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南村辍耕录
[book_author]陶宗仪
[book_date]元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历史传记,笔记,完结
[book_length]213474
[book_dec]一名《辍耕录》。笔记。元末明初陶宗仪(?—1396)撰。三十卷。宗仪有《南村诗集》已著录。作者曾隐居松江,劳作之暇,顺手笔记杂事贮破盎中,积累十年,发录成编,以“辍耕”为名。共五百八十五条,二十余万字。所载极为丰富,于天文历算、地理气象、典章文物、掌故琐闻、宗教迷信、民间风俗,以及小说戏剧、诗词书画等,皆有记载,是一部汇辑历史琐闻的笔记,文献价值很高。材料多源于《国朝文类》、《癸辛杂识》等当代和前代人著作,亦有得于闻见者,均为较原始的元史资料。其于元代宗室、民族、典章制度和元末农民起义,叙述尤详,如“大元宗室世系”、“氏族”、“置台宪”、“官制资品”、“宫阙制度”、“纪隆平”等条。其述宋宫建置及元代纺织技术的传播,亦较详,均可补史缺。对元戏剧之院本、杂剧、曲名、歌调考订颇精,又言及园林、制墨、裱画、印篆、斵琴、髹漆、发烛等民间工艺,于了解当时文化发展与民生情状颇资参考。间有佳作,文学上多可采;诸多佚书内容亦赖以保存。 惟其编现芜杂,颇失条理,明初诸大家如宋景濂、高季迪、杨维桢、王逢原等人文集可补其未备。有明万历刻本,现藏美国国会图书馆,为善本;通行本有《津逮秘书》、《丛书集成初编》、《四部丛刊三编》等本;一九五九年,中华书局出版《元明史料笔记丛刊》排印本,北京汉学研究所编有《辍耕录通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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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_title]●叙
余友天台陶君九成,避兵三吴间,有田一廛,家于松南,作劳之暇,每以笔墨自随。时时辍耕休于树阴,抱膝而啸,鼓腹而歌,遇事肯綮,摘叶书之,贮一破盎,去则埋于树根,人莫测焉。如是者十载,遂累盎至十数。一日,尽发其藏,俾门人小子萃而录之,得凡若干条,合三十卷,题曰南村辍耕录。上兼六经百氏之旨,下极稗官小史之谈;昔之所未考,今之所闻,其采摭之博,侈于白贴;研核之精,拟于洪笔。论议抑扬,有伤今慨古之思;铺张盛美,为忠臣孝子之劝。文章制度,水辨而明,拟假似根据,可览而悉。盖唐宋以来,专门史学之所未让,虽周室之藏,郯子之对,有不待环辙而后知,又岂抵掌谈笑以求贤于优孟者哉!九成名宗仪,少工举子业,晚乃弃去,阖户着书。此其一云。至正丙午夏六月,江阴孙作大雅序
[book_title]●卷一
◎列圣授受正统始祖(讳孛端叉儿)。烈祖神元皇帝(讳也速该,姓奇渥温氏)。太祖应天启运圣武皇帝(讳铁木真,国语曰成吉思)。宋开禧二年丙寅十二月,即位于斡难河,自号可汗,至宋宝庆三年丁亥七月己丑,崩于萨里川。在位二十二年,寿六十六,葬起辇谷。太宗英文皇帝(讳窝阔台)。宋绍定二年己丑八月己未,即位于忽鲁班雪不只,至宋淳元年辛丑十一月,崩于胡阑山。在位一十三年,寿五十六,葬起谷。六皇后秃里吉纳临朝称制,皇后乃马真氏。睿宗仁圣景襄皇帝(讳褒雷)。宪宗追谥。定宗简平皇帝(讳贵由)。宋淳二年壬寅至乙巳,皇后当国,丙午七月,归政。即位于答兰八思,至戊申三月,崩于答兰答八思,至戊申三月,崩于胡眉斜阳吉儿。在位三年,寿四十三,葬起辇谷。皇太后秃里吉纳复治国事。胡眉斜宪宗桓肃皇帝(讳蒙哥)。宋淳十一年辛亥六月,即位于阔贴兀阿兰,至宋开庆元年己未七月二十七日癸亥,崩于钓鱼山。在位九年,寿五十。世祖圣德神功文武皇帝(讳忽必烈,国语曰薛禅)。宋景定元年庚申四月一日戊辰,即位于开平,建元中统,至至元三十一年甲午正月十九日庚午,崩于紫檀殿。在位三十五年,寿八十,葬起辇谷,中统四,至元三十一。裕宗文惠明孝皇帝(讳真金)。成宗追谥。顺宗昭圣衍孝皇帝(讳答剌麻八剌)。武宗追谥。成宗钦明广孝皇帝(讳铁木耳,国语曰完者笃)。至元三十一年甲午四月十四日甲午,即位于上都,改至元三十二为元贞,至大德十一年丁未正八月八日癸西,崩于玉德殿。在位十三年,寿四十二,葬起辇谷。元贞二,大德十一。武宗仁惠宣孝皇帝(讳海山,国语曰曲律)。大德十一年丁未五月十一日甲戌,即位于上都。十二月,诏改大德十二为至大。至四年辛亥正月八日庚辰,崩于玉德殿。在位四年,寿三十一,葬起辇谷。至大四。仁宗圣文钦孝皇帝(讳爱育黎拔力八达,国语曰普颜笃)。至大四年辛亥三月十八日庚寅,即位于大明殿。九月壬子,诏改至大五为皇庆。至延七年庚申正月二十一日辛丑,崩于光天宫。在位九年,寿三十六,葬起辇谷。皇庆二,延七。英宗睿圣文孝皇帝(讳硕德八剌,国语曰华坚)。延七年庚申三月十一日庚寅,即位。十二月乙巳,诏改延八为至沼。至三年癸亥八月四日癸亥,遇弑,崩于上都途中南坡行幄。在位四年,寿二十一,从葬诸帝陵。至治三。显宗光圣仁孝皇帝(讳甘剌麻)。泰定谥,今出庙。泰定皇帝(讳也先贴木儿,元封晋王)。至治三年癸亥九月四日癸巳,即位于上都龙居河。十二月丁亥,诏改至治四为泰定;至五年戊辰二月占,改致和。七月十日庚午,崩,文宗追废。在位五年,寿二十六。泰定四,泰定五年改致和。文宗即改天历。明宗翼献景孝皇帝(讳和世剌,国语曰忿都笃)。天历二年己巳正月二十八日丙戌,即位于和宁北。八月二日,大驾次王忽察都;六日,暴崩。不改元,在位八月。寿三十,葬起辇谷。文宗圣明元孝皇帝(讳脱脱木儿,国语曰札牙笃)。致和元年戊辰九月十三日壬申,即位于大明殿。改元天历。诏让大兄明宗。明年己巳五月,帝发京师北迎。八月二日丙戌,遇于忽察都。庚寅,明宗暴崩;己亥,复即位于上都。至三年庚午五月戊午,改至顺。至三年壬申八月十二日己酉,崩。在位五年,寿二十九,葬起辇谷。后至元六年庚辰六月丙申,以帝谋不轨,使明宗饮恨而崩,诏撤其庙主。天历二,至顺三。宁宗冲圣嗣孝皇帝(讳懿质班)。至顺三年壬申十月四日庚子,即位于大明殿,至十一月十六日壬午,崩。不改元,年七岁,葬起辇谷。今上皇帝(御名妥欢贴睦尔)。至顺四年癸酉六月八日己巳,即位于上都。十月戊辰,改元元统;至三年乙亥十一月辛丑,改至元;至七年正月一日,改至正。元统二,至元六,至正今二十六年。
◎氏族△蒙古七十二种:阿剌剌扎剌儿歹忽神忙兀歹瓮吉剌歹晃忽摊永吉列思兀鲁兀郭儿剌思别剌歹怯烈歹秃别歹八鲁剌忽曲吕律也里吉斤扎剌只剌脱里别歹塔塔儿哈答吉散儿歹乞要歹别歹颜不花歹歹别里养赛散兀歹减里吉歹阿大里吉歹兀罗歹别帖里歹蛮歹也可抹合剌那颜吉歹阿塔里吉歹亦乞列歹合忒乞歹木里乞外兀歹外抹歹阿儿剌歹伯要歹担古歹外剌歹末里乞歹许大歹晃兀摊别速歹颜不草歹木温塔歹忙兀歹塔塔歹那颜乞台阿塔力吉歹忽神塔一儿兀鲁歹撒歹灭里吉阿火里力歹扎马儿歹兀罗罗歹别帖乞乃蛮歹答答儿歹也可林合剌瓮吉歹里歹忙古歹外秣歹乃朵里别歹入怜察里吉歹八鲁忽歹哈答歹外剌△色目三十一种:吟剌鲁钦察唐兀阿速秃八康里苦里鲁剌乞歹赤乞歹畏吾兀回回乃蛮歹阿儿浑合鲁歹火里剌撒里哥秃伯歹雍古歹蜜赤思夯力苦鲁丁贵赤匣剌鲁秃鲁花喻剌吉答歹拙儿察歹秃鲁八歹火里剌甘木鲁彻儿哥乞失迷儿△汉人八种契丹高丽女真竹因歹里阔歹竹温竹亦歹渤海(女真同)△金人姓氏完颜,汉姓曰王。乌古论,曰商。乞石烈,曰高。徒单,曰杜。女奚烈,曰郎。兀颜,曰朱。蒲察,曰李。颜盏,曰张。温迪罕,曰温。石抹,曰萧。奥屯,曰曹。孛鲁,曰鲁。移剌,曰刘。斡勒,曰石。纳剌,曰康。夹谷,曰仝。裴满,曰麻。尼忙古,曰鱼。斡准,曰赵。阿典,曰雷。阿里侃,曰何。温敦,曰空。吾鲁,曰惠。抹颜,曰孟。都烈,曰强。散答,曰骆。呵不哈,曰由。乌林答,曰蔡。仆散,曰林。虎,曰董。古里甲,曰汪。
◎平江南至元十一年甲戌,宋之咸淳十年也。秋七月,世祖命中书右丞相伯颜、总制大军取宋,论之若曰:“朕闻曹彬不嗜杀人。一举而定江南,汝其体朕心,法彬事,毋使吾赤子横罹锋刃。”伯颜叩首奉命惟谨。既而混一职方,岂非不嗜杀人之验与。
◎独松关明年乙亥春,诸郡望风降败。丞相伯颜遣员外郎石天麟诣阙奏闻。世皇喜,顾谓侍臣曰:“朕兵已到江南,宋之君臣必知畏恐。兹若遣使议和,邀索岁币,想无不从者。”遂搬伯颜按兵。乃命礼部尚书廉希贤、侍郎严忠范、计议官宋德秀、秘书丞柴紫芝等,齐奉国书使宋。次建康。贤等借兵卫送,伯颜曰:“方今两军相厄,互有设险,宜令行人先往道意。若便拥兵前进,吾恐别生罅隙,则和议之事必难成矣。”希贤等坚请,乃简阅锐卒伍百畀之。至独松关,戍关者,宋浙西安抚司参议官张濡也,以为北兵叩关,率众掩击,杀忠范,执希贤。希贤亦病创死。世皇闻之,大怒,趣进攻,嗟夫!宋之亡也,非有桀纣之恶,特以始之以拘留使者,肇天兵之兴,终之以误杀使者,激世皇之怒耳。藉使独松之使不死,宋之存亡未可知。其亦有数也与。
◎浙江潮明年正月甲申,丞相伯颜驻军皋亭山。宋奉表及国玺以降,遣千户囊加歹等人城慰谕,令居民门首各贴好投拜三字。及闻益王广王如婺州,即命分兵屯守诸门,范文虎安营浙江沙浒。太皇太后望祝曰:“海若有灵,当使波涛大作,一洗而空之。”潮汐三日不至,军马宴然。文虎,吕文焕婿,安庆守臣,降于我者。
◎宋兴亡宋之兴,始于后周恭帝显德七年,恭帝方八岁。及其亡也,终于少帝德元年,少帝时四岁,名显。而显德二字,竞与得国时合。周以主幼而失国,宋亦以主幼而失国;周有太后在上,宋亦有太后在上。始终兴亡之数,昭然如此。
◎万岁山万岁山在大内西北太液池之阳,金人名琼花岛。中统三年,修缮之。其山皆以玲珑石迭垒,峰峦隐映,松桧隆郁,秀若天成。引金水河至其后,转机运斗,汲水至山顶。山石龙口,注方池,伏流至仁智殿后,有石刻蟠龙,昂首喷水仰出,然后东西流入于太液池。山上有广寒殿七间,仁智殿则在山半,为屋三间。山前白玉石桥,长二百尺。直仪天殿后,殿在太液池中圆坻上,十一楹,正对万岁山。山之东也为灵囿,奇兽珍禽在焉。车驾岁巡上都,先宴百官于此。浙省参政赤德尔尝云:“向任留守司都事时,闻故老言,国家起朔漠日,塞上有一山,形执雄伟。金人望气者,谓此山有王气,非我之利。”金人谋欲厌胜之,计无所出,时国已多事,乃求通好人贡,既而曰:“他无所冀,愿得某山以镇奈我土耳。”众皆鄙笑面许之。金人乃大发卒凿掘,辇运至幽州城北,积累成山,因开挑海子,栽植花木,营构宫殿,以为游幸之所。未几,金亡,世皇徙都之。至元四年,兴筑宫城,山适在禁中,遂赐今名云。留守司在宫城西南角楼之南,专掌宫禁工役者。
◎大军渡河世皇取江南,大军次黄河,苦乏舟楫。夜梦一老叟曰:“陛下欲渡河,当随我来。”引至一所,指曰:“此即是已。”帝遂以物标识之。乃觉,历历可记。明日,循行河浒,寻梦中所见处,果是。方惊顾间,忽有人进曰:“此间水浅,可渡。”时帝征梦中语,因谓曰:“汝能先涉否?”其人乃行,大军自后从之,无一不济。帝欲重旌其功,对曰:“富与贵悉非所愿,但得自在足矣。”遂封为答剌罕,与五品印,拨三百户以食之。今其子孙尚有存者。此事杨元诚太史所云。
◎檄世皇下江南檄,枚举贾似道无君之罪,宋国臣民其不诚服者与。其文曰:“宅中图大,天开一统之期;自北而南,雷动六师之众。先谓吊民而伐罪,盖将用夏而变夷;欲制江浙以削平,极汝海隅而混一。堪嗟此宋,信任非人,处之师相之尊,委以国柄之重。世济其恶,真凶悖之贾充;谋及乃心,效奸雄之曹操。不学无识,无术弄权,夸浒黄仅免其身,比河清莫大之续。承君之宠,如彼之专,贪天之功,确乎不拔。惜官爵以总宝货,苛条法以苦贤才。夺土田而无地可耕,变关会而物价溢涌。藉鄙猥者伴食于庙堂,任反侧者失兵于边徼。恬视雷星之召异,罔闻水火之降灾。满朝皆其私人,用将因其重赂。用白扎而破世守之法,曲丹笔而容天讨之刑。民心已离而不知,天命将革而未悟。方且贪湖山之乐,聚宝玉之珍,弗顾母死,夺制以贪荣,乃乘君宠,立幼而固位。以己峻功硕德,而自比于周公。欺人寡妇孤儿,反不如于石莫杀而混海宇。振兵略地,随所向而宣皇威。一战乘胜而渡江,诸将列降而献土,厥角稽首,迎我前矛,后实先声,易如破竹。昭天顺人信之助,成我风行草偃之功。合宇宙以清宁,苏人民而镇抚。恩宽幼主以下,罪止元恶之身。自今檄到,应守令以境土投拜,除大支犒赏外,仍其官职。谨檄。”
◎朝仪大元受天命,肇造区夏,列圣相承,至于世皇至元初,尚未遑兴建宫阙。凡遇称贺,则臣庶皆集帐前,无有尊卑贵贱之辨。执法官厌其喧杂,挥杖击逐之,去而复来者数次。翰林承旨王文忠公(盘)时兼太常卿,虑将贻笑外国,奏请立朝仪。遂如其言。
◎科举皇庆癸丑冬十一月,诏曰:“其以皇庆三年俄月,天下郡县,兴其贤者能者,充赋有司。明年二月,会试京师,中选者,朕将亲策焉。”按遗山元公(好问),所撰廉访使杨文宪公(奂)墓碑云:太宗即位之十年戊戌,开举选,特诏宣德课税使刘公用之,试诸道进士。公试东平两中赋论第一,奏授河南路征收课税所长官、兼廉访使,则国朝科举之设已笔于此。”寥寥七十余年,而普颜笃皇帝克不坠祖宗之令典。尊号曰仁,不亦宜乎?初焉试论赋,盖反宋金余习。后则一以经学为本,非复向时比矣。
◎江南谣汲郡王公《玉堂嘉话》云:宋未下时,江南谣云:‘江南若破,百雁来过。”当时莫喻其意,及宋亡,盖知指丞相伯颜也。”
◎白道子大宗时,诸国来朝者,多以冒禁应死。耶律文正王(楚材)进奏曰:“愿无污白道子。”从之。盖国俗尚白,以白为吉,故也。
◎官不致仕大德七年,诏内外官年及七十,并听致仕。时郭守敬,字若思,顺德邢台人,知太史院事。以旧臣,且熟朝廷所施为,独不许其请。至今翰林太史司天官不致仕者,咸自公始。
◎答剌罕答剌罕,译言一国之长。得自由之意,非勋戚不与焉。太祖龙飞日,朝廷草创,官制简古,惟左右万户,次及千户而已。丞相顺德忠南献王(哈剌哈孙)之曾祖启昔礼,以英材见遇,擢任千户,锡号答剌罕。至元壬申,世祖录勋臣后,拜王宿卫宫袭号答剌罕。
◎皇族列拜己丑秋八月,太宗即皇帝位,耶律睚王、时为中书令,定册立仪礼,皇族尊长,皆令就班列拜。尊长之有拜礼,盖自此始。
◎内八府宰相内八府宰相八员,视二品秩,而不降授宣命,特中书照会之任而已,寄位于翰林之埽邻。埽邻,宫门外院官会集处也。所职视草制,若诏赦之文,则非其掌也。至于院之公事,亦不得与焉,例以国戚与勋贵之子弟充之。
◎云都赤国朝有四怯薛太官。怯薛者,分宿卫供奉之士为四番。番三昼夜。凡上之起居饮食,诸服御之政令,层薛之长皆总焉。中有云都赤,乃侍御之至亲近者。虽官随朝诸司,亦三日一次,轮流人直。负骨朵于肩,佩环刀于要,或二人四人,多至八人。时若上御控鹤,则在墀陛之下,盖所以虞奸回也。虽宰辅之日觐清光,然有所奏请,无云都赤在,固不敢进。今中书移咨各省,或有须备录奏文事者,内必有云都赤某等。以此之故,余又究骨朵字义。尝记宋景文笔云:关中人以腹大为胍乇(上音孤,下音都),俗音谓杖头大者亦曰胍乇,后讹为骨朵,朵平声。
◎大汉国朝镇殿将军,募选身躯长大异常者充。凡有所请给,名曰大汉衣粮,年过五十,方许出官。
◎贵由赤贵由赤者,快行是也。每岁一试之,名曰放走。以脚力便捷者膺上赏,故监临之官,齐其名数而约之以绳,使无后先参差之争,然后去绳放行。在大都,则自河西务起程。若上都,则自泥河儿起程。越三时,走一百八十里,直抵御前,俯伏呼万岁。先至者赐银一饼,馀者赐段匹有差。
◎昔宝赤昔宝赤,鹰房之执役者。每岁以所养海有获头鹅者,赏黄金一锭。头鹅,天鹅也。以首得之,又重过三十馀斤。且以进御膳,故曰头。
