,加檢校太保,進封簡國公,餘依舊;折彥質除徽猷閣待制,充樞宻都承旨。
七日
開封少尹田灝,特除直秘閣,差充宣諭使司叅謀官;門下侍郎趙野,充道君太上皇帝行宫奉迎使,蔡攸充副使。皇帝上道君表:「臣桓言:一逺宸顔,再更月律,望雲飛而結想,徯日御以言旋。春序向闌,暄和在候。恭惟道君太上皇帝,儲神昭曠,熈命穆清,化洽區中,治已超於振古,心遊物表,道自妙於叢霄,惟翼衛於百神,宜駢臻於萬福。恭念時巡之乆,豈無順動之勞?方天地之晏清,頋邦畿之寧謐,夙馳使介,冒貢誠忱。伏望回鑾,馭以安行,泝龍舟而利涉,致天下之養,申微願於晨昏,得四海之歡,慰羣心於黎庶,瞻望行闕,臣無任云云。謹遣皇弟、太保、䕶國、武昌軍節度使、景王臣杞;通議大夫、守門下侍郎臣趙野;安徳軍節度、充上清寳籙宫使臣鄭成之,上表奉迎以聞。」
十日
聖旨:擷景園可改作宫,以居太上皇后。又詔寧徳宫以壽祺殿為名。
臣僚上言:「追贈司馬光太師,實主上初政所先,天下甚幸。光之子康卒,康孤植,不幸亦卒,光之後再絶,復立族子楨為康之後,去年楨亦卒,止有一過房子,方七八嵗,康之妻張氏,今八十嵗,主光祭祀。去年赦恩,應遺表恩澤,未出官身亡者,許再推恩,光有他孫,授遺表恩未出官,卒,方乞再奏楨,而楨不幸,繼有指揮,十年後者,悉該釐革,楨雖有子,亦不得霑預,光之後,無人食禄已十五年矣,伏望以光遺表,奏孫之官,移奏見存曽孫,使之世禄不絶。光姪孫朴,見任宣教郎,亦乞除授河南府差遣,使之炤管光家,以稱詔書追贈之意。」奉聖旨:特依。其司馬朴,差同判西京國子監。
李邦彦差提舉西京崇福宫;葉夢得差知東平府;李回鎮江府;王靚平江府;曽開潁昌府。
十一日
發運判官陸寘,落職,送吏部,以不迎上皇駕也。
臣僚上言:「臣近𫎇朝廷差往京兆、鄜延,招集兵馬,事畢甫還,未獲賜對。伏聞太上皇后還闕有日,有司涓日車駕出迎,見陛下孝治之心,足以風動四方,甚盛徳事也。然道路之間,口語藉藉,以謂陛下欲開宣徳門,奉太后歸大内同聴政事,有耳目者,無不驚駭。自古妃后撓權,未有不貽禍外家者,載在方冊,班班可考。太上皇后聰明仁聖,豈肯為此,必奸邪自营之計,陛下欲曲盡其私,奈陷母后於不義何?竊惟國朝以來,如明肅之佐仁祖,宣仁之佐哲宗,皆在㓜年之際,非陛下今日比也。陛下育徳東宫,累年於兹,仁孝恭儉,聞於天下,即位之始,四方萬里,同心戴舜,當金人擁兵渡河,直造京國,方是之時,宗社之危甚於累卵,陛下獨奮乾綱,毅然有躬行天討之志,敵方請和,陛下愛恤生靈,神武不殺,俯從其請,尋盟修好,措天下於泰山之安,可謂中興之主,豈如仁祖、哲宗㓜冲之際,而須母后共政乎?況太上以神器付元嗣,陛下以嫡長嗣大統,天下之際,其誰敢私?傳不云乎『天無二日,民無二王』,陛下當順天之心,從民之望,躬親聴斷,以詢大義,欽承太上詔旨,奉太上皇后歸寧徳宫,以盡孝養之道,乃所以為外家之福也。萬一太上皇后過聴浮言,而欲為此,恐墮奸邪計中,奸邪之人,衆所深疾,請以近事言之。前日京城圍閉,疑有為之内應者,軍民士庶,不勝其憤,伏闕獻書,十數萬衆,不期而集,取其所惡,食其肉、碎其骨、膾其肝而後已,此豈行其私忿也哉?皆為陛下社稷計也。恭惟陛下踐位以來,再造宋室,豐功厚徳,天人所歸,太上皇后義當退聴,以稱靜正之徳,闈外之事,不宜預聞。《書》曰:『牝雞之晨,惟家之索。』可不戒哉!朝廷公卿,百執事之列,當以死爭之,陛下辨忠邪而誅賞之,不然,則蕭墻之禍,起於肘腋,而敵人亦觀釁而旋至矣!陛下如不以臣言為信,願詔執事之臣,召三事大夫而問之,召羣黎百姓而問之,召三軍而問之,然後以其言上達太上皇后,而審擇處焉,天下幸甚。」聖旨:劄與寧徳宫内侍。
