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古今长者录 [book_author]黄文炤 [book_date]明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历史传记,传记,完结 [book_length]56636 [book_dec]八卷。明黄文炤撰。黄文炤,字季弢,晋江(今福建省晋江县)人。万历中诸生。全书共八卷,辑录自周、秦以迄明代忠厚长者之事,皆取其一节,共二百六十余节,末附别品六则。后附:王达撰《笔畴》、蒋永撰《读书简要》。此为清乾隆八年宁都曾洲西园校刊本,有清人彭士望评阅。于每人之事大至只取其中一节,所以关于其人品则不甚别择。书末附有《别品》六则,专辑看似浅薄而实际是厚道者之事。作者导俗之心甚善,但其书不免陷入芜杂。有明刊本。 [book_img]Z_5796.jpg [book_title]古今长者录序 乾隆壬戌冬,族叔瓶缄授予古今长者录一册,云得于市肆中,乃易堂彭躬庵先生评阅者。卷首有鄂州先生原叙,而书不传。此编则温陵黄文炤先生所补辑,秣陵丁明登先生订刻之。辑刻岁月,俱无可考阅。其书约而要,简而谍,前贤言行,灿若列眉,展卷玩味,深惬子怀。夫残苛非居心之道,忠厚乃涉世之基。是编所载,合人情理,本宽容和平之量,挽险诈浇薄之风,莠顽而归善良,诚士大夫之龟鉴也。昔先君子训予兄弟曰:读书所以经世,若宅心不正大,人情不通透,虽胸藏万卷,无裨世用,祗书簏耳。尚书云: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尔其识之。余凛凛佩服不敢忘。迨后赴公车,历南北,世情甘苦备尝,数十年,碌匕无所建立,深以不克负荷为憾。兹绎是编,内足为克治之方,外可资经纶之用,与先君子所以训余者若符契,为又不啻冰霜之感矣。爰付剖劂,并芛畴读书简要二册,汇成一帙,以公同好,不敢私为枕中秘也。 乾隆八年岁次癸亥孟冬月,宁都西园后学曾洲瀛一甫撰。 [book_title]鄂州先生原叙 窃惟长者之名,不显于前世,独详于战国秦、汉之间,起于世道衰微,时论迫隘,相与角长短,较险易,各务近其所欲,而推远其所恶,无复忠厚纯固之气象。其有识之士,秉心不竞,又深知天下之理,毁誉之无定说,而非一时口舌之所伸;利害之无定端,而趋利者未必得,避害者未必遽免,是以已之所安,人或睨之。则释去而不辞。加之以众人所恶,事之掩昧者,则亦悠然处之而不屑辩。合于论语之犯而不校,礼之不报无道,书之断七,无他技而有容者。譬之有人,年长涉事,处于众稚之间,过而见陵,则亦畜之而已尔,必不与之屑七。是虽非明君严父之所以教督成就人者,要非众稚之所能,盖超然有为人长之道,故命之曰长者。故扩取前世所为若此者,总之为若干卷,命曰古今长者录。详夫古人之为此,非有意于闻也,特其秉心不竞,以世俗为不可告语,宁以其身少忍而容之。幸而其事适著,则为所称叹;不幸而事不白于当世,则亦已矣。