[book_title]●卷二
◎圣聪至元六年二月二十五日,上御玉德殿,命史臣榻前草诏,黜谪太师伯颜。诏文有云:“其各领所部,诏书到日,悉还本卫。”上曰:“自蚤至暮,皆一日也。可改日字作时字。”时伯颜以飞放为名,挟持皇太子在柳林,意将犯分。诏既成,遣中书平章只理瓦歹,赍至彼处开读,奉皇太子归国,而各枝军马即时散去。盖一字之中,利害紧焉。聪明,作元后,于此有以见之矣。
◎隆师重道文定王(沙剌班),今上之师也。为学士时,尝在上左右。一日,体少倦,遂于便殿之侧偃卧,因而就寐。上因以籍坐方褥,国语所谓朵儿别真者,亲扶其首而枕之。后尝患疖额上,上于金钵中取佛手膏躬与贴之。上之隆师重道,可谓至矣尽矣。王字敬臣,号山斋,畏吾人。
◎受佛戒累朝皇帝,先受佛戒九次。方正大宝,而近侍陪位者,必九人或七人,译语谓之暖答世。此国俗然也。今上之初人戒坛时,见马哈剌佛前有物为供,因问学士沙剌班曰:“此何物?”曰:“羊心。”上曰:“会闻用人心肝者,有诸?”曰:“尝闻之,而未尝目睹。请问剌马。”剌马者,帝师也。上遂命沙剌班传旨问之,答曰:“有之,凡人萌歹心害人者,事觉,则以其心肝作耳。”以此言复奏。上再命问曰:“此羊会宏大人乎?”帝师无答。
◎减御膳国朝日进御膳,例用五羊。而上自即位以来,日减一羊。以岁计之,为数多矣。
◎圣俭太府少监呵鲁,奏取黄金三两,为御鞯刺花用,上曰:“不可。”因请易以银而镀金者,上曰:“亦不可。金银,首饰也。今民间所用何物?”对曰:“用铜。”上曰:“可。”右五事,杨太史()所言。太史居官时,日侍上,故知其详。
◎后德今上皇太子之正位东宫也,设谕德,置端本堂,以处太子讲读。忽一日,帝师来启太子母后曰:“向者太子学佛法,顿觉开悟。今乃使习孔子之教,恐坏太子真性。”后曰:“我虽居于深宫,不明道德。尝闻自古及今,治天下者,须用孔子之道。舍此他求,即为异端。佛法虽好,乃余事耳,不可以治天下。安可使太子不读书?”帝师赧服而退。
◎端本堂皇太子方在端本堂读书。近侍之尝以飞放纵者,辄臂鹰至廊庑间,喧呼驰逐,以惑乱之,将勾引出游为乐。太子授业异,徐令左右戒之曰:“此读书之所,先生长者在前,汝辈安取亵狎如此,急引去,毋召责也。”从皆惊惧而退,右二事乃贡尚书(师泰)授经宣文阁下日所目见者。至正丙申间,避地云间,每谈朝廷典故,因及此。
◎征聘中书左丞魏国文正公鲁斋许先生(衡),中统元年,应召赴都日,道谒文靖公静修刘先生(因),谓曰:“公一聘而起,毋乃太速乎。”答曰:“不如此,则道不行。”至元二十年,征刘先生至,以为赞善大夫,未几,辞去。又召为集贤学士,复以疾辞。或问之,乃曰:“不如此,则道不尊。”
◎治天下匠中书令耶律文正王(楚材),字晋卿,在金为燕京行省员外郎。国亡,归于我朝,从太祖征伐诸国。夏人常八斤者,以治弓见知于上,诧王曰:“本朝尚武,而明公欲以文进,不已左乎?”王曰:“且治弓尚须弓匠,岂治天下不用治天下匠耶?”上闻之,喜,自是用王益密。
◎以官为氏中书平章政事廉希宪,字善甫,封恒阳王,谥文正,本畏吾氏。王之父讳布鲁凯,为回鹘王,归朝,官至顺德诸路宣慰使,封魏国公,谥孝懿。拜廉访使之命,时适王生,顾曰:“是儿必大吾门。吾闻古者以官受氏,天将以廉氏吾宗乎?吾其从之,举族承命。”
◎受孔子戒世祖一日命廉文正王受戒于国师。王对曰:“臣已受孔子戒。”上曰:“汝孔子亦有戒邪?”对曰:“为臣当忠,为子当孝。孔门之戒,如是而已,上喜。
◎不食死谢君直先生(枋得),号迭山,信州弋阳人,宋景定甲子,江东漕闱校文,发策问,权奸误国赵氏必亡。忤贾似道,贬兴国军。三年,遇赦得还。天兵南下,邵城溃,弃家入闽。至元二十三年,御史程文海,承旨留梦炎等,交荐,累召不赴。二十六年春正月,福建行省参知政事魏天复被诏旨。集守令戍将,迫蹙上道。临行,以诗别常所往来者曰:“雪中松析愈青青,扶植纲常在此行。天下岂无龚胜洁,人间不独伯夷清。义高便觉生堪舍,礼重方知死甚轻,南八男儿终不屈,皇天上帝眼分明。”夏四月,至京师,不食死,年六十有四。秋八月,子定之奉柩归葬,门人诔而题之曰:文节先生谢公墓。嗟乎!伯夷叔齐,在周虽为顽民,而在商则为义士。孰谓数千载后,有商义士之风者,复见先生焉。
◎染髭中书丞相史忠武王(天泽),髭髯已白。一朝,忽尽黑。世皇见之,惊问曰:“史拔都,汝之髯何乃更黑邪?”对曰:“臣用药染之故也。”上曰:“染之欲何如?”曰:“臣览镜见髭髯白,窃伤年且暮,尽忠于陛下之日短矣。因染之使玄,而报效之心不异畴昔耳!”上大喜。人皆以王捷于奏对,推此一事,则余可知矣。汉人赐名拔都者,惟王与太师张献武王(弘范)及真定新军张万户(兴福)耳。
◎杀虎张真定新军张万户(兴祖),中山无极人。至元十九年,丞相楚国文定公(阿里海涯),以中书右丞南取汉郢,公实从,有功,授前职。平生射虎数十。一日,遇虎,一发而踣。语人曰:“吾闻生虎之髭别齿疾,可已风。因拔之,虎怒爪,鞯裂,赖其气息垂尽,不能伤足。由是人目之曰杀虎张。后以国言赐名拔突,拔突即拔都。都与突,字虽异而声相近,盖译语无正音故也。
◎御史举荐姚文公先生(燧),为中台监察御史时,忽御史大夫谓曰:“我天子以汝贤,故擢居耳目之官。今且岁余,至如兴利除害之事,未尝有片言及之,但惟以荐举为务,何邪?”先生答曰:“某所荐者百有余人,皆经世之才。其在中外,并能上裨圣治,则某之报效亦勤矣,又何待屑屑于兴利除害然后为监察御史之职任乎?”大夫曰:“真宰相器也。”叹赏久之。
◎切谏太宗素嗜酒,晚年尤甚,日与大臣酣饮。耶律文正王数言之,不听。一日,持酒槽之金口以进,曰:“此乃铁耳,为酒所蚀,尚致如此,况人之五脏,有不损耶?”上说,赐以金帛,仍搬左右日惟进酒三钟而止。夫以王之切谏不已,而上终纳之。可谓君明臣良者矣。
◎丁祭内翰王文康公(鹗),字百一,开州东明人。国初,自保定应聘北行,时故人马云汉以宣圣画像为赠。既达北庭,值秋丁,公奏行释奠礼,世祖说,即命举其事。公为祝文,行三献礼。礼毕,进胙于上。上既饮福,熟其胙,命左右均沾所赐。自是春秋二仲,岁以为常。盖上之所以尊师重道者,实公有以启之也。
◎高学士国朝儒者,自戊戌选试后,所在不务存恤,往往混为编氓。至于奉一扎十行之书,崇奖秀艺正户籍,免徭役,皆翰林学士高公(智耀)奏陈之力也。公河西人,今学校中往往有祠之者。
◎大黄愈疾丙戌冬十一月,耶律文正王从太祖下灵武,诸将争掠子女玉帛,王独取书籍数部,大黄两驼而已。既而军中病疫,惟得大黄可愈,所活几万人。吁!廉而不贪,此固清慎者能之。若其先见之明,则有非人之所可及者。
◎置台宪御史台,至元五年置,秩从二品。二十一年,升正二品。大德十一年,升从一品。台有大夫一人,后增一人,中丞二人,后又增二人。随复故。侍御史二人,治书侍御史二人,殿中侍御史二人,治朝着之事。典事二人,掌幕府文书之事。后改为都事三人。后又以都事之长蒙古若色目一人为轻历。检法二人,后废。管勾三人,其一人兼照磨。监察御史十二人,后增至十六人,皆汉人。又增蒙古色目人,如汉人之数。今三十二人。至元十四年,既取宋,置南行台。二十七年,专莅江南之地,号江南诸道行御史台,秩如内台。而监察御史今二十四人。西行台,初由云南廉访司升行台。大德元年,移治陕西,号陕西诸道行御史台,莅陕西、甘肃、四川、云南之地。延间,暂废,随复其官,秩如南台。而监察御史今二十人,各道提刑按察司。至元六年置,正三品,有使、副使、佥事、察判、经历、知事。二十八年,改肃政廉访司,使、副使、佥事、各二人。大司农奏罢各道劝农司,以农事归宪司,增佥事二人,经历、知事、照磨、各一人。今天下凡二十二道,始建台时,大夫则塔察儿也。
◎内御史署衔内监察御史衔无御史台三字,以为天子耳目之官,非御史大夫以下所可制也。行台则不然。
◎令史国朝凡省台院吏曰掾史,独江南行台作令史者,盖缘至元十四年初立行台日,御史大夫授三品秩故也。后虽升一品,而乐因循者,不为申明改正。西台立,视南台已升品秩,则曰掾史焉。
◎台字三台,凡公文所书中字,并从士从口,不敢作其字头。若然,则伪文也,按许氏说文:台,从至从之从高省,则土乃之之正书耳,当从土从口为是。
◎诏西番累朝皇帝于践祚之始,必布告天下,使咸知之。惟诏西番者,以粉书诏文于青缯,而绣以白绒,纲以真珠。至御宝处,则用珊瑚,遣使斋至彼国,张于帝师所居处。
◎五刑国初立法以来,有笞、杖、徒、流、死之制。凡七下至五十七下用笞,六十七下至一百七十用杖。徒之法,徒一年,杖六十七。一年半,杖七十七。二年,杖八十七。二年半,杖九十七。三年,杖一百七。此丽徒者杖数也。盐徒既决而又镣之,使居役也,数用七者。建元以前,皆用成数。今匿税者笞五十,犯私盐茶者杖七十,私宰马牛者杖一百。旧法犹有存者。大德中,刑部尚书王约数上言,国朝用刑宽恕,笞杖十减其三,故笞一十减为七。今之杖一百者,宜止九十七。不当反加十也。议者惮于变更,其事遂寝。流、则南之迁者之北,北之迁者之南。死,则有斩、有凌迟而无绞。
◎钱币世皇尝以钱币问太保刘文贞公(秉忠)。公曰:“钱用于阳,楮用于阴。华夏,阳明之区;沙漠,幽阴之域。今陛下龙兴朔漠,若临中夏。宜用楮币。俾子孙世守之,若用钱,四海且将不靖。”遂绝不用钱。迨武宗,颇用之。不久,辄罢。此虽术数谶纬之学,然验之于今,果如所言。
◎巴而思河南江北行中书省参知政事姚忠肃公(天福),字君祥,平阳人。至元十一年,拜监察御史。弹击权臣,无所顾畏。世祖赐名巴而思,国言虎也。后条奏宰相阿合马罪二十有四。召廷辩,公枚数之。彼辄引服。数至于三,气沮色丧。上曰:“此三者,罪已不在宥。”因目公曰:“巴而思,臣下有违太祖之制干朕之纪者,汝抨击毋隐。”廷臣皆震悚。时方倚相理财,姑释不问。众人莫不为公危之。公之太夫人有贤识,勖之曰:“为国者忘其家。汝第尽力效忠,果不测,吾追踪陵母,死日犹生年也。”公泣谢,白其长曰:“万一得谴,乞不以老母连坐。”语闻,上叹曰:“是母子有古义烈。”敕侍臣符宝郎董文忠宣付史馆书之。
◎谏至元二十四年,桑哥之为尚书丞相也。专权擅政,虐焰熏天,贿赂公行,略无畏避。中书平章武宁正献王(彻理),时为利用监,独奋然数其奸赃于上前。上怒,以为丑诋大臣,命左右批其颊。王辨不为止,且曰:“臣思之熟矣。国家置臣子,犹人家率犬。譬有贼至而犬吠,主人初不见贼,乃棰犬。犬遂不吠,岂良犬哉?”上悟,收桑哥,籍其家。明日,王拜御史中丞。余按北史宋游道传。毕义云奏劾游道,扬遵彦曰:“譬之畜狗,本取其吠。今以数吠杀之,恐将来无复吠犬。”诏除名,则王之以犬自况,为有所本矣。
◎使交趾翰林学士元文敏公(明善),字复初,清河人。参议中书日,会朝廷遣蒙古大臣一员使交趾,公副之。将还,国之伪主赍以金,蒙古受之,公固辞,伪主曰:“彼使臣已受矣,公独何为?”公曰:“彼所以受者,安小国之心;我所以不受者,全大国之体。”伪主欢服。
◎刻名印今蒙古色目人之为官者,多不能执笔花押,例以象牙或木,刻而印之。宰辅及近侍官至一品者,得旨则用。玉图书押字,非特赐不敢用。按周广顺二年,平章李谷,以病臂辞位,诏令刻名印用。据此,则押字用印之始也。
◎国玺文宗开奎章阁,作二玺,一曰天历之宝,一曰奎章阁宝。命臣虞(集),篆文。今上作二小玺,一曰明仁殿宝,一曰洪禧,命臣杨()篆文,洪禧璞纯白,而龟纽墨色。
◎宣文阁天历初,建奎章阁于西宫兴圣殿之西廊,为屋三间,高明敞爽。南间以藏物,中间诸官人直所,北间南乡设御座,左右列珍玩,命群玉内司掌之。阁官署衔,初名奎章阁,阶正三品,隶东宫属官。后文宗复位,乃升为奎章阁学士院,阶正二品。置大学士五员,并知经筵事,侍书学士二员,承制学士二员,供奉学干二员,并兼经筵官。幕职置参书二员,典签二员,并兼经筵参赞官。照磨一员,内椽四名,内二名兼检讨,宣使四名,知印二名,译史二名,典书四名,属官则有群玉内司,阶正三品。置监群玉内司一员,司尉一员,亚尉二员,佥司二员,典簿一员,令史二名,典吏二名,司钥二名,司膳四名,给使八名,专掌秘玩古物。艺文监,阶正三品,置太监兼检校书籍事二员,少监同检校书籍事二员,监丞参检校书籍事二员。或有兼经筵官者,典簿一员,照磨一员,令史四名,典吏二名,专掌书籍。鉴书博士司,阶正五品。置博士兼经筵参赞官二员,书吏一名,专一鉴辨书画,授经郎,阶正七品。置授经郎兼经筵译文官二员,专一训教层薛官,大臣子孙,艺林库,阶从六品。置提典一员,大使一员,副使一员,司吏二名,库子一名,专一收贮书籍。广成局,阶从七品。置大使一员,副使一员,直长二员,司吏二名,专一印行祖宗圣训及国制等书。特恩创制象齿小牌五十,上书奎章阁三字,一面篆字,一面蒙古字与畏吾儿字,分散各官悬佩,出人宫门无禁。学士院凡与诸司往复,惟扎送参书厅行移而已。命侍读学士虞集撰记,御书,刻石阁中。今上皇帝改奎章曰宣文,其记曰:“大统既正,海内定一,乃稽古右文,崇德乐道。以天历二年三月,作奎章之阁,备燕闲之居,将以渊潜思,绳熙典学,乃置学干融。俾颂乎祖宗之成训,毋忘乎创业之艰难而守成之不易也。又俾陈夫内圣外王之道,兴亡得失之故,而以自敬焉。其为阁也,因便殿之西庑,释高明而有容,不加饰乎采斩,不重劳于土木,不过启乎牖。以顺清燠,树庋阁,以楼图书而已。至于器玩之陈,非古制作,中法度者,不得在列。其为处也,跬步户庭之间,而清严邃密。非有朝会、祠享、时巡之事,几无一日而不御于斯,于是宰辅有所奏请,宥密有所图回,争臣有所绳纠,侍从有所献替,以次人对,从容密勿,盖终日焉。而声色狗马,不轨不物者,无因而至前矣。自古圣明睿知,善于怡心养神,培本浚源,泛应万变而不穷者,未有易乎此者也。盖闻天有恒运,日月之行不息矣;地有恒势,水土之载不匮矣;人君有恒居,则天地民物有所系属而不易矣。居是阁也,静焉而天为一,动焉而天弗违。庶乎有道之福,以保我子孙黎民于无穷哉。至顺辛未孟春二日记。”
◎占验傅初庵先生(立),以占筮起东南。时杭州初内附,世皇以故都之地,生聚浩繁,赀力殷盛,得无有再兴者,命占其将来如何。卦既成,对曰:“其地六七十年后,会见城市生荆棘,不如今多也。”今杭连厄于火。自至正壬辰以来,又数毁于兵。昔时歌舞之地,悉为草莽之墟。军旅填门,畜豕载道,乃知立之占亦神矣。立乃番易祝卜泌甥,泌精皇极数。
◎权臣擅政中书右丞相伯颜所署官衔,计二百四十六字,曰元德上辅广忠宣义正节振式佐运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秦王、答剌罕、中书右丞相、上柱国录军国军事、监修国史、兼徽政院侍正、昭功万户府都总使、虎符威武阿速卫亲军都指挥使司达鲁花赤、忠翊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奎章阁大学士、领学士院知经筵事、太史院、宣政院事、也可千户哈必陈千户达鲁花赤、宣忠干罗思扈卫亲军都指挥使司达鲁花赤、提调回回汉人司天监、群牧监、广惠司、内史府、左都威卫使司事、钦察亲军都指挥使司事、宫相都总管府、领太禧宗礼院、兼都典制、神御殿事、中政院事、宣镇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司达鲁花赤、提调宗人蒙古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司事、提调哈剌赤也不干察儿、领隆祥使司事。当其擅政之日,前后左右无非阴邪小辈,惟恐献谄进佞之不至,孰能告以忠君爱民之事?有一王爵者译奏云,薛禅二字,人皆可以为名。自世祖皇帝庙号之后,遂不敢用。今太师伯颜功高德重,可以薛禅名字与之。时御史大夫贴木儿不花亦其心腹,每阴嗾省臣奏允其请。文定王沙剌班时为学士,从容言于上曰:“万一曲从所请,关系非轻,遂命学士欧阳玄、监丞揭斯会议,以“元德上辅四字”代之,加于功臣之上。又典端院都事某建言,凡省官提调军马者必佩虎符。今太师伯颜难与他人同,宜锡龙凤牌以宠异之。制可。遂制龙凤牌一面,其三珠各函径寸真珠一枚,而饰以红剌鸦忽宝石,牌身脱“元德上辅功臣”号字,仍用白玉嵌造。牌成,计直数万锭。既被贬黜,毁其牌,就以珠宝给还物主。盖督勒有司和贾元价尚未酬也。又京畿都运纳速剌上言:太师伯颜,功勋盖世,所授宣命,难与百官一体。合用泥金书词,以尊荣之。省台院官议不可行,宛转禀白,止金书“上天眷命皇帝圣旨”八字,余仍墨笔云。