梅執禮除吏部尚書;蔣猷兵部尚書;李彌大刑部尚書;翟汝文翰林學士;李回禮部侍郎;孫傅給事中;韓駒中書舍人;李皓除徽猷閣待制、知鎮江府;胡安國起居郎;馬㳙起居舍人;曹輔監察御史;胡直儒工部尚書;張慤户部侍郎,候邊事寧日,赴闕。
十二日
監察御史余應求言:「臣聞重爵位,則多士勸,慎用人,則朝廷尊。盖與之不重,則下輕上爵,易於用人,則去之必速,此理之必然者。近年朝廷此𡚁尤甚,末流至今,未之能革,陛下臨御甫二月爾,凡用四宰相、九執政,列侍從者十餘人,初不慎取,故去之必速。近日除用,尤為超躐 —— 有趣召未至,而已屢遷者;有未著功效,而先與峻職者;有自閒廢,徑為侍從者;有取其一言,解褐為師儒者;有一日差除至二十餘人者,其人之賢愚能否,固未暇論,然視爵位亦太輕矣!用人亦太易矣!夫賢才之士,有可不世用者,如湯之伊尹、高宗之傅説,不過一二人而已,未聞當時之百執事,衆皆然也。方今名器冗濫而未清,仕進僥倖而未抑,誠冝大有剗革,以新初政,乃復輕易如此,臣竊惜之。願詔執事,特加詳慎,毋具備官僚、毋超躐除授、毋狃私授、毋用非才,使綸綍之下,當人心、無煩言,則朝廷清,而多士勸矣。取進止。」
監察御史余應求等言:「伏覩太上皇后,先還京邑。訪聞欲由宣徳門入内禁中,道途之言,固未可信。竊惟太上皇帝謙虛,退託以宗廟社稷,禪授於陛下,退居舊宫,此帝堯之大徳也。太上皇后内助協謀之力居多,必能上體太上皇帝聖徳,決無此議,萬一有之,於禮為未安。臣等據禮,婦人從夫,自天子至於庶人一也,太上皇帝既居龍徳,則太上皇后無居禁中之理,願依前降詔,奉迎居寧徳宫,實與龍徳事體相類,不至違悖,以明夫婦之義,以厚母子之儀,以正朝廷之典,不勝幸甚。取進止。」
奉聖旨:宋伯友、吳徳休、王俅並不前去迎接肅王,如肅王不到,其逐人逺竄海島。
十四日
詔曰:「初嗣厯服,適遇艱難,賴天之靈,敵人悔禍,永惟士大夫之議,擐甲胄、冒矢石,扞禦勤王,卒用有就,朕甚嘉之。夫有功不賞,有罪不刑,雖堯舜不能以化天下。朕操威福之柄,馭賞罰之權,不愛高爵,重賞以待戰士,其令有司,速第立功將士,以名來上,毋以愛憎為高下,務在必當,庻㡬賞不踰時,感勵思奮,協圗康功。今後非有軍功戰功,及實有勞績人外,並無恩倖非泛轉官賞賜,布告逺邇,使明知朕意。」
錢葢除户部侍郎。
制自太宰徐處仁以下,以上即位,推恩遷秩有差。
十五日
聖旨:南劒州進士鄧肅、通州進士任申先、常州布衣鄒柄,並特補承務郎,發來赴闕,令引見上殿。
道君太上皇帝誥:「予夙心慕道,託神器於嗣聖,丕承天命,喜無所喻。然有恭謝,難即燕安,舟御東來,重煩有司,衛兵僅滿三千,庶事草剏,固可知也。及邊吏弛備,敵騎犯闕,行宫邈在淮泗,而都城盡閉,道路隔絶,深自惟念,恐貽嗣聖之憂,故留浙兵以自衛,至于止粮綱,截逓角,皆私憂過計,恐資敵耳。縁此三事,奸人乗間造言,縁飾形似,遂致朝廷之疑,毎見臺劄,名勅州縣,而實及予躬,興言及此,不覺流涕。比縁嗣聖遣宋㬇賫書至行宫,遂得通父子之情,話言委曲,坦然明白,由是兩宫釋然,胸中無有芥蔕。重惟宗廟再安,雖賴大臣翊賛之助,至若使予父子之間,歡然而無纖毫憂疑者,㬇竭力為多也。傳言求忠臣於孝子之門,若張仲在周而宣王有成功,信孝子錫類之效矣。㬇周旋兩宫,庶㡬古人,有足稱者,因書其事,以賜宋㬇云。」