然要之,天下之事,捐利以与人者,利既去而名归之;受恶而不辞者,毁誉久而公论出焉。是以昔之长者,每务假人,而常都天下之显号。然其本心非有徼于此而为也。如使其人可以告语,不□已之推利引恶,虽在我无获长者之名,而可使彼不陷于非义,则昔之人尤乐为之,顾其势有不能尔。予又惧夫或者不务原昔人之心,特乐其名而袭其&姑,务以德报怨,引恶自予,躬自厚,而使夫人者或无地以自处。此非天下之达道,凡非耻独为君子意也。故极其说,复标其旨,使览者得择焉。 黄文炤曰:尼山氏之生也,去古未远,然当其时,史阙文,马借人之风既亡,则长者渐微可知。春秋以来,道阅世,匕丧道,朴散厚雕,日蚀日偷,以迄于今,使夫子见之,川上之叹,又当何如?所赖者,砥流坊堤,有一二遗直存焉。予生也晚,每思举一二遗直效古者示氏。不偷之意,而未得发端语。一日,从友人处读罗应庵集中载鄂州先生思复长者风书,则古人实获我心久矣。幸序言具存,全录于此。愚读是序,雍然蔼然,真长者言也。欲求其书,则应庵云:书已不传于世矣。为之远想慨然。因再理前语,征文考献,得三代以降古今长者凡若干人,名之曰补思复长者风,取束哲补亡之意也。鄂州先生亦姓罗,遗其名。应庵讳鹤,皆泰和人,与杨文贞公同时,二先生行事不著,然吾因其绪言,又得国初二长者 [book_title]总目 卷一,周公旦、子罕、子发、秦穆公、楚庄王、江上丈人、乐毅、宋就、直不疑、袁盎、田叔、丙吉、王议曹、于令仪、张安世、史丹、梁伯鸾、何武、何随、刘昆、卓茂、刘宽、班超、袁安、甄宇、沈道虔、高凤、陈重、王仲回、杨峻、管幼安、管宁华歆、土烈、朱文季、公沙穆、董允、蒋公琰、贾逵。 卷二,陈群、陆逊、荀巨伯、张孝基、向雄、柳仲郢、羊祜、卫玠、顾荣、韩康伯、裴叔则、胡质、王谆、释昙迁、甄彬、王仆射、高允、石勒、张寅、郭进明、山宾、欧阳𬱟、张道源、于志宁、河间王子晦、戴至德、王义方、娄师德、狄仁杰、徐有功、姚崇。 卷三,张说、郭子仪、李勉、李约、李吉甫、钱徽、李宗闵、杨虞卿、崔暹、任迪简、李忠臣、徐晦、杨行密、柳宗元、陆象先、宗悫、冯道、王祐、曹彬、鲁宗道、王缮、宋仁宗、张齐贤、窦禹钧、窦仪、王旦、李昉、李之才、张佖、朱倬。 卷四,李丈靖公沆、王弘、王曾、文彦博、韩琦、张无垢、中黄先生、富弼、范仲淹、范纯仁、欧阳修、范尧夫、张士逊、王质、尹师鲁、杜衍、吕蒙正、吕公著、吕许公、京师民。 卷五,赵拚、吕居简、寇准、方慎言、钱若水、陈俊卿、晏殊、赵叔平、宋庠、宋神宗、曾公亮、刘贡父、王安石、苏颂、周益公、庞相、程颢、程颐、卲雍、吕祖谦、吕本中、苏轼、刘凝之、胡安定、九江碑工陈禾、史浩、虞允文、王大宝、狄青、田夫人、刘庭式、周仲逸、孙泰、刘洪钦、钟离瑾、李文靖、马涓父。 卷六,查道、陈太常、张忠定公、王德用、范元琰、郭原平、罗可、王眉叟、张知常、张淇、黄龟年、吕蒙、周仆、唐珏、毛仲𭬳、董士选、程思廉、倪元镇、杨维祯、危整、曾叔卿、陈策、周文粲、刘永一、宋濂、方克勤、杨士奇、黄福、夏原吉、杨翥、解缙。 