◎怀孟蛙大德间,仁宗在潜邸日,奉答吉太后驻辇怀孟特,苦群蛙乱喧,终夕无寐。翼旦,太后命近侍传旨谕之曰:“吾母子方愦愦,蛙忍恼人耶。自后其毋再鸣。”故至今此地虽有蛙而不作声。后仁宗人京,诛安西王阿难答等,迎武宗即位,时大德十一年也。越四年而仁宗继登大宝,则知元后者天命攸归。岂行在之所,虽未践祚,而山川鬼神以阴来相之。不然,则虫鱼微物耳,又能听令者乎?但迄今不鸣,尤可异矣。
◎贼臣摄祭至治癸亥十月六日甲子,先一夕,因晋邸入继大统,告祭太庙之顷。阴风北来,殿上灯烛皆减。良久,方息。盖摄祭官铁失也先贴木儿、赤斤贴木儿等,皆弑君之元恶也。时全思诚以国子生充斋郎,目击之。此无他,必祖宗威灵在上,不使奸臣贼子得以有事于太庙,而明示严谴之耳。彼徒罪无所逃至于身诛族赤而后已。吁!可畏哉。
◎叛党告迁地至元二十四年,宗王乃颜叛,后伏诛,徙其余党于庆元之定海县。延间,倚纳脱脱公来为浙相,其党屡以水土不便为诉,乞迁善地。公曰:“汝辈自寻一个不死人的田地,当为汝迁之。”众遂不敢再言。
◎土人作掾至元间,别儿怯不花公为江浙丞相,议以本身所辖土人不得为掾史。时左丞佛住公谓曰:“若然,则中书掾当用外国人为之矣。”相有赧色,议遂不行。
◎萧先生萧贞敏公<斗>,字维斗,京兆人。蚤岁□,吏于府。一日,呈牍尹前。尹偶坠笔,目公拾之。公阳为不解,而止白所议公事。如此者三。公曰:“某所言者王事也。拾笔责在皂隶,非吏所任。”尹怒,公即辞退。隐居十五年,惟以读书为志。从公游者,屡交户外。平章咸宁王野仙闻其贤,荐之于世祖,征不至,授陕西儒学提举。继而成宗、武宗、仁宗,累征,授国子司业、集贤直学士,未赴。改集贤侍讲,又以太子右谕德征,始至京师。授集贤学士、国子祭酒。寻复得告还山,年七十七,以寿终。谥贞敏。
◎端厚文贞王(阿怜贴木儿)尝言,娄师德唾面自干,以为美事。我思之,虽狗亦不可恶他。且如有一狗自卧于地,无故以足蹴之,或掷以物,狗固不便咬人,亦吠数声而去,却有甚好听处。
◎字即卷字,《真诰》中谓一卷为一。或以为吊字及篇字者,皆非。
[book_title]●卷三
◎正统辩至正二年壬午春三月十有四日,上御咸宁殿,中书右丞相脱脱等奉命史臣纂修宋、辽、金三史,制曰可。越二年甲申春三月,进《辽史本纪》三十卷,《志》三十一卷,《表》八卷,《列传》四十六卷。冬十一月,进《金史本纪》一十九卷,《志》三十九卷,《表》四卷,《列传》七十三卷。又明年乙酉冬十一月,进《宋史本纪》四十七卷,《志》一百六十二卷,《表》三十二卷,《列传世家》二百五十五卷。初、会稽杨维祯尝进《正统辨》,可谓一洗天下粉纭之论,公万世而为心者也。惜三史已成,其言终不见用。后之秉史笔而续通鉴纲目者,必以是为本矣。维祯,字廉夫,号铁崖,人咸称之曰铁史先生。泰定丁卯李黼榜相甲及第,以文章名当世。表曰:“至正三月五月日,伏睹皇帝诏旨,起大梁张京兆杜本等,爵某官职,专修宋、辽、金三史。越明年,史有成书,而正统未有所归。(臣)维祯谨撰《三史正统辨》,凡二千六百余言。谨表以上者,右。”伏以一代离合之殊,固紧乎天数盛衰之变,万年正闰之统,实出于人心是非之公。盖统正而例可兴,犹纲举而目可备。前代异史,今日兼修,是非之论既明,正闰之统可定。奈三史虽云有作,而一统犹未有归。共惟世祖皇帝,以汤武而立国;皇帝陛下,以尧舜而为君。建极建中,致中和而育物,惟精惟一,大统以书元。尝怪辽、金、史之未成,必列赵宋编而全备。芸台大启,草泽高升,宜开三百载之编年,以垂千万代之大典。岂料诸儒之谦笔,从为三国之志书。《春秋》之首例未闻,纲目之大节不举。臣维祯素读《春秋》之王正月,公羊谓大一统之书,再观目之绍《春秋》,文公有在正统之说。故以始皇二十六年而继周统。高祖成功五年而接秦亡,晋始于平吴,而不始于泰和。唐始于灭盗,而不始于武德。稽之千古,证之于今。况当世祖命伯颜平江南之时,式应宋祖命曹彬下江南之岁,亲传诏旨,有过唐不及汉之言;确定统宗,有继宋不继辽之禅。故臣维祯敢痛排浮议,力建公言,挈大宋之编年,包辽、金之纪载。置之上所,用成一代可鉴之书,传之将来,永示万世不刊之典,冒干天听,深惧冰竞,下情无任瞻天望阙激切屏营之至。辨曰:“正统之说,何自而起乎?起于夏后传国。汤武革世,皆出于天命人心之公也。统出于天命人心之公,则三代而下,历数之相仍者,可以妄归于人乎?故正统之义,立于圣人之经,以扶万世之纲常。圣人之经,《春秋》是也。《春秋》,万代之史宗也。首书王正于鲁史之元年者,大一统也。五伯之权,非不强于王也,而《春秋》必黜之,不使奸此统也。吴楚之号,非不窃于王也,而《春秋》必外之,不使僭此统也。然则统之所在,不得以割据之地。强梁之力,僭伪之名而论之也。尚矣,先正论统于汉之后者。不以刘蜀之祚促与其地之偏而夺其统之正者,《春秋》之义也。彼志三国降昭烈以侪吴魏,使汉嗣之正、下与汉贼并称,此春秋之罪人矣。复有作元经自谓法《春秋》者,而又帝北魏,黜江左,其失与志三国者等耳。以致尊昭烈,续江左两魏之名不正而言不顺者,大正于宋朱氏之纲目焉。或问朱氏述纲目主意,曰在正统,故纲目之挈统者在蜀晋,而抑统者则秦昭襄唐武氏也。至不得已,以始皇之廿六年而始继周。汉始于高帝之五年,而不始于降秦晋始于平吴,而不始于泰和。唐始于群盗既夷之后,而不始于降武德之元。又所以法《春秋》之大一统也。然则今日之修宋、辽、金三史者,宜莫严于正统与大一统之辨矣。自我世祖皇帝立国史院,尝命承旨百一王公修辽、金二史矣。宋亡,又命词臣通修三史矣。延天历之间,屡勤诏旨,而三史卒无成书者,岂不以二史正统之议未决乎?夫其议未决者,又岂不以宋渡于南之后,拘于辽金之抗于北乎?吾尝究契丹之有国矣,自灰牛氏之部落始广。其初,枯骨化形戴猪服豕,荒唐怪诞,中国之人所不道也。八部之雄,至于阿保机披其党而自尊。迨耶律光,而其执浸盛。契丹之号,立于梁贞明之初。大辽之号,复改于汉天福之日。自阿保机讫于天祚凡七主,历二百一十有五年,夫辽固唐之边夷也,乘唐之衰,草窃而起。石晋氏通之,且割幽燕以与之,遂得窥衅中夏,而石晋氏不得不亡矣。而议者以辽乘晋统,吾不知其何统也。再考金之有国矣,始于完颜,实又臣属于契丹者也,至阿骨打,苟逃性命于道宗之世。遂敢萌人臣之将,而篡有其国,僭称国号于宋重和之元,相传九主,凡历一百一十有七年。而议者又以金之平辽克宋,帝有中原,而谓接辽宋之统,吾又不知其何统也。议者又谓完颜氏世为君长,保其肃慎。至太祖时,南北为敌国,素非群臣。辽祖神册之际,宋祖未生。辽祖比宋前兴五十余年。而宋尝遣使卑辞以靠告和,结为兄弟。晚年且辽为翁而宋为孙矣。此又其说之曲而陋也,汉之匈奴,唐之突厥,不皆兴于汉唐之前乎?而汉唐又与之通和矣。吴魏之于蜀也,亦一时角立而不相统摄者也,而秉史笔者必以匈奴、突厥为纪传,而以汉唐为正统,必以吴魏为分紧,而以蜀汉为正统。何也?天理人心之公,阅万世而不可泯者也。议者之论五代,又以朱梁氏为篡逆,不当合为五代史,其说似矣。吾又不知,朱晃之篡,克用氏父子以为仇矣,契丹氏背唐兄弟之约而称臣于梁,非逆党乎?《春秋》诛逆,重诛其党;丹氏之诛,为何如哉?且石敬瑭事唐,不受其命而篡唐。谓之承晋可乎?纵承晋也,谓之统可乎?又谓东汉四主,远兼郭周。宋至兴国四年,始受其降,遂以周为闰,以宋统不为受周禅之正也。吁!苟以五代之统论之,则南唐李升尝立大唐宗庙而自称为宪宗五代之孙矣。宋于开宝八年灭南唐,则宋统继唐不优于继周继汉乎?但五代皆闰也,吾无取其统。吁!天之历数自有归,代之正闰不可紊。千载历数之统,不必以承先朝续亡主为正,则宋兴不必以膺周之禅接汉接唐之统也。宋不必膺周接汉接唐以为统,则遂谓欧阳子不定五代为南史,为宋膺周禅之张本者,皆非矣。当唐明宗之祝天也,自以夷卢,不任社稷生灵之主。愿天早生圣人,以主生灵,自是天人交感而宋祖生矣。天厌祸乱之极,使之君主中国,非欺孤弱寡之所致也。朱氏纲目,于五代之年,皆细注于岁之下,其余意固有待于宋矣。有待于宋,则直以宋接唐统之正矣,而又何计其受周禅与否乎?中遭阳九之厄,而天犹不泯其社稷,瓜瓞之系,在江之南,子孙享国又凡百五十有五年。金泰和之议,以靖康为游魂余魄。比之昭烈在蜀,则泰和之议固知宋有遗统在江之左矣。而金欲承其绝为得统,可乎?好党君子,遂斥绍兴为伪宋。吁!吾不忍道矣。张邦昌迎康邸之书曰:“由康邸之旧藩,嗣宋朝之大统。汉家之厄十世,而光武中兴。献公之子九人,而重耳尚在。兹惟天意,夫岂人谋?”是书也,邦昌肯以靖康之后为游魂余魄而代有其国乎?邦昌不得革宋,则金不得以承宋。是则后宋之与前宋,即东汉前汉之比耳。又非刘蜀牛晋,族属疏远,马牛疑迷者之可以同日语也。论正闰者,犹以正统在蜀,正朔相仍在江东。弥嗣祚亲切比诸光武重耳者乎?而又可以伪斥之乎?此宜不得南渡为南史也明矣。再考宋祖生于丁亥,而建国于庚申。我太祖之降年,与建国之年亦同。宋以甲戌渡江,而平江南于乙亥丙子之年,而我王师渡江平江南之年亦同。是天数之有符者不偶然,天意之有属者不苟然矣。故我世祖平宋之时,有过唐不及汉。宋统当绝,我统当续之喻。是世祖以历数之正统归之于宋,而以今日接宋统之正者自属也。当时一二大臣又有奏言曰:其国可灭,其史不可灭也。是又以编年之统在宋矣。论而至此,则中华之统,正而大者,不在辽、金,而在于天付生灵之主也昭昭矣。然则论我元之大一统者,当在平宋,而不在平辽与金之日。又可推矣。夫何?今之君子,昧于《春秋》大一统之旨,而急于我元开国之年,遂欲接辽以为统。至于天数之符,悖世祖君臣之喻逆万世是非之公论而不恤也。吁!不以天数之正,华统之大,属之我元,承乎有宋,如宋之承唐,唐之承隋承晋承汉也;而妄分闰代之承,欲以荒夷非统之统属之我元。吾又不知今之君子待今日为何时?待今圣人为何君也哉?于乎!《春秋》大统之义,吾已悉之,请复以成周之大统明之于今日也。文王在诸侯凡五十年,至三分天下有其二,遂诞膺天命,以抚方夏。然犹九年而大统未集,必至王十有三年,代商有天下。商命始革,而大统始集焉。盖革命之事,间不容发。一日之命未绝,则一日之统未集。当日之命绝,则当日之统集也。宋命一日而未革,则我元之大统亦一日而未集也,成周不急文王五十年武王十三年而集天下之大统,则我元又岂急于太祖开国五十年及世祖十有七年而集天下之大统哉!抑又论之。道统者,治统之所在也。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孔子没,几不得其传百有余年,而孟子传焉。孟子没,又几不得其传千有余年,而濂洛周、程诸子传焉。及乎中立杨氏,而吾道南矣。既而宋亦南渡矣,杨氏之传,为豫章罗氏,延平李氏,及于新安朱子。朱子没,而其传及于我朝许文正公。此历代道统之源委也。然则道统不在辽金而在宋,在宋而后及于我朝。君子可以观治统之所在矣。于乎!世隔而后其议公事久而后其论定。故前代之史,必修于异代之君子,以其议公而论定也。《晋史》修于唐,《唐史》修于宋,则《宋史》之修,宜在今日而无让矣。而今日之君子,又不以议公论定者自任,而又诿曰付公论于后之儒者,吾又不知后之儒者又何儒也。此则予为今日君子之痛惜也。今日堂堂大国,林林钜儒,议事为律,吐辞为经,而正统大笔,不自竖立,又阙之以遗将来,不以贻千载纲目君子之笑为厚耻。吾又不知负儒名于我元者,何施眉目以诵孔子之遗经乎!洪惟我圣天子当朝廷清明四方无虞之日,与贤宰臣亲览经史,有志于圣人《春秋》之经制,故断然定修三史,以继祖宗未遂之意,甚盛典也!知其事大任重,以在馆之诸贤为未足,而又遣使草野,以聘天下之良史才,负其任以往者。有其人矣,而问之以《春秋》之大法纲目之主意,则概乎其无以为言也。于乎!司马迁易编年为纪传,破《春秋》之大法,唐儒萧茂挺能议之。孰谓林林钜儒之中,而无一萧茂挺其人乎?此草野有识之士之所甚惜而不能倡其言于上也,故私着其说,为宋、辽、金正统辨,以伺千载纲目之君子云。若其推子午卯酉及五运之王闰以分正之说者,此日家小技之论,君子不取也,吾无以为论。
◎贞烈至元十三年丙子,春正月八日,淮安王(伯颜),以中书右相统兵入杭,宋谢全两后以下皆赴北。有王昭仪者,题《满江红》词于驿云:“太液芙蓉,浑不似,旧时颜色。会记得,春风寸露,玉楼金阙,名兰簪妃后里。晕潮莲貅君王侧。忽一朝,鼙鼓揭天来,繁华歇。龙虎散,风云灭,千古恨,凭谁说。对山河百二,泪沾襟血。驿馆夜惊尘上梦,宫车晓碾关山月。愿嫦娥、相顾肯从容,随圆缺。”昭仪名清蕙,字冲华,后为女道士。五月二日,抵上都,朝见世皇。十二日夜,故宋宫人安定夫人陈氏,安康夫人朱氏,与二小姬,沐浴整衣焚香,自缢死。朱夫人遗四言一篇于衣中云:“既不辱国,幸免辱身。世食宋禄,羞为北臣。妾辈之死,守于一贞。忠臣孝子,期以自新。丙子五月吉日,泣血书。”明日,奏闻,上命断其首县全后寓所。夫此四人之贞烈,视前日之托隐忧于辞章者,相去盖万万矣。是年,丞相偏师徇台。台之临海民妇王氏者,美姿容,被掠至师中。千夫长杀其舅姑与夫,而欲私之,妇誓死不可。自念且被污,因阳曰:“能俾我为舅姑与夫服期月,乃可事主君。”千夫见其不难于死,从所请,仍使俘妇杂守之。师还,挈行至嵊,过上清风岭。妇仰天窃叹曰。吾知所以死矣。即啮拇指出血。写口占诗于崖石上曰:“君王无道妾当灾,弃女抛男逐马来。夫面不知何日见,此身料得几时回。两行清泪偷频滴,一片愁眉锁未开。回首故山看渐远,存亡两字实哀哉。”写毕,即投崖下以死。死之日,距今且将八、九十年,石上血偾起,如始写时,不为风雨所剥蚀。予昔过其下,尚能读所写诗。嵊丞徐君端,树石祠,刻碑于死所。浙东元帅白野泰不华公(字兼兽状元及第),守越日,为立庙像,乡之人私表曰“贞妇”。著作李五峰先生(孝光)为记郡,上其事于朝,请封如民所表。先是岳州破时,韩氏为游卒所掠,以献诸主将。韩知必不免,乘间赴水死。越三日,有得其尸,于练裙中题五言长句曰:“宋未有天下,坚正臣礼秉。开国百虎功,每阵惟雄整。及侍周幼主,臣心常炯炯。帝曰卿北伐,山戎今有警。死狗莫击尾,此行当紧颈。即日辞陛下,尽敌心欲逞。陈桥忽兵变,不得守箕颖。禅让法尧舜,民物普安静。有国三百年,仁义道驰聘。未改祖宗法,天胡肆大眚。细思天地理,中有幸不幸。天果丧中原,大似裂冠衽。君诚不独活,臣实无魏丙。失人焉得人,垂戒尝耿耿。江南无谢安,塞北有王猛。所以戎马来,飞渡以陵境。大江限南北,今此一舴艋。本期固封疆,谁谓如画饼。烈火燎昆冈,不辨金玉矿。妾本良家子,性僻守孤梗,嫁与尚书儿,衔署紫兰省。直以才德合,不弃宿瘤瘿。初结合欢带,誓比日月。鸳鸯会双飞,比目愿常并。岂期金石坚,化作桑榆景。旄头执正然,蚩尤气先屏。不意风马牛,复及此燕郢。一方遭劫虏,六族死俄顷。退落迅风,孤鸾吊空影。簪坚折白玉,瓶沉断青绠。一死空冥府,忧心长炳炳。意坚志不移,改邑不改井。我本瑚琏器,安肯作溺皿。志节菲转石,气噎如吞鲠。不作爝火然,愿为死灰冷。贪生念麦蛾,乞怜羞虎井。借此清江水,葬我全首领。皇天如有知,定作血面请。愿魂化精卫,填海使成岭。”此时士大夫多称道之。韩名希孟,年十有八,魏公五世孙襄阳贾尚书之子琼之妇,死且三十年。而其英爽不昧,复能托梦赵魏公,为书其诗,则节妇之名,因公之翰墨而愈不朽矣。又岳州徐君宝妻某氏,亦同时被虏来杭,居韩斩王府。自岳至杭,相从数千里,其主者数欲,而终以巧计脱。盖某氏有令姿,主者弗忍杀之也。一日,主者怒甚,将即强焉,因告曰:“俟妾祭谢先夫,然后乃为君妇不迟也。君奚用怒哉?”主者喜诺。即严妆焚香,再拜默祝,南向饮泣,题《满庭芳》词一关于壁上,已,投大池中以死。词曰:“汉上繁华,江南人物,尚遗宣政风流。绿窗朱户,十里烂银钩。一旦刀兵齐举,旌旗拥,百万貔貅,长驱入。歌楼无榭,风卷落花愁。清平三百载,典章文物,扫地俱休。幸此身未北,犹客南州。破鉴徐郎何在?空惆怅,相见无由。从今后,断魂千里,夜夜岳阳楼。”杭徐子祥与韩府居相邻,尝闻长老嗟悼之,及见所书词,故能言其详。某氏余偶忘其姓。噫!使宋之公卿将相贞守一节若此数妇者,则岂有卖降核国之祸哉!宜乎秦贾之徒为万世之罪人也。