十六日
詔曰:「朕承道君太上皇帝付託之重,即位十有四日,金人之師已及都城,大臣建言捐金帛、割土地,可以紓禍。賴宗社之靈,守備勿缺,乆乃退師,而金人要盟,終弗可保,今肅王渡河北去未還,粘罕深入,南陷隆徳,未至三鎮,先敗元約,所過殘破州縣,殺掠士民,朕夙夜追咎,何痛如之,詔元主和議李邦彦、奉使許地李税、李鄴、鄭望之,悉行罷黜,又詔种師道、姚古、种師中往援三鎮。祖宗之地,尺寸不可與人,且保塞,陵寢所在,誓當固守,朕不忍陷三鎮二十州之民,以偷頃刻之安,與民同心,永保疆土。播告中外,使知朕意。」仍劄與三鎮帥臣。
臣僚上言:「契勘朱勔父子,倚藉權勢,妄作威福,固非一日。其平江府并二浙諸州縣,自通判以上,往往盡出勔門,氣焰薫灼,無所不至。又聞勔家收飬亡命逃軍至數千人,每遇朔望,門人使臣,羅列廷下,腰金者不下三數百人,二浙之民,既罹荼毒,又惡僭侈,平昔莫敢誰何,姑以避禍而已。臣近拘截舟船,應付行宫,其諸王帝姬,倉卒有止乗草籠網船東下者,而朱勔之子 —— 汝賢、汝功,妄作名目,貼占上等座船十餘隻,船載所藏黄金等物,盡歸平江,至以餘舟,尚能與女壻胡締、親家劉燾,船家前去體問,得朱勔父子叔姪家資,無慮數千百萬。前日金人侵侮深入,上自乗輿供奉之物,下至臣僚民庶之家,悉裒聚以應一時之急,豈容奸蠧之人,輒爾倖免。欲望特降睿旨,自闕下選差清強官,委之取便路前去體究,二浙見任官,如有不經由三省宻院直降指揮差注者,並一面先次放罷,如有,雖係朝廷指揮,而來歴本由勔父子者,即行體量,倘不作過,且留在任,若有作過,違法害民者,具名奏劾,重行典憲。至於招納亡命,亦許所委官根究指實,隨即措置。其見在家資,並乞直取以助國計,田宅兼行拘收,庶以少謝東南平日被害之民。」奉聖旨:兩浙州縣,應縁交通朱勔,騷擾害民官吏,並令本路漕臣程昌弼、顧彦臣體究取索,先次放罷,差官兼權,具申尚書省。其應朱勔家召募到花石綱人兵,并揀充廂禁軍仍用,拘收朱勔家財,先次支與招軍例物,直取朱勔家資,拘收田宅,依奏令本路摏管,申取朝廷指揮。
秘書省校書郎陳公輔奏:「恭聞太上皇帝聖駕將還,中外欣慶,此陛下孝誠所感,天下之幸也。然或者以謂上皇左右有懷奸之臣,構造言語,離間陛下父子,致有疑心,臣竊惑之。仰惟太上皇帝臨御日乆,去冬金人侵擾,因厭萬幾之繁,遂欲内禪,而陛下天性至孝,感泣退避,慈諭數四,方即大寳,此與唐睿宗因星變而答天戒,太子皇懼入請,事體稍類,豈比明皇幸蜀,肅宗自即位於靈武哉?是冝父子懽好之情,雖千萬年不復有疑矣。若乃陛下改更諸事,進退大臣,賞善罰惡,興利除害,皆以宗廟社稷為念,合天下公議,所以奉承上皇詔旨,豈有私意耶?雖使奸臣離間百端,而上皇仁慈,陛下孝徳,二十餘年,人無間言,豈一旦能入哉?且父子,天性也,上皇於陛下親邪?於羣臣親耶?臣謂上皇之親,無親於陛下也,臣恐臣僚未悉此意,或因道路相傳之言,惶惑聖聴,致父子間自有此疑,此大不可也。況上皇聰明勇智,寛仁豁達,不防奸邪,浸以欺惑,既已痛自感悔,斷然不疑,以神器授之陛下,方在位時,已自下哀痛之詔,追惟己愆,引咎興嘆,大革弊端,蠲除宿害,質諸天地,不復更易,雖禹湯罪己、周公改過,何以復加!