卷七,杨荣、杨溥、胡濙、程逵、郑诚、程皓、魏骥、周忱、叶盛、王翱、李公、陈白沙、李襄敏、王竑、丰庆、韩雍、商文毅、张蓥、张悦、陈选、刘忠宣、倪岳、李东阳、许进、韩文、罗伦、章懋、雍泰、陈寿、梁储、吴廷举、王芳、康海罗州判。 卷八,王守仁、王以旗、王之诰、鲁铎、吕楠、庄简渊、郑晓、文征仲、杨邃庵、王继津、徐晞、屠襄惠、徐启东、瞿嗣兴、唐一庵、唐枢、刘训、蔚能、杨鼎、叶南严、赵翁、尹氏、潘氏、郑处士、新建里长孙蜃川祖、还金童子、钱长者、支翁、应尚书、卞三韭、严凤、 罗晋用、王继通、南溪刘翁、孙鄘、耿定向、张江陵。 附别品六则,王霸、王化基、韩琦、彭时、周洪谟、徐仲山。 总目终 [book_title]古今长者录卷一 秣陵丁莲侣明登先生原本,树庐彭士望躬庵先生评阅,西园曾洲瀛一校刻。 周公旦 武王入殷,闻殷有长者,武王往见之,而问殷之所以亡殷。长者对曰:王欲知之,则请以日中为期。武王与周公旦明日早要期,则弗淂也。武王怪之,周公曰:吾已知之矣。此君子也,义不非其主,有以其恶告王,不忍为也。若夫期而不当,言而不信,此殷之所以亡也。已以此告王矣。 子罕 宋皇国父为太宰,为平公篥台,妨于农妆。子罕农功之毕,公弗许。筑者讴曰:泽门之晢,实兴我。邑。中之黔,实慰我心。子罕闻之,亲执扑以行,而抶其不勉者曰:吾侪小人,皆寒暑,今君为一台,而不速成,何?讴者乃止。或问其故,子罕曰:宋国区区,而有诅有祝,祸之本也。 子发 子发为上蔡令,民有罪当刑,狱,断论定决于令尹前。子发喟然有凄怆之心,罪人巳刑,而不忘其恩。比其后,子发获罪,威王出奔,刑者遂袭恩者,恩者逃之于城下之庐,追者至,踹足而怒曰:子发视决吾罪而被吾刑,怨之熸于骨髓,使我淂其肉而食之,其知厌乎?追者以为然,而不索其内,果活子发。 秦穆公 秦穆公以骏马岐下,自往求之,见数人已杀其马而共食之。吏欲治其罪,公曰:君子不以畜产害人。吾闻之,食马肉者,不饮酒伤人。皆赐之酒而赦之。后秦击晋,惠公为晋所围,见数人摧锋争死,以解围,脱公于难。反获惠公。公问之,乃盗马者。 楚庄王 楚庄王夜宴,群臣,出美人劝酒。烛灭,有牵美人衣者。美人曰:有人牵妾衣,已绝其缨矣。上曰:饮人以酒,而较之,可乎?遂命尽绝其缨。寻庄王与晋战,一人直前犯难,解楚围,出庄王。王问之曰:臣蒋碓也。昔绝缨之会,蒙大王不杀,故来报耳。 江上丈人 楚欲杀伍子胥,胥走,几不淂脱,追者在后,至江,江上有一涣父撑船,知其意,乃渡之。胥既渡,解其剑曰:此剑值千金,以予父,曰:楚赏五城,金千镒以求子,吾尚不取,何用剑乎?胥后每食必祝曰:祝江上丈人。 乐毅 赵王欲与乐毅谋伐燕,毅泣曰:臣畴昔之事昭王,犹今之事大王也。若复淂罪在他国,终身不敢谋赵之奴隶,况子孙乎?赵王乃止,而封毅于观津,号望诸君。 宋就, 梁大夫有宋就者,尝为边县令,与楚邻界。梁之边亭与楚之遣亭,皆种瓜,各有数。梁之边亭人劬力,数灌其瓜,瓜美。楚人窳而稀灌其瓜,瓜恶。楚令因以梁瓜之美,怒其亭瓜之恶也。楚亭人心恶梁亭之贤已,因往夜窃搔梁亭之瓜,皆有死焦者矣。梁亭觉之,因请其尉,亦欲窃往报搔楚亭之瓜。