◎岳鄂王岳武穆王飞墓,在杭栖霞岭下,王之子云焉。自国初以来,坟渐倾圯。江州岳氏讳士迪者,于王为六世孙,与宜兴州岳氏通谱,合力以起废。庙与寺复完美,久之,王之诸孙有为僧者,居坟之西。为其废坏,庙兴寺靡有孑遗。天台僧可观以诉于官,时何君颐贞为湖州推官。河妖敬仲(《九思》)以书白其事,田之没于人者复归。然庙与寺无寸椽片瓦,会李君全初为杭总管府经历,慨然以兴废为己任。而郑君明德(元)为作疏语曰:“西湖北山褒忠演福禅寺。”窃见故宋赠太师武穆岳鄂王,忠孝绝人,功名盖世,方略如霍骠姚,不逢汉武,徒结志于亡家。意气如祖豫州,乃遇晋元。空誓言于击楫,赐墓田栖霞岭下,建礼祠秋水观西。落日鼓钟,长为声冤于草木;空山香火,犹将荐爽于渊泉。岂期破荡子孙,尽坏久长规制,典初田,隳佛宇,春秋无所尝。塞墓道,毁神栖,风雨遂颓庙貌。休留夜啼拱木,踯躅春开断垣,泪落路人,事关世教。盖忠臣烈士,每诏条有致祭之文,岂狂子野僧,挽国典出募缘之疏,望明有司告之台省,异圣天子锡之圭璋,褒忠义在天之灵。激生死为臣之劝,周武封比干墓,事着遗经。唐宗建白起祠,恩覃异代。疏成,郡人王华父一力兴建,于寺与庙又复完美。且杭州申明浙省,转咨中书,以求褒赠。适赵公子期在礼部,倡议癸闻,降命搬封并如宋,止加“保义”二字。自我元统一函夏以来,名人佳士,多有诗吊之,不下数圩百篇,其最脍炙人口者,如叶靖逸先生(绍翁)云:“万古知心只老天,英雄堪恨亦堪怜。如公少缓须臾死,此虏安能八十年。漠漠凝尘空偃月,堂堂遗像在凌烟。早知埋骨西湖路,悔不鸱夷理钓船。”赵魏公(孟ぽ)云:“岳王坟上草离离,秋日荒凉口兽危。南渡君臣轻社稷,中原父老望旌旗。英雄已死嗟何及,天下中分遂不支。莫向西湖歌此曲,水光山色不胜悲。高则诚先生(明)云:“莫向中州叹黍离,英雄生死系安危。内廷不下班师诏,绝漠全收大将旗。父子一门甘伏节,山河万里竟分支。孤臣尚有埋身地,二帝游魂更可悲。”潘子素先生(纯)云:“海门寒日澹无辉,偃月堂深昼漏迟。万灶貔貅江上老,两宫环梦中归。内园阉鼓催花发,小殿珠帘看雪飞。不道帐前胡旋舞,有人行酒着青衣。”林清源先生(泉生)云:“谁收将骨葬西湖,已卜他年必沼吴。孤冢有人来下马,六陵无树可栖乌。庙堂短计惭嫠妇,宇宙惟公是丈夫。往事重观如败局,一龛灯火属浮屠。”读此数诗而不堕泪者几希。然贼桧欺君卖国,虽擢发不足以数其罪,翻四海之波不足以湔其恶。而武穆之精忠,零然与天地相终始,死犹生也。彼思陵者,信任奸邪,竟无父兄之念,亦独何心哉!故余亦有诗云:“精忠祠宇西湖上,再拜荒坟感昔游。断碣草深蒙,空山日落叫句周。天移宋祚难恢复,帝幸燕云困虏囚。逆桧阴图倾大业,思陵无意问神州。偷安甫遂邦家志,饮痛甘忘父母雠。信使北和怜屈膝,策文南驻忍含羞。两宫五国瞻征帜,丹诏班师下节楼。万里长城真自坏,中兴武续遂云休,乌乎竟死奸邪手。颠沛谁为社稷忧,黯黯冤魂游狴犴。纷纷雨泪洒貔貅,唯余满地苌弘血。不见中流祖逖舟,氛{非土}已尘金を匝。冕旒终换铁兜鍪,姓名竹帛书千载。父子英雄土一丘,老树尚知朝禹冗。遗黎总解说王猷,复田起废怜僧寺。移檄褒嘉赖省侯,圣世即今崇社典。伫看宠渥到松楸,精忠、宋所赐庙额。”此诗在未会加封前作,故云。时至正己丑也。
◎木乃伊回回田地有年七十八岁老人,自愿舍身济众者,绝不饮食,惟澡身啖蜜。经月,便溺皆蜜,既死,国人殓以石棺,仍满用蜜浸镌志岁月于棺盖,瘗之。俟百年后,启封,则蜜剂也。凡人损折肢体,食少许,立愈。虽彼中亦不多得,俗曰蜜人,番言木乃伊。
[book_title]●卷四
◎发宋陵寝吴兴王筠庵先生(国器),示余所藏唐义士传。读之,不觉令人泣下,谨录之。《传》曰:“辛亥秋,友人端叟倪君,过余溪上,示游杭杂藁,中有识唐玉潜事一篇。余读,大惊,顿足起立曰:“异哉!今世乃有此人,有此事。愿详告我。”叟乃言曰:“唐君名珏,字玉潜,会稽山阴人。家贫,聚徒授经,营氵氵随以养其母。岁戊寅,有总江南浮屠者杨琏真珈,怙恩横肆,执焰烁人,穷骄极淫,不可具状。十二月十有二日,帅徒役顿萧山,发赵氏诸陵寝,至断残支体,攫珠襦玉柙,焚其,弃骨草莽间。唐时年三十二岁,闻之,痛愤,亟货家具,得白金百星许。执券行贷,得白金又百星许。乃具酒醪,市羊豕,邀里中少年若干辈,狎坐轰饮,酒且酣。少年起请曰:“君儒者,若是,将何为焉?”唐惨然具以告,愿收遗骸共瘗之。众谢曰诺。中一少年曰:“发丘中郎将耽耽饿虎,事露奈何?唐曰:“余固筹矣。今四郊多暴骨,取窜以易,谁复知之?”乃斫文木为匮,复黄绢为囊,各署其表,曰某陵某陵,分委而散遣之。{艹绝}地以藏,为文而告,诘旦,事讫,来集。出白金羡余酬,戒勿泄。越七日,总浮屠下令裒陵骨,杂置牛马枯骼中,筑一塔压之,名曰“镇南”。杭民悲戚,不忍仰视。了不知陵骨之犹存也。祸淫不爽,流传京师,上达四聪,天怒赫赫。飞风雷号令,ㄏ首祸者北焉。山阴人始有藉藉传唐氏者,由是唐之义风震动吴越,声生执长,若胥江掀八月之涛。名虽高,困固自若。明年己卯,后上元两日,唐出观灯归,忽坐殒息奄奄,若将绝者。良久始苏,曰:“吾见黄衣吏持文书来告曰:‘王召君,导我往,观阙巍峨,宫宇靓丽,殆非人间。有一冕旒坐殿上,数黄衣贵人逡巡降楫曰:‘籍君掩骸,其有以报。’唐乃升谒,造王前。王谓曰:‘汝受命窭且贫,兼无妻若子。今忠义动天,帝命锡汝伉俪子三人,田三顷。’拜谢,降出,遂觉。罔不知其何也。”跃时,越有治中袁俊斋至,始下车,为子求师,有以唐荐者。一见,置宾馆。一日,问曰:“吾渡江,闻有唐氏瘗宋诸陵骨。子岂其宗耶?”左右指君曰:“此是已。”袁大骇,拱手曰:“君此举,豫让不能抗也。”曳之坐,北面而纳拜焉。礼敬特加,情款益笃。叩知家徒四壁,恻然嗟矜,语左右曰:“唐先生家甚寒,吾当料理,使有妻有田以给。”左右逢迎,爱诹爱度。不数月,二事俱惬。聘妇偶故国之公女,负郭食故国之公田,所费一一自袁出。人固奇唐之节,而又奇唐之遇,雨高之,曰:“二公真义士义士。”尔后获三丈夫,鼎立颀颀。凡梦中神所许,稽其数,无一不合。咄咄怪事乃如此。唐葬骨后,又于宋常朝殿掘冬青树,植于所函土堆上,作冬《青行》二首曰:“马棰问形,南面欲起语。野尚屯束。何物敢盗取,余花拾飘荡。白日哀后土,六合忽怪事。蜕龙挂茅宇,老天鉴区区。千载护风雨。”又曰:“冬青花,不可折,南风吹凉积香雪。摇摇翠盖万年枝,上有风巢下龙穴。君不见,犬之年羊之月,劈历一声天地裂。”复有梦中诗四首曰:“珠亡忽震蛟龙睡,轩弊宁记忆减情。亲拾寒琼出幽草,四山风雨鬼神惊。一А自筑珠丘土,双匣亲传竺国经。只有春风知此意,年年杜宇哭冬青。昭陵玉匣走天涯,金粟堆寒起莫鸦。水到兰亭转呜咽,不知真帖落谁家,珠凫玉雁又成埃,班竹临江首重回。犹忆年时寒食节,天家一骑奉香来。”余客钱唐久,熟悉其事。唐至今无恙。灵卿既具闻始末,谓端麦曰:“江左运穷,天水源涸。宋之亡,非有商辛流毒,为白旄黄钺之招也。直以千载河清,六合执一,大火运移,衣冠道尽,卧榻侧难容他人鼾睡耳。圣朝量包覆焘,恩完犭狨,煦育亡国遗胤,坦无惊猜。何物异端,无忌惮敢尔。至今言之,可为痛哭已。抑吾涌无慨,异时会稽近畿,世家林丘,虽蓬莱清浅,陵岸变迁,岂无一二慷慨仅存者。卓哉斯举!乃出闾里一寒士。何欤?岂所养非所用,而民彝物则独具于执卑位下者之资禀与。余又怪世之言命者,穷通祸福,罔不在厥初生,一成而不可变。今忠义所感,定命靡常,六极转移,易若反掌。乃知元命自作,多福自求,枢机由人。虽天有所不能制。圣言岂欺我哉!一分行通神明,捷于影响,况力又有大者,其积弥厚,其泽当弥长。又可以概量乎哉!吾谓赵氏,昔者家已破,程婴、公孙杵臼强有其真孤。今者国已亡,唐君玉潜匮藏其真骨。两雄力当,无能优劣,以其紧人伦,关世教,有足多尚。援笔以纪,待编野史者采焉。此云溪罗先生有开所撰也。先生德兴人,董石林(吉翁)题其后曰:“释焰熏天,墨毒残骨,不啻鞭尸刖骸之惨。执张威慑,孰攫其锋。儒流唐进士,念世籍阳和,生育雨露涵濡之恩,忠愤激发,毁室捐赀,仗义集俦。潜遗骼于暴露之后,拔游魂于兽髑之中,身首免异处,支体脱烈炎。视漆身陨钺者尽在下风,精诚动天,奇节震世。锡佳丽偶,送麒麟儿。”阳施阴报,捷若影响,善者劝矣。詹厚斋(载道)复题曰:“尝疑武王伐商剑钺斩击事,窃意王者之师未必尔也。纣死矣,既击之,又断其首注太白,不已甚乎!当时举天下无非之者,而西山饿夫独非之。昌黎颂之曰:“若伯夷者,特立独行,穷天地,互万古而不顾者也。会稽诸陵,非有商辛之虐,不幸而遭樊崇,当时会无一人动孟阳之哀者。呜呼痛哉,唐生一寒士耳!其执位非如孤竹君之子,徒以故国遗黎,不忍视其上之人之祸之惨,愤激于中,毁家取义,为人所不敢为。于不可为之时,深谋秘计,全而归之。智名勇功,足以惊世绝俗。视伯夷固未易同日语。而一念之烈,行之而不顾,岂非韩子所谓千百年乃一人者与?余读罗君所为传,为之掩卷泣下。呜呼!尚忍言哉。天地惟一感应之理,有感必应。其得报固其理耳。不然,天者有时而难必,神者有时而难明,善者怠矣。厥后越有新治中来,闻其事,异其人,下车,首物色得之,亟拜,亟为礼,罗而致之馆下,又从而振德之。唐固义士,治中亦伟人,皆出秉彝好德之真。微唐君不能成治中之义,微治中不能着唐君之忠。是大有功于人伦世教者也。此传之所以不可不作也。皇庆二年夏五月题。及见遂昌郑明德先生(元)所书林义士事迹云:宋太学生林德阳,字景曦,号霁山。当杨总统发掘诸陵寝时,林故为杭丐者,背竹箩,手持竹夹,遇物,即以夹投箩中。林铸银作两许小牌百十,紧腰间,取贿西番僧曰:“余不敢,望收其骨,得高家孝家斯足矣。”番僧左右之,果得高孝两朝骨,为两函贮之,归葬于东嘉。其诗有梦中作一十首,其一绝曰:“一А未筑珠宫土,双匣亲传竺国经。只有东风知此意,年年杜宇哭冬青。”又曰:“空山急雨洗岩花,金粟堆寒起草鸦。水到兰亭更呜哽,不知真贴落谁家。”又曰:“乔山弓剑未成灰,玉匣珠襦一夜开。犹记去年寒食日,天家一骑捧香来。”余七首,犹凄怨,则忘之。葬后,林于宋常朝殿掘冬青一株,置于所函土堆上。又有冬青花》首曰:“冬青花,冬青花,花时一日肠九折。隔江风雨清影空,五月深山落微雪。石根云气龙所藏,寻常蝼蚁不敢穴。移来此种非人间,曾识万年觞底月。蜀魂飞绕百鸟臣,夜半一声山竹裂。”又一首有曰:“君不记,羊之年,马之月,劈历一声山石裂。闻其事甚异,不欲书。若林霁山者,其亦可谓义士也已。此五诗与前所录语句微不同,诗中有双匣字,则是收两陵骨之意。得非林义士诗,罗云溪以传者之误而写入传中者乎?但曰移宋常朝殿冬青植所函土上而作冬青诗,吾意会稽去杭止隔一水,或者可以致之。若夫东嘉,相望千余里,岂能容易持去,纵持去。又岂能不枯瘁?作如此想,则又疑是唐义士诗。且葬骨一事,岂唐方起谋时,林已先得高孝两陵骨邪?抑得唐所易之骨耶?盖各行其所志,不相知会,理固有之。载考之齐人周草窗先生密《癸辛杂识》所记云:至元二十二年乙酉八月,杨髡发陵之事,起于天长寺福僧闻号西山者,成于演福寺剡僧泽号云梦者。初,天长乃魏宪靖王坟寺。闻欲媚杨髡,遂献其寺。旋又发魏王冢,多得金玉。以此起发陵之想。泽一力替成之,俾泰宁寺僧宗恺宗允等,诈称杨侍郎汪安抚侵占寺地为名告词,出给文书,将带河西僧及凶党如沉照磨之徒,部令人夫发掘。时有中官陵使罗铣者,守陵不去,与之极力争执,为泽痛棰,胁之以刃,令人逐去,大哭而出。遂先记宁宗、理宗、度宗、杨后四陵,劫取宝玉极多。惟理宗之陵所藏尤多。启棺之初,有白气班在,盖宝气也。理宗之尸如生。其下皆籍以锦,锦之下承以竹丝细簟,一小厮攫取,掷地有声,乃金丝所成。或对云:含珠有夜明者,乃倒县其尸树间,沥取水银。如此三日,竟失其首。或谓西番僧回回,其俗以得帝王髑髅,可以厌胜致富,故盗去耳。事竟,罗陵使买棺制衣收敛,大恸垂绝,邻里为之感泣。是夕,闻西山皆有哭声,凡昼夜不绝。至十一月,复发徽、钦、高、孝、光五帝陵,孟、韦、吴、谢、四后陵。初,钦、徽葬五国城,数遣使祈请于金人,欲归梓宫。凡六七年,而后许以梓宫还行在。高宗亲至临平奉迎,易缌服,寓于龙德别宫。一时朝以为大事,诸公论功受赏,费于官帑者不赀。先是,选人杨伟贻书执政,乞奏闻,命大臣取神榇之最下者斫而视之,既而礼官请用安陵故事。梓宫人境,即承之以椁,仍纳冕晕衣于椁中,不改敛,从之,至此,被发掘。钦、徽二陵皆空无一物。徽陵有朽木一段,钦陵有木灯檠一枚而已。盖当时已料其真伪不可知,不欲逆诈,亦以慰一时之人心耳。而二帝遗骸,浮沉沙漠,初未尝还也。高宗陵、骨发尽化,略无寸余,止锡器数件,端砚一双,砚为泽所得。孝陵亦蜕化无余,止顶骨小片,内有玉炉瓶一副,古铜鬲一支,亦为泽所得。昔闻有道之士,能蜕骨而仙,未闻并骨蜕者,真天人也。若光宁与诸后,优然如生。罗陵使亦如前棺敛,后悉从火化。可谓忠且义矣,当与张承业同传。陵中金钱以万计,皆为尸气所蚀,如铜铁状,以故诸凶弃而不收,往往为村民所得。闻有得猫睛异宝者,一村翁于孟后陵得一髻,其髻长六尺余,其色绀碧,髻根有短金钗,遂取以归。以其帝后遗物,庋置佛堂中,奉事之,自此家道浸丰。凡得金钱之家,非病即死。翁恐甚,亟送龙洞中。而此翁今成富家矣。方移理宗尸时,泽在傍,以足蹴其首,以示无惧。随觉奇痛一点起于足心。自此苦足疾数年,以致溃烂双股,堕落十指而亡。闻既得志,且富不义之财,复倚杨髡执,豪夺乡人产业,后为乡夫二十人伺道间屠而脔之。罪不加众,各不过受杖而已。其恺与杨髡分脏不平,已受杖死。尚有允在,据此说。则云所传,岁月绝不同。盖尝论之,至元丙子,天兵下江南,至己酉,将十载。版图必已定,法制必已明,安得有此事?然戊寅距丙子三年,窃恐此时庶事草创,而妖髡得以肆其恶与。妖髡就戮,群凶接踵陨于非命。天之所以祸淫者亦严矣。但云高宗陵骨发尽化,孝宗陵顶骨小片,不知唐义士所易者何骨也。林义士所收者又何骨也,惜余生晚,不及识宋季以来老儒先生,以就正其是非。姑以待熟两朝典故之人问焉。
◎相术国初有李国用者,自北来杭。能望气占休咎,能相人。其人崖岸倨傲,而时贵咸敬之。谢后诸孙字退乐者,设早馔延致,至即据中位,省幕官皆坐下。坐不得其一言以及祸福。时赵文敏公谓之七司户,与谢姻戚,屈来司饭。文敏公风疮满面,李遥见,即起迎。谓坐客曰:“我过江仅见此人耳。”疮愈即面君,公辈记取,异日官至一品,名闻四海。方襄阳未破时,世皇命其即军中望气,行跃三两舍,遄还,奏曰:“臣见卒伍中往往有台辅器,襄阳不破,江南不平。置此人于何地?”噫!李之术亦神矣。国用,登州人,尝为卒。遇神仙,教以观日之法。能洞见肺腑,世称神相。
◎前辈谦让延间,兴圣宫成,中官李丞相(邦宁)传奉太后懿旨,命赵集贤(孟ぽ)书额。对曰:“凡禁扁皆李雪庵所书。公宜奏闻。”既而命李赵偕至雪庵处,雪庵曰:“子昂何不书?而以属吾邪。”李因具言之,雪庵遂不固辞。前辈推让之风,岂后人所可企哉!