陛下今日所行,盡遵行上皇去年十二月詔書也,臣恐趙野輩不能委曲為陛下感激敷陳,欲乞更擇重臣,節次往前路迎候,萬一上皇聖意少有所疑,即當懇切備述陛下篤孝之誠,一一開具,去年詔書與今日奉行之意,實無少異,至於誅逐奸惡,明正典刑,乃深憤羣邪誤國,致上皇有遜位南幸之事,雪君父之恥,孝莫大於此也。上皇英睿剛決,倘詳此意,何至有疑哉?然後奉迎之禮,備加隆盛,陛下鑾輿親出近郊,后妃嬪御、親王貴戚,下至百官公卿、士庶耆老,皆當往迎,俾聖意悟前日之去匆�,如彼今日之歸,尊榮如此,自非陛下堪任託付之重,使冦難稍平,京師人安,政事修舉,人心歡快,能如是乎?以慰悦上皇之心,方知此時為天子之父,尊之至也。自還宫,後凡百供奉之物,陛下過為儉約,上皇務極隆厚,著為令式,使四方具知陛下處己之薄,奉親之厚,以勸天下之孝,仍乞於人臣中,選端正之士,有徳行學問、全忠孝大節者,輔賛上皇,日侍燕閒,開導聖心,窮天人性命之真,脱然不復以天下事累己,嗇神歛明,治心養氣,用保無疆之壽,豈不善哉!臣聞堯舜之道,孝弟之至,通於神明,光於四海,無所不通,陛下貴為天子,唯父為尊,得盡生事之禮,誠天下之樂,不可有加!臣愚,伏願陛下躬堯舜之孝,至誠盡道,以事其親,父子間洞然無纖介之嫌,固足以感動上皇之心,而讒邪不入,慈愛愈隆,則天地百神保佑,將見陛下全萬年人子之孝,上皇享萬年天下之養,宗社増休,生靈𫎇福,自今以始,豈有窮哉!臣一介微臣,非有言責,然區區愚忠,夙夜不忘愛君憂國之心,故前後屢以狂言,上干天誅,今又不避僭越之罪,竊意議及陛下父子之間,死有餘責,伏惟睿慈,特賜裁處。」奉聖旨:陳公輔除見闕諫官。
臣寮上言:「恭惟太上皇帝臨涖天下二十六年,憂勤政事,倦於萬幾,乆有傳位聖嗣之意。比縁金人内侵,兵革方興,發於誠心,俾領開封牧,付以軍國之事,則是傳位之本旨也。夫以上皇英明果斷,獨定大議,巍巍盛徳,比同帝堯,在廷之臣,無能仰賛睿决者,而誠心退託之意,未孚於天下,何以昭示後世,見上皇之用心哉?願下明詔,推原盛徳,宣布中外,以稱陛下尊崇孝養之意,著在史冊,垂之無窮,天下幸甚!」奉聖旨:依奏。
知樞宻院事李綱奉迎太上皇於南京,賜玉帶、金魚、古象簡。初,道君以正月三日夜乗船出通津門,獨蔡攸及内侍數人從,以舟行為緩,則乗肩輿,又以為緩,則於岸側得小船乗載,是夜行數百里,扺南都,館於亳州州宅中,市驢騾,乗之至符離,始登舟及泗上,少憩,宇文粹中及童貫、高俅之徒始至,童貫以勝㨗兵三千扈從,渡淮如維揚,高俅以禁衛三千留泗上,控扼淮津,既抵維揚,父老邀車駕,不可渡江,而道君決意南幸,遂如鎮江,道君太上皇后居揚州,皇子、帝姬皆流寓沿途州縣,聞賊退,多先歸者。初,行宫以都城圍閉,止絶東南逓角,又止東南勤王之師,又以綱運於所在缷納,泗州官吏以聞,朝廷不以為然,道路藉藉,且言有他故,而太學生陳東上書乞誅六賊,指蔡攸、童貫、朱勔、高俅、盧宗原,於是,議遣聶山為發運使宻圖之,山請詔書及開封使臣數十人以行,右丞李綱白上曰:「此數人者罪惡固不可恕,然聶山之行,恐朝廷不當如此措置。昔肅宗欲發李林甫墓,李泌諌曰:『其如明皇何?』肅宗抱泌頸泣曰:『思不及此!』山之所圖果成,驚動道君,此憂在陛下;使所圖不成,為數人所覺,萬一挾道君於東南,求劒南一道,陛下何以處之?」上感悟曰:「奈何?」綱對曰:「不若罷山之行,顕謫童貫、朱勔、盧宗原之属。陛下降詔蔡攸,委令勸道君去此數人者,早回鑾輿,可以不勞而事定。」上以為然,山乃不果行。童貫等亦相繼而去,道君皇帝喜,李綱之來,故有是賜。