尉以请宋就。就曰:恶,是何可搆。怨祸之道也。人恶六恶,何偏之甚也!若我教子,必每暮令人往窃为楚亭夜善灌其瓜,勿令知也。于是梁亭乃每暮夜窃灌楚亭之瓜。楚亭旦而行,瓜则又皆以灌矣,瓜日以美。楚亭怪而察之,则乃梁亭也。楚令闻之,大悦,因县以闻楚王。楚王闻之,惄然愧,以意自闵也,告吏曰:征搔瓜者,淂无有他罪乎?此梁之阴让也。乃谢以重币,而请交于梁王。楚王时称则祝梁王以为信,故梁楚之欢,由宋就始。语曰:转败而为功,因祸而为福。老子曰:报怨以德。此之谓也。夫人既不善,何足效哉! 直不疑 直不疑为郎,同舍有告归者,误持同舍郎金去,金主意不疑,不疑遂买金偿。后告归者至,而归金,亡金,郎大惭,以此称为长者。 袁盎 袁盎为相,从吏盗其侍儿,盎知之不泄,遇之如初人。有告。吏言:君知汝与侍儿通。吏亡去。盎追还,遂以侍儿赐之。后盎使吴,从吏边为司马,中夜引起曰:君可以去矣,期旦斩君。盎谢而去。 田叔 梁孝王以至亲有功,得赐天子旌旗,出跸入警。王宠信羊胜、公孙诡,胜诡使王求为汉嗣。栗太子废,太后欲以梁王为嗣,尝因置酒,谓帝曰:宫车晏驾,用梁王为继。帝诡曰:诺。袁盎等曰:昔宋宣公不立子而立弟,以生祸乱,五世不绝。小不忍害大义,故春秋大居正。由是太后议格。梁王由此怨盎,乃与胜诡谋,阴使人剌杀盎及他议臣十余人。于是天子意梁遂贼,果梁所为,遣田叔往按捕诡胜。诡胜匿王后宫,寻听内使韩安国谏,令诡胜自杀。时太后忧梁事不食,日夜泣不止。帝亦患之。田叔等还,至霸昌廐,悉烧梁狱辞,空手见帝曰:上母以梁事为问也,令梁王不伏诛,是汉法不行也。伏法而太后食不甘味,卧不安席,此忧在陛下也。上大然之,使叔等谒太后曰:梁王不知也,所知者幸臣羊胜、公孙诡之属耳,谨已伏诛,梁王无恙也。太后立起坐,餐,气平复。梁王因上书请朝,至阙谢罪太后。帝大喜,相泣复如故。 丙吉 丙吉为相,于官属掾史务掩过扬善。吉驭吏嗜酒,数逋荡。尝泛吉出,醉呕丞相车上茵,主吏白欲斥之。吉曰:以醉饱之过斥人,欲令安归乎?西曹第忍之,此不过污丞相车茵耳。 王议曹 汉宣帝遣使征龚遂。议曹王生愿从,功曹以为王生素嗜酒,亡即,度不可使,遂不忍逆,从至京师。王生日饮酒,不视太守,会,遂引入宫。王生醉,从后呼曰:明府且止,愿有所白。遂还,问其故。王生曰:天子即问君何以治渤海,君不可无所陈对。宜曰:皆圣主之德,非小臣之力也。遂受其言。既至前,上果问以治状,遂对如王生言。天子说其让,笑曰:君安得长者之言而称之?遂因前曰:臣非知此,乃臣议曹教戒臣也。上以遂年老不任公卿,拜为水衡都尉。议曹王生为水衡丞,以褒显遂云。 于令仪 于令仪被盗,擒之,乃邻子仪曰:何苦为此?必迫于贫耳。问所欲,以十千与之。既去,复呼语曰:尔夜归,恐为逻者诘,可俟天明去。盗大感愧,卒为良民。 张安世 张贺尝谓弟安世称曾孙之才美。及征怪,安世辄绝止,以为少主在上,不宜称述曾孙。及帝即位,谓安世曰:掖廷令平生称我,将军止之是也。安世谨慎周蜜,每定大政,已决,辄移病出。闻有诏令,乃使吏之丞相府问焉,朝廷莫知其与议也。