◎不苟取胡汲仲先生(长儒),号石塘,特立独行,刚介有守,赵松雪尝为罗司徒奉钞百锭,为先生润笔,请作乃父墓铭。先生怒曰:“我岂为宦官作墓铭邪?”是日,先生正绝粮,其子以情白,坐上诸客咸劝受之,先生却愈坚。观此,则一毫不苟取于人,从可知矣。故虽冻馁有所不顾也。先生送蔡如愚归东阳诗有云:“蒲糜不继袄不,讴吟犹是钟球鸣。”语之曰:“此余秘密藏中休粮方也。”
◎论诗虞伯先生(集)杨仲弘先生(载)同在京日,杨先生每言伯生不能作诗。虞先生载酒请问作诗之法,杨先生酒既酣,尽为倾倒。虞先生遂超悟其理,继有诗送袁伯长先生(桷)扈驾上都,以所作诗介他人质诸杨先生。先生曰:“此诗非虞伯生不能也。”或曰:“先生尝谓伯生不能作诗,何以有此?”曰:“伯生学问高,余会授以作诗法,余莫能及。”又以诣赵魏公(孟ぽ)诗,中有“山连阁道晨留辇,野散周卢夜属橐”之句,公曰:“美则美矣,若改山为天,野为星,则尤美。”虞先生深服之。故国朝之诗,称虞、赵、杨、范、揭焉。范即德机先生(椁),揭即曼硕先生(斯)也,尝有问于虞先生曰:“仲弘诗如何?”先生曰:“仲弘诗如百战健儿。”“德机诗如何?”曰:“德机诗如唐临晋贴。”“曼硕诗如何?”曰:“曼硕诗如美女簪花。”“先生诗如何?”笑曰:“虞集乃汉廷老吏。”盖先竹未免自负,公论以为然。
◎贤妻致贵程公鹏举,在宋季被虏,于兴元版桥张万户家为奴。张以虏到宦家女某氏妻之。既婚之三日,却窃谓其夫曰:“观君之才貌,非久在人后者,何不为去计?而甘心于此乎?”夫疑其试己也,诉于张。张命棰之。越三日,复告曰:“君若去,必可成大器。否则终为人奴耳。”夫愈疑之,又诉于张,张命出之,遂粥于市人家。妻临行,以所穿绣鞋一易程一履,泣而曰:“期执此相见矣。”程感悟,奔归宋,时年十七八,以荫补人官。迨国朝统一海宇,程为陕西行省参知政事。自与妻别,已三十余年。义其为人,未尝再娶。至是,遣人携向之鞋履,往兴元访求之。市家云:“此妇到吾家,执作甚勤,遇夜未尝解衣以寝,每纺续达旦,毅然莫可犯。吾妻异之,视如己女,将半载,以所成布匹傥元粥镪物,乞身为尼,吾妻施赀以成其志,见居城南某庵中。”所遣人即往寻,见,以曝衣为由,故遗鞋履在地。尼见之,询其所从来。曰:“吾主翁程参政使寻其偶耳。”尼出鞋履示之,合,亟拜曰:“主母也。”尼曰:“鞋履复全,吾之愿毕矣。”妇见程相公与夫人,为道致意,竟不再出。告以参政未尝娶,终不出。旋报程,移文本省,遣使檄兴元路。路官为具礼,委幕属李克复防护其车舆至陕西,重为夫妇焉。
◎奇遇揭曼硕先生未达时,多游湖湘间。一日,泊舟江?,夜二鼓,揽衣露坐,仰视明月如昼。忽中流一棹,渐近舟侧,中有素妆女子,敛衽而起,容仪甚清雅。先一问曰:“汝何人?”答曰:“妾商妇也。良人久不归,闻君远来,故相迎耳。”因与谈论,皆世外恍惚事。且云:“妾与君有夙缘,非同人间之淫奔者,幸勿见却。”先生深异之,迨晓,恋恋不忍去。临别,谓先生曰:“君大富贵人也,亦宜自重。”因留诗曰:“盘塘江上是奴家,郎若闲时来吃茶。黄土筑墙茅盖屋,庭前一树紫荆花。”明日,舟阻风,上岸沽酒,问其地,即盘塘镇。行数步,见一水仙祠,墙垣皆黄土,中庭紫荆芬然。及登殿,所设像与夜中女子无异。余往闻先生之侄孙立礼说及此,亦一奇事也。今先生官至翰林侍讲学士,可知神女之言不诬矣。
◎贤烈戴石屏先生(复古)未遇时,流寓江右武宁有富家翁爱其才,以女妻之。居二三年,忽欲作归计。妻问其故,告以会娶。妻白之父。父怒,妻宛曲解释,尽以奁具赠夫,仍饯以词云:“惜多才,怜薄命,无计可留汝。揉碎花笺,忍写断肠句。道傍杨柳依依,千丝万缕,抵不住一分愁绪。捉月盟言,不是梦中语。后回君若重来,不相忘处,把杯酒浇奴坟土。”夫既别,遂赴水死,可谓贤烈也矣。
◎挽文丞相诗宋丞相文公(天祥),其事载在史册,虽使三尺之童,亦能言其忠义。翰林学士徐威卿先竹(世隆)有诗挽之曰:“大元不杀文丞相,君义臣忠两得之。义似汉王封齿日,忠如蜀将斫颜时。乾坤日月华夷见,岭海风霜草木知。只恐史官编不尽,老夫和泪写新诗。”可谓善风刺者矣。虞伯先生(集)亦有诗曰:“徒把金戈挽落晖,南冠无奈北风吹。子房本为韩仇出,诸葛安知汉祚移。云暗鼎湖龙去远,月明华表鹤归迟。何须更上新亭饮,大不如前洒泪时。”读此二诗而不泣下者几希。
◎祷雨往往见蒙古人之祷雨者,非若方士然,至于印令旗剑符图气诀之类,一无所用。惟取净水一盆,浸石子数枚而已。其大者若鸡卵,小者不等。然后默持密咒,将石子淘漉玩弄,如此良久。辄有雨,岂其静定之功已成,特假此以愚人耳。抑果异物耶,石子名曰“答”,乃走兽腹中所产,独牛马者最妙。恐亦是牛黄、狗宝之属耳。
◎广寒秋虞邵庵先生(集)在翰苑时,宴散散学士家。歌儿郭氏顺时秀者,唱今乐府,其《折桂令》起句云:“博山铜细袅香风。”一句而两韵,名曰短柱,极不易作。先生爱其新奇,席上偶谈蜀汉事,因命纸笔,亦赋一曲曰:“鸾舆三顾茅庐,汉祚难扶,日莫桑榆,深渡南泸,长驱西蜀,力拒东吴。美乎周瑜妙术,悲夫关羽云殂。天数盈虚,造物乘除,问汝何如?早赋归欤。盖两字一韵,比之一句两韵者为尤难。先生之学问该博,虽一时娱戏,亦过人远矣。《折桂令》一名《广寒秋》,一名《天香第一枝》,一名蟾宫引,今中州之韵,入声似平声,又可作台湾去声,所以蜀术等字皆与鱼虞相近。
◎无恙《战国策 赵》,威后问齐使,“岁无恙耶?王亦无恙耶?”《楚辞 九辨》曰:“还及君之无恙。”《说苑》,魏文侯语仓庚曰:“击无恙乎?”又曰:“子之君无恙乎?《汉书》,元帝诏贡禹曰:“今生有恙?何至不已?”乃上疏乞骸骨。《聘礼》亦曰,公问君,宾对,公再拜。郑注云:“拜其无恙者,顾恺之与殷仲堪笺,行人安稳,布帆无恙。隋日本遣使,称日出处皇帝致书日处皇帝无恙。《神异经》曰:“北方大荒中有兽,咋人则疾,名曰缆,缆、恙也,尝入人屋,黄帝杀之,人无忧疾,谓之无恙。”《尔雅》曰:恙、忧也。应劭《风俗通》曰:“上古之时,草居露宿。恙,噬人虫也,善食人心。大患苦之,凡相问曰无恙。恙,或以为兽,或以为虫,或谓无忧。广干禄书,兼取忧及虫,事物纪原,兼取忧及兽。《广韵》,缆字下云:“缆,兽,如狮子,食虎豹及人。”恙字下云,忧也,病也,噬虫,善食人心。是烂恙二义。《神异经》合而一之,则误矣。
◎不乱附妾维杨秦君昭妙年游京师,其执友邓载酒祖饯,既而畀一殊色小鬟至前,令拜秦。因指之曰:“此吾为部主事某人所买妾也,幸君便航,可以附达。”秦弗敢诺。邓作色曰:“纵君自得之,亦不过二千五百缗耳。何峻辞乃尔?”秦勉强从命。迤滥至临清,天渐暄,夜多虫蚋可畏,内之帐中同寝。直抵都下,置舍馆主妇处,持书往见。主事问曰:“足下与家眷来耶?”曰:“无有。”主事意极不悦,随以小车取归。跃三日,谒谢曰:“足下长者也。昨已作答简附便驿报吾邓公,且使知足下果能不孤公付托之意矣。”遂相与痛饮,尽欢而散。夫柳下惠夜宿郭门,有女子来同宿,恐其冻死,坐之于怀,至晓不为乱。颜叔子独居,夜大雨,有女子投之,令其执烛,至明不二志。故千古以为美事。今秦之于此女子也,相从数千里,饮食起居无适而不同,又非造次颠沛者之比,可谓厚德君子矣。后秦之子孙咸至显宦。
[book_title]●卷五
◎角端金华黄先生(榔)尝云:“子将以举子经学取科第,有一赋题曰‘角端’,亦曾求其事实否乎?”余曰:“未也。”因记《史记 司马相如传》“兽则麒麟角狼”之语,退而阅之。按注,郭璞曰:“角狼,音端,似猪,角在鼻上,堪作弓。”又云:“似麒麟而无角。”《毛诗疏》云:“麟黄色,角端有肉。”张楫云:“角端似牛角,可以为弓。”以此推之,岂亦麟之属与?及考《符瑞志》、《名臣事略》、《癸辛杂识》等书,乃始得其详。盖太祖皇帝驻师西印度,忽有大兽,其高数十丈,一角如犀牛然,能作人语,云:“此非帝世界,宜速还。”左右皆震慑,独耶律文正王进曰:“此名角端,乃旄星之精也。圣人在位,则斯兽奉书而至。且能日驰万八千里,灵异如鬼神,不可局限性。”帝即回驭,载稽之前志,神禹氏治水功成,天降飞廊,日行三万里,而未尝善言也。又后土跌蹄之兽至善言,而未闻其独角也,轩辕飞黄而独角。汉武兽,并角而五蹄,又未尝闻其能言善也。善驰也。及圣祖诞膺天命,而角端出焉。夫一角者,所以明海宇之一;万八千里之涉者,所以示无远弗届也。此又天将开天下于大一统之象也。至正庚寅,江浙乡试,八月二十二日夜二鼓,院中仿佛见一物,驰过甚疾,其状若猛兽者,军卒从而喧哄,因出“角端”为赋题。
◎劈正斧劈正斧,以苍水玉碾造,高二尺有奇,广半之,遍地文藻粲然。或曰:“自殷时流传至今者,如天子登极、正旦、天寿节、御大明殿会朝时,则一人执之,立于陛下酒海之前。盖所以正人不正之意。
◎兴隆笙兴隆笙在大明殿下。其制:植众管于柔韦,以象大匏土鼓,二韦橐,按其管,则簧呜。笙首为二孔雀,笙鸣机动,则应而舞。凡燕会之日,此笙一鸣,众乐皆作。笙止,乐亦止。尚食面磨尚食局进御面,其磨在楼上,于楼下设机轴以旋之,驴畜之蹂践,人役之往来,皆不能及,且无尘土臭秽所侵。乃巧工瞿氏造焉。
◎僧有口才大德间,僧胆巴者,一时朝贵咸敬之。德寿太子病癍薨,不鲁罕皇后遣人问曰:“我夫妇崇信佛法,以师事汝,止有一子,宁不能延其寿邪?”答曰:“佛法譬犹灯笼,风雨至,乃可蔽。若烛尽,则无如之何矣?”此语即吾儒死生有命之意,异端中得此,亦可谓有口才者矣。
◎邓中斋邓光荐先生(剡),号中斋,庐陵人。宋亡,以义行,着其所《赋鹧鸪》诗曰:“行不得也哥哥,瘦妻弱子羸览驮。天长地阔多纲罗,南音渐少北语多。肉飞不起可奈何,行不得也哥哥。”其意可见矣。又有《赞文丞相像》曰:目煌煌兮,疏星晓寒;气英英兮,晴雷殷山。头碎柱兮譬完,血化碧兮心丹。呜呼!孰谓斯人,不在世间?”
◎汪水云汪元云先生(大有),号水云。天兵平杭日,诗曰:“西塞山边日落处,北关门外雨来天。南人堕泪北人笑,臣甫低头拜杜鹃。”又曰:“钱塘江上雨初干,风入端门阵阵酸。万马乱嘶临惊跸,三宫洒泪湿铃鸾。童儿剩遣追徐福,疠鬼须当灭贺兰。若说和亲能活国,婵娟应是嫁呼韩。”此语尤悲哽。先生诗有《水云集》。
◎厚德徐文献公(琰),字子方。至元间,为陕西省郎中。有属路申解到省,误漏圣字,案吏指为不敬,议欲问罪。公改其牍云:“照得来解内,第一行脱去第三字。今将元文随此发下,可重别申来。”时皆称为厚德长者。
◎毁前朝玉玺后至元间,太师伯颜出太府监所藏历代玉玺,磨去篆文,改造押字图书及鹰坠等物,以分散其党与。盖先以奏请故也。独唐武氏一玺,玉色莹白,制作如官印,璞仅半寸许,因不可它用,遂付艺文监收之,竟获永存。岂武氏之智能料之乎?