十七日
徐秉哲除殿中侍御史;吕好問左司諌;崔鶠右正言;李擢、李㑹、師驥並與外任;孫覿、唐重,日下出門。
知樞宻院李綱奏京城四壁提舉守禦官以下,計八百八十三人,隨龍人别作施行外,奉聖旨並與等第推恩。
監察御史余應求奏:「臣聞昔晉文公既立賞從者之勲,而介子推不言禄,謂貪天之功,以為己力,義罪賞奸,上下相𫎇,後世賢之。夫臣之事君有義命焉,貪天之功為己力,是無命也;義罪賞奸,上下相𫎇,是無義也。有一於此,罪莫大焉。臣復聞昔者英宗登極,韓琦嘗専策立之功,掩慈聖光烈之大徳矣,時富弼辭轉官之䟽,有曰:『安得如韓琦等後來之功效,深切著明』,盖譏之也。哲宗登極,蔡確又専策立之功,掩宣仁聖烈之大徳矣,時王巖叟行謫命之詞,有曰:『大母立孫,乃敢貪天之力』,蓋罪之也。雖然慈聖之謗,當時已明,宣仁之謗,至今未冺,忠臣義士為之痛心疾首,二臣之罪大矣!恭惟太上皇帝臨涖天下二十有六年,憂勤政事,倦於萬㡬,乆有傳位聖嗣之意,道路之人罔不聞知,比縁金人深入,兵革方興,發於誠心,以陛下領開封牧,付以軍國之事,則是睿志先定,傳位之本旨也。道途之人,咸知聖意所起,跂踵朝夕,冀聞大號,是時呉敏給事黄門,寓直翰林,當草傳位之詔,即用為門下侍郎,天下之人因言敏首建大謀,由是策立之功,獨歸於敏,而上皇誠心退託之意,未孚於天下。夫父有天下,傳歸于子,此古今之通義,而上皇聖意之先定者也,陛下毓徳春宫十有一年,天人之望,允属宗社之託已固,禪授之際,誰敢異議者?若敏果有此言,亦人臣之職當然耳,尚何功之足云?若獨斷於上皇之意,是乃貪天之功也,不兩月為樞府宰相,叨竊大位,意得色驕,受此名而不辭,得不愧於忠臣義士之心乎?況敏天資懦弱,暗於事機,受任以來,依違茍免,謨謀智畧,曽未有聞,比者王旅既集,軍聲大振,不能仰賛睿決,挫此敵師,乃同衆人堅守和議,而又懷私謀身,植黨庇奸,聲名日損,天下失望。欲望聖明罷敏政事,黜其策立之功,然後下明詔,推尊上皇誠心退託之本意,以明父子之恩,以正君臣之義,以為人臣貪功竊位者之戒。取進止。」
十八日
御史中丞許翰言:「恭覩陛下自膺受大位,獨奮乾剛,誅流奸凶,四方之人莫不鼓舞,獨朱勔父子,未就殲夷,士論猶鬱,勔肆奸惡踰二十年,専以奇技滛巧,熒惑朝廷,花石之供,毒流海宇,竭百姓膏血,罄州縣帑藏,一門之内,建節正任,厮役婣親,悉補官爵,權傾中外,濁亂朝政,名為應奉御前,其實般入私室,錢穀出入,不許驅磨,計其奸贓,擢髪莫數,臣近嘗論奏,方今兵興之際,上下匱乏,宜修理財之政,當自東南始,雖諸局支用,難以稽察,而有司帳籍,尚可驅磨,欲望陛下擇有風力清強官,就兩浙近便處置司,追攝勔父子,並其姪 —— 汝翌、汝賢等,及自來専一應付,嘗為監司守令,力能刻剥生民,助其凶焰,除徐鑄、王汝明、蔣彛已死亡外,令前發運使盧宗原、陸寘;前兩浙提刑王仲閎、胡邃;前兩浙提舉常平趙霖;前知平江府應安道通判陸㮤、許撡、司録周杞;前知常熟縣宋晦;前知華亭縣黄昌衡;淮南運使俞賙;前知秀州周審言,并諸司人吏,已未出職,並乞勾赴所司,一就勾勘根磨。自來應付過錢物,計其家資,盡行籍沒,内有百姓田,元係強奪侵占者,據契撥還,勔父子罪惡滔天,非正典刑,戮之藁街,不足以紓東南士民怨憤之氣。上項官吏,各具罪犯,取旨黜責施行。」聖旨:特免根治,見任人並罷,胡邃放罷,送吏部;王仲閎、俞賙、周審言,落職;陸寘、許撡、周杞、宋晦,並送吏部。