尝有所荐,其人来谢,安世以为举贤达能,岂有私谢邪?绝弗为通。有郎功高不调,自言。安世曰:君之功高,人主所知人,臣执事何短长而自言乎?绝不许。已而郎迁。 史丹 汉元帝不喜太子,史丹为传。建昭之间,元帝被病,不亲政事,留好音乐,或置鼙鼓殿下,天子自临轩,槛上𬯎铜丸以擿鼓声,中严鼓之节。后宫及左右习知音者莫能为,而定陶王亦能之。上数称其才,丹进曰:凡所谓才敏而好学,温故知新,皇太子是也。乃若器人于徐竹鼓鼙之间,则是陈惠、李微,高于匡衡,可相国也。于是上默然笑。其后,中山哀王薨,太子前吊。哀王者,帝之少弟,与太子游学,相长大。上望见太子,感念哀王,悲不能自止。太子既至,前不哀,上大恨曰:安有人不慈仁,而可奉宗庙为民。父母者乎?上以责丹,丹免冠谢曰:臣诚见陛下哀痛中山王,至于感损。向者太子当进见,臣切戒嘱,无涕泣感伤陛下,罪乃在臣,当死。上以为然,意乃解。 梁伯鸾 鿄伯鸾少孤,尝独止,不与人同食。比舍先炊,已,呼伯鸾,及热釜炊,伯鸾曰:童子鸿不因人𤎒者也。灭灶更燃之。牧豕上林苑中,误遗火,延及他舍,为寻访烧者,悉以豕偿之。其主犹以为少,梁曰:无他财,愿身居作因。为执勤不懈。邻家耆老共责让主人,而称鸿长者,始敬异马,悉还其豕,鸿不受而去。 何武 何武字君公,九江太守戴圣,礼经号小戴者也。行治多不法。前刺史以其大儒,优容之。及武为刺史,行部,廉淂其罪,圣惧自免。后为博士,毁武于朝迁。武闻之,终不扬其恶。而圣子宾客为群盗,得系庐江。圣自以子不免武,平心决之,卒得不死。自是后圣惭服。 何随 何随,字季业,司空武之后。敝衣蔬食,杜门著书。尝有屠人牵猪过随门,索断亡去,强认随猪,即与之。邻父从园中偷笋,随出见,恐盗者,惭怖,徐步而归。 刘昆 刘昆为江陵令,时县连年火灾,昆向火叩头,多能降雨止风。诏问昆曰:卿在江陵,行何德政,而致是事?昆对曰:偶然耳。帝曰:此乃长者之言。 卓茂 汉卓茂性宽,尝出行,有人认其马,问曰:子亡马几何时?对曰:月余。茂马巳数年,心知其谬,即解与之,挽车而去,顾曰:若非公马,幸至丞相府归之。他日,马主别淂亡马,乃诣府送马,叩头谢之。 刘宽 刘宽尝行,有人失牛,就宽车中认之,宽无所言,下驾步归。有顷,认者得牛而送还,乃谢曰:惭负长者宽。曰:物有相类,事容误脱。幸劳见归,何为致谢?宽将朝服入朝,夫人使婢进羹,婢覆羹,污其朝服。宽亟问婢:羹烂汝手乎? 班超 李邑在西域,使人上书毁班超功迹,超不与较,竟遣使护送邑归汉 袁安 汉明帝时,楚王英事觉,逮繋数千人。袁安迁楚郡守,到郡不入府,先往按狱,理其无明验者,条出之。府丞掾史皆叩头争,以为阿附反虏,法与同罪,不可。安曰:如有不合,太守自当坐之,不以相及也。遂分别具奏。帝感悟,即报许,淂出者四百余家。岁余,征为河南尹,政号严明,然未尝以赋罪鞫人。尝称曰:凡学仕者高。则望宰相,下则希牧守,锢人于圣世,吾不忍为也。 甄宇 汉制,每腊诏赐诸博士羊,羊有大小肥痩,博士祭酒议欲杀羊称分其肉。时甄宇为博士,独不肯,诸人又欲投钩,宇复耻之,因先自取其最痩者,由是不复有争。