◎披秉歌诀天子郊礼与祭太庙日,百官陪位者皆法服。凡披秉,须依歌诀次第,则免颠倒之失。歌曰:“袜履中单黄带先,裙袍蔽膝绶绅连,方心曲领蓝腰带,玉丁当冠笏全。”
◎三教孛木鲁子公在翰林时,进讲罢,上问曰:“三教何者为贵?”对曰:“释如黄金,道如白璧,儒如五谷。”上曰:“若然,则儒贱邪?”对曰:“黄金白璧,无亦何妨?五谷于世岂可一日阙哉!”上大说。
◎授时历法《授时历要法歌》曰:授时历法君要知,但以九年旧历推。(古云,但看九年免望日,便是今年正月一。)月大月小起初一,看其初一天地支。(天不言干者,为诗句所拘。然举支以见干也,当推年九前历。每月初一是何干支,便以此干支,依后法数去。)大月天干五支九,(且如大月天干五,地支九。假令初一日甲子,甲至戊五数也;子至申,九数也。即以戊申为今月朔。)小月天四地八耦。(且如小月天干四地支八。假令初一日丙寅,丙至己四数也,寅至酉,八数也。即以己酉为今月朔。古云:“前九之年起算法,大月五九小四八。”)月大三十日无差,(如初一日己酉,数至次月朔见己卯,即月大也)月小分明只廿九。(如月朔数至次月朔止廿九日,即月小也。)节气只恁九年历,(假若造甲午年历,则看丙戌年节气)二十四气真端的。(要知今年节气,则看前九年中是何节气。)天干三数地支七,(假如癸亥日,癸见乙,三数。亥见己,七数也。)熟记心中须历历。定时二十四年取,逢时遇八君无虑。(如逢子时交节气,却用未时亦交也,中气如之。)若依此法个中推,方省阴阳玄奥处。闰月本来中气无,(古云:‘闰月无中气’。)何劳物外更它图。世人谙得神仙术,不是愚氓是丈夫。”又歌曰:“九年二月半,便是正月一。(前九年二月十五日辰,即今年正月初一日辰。该九十七个半月,二千八百八十日,六甲转四十八周。)只九年中取,大小无差失。”又歌曰:“若要求立春,相冲对食神。(假如前九年甲子日立春,甲食丙,子冲午,即今年丙午日立春也,二十四气准此。)闰月无中气,说与惺惺人。”又一法云:“古有数九九之语,盖自至后起,数至九九,则春已分矣。正如至后一百六日为寒食之类。”岂特此为然?凡推算皆有约法,《推闰歌括》云:“欲知来岁闰,先算至之余。更看大小尽,决定不差殊。”谓如来岁合置闰,止以今年冬至后余日为率,且如今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冬至,则本月尚余八日,则来年之闰当在八月。或小尽,则七月。若冬至在上旬,则以望日为断,十二日足,则复起一数焉。《推节气歌》括云:“中气与节气,但有半月隔。若要知仔细,两时零五刻。”谓如正月甲子日子时初初刻立春,则数至己卯日寅时正一刻,则是雨水节也。《推立春歌》括云:“今岁先知来岁春,但隔五日三时辰。”谓如今年是甲子日子时立春。则明年合是己巳日卯时立春。若夫刻数,则用前法推之。又《求节气歌》曰:“惊蛰五时二刻求,清明十时四刻流。立夏一日三时六,芒种一日九时周。小暑二日二时二,立秋二日七时四。白露三日零六刻,寒露三日六时至。立冬三日十一二,大雪四日四时四。小寒四日九时六,五日三时交新岁。节遇子时加一日,此为捷法君须记。”又一年约法云:“一周年,三百六十五日零三时。一月节,三十日零五时二刻。半月一气,十五日零二时五刻。又食神定法云:“甲食丙,乙食丁,丙食戊,丁食己,戊食庚,己食辛,庚食壬,辛食癸,壬食甲,癸食乙。其捷要,但取我生之干。阳配阳,阴配阴,是也。又《时刻约法歌》云:“二十四气渐差除,循环时刻四同。单逢正四换初一,正三依旧复初初。”又乘除法推算二十四气时刻云:“其法不论何处何月,但以日为百数,时为十数,刻为零数。初一至初十,于百上下数。如过初十,于千上下数。假如正月十一日亥正一刻立春,欲求中气,则先下一千一百数,十一日故也。再下十二数,亥时故也。如子一丑二之类,复加一千五百二十五数,共得一七三三,则二十七日寅初二刻雨水也。何以知为初二刻,盖零一数初刻,二数初一刻,三数初二刻,四数初三刻,五数正初刻,六数正一刻,七数正刻,八数正三刻。此立成法也。今零三数,是乃初二刻矣。欲求二月节,则于前数上加YXL_PICT!@#_2013cgl_1一五二五,(即前一千五百二十五也。此项数,节气中气皆以之加用。)为前正月小尽,除去二十九日。(如遇大月,除去三十日。算中气则不除大小月。剩下一三五八,则十三日辰时正三刻惊蛰也。余仿此。(十二时为一日,如遇十三时以上,则退十二时为一日。八刻为一时,如遇九刻以上,则退八刻为一时也。)
◎功布《丧大记》云:“士葬用国车(国音船,示专反。或作团,又误作国)二,无碑。比出宫,用功布。注云:“比出宫用功布,则出宫而止,至圹无矣。”《旧图》云:“功布,谓以大功之布长三尺以御柩,居前,为行者之节度。”又《隐义》云:“羽葆功布等,其象皆如麾,则旌旗无旒者,周谓之大麾。”《既夕礼》云:“商祝执功布以御柩,执披。”贾释云:“谓以葬时乘人,故有柩车前执引者。及在柩车傍执披者,皆御治之。”又注云:“居柩车之前。若道有低仰倾亏,则以布为抑扬左右之节,使执引者执披者知之也。”道有低,谓下阪时也;道有仰,谓上孤时也;倾亏,谓道之尔边在柩车左右辙有高下也。若道有低,则抑下其布,使执引者知其下孤也。若道有仰,则扬举其布,使执引者知其上阪也。若柩车左边右边或高下倾亏,亦左右布,使知道有倾亏也。假令车之东辙下,则抑下其布向东,使西边执披者持之。若车之西辙下,则抑下其布向西,使东边执披者持之。所以然者,使车不倾亏也。大夫御柩以茅,诸侯以羽葆,天子以纛指引。前后左右,皆如功布之施为也。又《既夕礼》:将葬启捞也,商祝免袒,执功布入,自西阶。注云:“功布,灰治之布也。执之,以接神为有所拂劳,贾释云:“拂劳,犹言拂拭也。故《下经》云:“商祝拂劳用功布,是拂拭去尘也。”此始告神而用功布拂拭,谓拂拭去凶邪之气也。(出聂崇义《三礼图》)
◎人中钱唐陈鉴如,以写神见推一时。尝持赵文敏公真像来呈,公援笔改其所未然者。因谓曰:“唇之上何以谓之人中?若曰人身之中半,则当在脐腹间。盖自此而上,眼耳鼻皆双窍;自此而下,口暨二便皆单窍。三画阴,三画阳,成泰卦也。
◎发烛杭人削松木为小片,其薄如纸,硫黄涂木片顶分许,名曰发烛,又曰粹儿。盖以发火及代灯烛用也。史载周建德六年,齐后妃贫者以发烛为业。岂即杭人之所制与?宋翰林学士陶公谷《清异录》云:“夜有急,苦于作灯之缓。有知者,批杉条,染硫黄,置之待用。一与火遇,得焰穗然,既神之,呼引光奴,今遂有货者,易名火寸。”按此,粹寸声相近,字之伪也。然引光奴之名为新。
◎嫁故人女沈仲说(右),姑苏人,年四十,未有子,其妻邹氏候其它适,为置一年少貌美之妾。及归,命出拜,将以奉枕席。仲说询其乡贯祖父来历,始不肯言。询之,再泣而曰:“妾范复初女也。父丧家贫老母,见粥于此。”仲说恻然泪下,因嘱妻曰:“此女父吴中名士,乃吾故人,岂可以为妾!当如己子视之。”即寻其母使择,仲说备奁具嫁之。邦人称之,至今不置。夫嫁人之女为妾、为妓、为娼者,古有其人矣,今则未闻也。仲说诚贤矣哉!
◎平反中书左丞李忠宣公(德辉),字仲实,通州潞县人。至元七年庚午,公为户部尚书,岁旱蝗。世祖特命公录山西河东囚行至怀仁。民有魏氏,发得木偶,持告其妻挟左道厌胜谋杀己。经数狱,服词皆具,自以为不免。公烛其诬,召鞠魏妾。榜掠一加,服不移晷。盖妒其女君,谓独陷以是罪,可必杀之也。即直其妻而杖其夫之溺爱受欺,当妾罪死。观者神之,或咨尝泣下。
◎勘钉姚忠肃公,至元二十年癸未,为辽东按察洽武平县民刘义,讼其嫂与其所私同杀其兄成。县尹丁钦,以成尸无伤,忧懑不食。妻韩问之,钦语其故。韩曰:“恐顶囱有钉,涂其迹耳。”验之,果然。狱定,上谳。公召钦,谛询之。钦因矜其妻之能。公曰:“若妻处子邪?”曰:“再醮。令有司开其夫棺,毒与成类,并正其辜。”钦悸卒。时比公为宋包孝肃公拯云¨
◎碑志书法尝闻诸翰林大老云:“古碑刻中,单书国号曰汉曰宋者,盖其建国号诏汉曰宋也。”我朝大元二字在诏旨,不可单用。又凡书官衔,俱常从实。如廉访使、总管之类。若曰监司、大守,是乱其官制。久远莫可考矣。又篆盖二字止可施圹石。若于碑,须曰篆额为是。
◎雕刻精绝詹成者,宋高宗朝匠人,雕刻精妙无比。尝见所造鸟笼,四面花版,皆于竹片上刻成。宫室人物山水花木禽鸟,纤悉俱备。其细若缕,而且玲珑活动。求之二百余年,无复此一人矣。
◎题跋刘须溪先生(会孟)题《苏李泣别图》云:“事已矣,泣何为?苏武节,李陵诗。”噫!冯海粟先生(子振)题《杨妃病齿图》云:“华清宫,一齿痛,马嵬坡,一身痛。渔阳鼙鼓动地来,天下痛。”陈伯敷先生(释会)题《杨妃上马娇图》云:“此索清平调词赴沉香亭时邪?抑闻渔阳鼙鼓声赴马嵬坡时邪?上马固相似,情状大不同,观者当审诸。”余观三先生之跋语,痛快严峻,抑扬感伤,使后世之为人君而荒于色,为人臣而失其节者,见之宁不知惧乎?
◎隆友道张毅父先竹(千载),庐陵人,而宋丞相文公友也。公贵显时,屡以官辟不就。江南既内属,公自广还,过吉州城下,先生来见。曰:“今日丞相赴北,某当偕行。”既至燕,寓于公囚所侧近,日以美馔。凡三载,始终如一。且潜制一椟,公受刑日,即以藏其首。复访求公之室欧阳氏于俘虏中,俾出焚其尸,先生收拾骸骨,袭以重囊,与先所函椟南归,付公家葬之。后公之子忽梦公怒云:“绳锯发断。”明日起视,果有绳束发,其英爽尚如此。刘须溪纪其事,赞于公画像上曰:“闲居忽忽,万古咄咄,天风惨然,如动生发,如何寻约。亦念束勿,岂其英爽。犹累形躯,同时之人,能不颡Г,昔忌其生,今忌其死。”邓中斋题曰:“目炯炯兮,疏星晓寒。气郁郁兮,晴雷殷山。头碎柱兮璧完,血化碧兮心丹。呜呼!会谓斯人,不在世间。”
◎朱张宋季年,群亡赖子相聚,乘舟钞抗掠海上。朱清、张宣最为雄长。阴部曲曹伍之,当时海滨沙民富家以为苦,崇明镇特甚。清尝庸杨氏,夜杀杨氏,盗妻子货财去。若捕急,辄引舟东行。三日夜,得沙门岛。又东北,过高句丽水口,见文登夷维诸山。又北,燕山与碣石,往来若风与鬼,影迹不可得。稍怠,则复来。亡虑十五六返,私念南北海道此固径,且不逢浅角,识之。(杭吴明越杨楚与幽荣解密辽解俱岸大海,固舟航可通。相传朐山海门水中,流积堆淤江沙,其长无际。浮海者以竿料浅深,此浅竹角,故曰料触及,明不可度越云。)廷议,兵方兴。请事招怀。奏可。清、宣即日来,以吏部侍郎左迁七资最下一等授之,令部其徒属,为防海民义,隶提刑,节制水军。江南既内附,二人者从宰相入见,授金符千户。时方挽漕东南供京师,运河隘浅,不容大舟,不能百里、五十里。辄为堰潴水,又绝江淮,逆泗水。吕梁彭城,古称险处,会通河未凿。东阿茌平道中,车运三百里,转输艰而糜费重。二人者建言海漕事。试之,良便。(至元十九年也)上方注意响之,初年不过百万石,后乃至三百万石。二人者,父子致位宰相,弟侄甥皆大官,田园宅馆偏天下,库藏仓庾相望,巨艘大舶帆交番夷中,舆骑塞隘门巷,左右仆从皆佩于廊金符,为万户千户,累爵积赀,气意自得。二人者既满盈,父子同时夷戮殆尽,没赀产县官,党与家破禁锢,大德六年冬也。(见胡石塘先生所撰《何长者传》)
◎交谊陈子方、闵仲达、同舍生也,皆待次杭府史。陈月日在前,以计力反先之。陈殊无怒意,因赴都,以荐举人仕,历官浙西廉访司佥事。闵方升书吏,闻陈来,叹曰:“复何面目见之?”遂称疾不出。陈下车,即问左右曰:“闵仲达何在?”众以疾对。陈曰:“必为我故,非疾也。”亟造其家,皇恐出肃。陈曰:“吾与君气谊契厚,君昔先我而食禄者,命也。使非此,吾又能致是耶?今幸同一公署,惟有以教正之,幸甚。宁舍我与?”闵感激从事,相好如初。
◎假宅以死吾乡周待制先生(仁荣),字本心,筑一室,才落成,友人杨公道与疾至门曰:“愿假君新宅以死。”先生让正寝居之,妻子咸不然,先生弗顾。未几,杨死,箱财廿八,莫有主者。杨之弟诣先生分财。先生曰:“若兄寄死于我,意固在是。丧事之费自己出,终不利其一毫。”对众封籍,自平阳呼其子来,悉付与之。
◎清风堂尸迹福州郑丞相府清风堂石阶上有卧尸迹,天阴雨时,迹尤显。盖其当宋,以暮年登科。未几,拜相。至今闾巷表之曰:“耆德魁辅之坊。”郑显时,侵渔百姓,至夺其屋庐以广居宅。有被逼抑者,遂自杀于此。今所居为官执豪夺,子孙不绝如线。因记宋临川吴会能改《斋漫录》云:“建炎四年五月,杨叛卒由建安寇延平,道出小常村,掠一妇人,逼胁,欲犯之。妇人毅然誓死不受污,遂遇害,横尸道傍。贼退,人为收瘗之,而其尸枕籍处痕迹隐然不灭。每雨,则其迹干,晴即湿,宛如人影,往来者莫不嗟异。乡人或削去之,随即复见,覆以它土,而其迹愈明,今三十年矣。与顺昌军员范旺事略同。但现迹街砖,而此现于土上耳。范死以忠,妇死以节。小常村去剑浦县治二十里,以漫录言之,则二人之死足以惊动万世,宜其英烈之气不泯如此。若清风堂者,不过冤抑之志不得伸,以决绝于一时耳。亦何为而然哉!岂幽愤所积结致是邪?此理殆不可晓。
◎坐右铭翰林学士卢疏斋先生(挚),字处道,涿郡人。坐右铭大书一“天”字,其下细注六字云:“有记性,不急性。”可谓知畏天者矣。
◎掘坟贼杭玛瑙寺僧温日观,能书,所画蒲萄,须梗枝叶,皆草书法也。性嗜酒,然杨总统饮以酒,则不一沾唇。见辄骂曰:“掘坟贼,掘坟贼”云。
◎廉介李仲谦(思让),滕州邹县人。前至元间,由嘉兴路吏贡补浙西按察司书吏,廉介有为。上侍父母,下抚两弟,每退食自公,则闭户读书,稽今考古。而教训之俸薄,奉养不给,妇躬纺续,以益薪水之费。仲谦止有一布衫,或须浣濯补杀,必俟休暇日。至是,若宾客见访则俾小子致谢曰:“家君治衣,弗可出。”雷彦正,号苦斋者,清正慎许可人也。时为使,偶戏谓曰:“外郎穿布衲到,敢裹着珍珠。”仲谦略不答。徐至本案书,写辞退呈状,压几上而归,使知深悔失言。亲谒谢过,请其出,终不允,使去。他使来,复往请,始复役。后仕至宪官。
◎甲午节气至元三十一年甲午岁节气,正月一日壬子,立春。二月二日癸未,惊蛰。三月三日癸丑,清明。四月四日甲申,立夏。五月五日甲寅,芒种。六月六日乙酉,小暑。七月七日己卯,立秋。八月八日乙酉,白露。九月九日丙辰,寒露。十月十日丙戌,立冬。十一月十一日丁巳,大雪。十二月十二日丁亥,大寒。
◎先辈谦让武林钱思复行生(惟善),尝言年十六七时,以诗见息斋李公于州桥寓居。既拜公,公答拜,命坐,辞之再。公曰:“仲尼之席,童子隅坐。”因不敢辞。徐永之先生为江浙提举日,客往访之者,无间亲疏贵贱,必送之门外。凡客请纳步,则曰:“不可,妇人送迎不跃国。”右二事,可见前辈诸老,谦恭退抑,汲引后进,待人接物者如此。
◎双竹杖白廷玉先生(镭),号湛渊,钱唐人。家多竹,忽一竿上岐为二,人皆异之,赋《双竹杖》诗。未几,先生殁。先生有二子,或以为先兆云。
[book_title]●卷六
◎兰亭集刻兰亭一百一十七刻,装褫作十册,乃宋理宗内府所藏。每版有内府图书铃缝玉池上,后归贾平章。至国朝有江南,八十余年之间,凡又易数主矣。往在钱唐谢氏处见之,陆国瑞携至松江,因得再三披阅,并录其目。真传世之宝也。▲甲集一十二刻(州郡)修城本(叶仲山跋)定武阔行(若合一契行阔)定武肥定武瘦定武板刻(霍子明跋)定武缸石定武断石定武古刻雨京断石永兴古懿郡斋宣城▲乙集一十三刻旧梅花三衢板刻安吉古苔真草临川麻石临贺豫章二静江府复州鼎州(后有武陵二字)古潭新梅花宣城南陵▲丙集一十刻苏州府治福州府治福州枣木道州金陵三米(米芾、米尹仁、米尹知)永嘉古断石隆州郴州兰亭重言▲丁集一十刻绍兴府治二绍兴仓司绍兴府学绍兴古刻余姚县治曲水诗兰亭曲水诗前曲水诗后婺州府治(褚遂良摹)▲戊集十一刻(内府)高宗临定武(米友仁跋)唐贞观太清开皇秘首内殿内司四京师玉堂▲己集九刻(杂集)玉枕花石柳诚悬(大字)孙过庭草京师鹅黄木(黄纸印)晋唐刻彭城小字▲庚集一十一刻(故家)蔡君谟临薛绍彭秦少游小字安定家藏辛道宗建康晁谦之绍兴汤氏南昌京氏庐陵胡氏蜀刘泾唐摹刻▲辛集一十四刻吴诜草书吴璜刘无言临龙潭潘氏方朔习写周平所藏临江张氏天台丁氏新安汪氏江西故家庐山甲秀堂九江陶氏循王家藏(米芾跋云:“壬午闰六月九日,大江济川亭舣宝晋斋,对紫金浮玉群山,迎快风消暑,重装”)番易洪氏▲壬集一十四刻金陵毕氏庐山吴氏绍兴会氏绍兴石氏二陵尤遂初李忠菩所刻新唐李氏江阴丘氏二东阳郭氏昌谷曹氏三▲癸集一十四刻赵虚斋吴氏家藏建邺朱氏大梁曾朴陆子与韩松陆载之胡氏将玉林二赵菊坡不题名二钱唐李和
◎禊贴考姜白石先生《禊贴偏傍考》云:○永字,无画,发笔处微拆转。○和字,口下横笔稍出,○年字,悬笔凑顶。○在字,左反剔。○岁字,有点,在山之下,戈画之右。○事字,脚斜拂,不挑。○流字,内公字处就回笔,不是点。○殊字,挑脚带横。○是字,下疋凡三转,不断。○趣字,波略反卷向上。○掀字,欠右一笔作章草发笔之状,不是捺。○抱字,已开口。○死生亦大矣亦字是四点。○兴感感字,戈边是直作一笔,不是点。○未尝不不字,下反挑脚处有一阙。○右法如此甚多,略举其大概。持此法,亦可以观天下之兰亭矣。五字损本者,湍流带右天五字有损也。
◎丧师衰顾德玉,字润之,携李人,自幼从宁国路儒学教授俞观光先生学。先生无子,尝与人曰:“吾昔寝疾于杭,润之侍汤药,情至切,若父子。医为之感动,弗忍受金。今我行且老,必托之以死。”既而访医吴中,病且革,趣舟归。润之进次尹山,卒时,后至,元初元闰十二月戊子也。明日,乃至携李,润之奉其尸敛于家。衰就位,邦人士为润之来吊者。润之拜之,越明年,葬于海监,近顾氏之先茔,岁时祭享惟谨。或曰:“敛于家,礼与?”曰:“吾闻师哭诸寝。”又云:“生于我乎馆,死于我乎殡。非家敛之,则将师尸委诸草莽。生服其训,死而委诸草莽,有人心者弗为也。曰:“师无服,而为衰,固近于掠美者矣。”曰:“疑衰,加麻之带,礼也。故曰,二三子而出,至葬,除之,心丧戚容终三年。夫民生于三,师居其一,于父子也何异。今吾则加一等以行之,盖出于人心天理之本然。若之何其惑也?闻者叹伏。先生讳长孺,越之新昌人。吁!圣远方湮,世道不古久矣。翰为师生而莫若途人者,比比皆是。润之乃独能行人之所难行于不可行之时,盖绝无而仅有者,真仁矣哉。天下后世之为人弟子而忘其师,闻润之之言,宁不有动于中欤?