臣僚上言:「伏見三月十五日聖旨:朱汝賢、汝功、汝楫、汝翼、汝舟,並與守本官致仕。吏部供到朱汝賢係慶陽軍承宣使,朱汝功係拱衛大夫、靜江軍承宣使,朱汝楫係拱衛大夫、華州觀察使,朱汝翼係朝奉大夫、直龍圗閣,朱汝舟係拱衛大夫、明州觀察使。臣竊詳陛下即位以來,并逐奸凶,已正典刑,而蔡京、王黼子弟族人,職名爵秩,例從降貶,四海莫不欣快,而朱冲父子竊弄威福,肆為奸貪,無所不至,引用羣小,自監司以至州縣,徧滿東南,士民怨憤,孰不扼腕!今朱冲既死,䘏典未經追奪,而勔止放歸田里,今又使子孫以崇階美職退歸里巷,恐非陛下誅鋤奸凶,愛惜名器之本意。伏望悉行追奪,以為僥倖小人之戒。」奉聖旨:朱勔令衡州居住;朱汝賢、汝功、汝舟、汝楫,並與武功大夫,餘官追奪;朱汝翼,落職;内朱汝明,仍落邊郡,並令隨侍朱勔,所在州府差人管押前去;朱勔孫 —— 閤門宣賛舍人朱⿰、朱繹、朱約、朱絢、朱緯、朱緩;閤門祗候朱綽、朱紳,並落職,隨侍前去。
十九日
駕出郊,迎奉太上皇后。
二十日
張孝純、陳遘、詹度,守城有功,張孝純、陳遘並除資政殿學士,詹度除資政殿大學士。
知澤州高世由除直龍圖閣,通判時敦除直袐閣,以敵至,能保州城故也。
章思永除監察御史。
上皇宻表:「奉行 玉清神霄保仙元一六陽三五璇璣七九飛天大法都天教主臣佶誠惶誠恐,頓首再拜上言,髙上玉清神霄九陽總真自然金闕門下:臣曩者君臨四海,子育萬民,縁徳菲薄,治狀無效,致干戈並興,弗獲康靜,以宗廟社稷,生靈赤子為念,已傳太寳於今嗣聖,庻㡬上應天心,下銷兵革。所冀遐邇歸順,宇宙清寧,而基業有無疆之福,中外享昇平之樂。如其兵戈戢偃,溥率安康之後,臣即甘心守道,樂處閒寂,願天昭鑒,臣敢妄言,若將來事定,復有改革,窺伺舊職,獲罪當大,已上懇祈,或未至當,更乞重降災咎,止及𦕈躬,庶安宗社之基,次保羣靈之福,五兵永息,萬國咸寧,伏望真慈特賜俯鑒。臣謹因神霄值日功曹吏王撡宻表一通,上詣神霄玉府玉清引進仙曹伏候告報,臣誠惶誠恐,頓首再拜以聞。」
二十一日
駕詣寧徳宫,朝見太上皇后。
「勅:扈從上皇行宫官吏等,乃者上皇南幸淮浙,朕方懍然固守宗廟,恭念行宫,跋履山川,蒙犯霜露,夙夜思慕,恨不能從,實賴忠良,代朕宣力,悉心扈衛,迄保安寧。今鑾輿將還,天下共慶,有功者賞,衆無間言。應扈從行宫官吏,已詔有司候還京日,優加賞典,除有罪之人,迫於公議行遣外,餘令臺諌並不得以今日降詔前事彈劾,其有願在外居住者,聴,故兹詔諭,想冝知悉。」又詔遣陳求道,賫銀絹支賜扈從將校軍兵,仍賜詔諭。
孫覿差知和州;朱勝非與郡;盧襄除兵部侍郎。
二十二日
聖旨:布衣上書,或有可行者,作速施行,使民庶知朕能用直言之意。
監察御史余應求言:「近年臣僚陳請,乞不𨽻臺察者,如東西兩閣門、客省、四方館不𨽻察之類,並乞依舊施行。」奉聖旨:依奏。
二十三日