后召会,诏问痩羊甄博士,京师因以此号之。 沈道虔 沈道虔居五康山中,以捃拾自资。同捃者或争穟,道虔谏之不止,悉以所淂与之。争者愧谢。后每事辄云:勿令居士知。 高凤 高凤里中有争财而兵斗者,凤往解之,不己,乃脱巾叩头请曰:仁义逊让,奈何弃之?争者投兵谢罪。 陈重 陈重在郎署时,有同舍郎归宁,误持邻舍郎绔以去,主疑重所取,重不自申说,默市绔偿之。后宁丧者归,以绔还主,其事乃显。又在郎署,有同舍郎负息钱数十万,债家急之,重密为代还。郎觉而厚辞谢之。重曰:非我之为,恐有同名字者,终不言惠。 王仲回 有客荐士于王仲回,仲回举之,后所举者陷罪仲回。坐以免。客惭惧自绝,仲回终无所言。寻复征为太子太傅,乃呼客谓曰:子之自绝,何待丹之薄也!不为设食以罚之,相待如旧。 杨峻 王象少孤,为人佣,牧羊而私读书,被羊主箠楚。杨峻乃赎象著家中,娶聘立屋,然浚与别。 管幼安 管幼安在辽东,邻人有牛暴幼安田,幼安为牵牛着凉处,自与饮食,过于牛主。牛主淂牛,大惭,若犯严刑。又所居屯洛,会井而汲,男女错杂,至争汲斗阅。幼安多买器,分置井旁,汲以待之,又不使知,来者得而怪之,问知是幼安,乃各相悔责,不复斗争。 管宁华歆 管宁与华歆共锄莱园中,见地有片金,宁挥锄与瓦石不。异,歆捉而掷之。又尝同席读书,有乘轩冕过门者,宁读如故。歆废书出看,宁割席分坐。时人以此定管、华优劣。及华歆与王朗俱乘船避难,有一人欲依附,歆辄难之。朗曰:幸尚宽,胡为不可?后贼追至,朗欲舍所携人。歆曰:本所以疑,正为此耳。既已纳其自托,宁可以急相弃耶?遂携拯如初。世以定华、王优劣。 王烈 王烈善教乡里。有盗牛者,主得之,盗请罪曰:刑戮是甘,乞母使王彦方知也。烈知,使人谢之,且遗布一端,以志劝。后有老父遗剑于路,行道一人见而守之。至暮,老父还,寻淂剑,怪之,以事告烈。烈使推求,乃先盗牛者也。 朱文季 朱文季与张堪同县,张于太学中见文季,甚重之,接以友道,把文季臂语曰:欲以妻子托朱生。文季以张先达,举手不敢对。自后不复相见。张亡后,文季闻其妻子贫困,自往候视,厚赈赡之。朱子怪问曰:大人不与堪为友,何忽如此?文季曰:尊公尝有知已之言,吾以信于心也。又文季与同郡陈楫交善,楫早卒,有遗腹子友,文季尝哀之。后司徒桓虞为南阳太守,召文季子骈为吏,文季辞骈而荐友,一时称其义。 公沙穆 公沙穆尝养猪有病,使人卖之于市,云:当告买者,言病贱取其直,不可言无病,欺人取贵价也。卖猪人到市即售,亦不言病,其直过价。穆怪问其故,赍半直追以还买猪人,语以猪寔有病,欲贱卖,不图卖者相欺,乃取贵直。买者言卖买定约,亦复辞钱不取。穆终不受钱而去。 董允 董侍中允尝与尚书令费祎、典军胡济,共期游集,严驾巳辨,郎中董恢诣侍中许修敬。恢年少官微,见侍中停出,逡巡求去。侍中不许,曰:本所以出者,欲与同好游谈也。今君已自屈,方展阔积,舍此之谈,就彼之宴,非所谓也。乃命解骖。 蒋公琰 蒋公琰在大司马府,东曹椽杨𭟼素性简略,公琰与语,不时应答。或搆戏于公琰曰:公与戏语,而不见应,其慢上殊甚。