◎法贴谱系《法贴谱系》云:“熙陵以武定四方,载橐弓矢,文治之余,留意翰墨,乃出御府历代所藏真迹,命侍书王着摹勒,刻板禁中,厘为十卷,各于卷尾题‘奉圣旨模勒人石’。”此历代法贴之祖。
◎评贴刘后村先生云:“阁贴为祖(十弓),绛贴次之(二十弓),临江又次之,潭又次之。武冈又次之,大观尤妙。武冈佳者可乱绛,临江佳者可乱阁。潭乃僧希白所模,有江左风味。希白工于摹字,拙于寻行数墨,文理错缪,然则虽工,其如难读何?其字比之淳化贴为胜。东坡推潭贴胜阁贴,韩胄家开群玉贴,字好。薛绍彭亦有家垫贴,好。
◎淳化祖石刻大梁刘衍卿(世昌)云:“大德己亥,妇翁张君锡,携余同观淳化祖石贴,卷尾各有题识。第一卷边,高平范仲淹曾观,年、月、日题。第五卷,东坡、张文潜等题,又有姜白石小楷三四十字。第六卷,洛阳伊川老夫,不知为何人。又太学博士陈士元云。此正祖石,又有苏舜钦题。第七卷陈简斋奉旨观于秋香亭下,云:“魏晋法书,非人间合有。自我太宗皇帝刻石,宠锡下方,见不满十数,臣与义顿首谨书。”第八卷,苏颂云:“此贴世不多见。是日,赏牡丹,得观于相君西斋。”张舜民题,亦在此卷。第十卷,太宗书,淳化四年六月廿日,赐毕士安,赐字上宝。后段,毕丞相黄字书,子孙保享等语百余字。逐卷有高宗内府印百余颗,后有贾氏长字印,又有一小印合缝,云是蔡太师印,山和尚锦装褫,签头题云:“淳化祖石刻。”及见吴郡陆友仁又云:“尝观褚伯秀所记,江南李后主,命徐铉以所藏古今法贴入石,名升元贴。此则在淳化之前,当为法贴之祖。”刘陆之说,殊不相合。偶读刘跋暇日记,亦载此事云:“马传庆说,此贴本唐保大年摹上石,题云:‘保大七年’。仓曹参军王文炳摹勒,校对无差。国朝下江南,得此石。淳化中,太宗令将书馆所有,增作十卷,为版本,而石本复以火断缺。人家时收得一二卷。然阁贴于各卷尾篆书题云:‘淳化三年壬辰岁十一月六日,奉圣旨模勒上石。’此侍书王着笔也。而陈简斋亦云太宗刻石,则衍卿所谓祖石刻。岂即南唐时贴乎?抑太宗增刻者?但不知南唐亦作十卷否。”徐铉、马传庆二说又不同。今世言淳化阁贴用银锭闩枣木板刻,而以澄心堂纸,李廷墨印者,则传庆板本之说合。故赵希鹄《洞天清录集》亦云:“用枣木板摹刻,故时有银锭纹。用李廷墨打,手揩之,不污手。”余尝见阁本数十,止三本真者,其纸墨法度,种种迥别。妙在心悟,固难以言语形容。然又传仁宗尝诏僧希白刻石于秘阁,前有目录,卷尾无篆书题字,所谓祖石刻者,岂即此与?
◎家翁世言家之尊者曰家主翁,亦曰家公。唐代宗谓郭子仪曰:“鄙谚有云:‘不痴不聋,不作家翁。’”
◎奴材世之鄙人之不肖者为奴材。郭子仪曰:“子仪诸子,皆奴材也。”
◎沙魇湖南益阳州,夜中,同寝之人,无故忽自相打,每每有之,名曰沙魇,土人熟此,不以为异,唯取冷水喷巽。候稍息,饮之汤,徐就醒,然犹二三日如醉余。不知者殊用惊骇。
◎孝行延乙冬,平江常熟之支塘里民朱良吉者,母钱氏,年六十余,病将死。良吉沐浴祷天,以刀剖肋,割取心肉一脔,煮粥以饮母。母食粥而病愈,良吉心痛,就榻不可起。邻里怜其且欲绝,乃裒财,命颐贞观道士马碧潭者告神明,祈阴之。是日,邑人俞浩斋闻而过其家,观良吉肋间疮裂几五寸,气腾出,痛莫能言。俞为纳其心,以桑白皮线缝合,未及期月,已无恙矣。予因述其事以为劝,郡宋翠岩先生有诗纪之。其小序曰:“夫孝为百行宗,人以父母遗体而生,乳哺鞠育,教诲劬劳,其恩号罔极。然而剖心股,恐其伤生而或死也。父母存而子死,故又有禁止之令焉。观今世降俗薄,悖逆其父母者,视良吉何如哉?如良吉者,自当旌异,为世教劝,而有司曾莫能省。原其一念之纯,剖心之际,动天地,感鬼神,固不待赏之于有司,而天地神明固已阴录其孝矣。《太上感应篇》所谓若人者人敬之,天佑之,福禄随之,众邪远之,神灵卫之。今日谢世,明日为地下主,进补仙阶。若良吉者,有焉,故为显白其孝,以为人子之劝省也。”(宗仪)之先人,有孝感一事,人多传道。会稽张君思廉,尝书于杨铁崖先生所撰墓铭之后矣,今并录于此云:“元故白云漫士陶明元氏,讳煜,弱冠时,用道家法,事所谓玄武神,甚谨。明元母病心痛,痛则拍张跳躅,床箦衾褥,号叫以纾苦楚,岁濒死者六七发,医莫能愈。明元每掐心嚼舌以代母痛。一日,危甚,计无所出,走祷玄武前曰:‘股割肝,非先王礼,在法当禁,某非不知也。今事急矣,敢犯死取一脔为汤剂,神尔有灵,疾庶几其瘳。”祷毕,即引刀欲下,忽有二童自外跃入。叱曰:“毋自损,我天医也。’明元大骇,伏地乞哀。童子取案上笔,书十数字于几面,掷笔。二童子咸仆地,随呼家人救之,巽以水,良久,苏,乃邻氏儿也。叩之,无所知焉,视其书,药方也,随读随隐,明元私喜曰:‘此必玄武神也,吾母其瘳矣。’即如方治之,药甫及口,而痛已失,终母身不再举。张子曰:“齐谐志怪,圣人不道;左氏尚诬,君子非之。明元之事,遂昌郑元状行,会稽先生杨维祯志墓,皆不书。非逸也,畏讥而削之也。彼以谓玄武神者,西北方之气也,莽苍无知,非如俞跗岐扁,能切脉察色,投汤熨火,抉肠剔胃,以取人疾。在理所不通,故不书。虽然,动天地,感鬼神,莫大乎孝。焉知冥冥中英魂烈气不散者,或如俞跗岐扁,依冯精魄,以遂孝子之请也?不然,何穹然漠然之体而有所谓天医乎?明元子(宗仪)与余友善。其寓殡又在玉笥山下,去余居不远,以是得其实尤详。故宁受左氏之讥,不敢没明元之孝。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先王之过盖如此。’会稽张宪撰。”
◎廉使长厚徐文献公为浙西廉使,时治所尚在平江,有旨迁置于杭。岁云莫矣,择日启行。一书吏者,掌照刷支郡诸司案牍官吏,合受稽违罪,责己皆取状,至是,引决。公谓曰:“正旦在迩,此曹乃职官俸吏,礼宜陪位,望阙致贺,受刑而从事,无耻也。否则为不敬,动别议之。”吏以白于幕官,因进曰:相公长厚之道固如此,然将若之何?”公曰:“奚难?立案候明年分司施行可也。”庭下欢声如雷。此亦厚风化之一端,故记之。
◎私第延宾公既迁司至杭。一日,有本路总管与一万户谒公私第,公以宾礼延之上坐。适书吏从外来,见而趋避。伺其退,入见曰:“总管、万户,皆属官耳。得无礼貌之过与?”公曰:“在公府,则有尊卑之辨。若私宅,须明主客之分。我辈能廉介,则百司自然知惧。何待恃威执以骄凌之然后为尊严乎?”吏赧甚。
◎句曲山房熟水句曲山房熟水法:削沉香钉数个,插入林禽中,置瓶内,活以沸汤,密封瓶口。久之,乃饮。其妙莫量。
◎吾竹房先生吾子行先生衍,大末人,大父为宋太学诸生,因家钱唐。先生疏旷,故高不事之节。其所厌弃者或请谒,从楼上遥谓曰:“吾出有间矣。”顾琴,吹洞箫,抚弄如意不辍。求室委巷,教小学常数十人,与客对笑谈喧,楼上下群童一是肃安。其所著述,有《尚书要略》、《听玄集》、《造玄集》、《九歌谱》、《十二月乐谱辞》、《重正卦气》、《楚史儡杌》、《晋文春秋》。兼通声音律吕之学,工篆书。初,先生年四十未娶,所知宛丘赵君天锡,为买酒家孤女为妾。年饥,女尝事人,后夫知妻在先生所,讼之,因逮妾父母。父母至,客先生家。又伪楮币事觉,因言舍主人。先生固弗知,因逻ㄏ辱生南出数百步。录事张君景亮识先生,叱逻曰:“是不知情,摄之何为?”即解纵遣归,先生不胜惭。明日,持玄条缁笠,诣仇山村先生别。值晨出,因留诗一章。诗有“西桥外断桥边”之句,意将从巫均于斯。明日,有得遗履于桥上者,后卫大隐以六壬筮之,得亥子丑,顺流象。曰:“是其骨朽渊泥九十日矣。”西湖多宝院僧可权,从先生学,闻先生之死,哭甚哀,乃葬先生遗文于后山,与其师骨塔相对。曰:“皆吾师。”仍乞铭于胡石塘先生。庶几先生有后世名。铭曰:“生弗渎,死弗辱,贞哉白。”余习篆书,极爱先生翰墨,得一纸半幅,如获至珍,以故于书法颇有助。偶与郑遂昌先生谈先生之始末,就识之竹房。竹素、贞白,皆先生号也。
◎抗疏谏伐宋何公巨川者,京师长春宫道士也,会世皇将取宋,乃上疏抗言宋未有可伐之罪。遂命副国信使翰林学士郝文忠公(经)使江南,殁于真州。至正间,诏追赠二品官。有人作诗悼之云:“奇才不泄神仙事,抗疏会干世祖知。每恨南邦本无罪,比留北使欲何为。忠魂久掩孤城馆,褒诏新镌二品碑。地上若逢奸似道,为言故国黍离离。”
◎发直妇人头发有时为膏泽所粘,必沐乃解者,谓之,按《考工记弓人注》云:“直,亦粘也,音职,则发之正当用此字。
◎鬼赃陕西某县一老妪者,住村庄间,日有道流乞食,与之,无吝色。忽问曰:“汝家得无为妖异所苦乎?”妪曰:“然。”曰:“我为汝除之。”即命取火焚囊中符篆。顷之,闻他所有震霆声。曰:“妖已诛殛。才遁其一,廿年后,汝家当有难。今以铁简授汝,至时,亟投诸火。”言讫而去。自是久之,妪之女长而且美,一日,有曰大王者,骑从甚都,借宿妪家,遣左右谓曰:“闻尝得异人铁简,可出示否?”盖妪平日数为他人借观,因造一伪物,而以真者悬腰间,不置也。遂用伪献。还,谓曰:“可呼汝女行酒?”以疾辞,大王怒,便欲为奸意。妪窃思道流之说,计算岁数又合,乃解所佩铁简投酒灶火内,既而电掣雷轰,烟火满室。须臾,平息,击死猕猴数十,其一最巨,疑即向之逃者。所赍随行器用,悉系金银宝玉。赴告有司,籍入官库。泰不华元帅为西台御史日,阅其案朱语,曰鬼脏云。余亲闻泰公说甚详,且有钞具案文,惜不随即记录,今则忘邑里姓名岁月矣。
◎居士今人以居士自号者甚多。考之六经中,惟《礼记玉藻》有曰:“居士锦带。”注:“谓道艺处士也。”吴僧《能改斋漫录》云:“居士之号,起于商周之时。”按《韩非子》书曰:“太公封于齐,东海上有居士任、华仕,昆弟二人,立议曰:‘吾不臣天子,不友诸侯,耕而食之,掘而饮之。吾无求于人。’无上之史,无君之禄,不仕而事力云。”然则居士云者,处士之类是已。
◎官奴今以妓为官奴,即官婢也。《周礼》天官酒人,奚三百人。注:今之待史官婢。
◎宝晋斋研山图右此石是南唐宝石,久为吾斋研山,今被道祖易去,中美旧有诗云:“研山不易见,移得小翠峰。润色书几,隐约烟朦胧。岩自有古,独立高崧擂。安知无云霞,造化与天通。立璧照春野,当有千丈松。崎岖浮汉澜,偏仰蟠蛟龙。萧萧生风雨,俨若山林中。尘梦忽不到,触目万虑空。公家富奇石,不许常人同。研山出层碧,峥嵘实天工。淋漓上山泉,滴沥助毫端。挥成惊世文,主意皆逢原。江南秋色起,风远洞庭宽。往往人佳趣,挥扫出妙言。愿公珍此石,美与众物肩。得必嵩少隐,可藏为地仙。”今每诵此诗,必怀此石。近余亦有作云:“研山不复见,哦诗徒叹息。唯有玉蟾蜍,向余频泪滴。”此石一入渠手,不得再见。每同交友往观,亦不出示,绍彭公真忍人也。余今笔想成图,仿佛在目。从此吾斋气秀尤不复泯矣。崇宁元年八月望,米芾书。余二十年前,嘉兴吴仲主为画图,钱唐吴孟思书文。后携至吴兴,毁于兵。偶因清暇,默怀往事,漫记于此。
◎卫夫人《翰墨志》云:“卫夫人,名肋,字茂漪,晋汝阴太守李矩妻。善钟法,能正书,入妙。王逸少师之,《西溪丛语》云:“夫人,廷尉展之弟,恒之从妹,中书郎李充之母。”
[book_title]●卷七
◎赵魏公书画魏国赵文敏公(孟ぽ)以书法称雄一世。画入神品,其书人但知自魏晋中来,晚年则稍入李北海耳。尝见《千字文》一卷,以为唐人字,绝无一点一画似公法度。阅至后,方知为公书。公自题云:“仆廿年来写千文以百数。”此殆数年前所书,当时学褚河南《孟法师碑》,故结字规模八分。今日视之,不知孰为胜也。田君良卿,于骆驼桥市中买得此卷,持来求跋,为书其后。因思自五岁入小学学书,不过如世人漫尔学之耳。不意时人持去可以粥钱,而吾良卿又捐钱若干缗以购之,皆可笑也。元贞二年正月十八日,子昂题。”则知公之书所以妙者,无不习也。又尝见公题所画马云:“吾自幼好画马,自谓颇尽物之性。友人郭之,尝赠余诗云:‘世人但解比龙眠,那知已出遭曹韩上。’曹韩固是过许。使龙眠无恙,当与之并驱耳。”然往往阅公所画马及人物山水花竹禽鸟等图,无虑数十百轴,又岂止龙眠并驱而已哉!又闻公偶得米海岳书《壮怀赋》一卷,中阙数行,因取刻本摹,以补其阙。凡易五七纸,终不如意。乃叹曰:“今不逮古多矣。”遂以刻本完之。公之翰墨,为国朝第一,犹且服善如此;近有一等人,仅能点画如意,便自夸大者,于公宁不愧乎?