臣僚上言:「伏見江南東路轉運副使曽紆;福建轉運副使趙岍、唐績;提舉市舶張佑;提舉廣東香鹽黄昌衡;提舉京畿常平陸㮤,皆縁交結權倖,以躐取名位,邪佞凶惡,素無廉聲,皆不足以當一道之寄。岍、績,連任福建漕臣,朝廷近差陳磷等為代,遂通賄賂於梁師成,以造茶為名,不肯離任。佑乃泉州大商,今市舶廨舍在泉州,背公營私,何往不可!贓汙不法,民受其弊。昌衡、㮤,皆朱勔上客 —— 昌衡頃知秀州華亭,抑勒人户,依等第科買白鶴,毎隻至有百餘千者,自秀州至蘇州,花石珍禽,絡繹不絶,遂就除本州通判,益肆掊取;㮤知平江長洲,専一勾當朱勔家事,抑勒上户,為朱勔佃田,枷項承認,至破家蕩産,猶監錮不已,良民子女,必為勾至,田園膏腴者,竭力攘奪,以搜㝷奇玩,而發人籠篋者有之,以訪求古物而掘人墳塜者有之。紆,故相布之子,因諂事内臣王珣,進職賜帶,頃任真州鎮江通判,皆以本州倡女自隨,替罷,挈之而去,帷簿荒穢,父子聚麀,尤為清議之所不容。伏望盡行竄斥,以正刑書。」奉聖旨:曽紆、趙岍、唐績、張佑、黄昌衡、陸㮤,並放罷,送吏部,内有職人,仍落職。
二十五日
臣僚上言:「右文殿修撰、京東轉運副使王子獻,憸佞無恥,諂事李彦,以公田刻剥於民,夤縁進職,京東之民,欲食其肉;又諂事趙良嗣,移漕燕山,負權恃勢,畧不事事,為言者論奏降黜,以趨媚李彦,不旋踵還秩,復使京東。提舉京西北路常平李端愿,巧倖便佞,奴事李彦,貨賂交通,無復廉節,屢為辟薦,以常平與之,乃強罷見任人李處遯,在京西一路搔動,民不聊生。伏望並賜罷斥。」奉聖旨:王子獻、李端愿,並放罷,送吏部,王子獻仍落職。
監察御史胡舜陟奏:「西清,次對之官,天子侍從之臣也,非文學足以備顧問,徳望足以儀朝廷者,豈容冒居?自崇寧以來,宰相之子例為此官,既除修撰,即遷待制,有如階官,指日轉行,名器之輕也如此。祖宗之時,宰相之子,官至正郎者猶少,趙普、王旦為相十二年,子猶白身,此蓋不欲使貴胄與寒畯爭進,所以服人心也。至蔡攸始為待制,士論駭之,其後乳臭童稚,目未知書,綺襦竹馬,方務嬉戲,而官已列禁從。蔡京、王黼之子,今已落職,而鄭居中之子 —— 修年、億年,劉正夫之子 —— 卓民、阜民,余深之子 —— 章,白時中之子 —— 彦暉,或為待詔,或為直學士,官品崇赫,而人才駑下,何以稱之,有害國體,取笑中外。伏望悉褫其職,以協輿論。」奉聖旨:並落職。
監察御史胡舜陟奏:「陛下以大臣誤國,悉行罷黜,如李邦彦主和議,李棁、李鄴、鄭望之奉使許地是也。有索金銀於民間,而措置乖方,為國歛怨,莫如王孝迪,今猶以秘殿峻職,出守巨藩,臣所未喻。按王孝迪天資庸陋,無一可用,為禮部尚書則禮部之事廢,為吏部尚書則吏部之事廢,為翰林學士則文詞踈繆,取笑四方,其不才如此,豈宜參預大政,苐以李邦彦婣家,驟引為中書侍郎,當國家多難之際,曽無一言之補,及索金銀,而國人以陛下即位之初,遭此變亂,皆願效死以濟緩急,又豈愛其寳貨哉!但詔温語勸諭,無不可者,孝迪輒大書巨榜,掲於通衢,以金人殺掠刼僇為詞,恐脅士民,而不知辱國已甚,又趣之太急,使之告訐,里閈之,間無不怨憤,所從官詣權貴之家,差牒未授,降官已至,士人皆笑其昏妄,無所可用,一至於此,使臨方面,民亦受害。伏望特賜罷斥。」奉聖旨:王孝迪放罷。
門下侍郎趙野奏:「𫎇陛下差委奉迎上皇,事與志違,進退失據,若即乞身引退,恐涉避事之嫌,若不具布情實,議者必以臣為貪位固寵,恬不知恥,尚因使事以茍榮禄。伏望陛下俯察愚忠,保其素守,特降睿旨,許臣候奉迎上皇囬日,守本官致仕,或在外宫祠。」奉聖旨:所請不允。
監察御史余應求奏:「伏覩去年十二月太上皇帝下詔,有曰:『縉紳賢能,陷於黨籍,政事興廢,拘於紀年』。臣於此有以仰見太上皇帝聰明仁聖,憫黨人之流落,鑒法度之拘畏,欲兼收並用,革而通之,以示天下之至公也。今陛下克紹太上皇之美意,已贈司馬光等官,及遵奉祖宗法度矣。臣愚謂如黨人之未歿與其子孫可録用者,願令有司條具以聞。夫太祖、太宗與熙寧、元祐、紹聖之所行者,皆祖宗法也,損益因革,不可偏廢,願詔朝廷置司講畫,取其得於中者而行之,以稱太上皇之明詔,不勝幸甚。」
二十六日
臣僚上言:「契勘前日金人圍汴,朝廷下諸路,調集夫兵,起發財物,而監司守令奉行不一,適以擾民。姑以所聞江西一路言之,調發科配,縣各為政,或㮣勒編户,應募為勇敢;或遂用税籍,敷出僱夫錢,此州縣所行也。或朝廷抛糴數外,别作名目,復糴數十萬斛而未嘗有本錢;或詔令已罷非泛抛買,而遣官催促起發如故,此漕司所行也。或起諸處嵗額合用錢,而聚寄於廨宇所在属縣,此倉司所行也。或令州縣盡數起發槍仗手,資給發遣;或令諸縣且教閲槍仗手,别聴指揮,此憲司、帥司移檄之異也。凡此數端,乃其大者。民間洶洶,一日數驚。伏望聖慈,特降睿旨,早賜戒戢,如諸路有似此去處,亦乞依此施行。取進止。」奉聖旨:依奏。
知樞宻院李綱劄子:「臣昨任太常少卿日,於去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上殿劄子論事,内一項言金國遣使有所邀求,其他可從,惟求割河北之地,雖尺寸不可許,但當答以祖宗境土,為人子孫固當守之,且河北燕山接境,賴塘泊以為固,今割以與之,則險阻之地盡在彼疆,何以立國?當擇使以死爭之。其後金人入境,遣使議和,李棁、鄭望之等實任其事,而金人所湏,以親王宰相為質、還歸朝人、割三鎮地、索金銀物帛之數,後與李邦彦等廷爭,以為宰相當往,而親王不可往,歸朝官當與,而三鎮之地不可與,金銀物帛犒師之數當量力以畀之,不然後且有悔,當時議論與羣臣不合,因再拜乞罷,𫎇陛下厚恩,撫慰再四,俾専治兵。方時艱難,不敢力請,至於誓書之類,並不與聞,然猶有力留三鎮之詔,以待勤王之師,俟其大集,因欲以將帥之意,檄軍前,以改誓書,既而姚平仲妄作小衂,臣亦罷斥,而三鎮之詔遂行。方金人退師已逺,挾質以往,必期於得地而後已,如三鎮果下,則異時河北河東必不能守,宻邇畿甸,宗社可憂,萬一三鎮為朝廷固守不下,彼必挾親王以行,陛下手足之愛,何以為懐?由是觀之,當時計議奉使之臣,得不深罪?自金人退師後,數日方遣兵防扼,不復尾擊,葢以親王之故,然而金人本約親王至河而反,今已爽約,又沿路屠僇,横屍滿野,則和議盟約已不可守,異時既得三鎮,别求釁端,不旬日而至城下,其患豈淺淺哉!今雖遣姚古、种師中渡河,為三鎮聲援,然相去金人二十程,緩不及事,臣恐三鎮民心搖動,或不能守。將來建置帥府,與之對壘,當於何郡控扼?當用何兵?蓄聚粮草,當以何法?遣師命將,當以何人?夫四者不可不預為之隄防。臣昨已具劄子奏聞,乞令元建議臣僚措畫,未𫎇施行,當今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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