◎金鳌山
吾乡于佩远先生(演)《题金鳌山》诗曰:“金鳌之山金碧浮,重玄宝坊居上头。钟声夜度海门月,树色远揽丰山秋。龙伯国人真妙手,掣此巨灵镇江口。丹丘逸士来跨之,石洼为尊江当酒。黄须天子七宝鞭,黄头渔郎棹江船。百年尘迹果何在?芒砀云去山苍然。历试诸难固天造,中兴开国何草草。腹心有疾日月昏,英雄无声天地老。两宫不归汴水流,此地空传帝子游。惜无健笔驱风雨,一洗江山万古愁。”此诗至今脍炙人口。山枕海,属临海县章安镇。初,宋高宗在潜邸日,泰州人徐神翁,云能知前来事。群阉言于徽宗。召至,以宝礼接之。一日,献诗于帝曰:“牡蛎滩头一艇横,夕阳西去待潮生。与君不负登临约,同上金鳌背上行。”及两宫北狩,匹马南渡,建炎庚戌正月三日,帝航海,次章安镇。滩浅阁舟,落帆于镇之福济寺前以候潮,顾问左右曰:“此何山?”曰:“金鳌山。”又问此何所,曰:牡滩。”因默思神翁之诗,乃屏去警跸,易衣徒步登岸,见此诗在寺壁间,题墨若新,方信其为异人也。时住持僧方升坐,道祝圣之词。帝趾忽前,闻其称赞之语,甚喜。戒左右勿惊怖,而缔听之。少焉,千乘万骑毕集,始知为六龙临幸。野僧初不闲礼节,恐怖失措,从行有司教以起居之仪。山下曰黄椒村,村之妇女闻天子至,咸来瞻拜龙颜,欢声如雷。曰:“不徒今日得睹天日。”帝喜,搬夫人各自逐便。故至今村妇皆曰夫人。虽易世,其称谓尚然不改。《宋史》但载御舟幸章安镇,而不见金鳌之详。偶与张善初话乡中旧事,因笔之。善初,章安人也。
◎委羽山吾乡台之黄岩诸山,脉络相连,属大江越州治北。自州出南门,陆行四五里许,有委羽山,特立不倚,形如落舞凤,故得名。然州人与之朝夕者,俱弗自知其为胜。山旁广而中深,青树翠蔓,荫翳蓊郁,幽泉琮,若鸣环于修竹间,千变万态,不可状其略。中藏洞穴,仙家所谓空明洞天者是也。好道之士,尝持炬入,行两日,不可穷,闻橹声,乃出。洞之侧产方石,周正光泽,五色错杂。虽加琢磨,殆不是过。大者三四分,小者比米粒而小,以斧粉碎之,亦无不端方。见长老言,尝有素服靓妆,飘若仙之女者。当风清月白时,则逍遥乎松杉竹柏之下,或时变服叩里人门求水火。里人所居,去洞所不能百步,异其状,密觇之。迤滥从洞中去,里人以为怪,粪其地。越数日里人家夜失火,执张甚,不可灭。室宇一空,妻子仅以身免。遂派离他处,识者以为厌秽仙境,故致此奇祸。自是仙女不复出矣。余幼时尚及见里人故址,至今有欲得方石者,裹粮撮许,往洞口撒之,随意拾地上土,则有石在土中。不尔,绝无有也。
◎斛铬镇国上将军福建宣慰使费荣敏公榕,余内子之曾大父也,吴兴人,今着籍松江之上海。器度弘厚,不以富贵骄人,轻财好施,勇于为义,人皆称曰费佛子。”陵阳牟先生(泪)所撰墓志铭,载其事甚详。家之量衡无二致,刻铭于斛之四面曰:“出以是,入以是,子孙永如是。”推此,则真古仁人之用心者矣。内子之大父良显侯(拱辰),父昭武大将军雄,皆世守其业,克不坠先志云。
◎孝感越枫桥里人丁氏,母双目失明。丁至孝,每朝盥漱讫,即舐母之目,积有年矣。俄而母左目明,未久,右目复明。宪司上其事于朝,表其闾曰孝子之门,至治年间也。因读《江南别录》:彭李者,世为义门陈氏之佣,夫丧明已久。有子一人,尝闻陈之子弟言,舜为父瞽叟舐目而致明,乃归效之。不旬日,父目忽然明朗。右二事诚孝行所感。今段吉父先生母夫人刘,双目久失明,医弗能愈。先生中乡举,一目忽自见物。先生及第,一目又如之。虽夫人喜溢于中,不自知其然而然,亦先生学业有成所致与。传曰:“立身扬名,以显于后世,孝之至也。”其此之谓焉。先生讳天佑,汴梁兰陵人,仕至江浙儒学提举。
◎火失剌把都火失剌把都者,回回田地所产药也。其形如木鳖子而小,可治一百二十种证,每证有汤引。
◎屈戌今人家窗户设铰具,或铁或铜,名曰环纽,即古金铺之遗意。北方谓之屈戌,其称甚古。梁简文诗:“织成屏风金屈戌。”李商隐诗:“锁香金屈戌。”李贺诗:“膝铜铺锁阿甄。”屈膝当是屈戌。
◎回回石头回回石头,种类不一,其价亦不一。大德间,本土巨商中卖红剌一块于官,重一两三钱,估直中统钞一十四万,定用嵌帽顶上。自后累朝皇帝相承宝重。凡正旦及天寿节大朝贺时,则服用之,呼曰剌,亦方言也。今问得其种类之名,具记于后。红石头(四种,同出一坑,俱无白水)刺(淡红色,娇)避者达(深红色,石薄方,娇)昔剌泥(黑红色)古木兰(红带黑黄不正之色,块虽大,石至低者)绿石头(三种,同出一坑)助把避(上等暗深绿色)助木剌(中等明绿色)撒卜泥(下等带石,浅绿色)鸦鹘红亚姑(上有白水)马思艮底(带石,无光,二种,同坑)青亚姑(上等深青色)你蓝(中等浅青色)屋扑你蓝(下等如水样,带石,浑青色)黄亚姑白亚姑猜睛猫睛(中含活光一缕)走水石(新坑出者,似猫睛而无光)甸子你舍卜的(即回回甸子文理细)乞里马泥(即河西甸子,文理粗)荆州石(即襄阳甸子,色变)
◎黄巢地藏赵生者,宋宗室子也。家苦贫,居闽之深山,业薪以自给。一日,伐木溪浒,所见一巨蛇,章质尽白,昂首吐舌,若将噬己。生弃斧斤奔避,得脱。妻问故,具以言。因窃念曰:“白鼠白蛇,岂宝物变幻邪?”即拉夫同往。蛇尚宿留未去,见其夫妇来,回首逆流而上。尾之,行数百步,则入一岩穴中,就启之,得石。石阴刻押字与岁月姓名,乃黄巢手瘗。治为九穴,中穴置金甲,余八穴金银无算。生掊取畸零,仍旧掩盖。自是家用日饶,不复事薪。邻家疑其为盗,告其姊之夫尝为吏者。吏询之严,不敢隐,随馈白金五锭。吏贪求无厌,讼之官,生不获已。主一巨室,悉以九穴奉巨室,广行贿赂。有司莫能问,迨帅府特委福州路一官往廉之。巨室私献金甲,因回申云。具问本根所以,实不会掘发宝藏。其事遂绝。路官得金甲,珍袭甚,至任满他适,其妻徙置下。一夕,闻绕榻风雨声,顷刻而止。颇怪之,夫妇共取视,钥如故。启笼,乃无有也。生无子,夫妇终老巨室。嗟夫!天地间物苟非我有,是虽得之亦终失也。巢之乱唐天下,剽掠宝货,历三四百年,至于我朝,而为编氓所得。氓固得之,不能保之,而卒归于富家。其路官者,得金甲,自以为子孙百世计,一旦作神物化去。是皆可为贪婪妄求者劝。
◎官奴今以妓为官奴,即官婢也。《周礼 天官 酒人》:“奚三百人。”注:“今之侍史官婢。”
◎梵嫂唐 郑熊《番禺杂记》:“广中僧有室家者,谓之火宅僧。。”宋 陶《清异录》:“京师大相国寺僧有妻,曰梵嫂。”
◎房老王子年《拾遗记》:“石季伦有妾名朔风,及色衰,退为房老。”
◎鸳衾孟蜀主一锦被,其阔犹今之三幅帛,而一梭织成。被头作二穴,若云版样,盖以叩于项下。如盘领状,两侧余锦则拥覆于肩。此之谓鸳衾也。杨元诚太史言,儿时闻尊人枢密公云,尝于宋官库见之。
◎奚奴温酒宋季,参政相公铉翁,于杭将求一容貌才艺兼全之妾。经旬余,未能惬意。忽有以奚奴者至,姿色固美。问其艺,则曰能温酒。左右皆失笑。公漫尔留试之,及执事,初甚热。次略寒,三次,微温。公方饮。既而每日并如初之第三次。公喜,遂纳焉。终公之身,未尝有过不及时,归附后,公携入京。公死,囊橐皆为所有,因而巨富,人称曰奚娘子者是也。吁!彼女流贱隶耳,一事精至,便能动人,亦其专心致志而然。士君子之学为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而不能至于当然之极者,视彼有间矣。
◎挂牌延客江右胡存斋参政,能折节下士。宾客至,如家焉。故南北士大夫有经过其地,无不愿见者。每虞阍人不为通剌,苟不出日,即于门首挂一牌云:胡存斋在家。
◎买宅有松江在城金世昌者,出继夏氏,尝买废宅,修葺前厅。梁内有凿成“金世昌”三字,必昔时客商所记姓名。人以为有定数云。
◎待士恒阳廉文正王(希宪),字善父,畏吾氏,由父孝懿王(布楞凯)官廉访使,氏焉。国初,拜为平章政事。秉政日,中书右丞刘武敏公整,以初附,为都元帅,骑从甚都,诣门求见。王之弟兄凡十人,后皆至一品。内王弟昭文馆大学士光禄大夫苏国公(希贡)犹布衣,为通报。王方读书,略不答。苏公出,整复浼人言之,因令彻去坐椅,自据中坐,令整入。整展拜起,侧立,不予之一言。整求退,谓曰:“此是我私宅,汝欲有所言,明日当诣政事堂。”及出,惭赧无人色。顷之,宋士之在羁旅者,寒饿狼狈,冠衣褴褛,袖诗求见。王之兄弟皆揶揄之。苏公复为入言,急令铺设坐椅,且戒内人备酒馔,出至大门外。肃入,对坐,出酒馔执,礼甚恭,且录其居止。诸儒但言困苦,乞归。王明日遂言于世皇,皆遂其请。是夜,诸兄弟问曰:“今日刘元帅者,主上之所倚任,反菲薄之;江南穷秀才,却以礼遇如此其至。我等不能无疑。”王曰:“我是国家大臣,言动频笑,系天下重轻。整虽贵,卖国叛臣也,故折辱之,令其知君臣义重。若寒士数十,皆诵法孔子者也,在宋,朝不坐,燕不与,何故而拘执于此?况今国家起朔漠,斯文不绝如线。我更不尊礼,则儒术且将扫地矣。”王之作兴斯文若此,是大有功于名教者也。
◎雇仆役许鲁斋先生在中书日,命牙侩雇一仆役,特选一能应对闲礼节者进,却之,曰:“特欲老实耳。”他日,领一蓬首垢面愚冷之人来,遂用之。侩请问其故,先生曰:“谚云:‘马骑上等马,牛用中等牛,人使下等人。’马上等能致远,牛中等良善,人下等易驯,若其聪明过我,则我反为所使矣。假如司马温公家一仆,三十年止称君实。秀才苏子瞻学士来谒,闻而教之。明日,改称大参相公。公惊问,以实告。公曰:“好一仆,被苏东坡教坏了,这便是样子。”
◎志异至正壬辰春,自杭州避难居湖州。三月廿三日,黑气亘天,雷电以两,有物若果核,与雨杂下,五色间错,光莹坚固,破其实食之,似松子仁。人皆曰娑婆树子。闰月十二日,复雨。八月,过杭州,因知三月十八日亦雨如湖州,郡人初不以为异。及九月十日,红巾犯省治,雨核之地,悉被兵火,无有处,屋宇如故。余弗之信。九月廿六日,湖州陷,仪凤桥四向焚戮特甚。追思雨核时,桥四向为最多。信前言不诬也。后闻池州亦然与杭日同。池州之祸,尤可惨也。按《白乐天诗集》载《月中尝坠桂子于天竺寺》,叶石林《玉涧杂书》亦云:“仁宗天圣中,七月八月两月之望,有桂子从空降如雨。其大如豆,杂黄白黑三色,食之,味辛。寺僧道式取以种,得二十五本。二书岂尽妄耶,此理殊不可晓。但今又为时谶,尤可异也。
◎课马俗呼牝马为课马者。《唐六典》:凡牝,四游五课,羊则当年而课之。课,岁课驹犊也。
◎客作今人之指佣工者曰客作。三国时已有此语。焦光饥则出为人客作,饱食而已。
◎咸元子今人以米汤和入盐草灰以围团鸭卵,谓曰咸元子。按《齐民要术》:“用元木皮淹渍,故名之。”若作圆字写,则误矣。
◎鹰背狗北方凡皂雕作巢所在,官司必令人穷巢探卵,较其多寡。如一巢而三卵者,置卒守护,日觇视之,及其成■,一乃狗耳。取以饲养,进之于朝,其状与狗无异,但耳尾上多毛羽数根而已。田猎之际,雕则戾天,狗则走陆,所遂同至,名曰鹰背狗。
◎官制资品正五雨考,须历上州尹一任,如无上州尹缺,再历正五一任,方入四品正从,四品内外不分,通八十月,与三品正从,三品非有司定夺。有图1111111111111
◎奎章政要文宗之御奎章日,学士虞集、博士柯九思,常侍从,以讨论法书名画为事。时授经郎揭斯亦在列,比之集九思之承宠眷者则稍疏,因潜着一书,曰《奎章政要》,以进,二人不知也。万几之暇,每赐披览。及晏朝,有画授经郎献书图行于世,厥有深意存焉。句曲外史张伯雨题诗曰:“侍书爱题博士画,日日退朝书满休。奎章阁上观政要,无人知有授经郎。”盖柯作画,虞必题,故云。
◎义奴刘信甫,扬州人,郡富商曹氏奴。曹濒死,以孤托之。孤渐长,孤之叔利孤财,妄诉于府曰:“某家赀产未尝分析,今悉为侄所据。”郡守刘察其诈,直之。叔之子以父讼不胜,惭且愤,毒父死,而复诉于府曰:“弟挟怨杀吾父。”适达鲁花赤马马火者,受署之初,与守不和,竟欲置孤法,并得以中守,引致百余人,皆抑使诬服。曰:“孤俾某等杀叔,守受孤贿若干。”末鞠信甫。信甫曰:“杀人者某也,孤实不知,守亦无贿。”既被锻炼无完肤,终无两辞。初,信甫先遣人密送孤过京师,避于一达宦家,嘱之曰:“慎勿出。”至是,乃厚以金帛赂达鲁花赤,孤得无预,而信甫减死。既而叩跸陈告,达鲁花赤以罪罢去,守复官,凡狱讼道里费盖巨万计。孤归,悉算傥。信甫曰:“奴之富皆主翁之荫也。今主有难,奴救脱之,分内事耳。宁望求报哉?”力辞不受。
◎忠倡至正壬辰秋,边寇陷常州,守吏望风奔溃。徐妇,倡者,寇命以佐燕,乃愤詈弗从,竟刺死之。未几,江浙平章定定来克复,儒流吴寅夫,赵君谟等,以从逆伏诛。嘉兴张翔南(翼)作忠徐倡诗以白于世曰:“西神峨峨,睢孽蔓乘。兵涂犁膏,国武乏兴。尔尸素营贿朋,城弗典守妖狐凌。彼章逢之徒冠伦魁能蒲伏篱服,倒授太阿亻兼以承,天廓不白暑雨冰。纲常沦隳,线绝罔凭。胡为优徐倡,治容倚市矜。{髟莫}妖驱之俾侑乐,瓶玉肆詈无陵兢。噤讴褫舞余,怒鬟植{髟曾}。铅为钢,刃划鹰,载营霸,灼上升。顾守臣钜儒汗恧衔愧死莫惩。二仪磅礴忠义气,犹出下里孰可仍。桓桓执夷徒,乃反经沟塍。尔介丹衷烛日月,易粉黛誉声绳绳。污渎流,回清澄。”盖吴尝室其少妹,且与生子,名教中所不齿者,一死固有余辜。赵颇纯谨老成,乃亦在列,可哀也已。随隐漫录,载宋端平二年。荣全据高邮城叛,召官奴毛惜佐酒,吕曰:“汝本健儿。官家何负于汝,而反?吾有死耳。不能为反贼行酒。”全以刃立命脔之,骂至死不绝。后阃臣以闻,特封英烈夫人,且赐庙。潘紫岩有诗曰:“准海艳姬毛惜惜,蛾眉有此万人英。恨无七首学秦女,向使裹头真杲卿。玉骨花颜城下土,沐魂雪魄史间名。古今无限要金者,歌舞筵中过一生。”噫!当是时也,寻凶得志,执焰熏天,虽厚禄重臣,峨冠世儒,罔不效力执事,战兢奔走于指挥之下。而倡优下贱,乃能奋不顾身,独何人与?夫徐氏之与英烈夫人,同一死耳,而无有为之举申朝廷,褒赠封号。以为世劝,惜哉!
◎志怪至正乙未正月廿三日,日入时,平江在城,忽望东南方,军声且渐近。惊走觇视,他无所有,但见黑云一族,中仿佛皆类人马,而前后火光若灯烛者,莫知其算。迤滥由西北方而没。惟葑门至齐门居民屋脊龙腰悉揭去,屋内床榻屏风俱仆,醋坊桥董家杂物铺失白米十余石,酱一缸,不知置之何地。此等怪事,竟不可晓。
◎粥爵至正乙未春,中书省臣进奏,遣兵部员外郎刘谦来江南,募民补路府州司县官。自五品至九品,入粟有差,非旧例之职专茶监务场者比。虽功名逼人,无有愿之者。既而抵松江时,知府崔思诚惟知曲承使命,不问民间有粟与否也,乃拘集属县巨室,点科十二名。众皆号泣告诉,曾弗之顾。辄施拷掠,抑使承伏,即填空名告身授之。平江路达鲁花赤卒不避谴斥,力争以为不可,竟无一人应募者,崔闻之,深自侮赧。
◎还金绝交曹公克明(鉴),号以斋,宛平人。为湖广行省员外郎日,麻阳主簿顾渊白致书问讯,且以辰砂一包见寄。未及启封,漫尔置箧笥中。后有宪官过访,因论制药,为苦无好辰砂。公曰:“我一故人尝以此为惠,当奉送。”及取视,乃有砂金三两杂其内。公惊叹曰:“渊白以我为何如人也?”时渊自已没,呼其子归之。其廉洁如此,官至礼部尚书,谥文穆。
◎画师王渊,字若水,钱唐人。善山水人物,尤长于花竹翎毛。幼时获侍赵魏公,故多得公指教,所以传色特妙。天历中书集庆龙翔寺两庑壁,时都下刘总管者总其事。刘命若水于门首壁上作一鬼,其壁高三丈余。难于着笔,因取纸连粘粉本以呈。刘曰:“好则好矣,其如手足长短何?”若水不得其理,因具酒礼再拜求教于刘。刘曰:“子能不耻下问,吾当告焉。若先与定尺寸,画为裸体,然后加以衣冠,则不差矣!若水受教而退,依法为之,果善。
[book_title]●卷八
◎写山水诀黄子久散人,(公望),自号大痴,又号一峰。本姓陆,世居平江之常熟,继永嘉黄氏。颖悟明敏,博学疆记。画山水宗董巨,自成一家,可入逸品。其所作《写山水诀》,亦有理致。迩来初学小生多效之,但未有得其仿佛者,正所谓画虎刻鹄之不成也。近代作画,多宗董源、李成二家笔法,树石各不相似,学者当尽心焉。树要四面俱干有与枝,盖取其圆润。树要有身分,画家谓之纽子。要折搭得中,树身各要有发生。树要偃仰稀密相间,有叶树枝,面后背有仰枝。画石之法,先从淡墨起,可改可救。渐用浓墨者,为上。石无十步。真石看三面,用方圆之法,须方多圆少。董源坡脚下多有碎石,乃画建康山执,董石谓之麻皮皴。坡脚先向笔画边仅仅起,然后用淡墨破。其深凹处,着色不离乎此。石着色要重。董源小山石,谓之矾头。山中有云气,此皆金陵山景。皴法要渗软,下有沙地,用淡墨扫屈曲之,再用淡墨破。山论三远,从下相连不断,谓之平远。从近隔开相对,谓之阔远。从山外远景,谓之高远。山水中用笔法,谓之筋骨相连,有笔有墨之分。用描处糊突其笔,谓之有墨。水笔不动描法,谓之有笔。此画家紧要处。山石树木皆用此。大概树要填空(去声)。小树大树,一偃一仰,向背浓淡,各不少相犯。繁处间疏处,须要得中。若画得纯熟,自然笔法出现。画石之妙,用胜黄水浸入墨笔,自然润色。不可用多,多则要滞笔。间用螺青入墨,亦妙。吴妆容易入眼,使墨士气。皮袋中,置描笔在内。或于好景处见树有怪异,便当模写记之。分外有发生之意,登楼望空阔处气韵,看云采即是山头景物。李成、郭熙、皆用此法。郭熙画石如云:“古人云天开图画者,是也。”山水中唯水口最难画。远水无湾,远人无目。水出高源,自上而下,切不可断脉,要取活流之源。山头要折塔转换,山脉皆顺,此活法也。众峰如相揖逊,万树相从,如大军领卒,森然有不可犯之色。此写真山之形也。山坡中可以置屋舍,水中可置小艇,从此有生气。山腰用云气,见得山执高不可测。画石之法,最要形象。不要石有三面,或在上,在左侧,皆可为面。临笔之际,殆要取用。山下有水潭,谓之濑,画此甚有生意。四边用树簇之。画一窠一石,当逸墨撇脱,有士人家风,才多,便入画工之流矣。或画山水一幅,先立题目,然后着笔,若无题目,便不成画。更要记春夏秋冬景色。春则万物发生,夏则树木繁冗,秋则万象肃杀,冬则烟云黯淡,天色模糊,能画此者,为上矣。李成画坡脚,须要数层,取其湿厚。米元章论李光丞,有后代儿孙昌盛,果出为官者最多。画亦有风水存焉。松树不见根,喻君子在野。杂树喻小人峥嵘之意。夏山欲雨,要带水笔。山上有石小块堆在上,谓之矾头。用水笔晕开,加淡螺青,又是一般秀闰画,不过意思而已。冬景借地为雪,要薄粉晕山头。山水之法,在乎随机应变。先记皴法不杂,布置远近相映,大概与写字一般,以熟为妙。纸上难画,绢上矾了,好着笔,好用颜色,易入眼。先命题目。此为之上品。古人作画,胸次宽阔。布景自然,合古人意趣。画法尽矣。好绢用水喷湿,石上槌眼匾,然后上帧子。矾法:春秋胶矾停,夏月胶多矾少,冬天矾多胶少。着色:螺青拂石上,藤黄入墨画树,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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