公琰曰:人心不同,各如其面,匕从后言,古人所戒也。文然欲赞吾是耶,则非其本心;欲反吾言,则显吾之非是以默然,是文然之快也,乃更以为慢耶? 贾逵 贾逵素为曹休所忌。初,帝欲假逵节,休曰:逵性刚,侮易诸将,不可居督。帝乃止。皖之败,吴人遣兵断夹石,休不能归。时逵军于东关,淂报,叹曰:我固知曹征东之败也,贼无东关之备,必并军于皖,而征东县军深入,此兵法之所忌也。乃部署诸将,水陆并进。左右请曰:曹征东昔譛将军,不淂督者十年,今幸可假手矣,奈何救之?达曰:不然,征东若亡,贼将乘我之弊,遗国家之忧。今者之败,我与征东共之也,岂可以私怨而伤大计乎?趣诸将发。左右复请曰:今贼断夹石,其锐莫当,将军独不为身计乎?逵曰:军败于外,路绝于内,进不淂战,退不淂归,安危之机,不及终日。贼以军无后继,故至此。今疾进,出其不意,所谓先人以夺其志也。乃兼道进军,多设旗鼓为疑兵。吴人遂退。逵据夹石,以兵粮给休,休乃淂还。休叹曰:梁道长者,休何面目见梁道?遂发痈死。 古今长者录卷一终 [book_title]古今长者录卷二 陈群 魏陈群谈论终日,未尝言人主之非。前后数上封事,辄削其草,虽子弟莫知也。或讥其居位拱默。浚诏撰名臣奏议,朝士乃见群谏事,皆叹息焉。 陆逊 孙权遣陆逊讨丹阳山越,平之,还屯芜湖。会稽太守淳于式表逊枉取人民。后逊诣都,称式佳吏。𭬳曰:式白君,而君荐之,何也?对曰:式意欲养民,逊岂可毁式以乱圣听乎?𭬳曰:此诚长者之事,顾人不能为耳。又初为都督,诸将各自矜恃,不相听从,逊按剑曰:仆虽书生,然国家屈诸君使相承望者,以仆尺寸可称,能忍辱负重耳。𭬳闻之,谓曰:公何不启诸将违节度耶?对曰:此诸将皆国家所尝与共定大事者,臣窃慕相如、寇恂相下之义,以济国事耳。 荀巨伯 荀巨伯远看友人疾,值胡贼攻郡,友人语巨伯曰:吾今死矣,子可去。巨伯曰:吾岂败义以求生者耶?贼既至,谓巨伯曰:大军至,一郡尽空,子何男子而敢独止?巨伯曰:友人有疾,不忍委之,宁以身代友人命。贼感其义,相谓曰:我辈无义之人,而入有义之国。遂班军回,一郡获全。 张孝基 张孝基为同郡富人婿,富人止一子,因有过逐之。后富人死,尽以家财付孝基。数年间,见富人子乞于市,因召问曰:能灌园乎?曰:能。既而有余,又问曰:能管库乎?曰:灌园已幸,淂管库尤幸也。遂使管库。其子谨厚,无复故态。孝基念言:彼实父子,我可夺其利乎?于是尽家财还之。 向雄 向雄经事钟会,会诛浚,雄收殓营葬。晋文王召雄责之曰:往者王经之死,卿哭于东市,我不问也。今钟会作逆,又辄收葬,若复相容,如王法何?雄对曰:昔先王掩骼埋瘠,仁流枯骨,当时岂先卜其功罪?今王诛既加,于法已备,雄感义收葬,教亦无阙,何必使雄违生背死,以立于时。殿下雠枯骨,以为将来仁贤之资乎?晋王称善。 柳仲郢 柳仲郢先为牛奇章辟客,卫公知其无私,奏为京尹。仲郢谢曰:仰报盛德,敢不如奇章。大中朝,李氏无禄仕者,仲郢领盐铁,特取卫公兄子从质为推官,知苏州院,令以禄利赡南宅。时令狐绹为宰相,不悦,仲郢与绹书曰:任安不去,尝自愧于昔人;吴咏自裁,亦何施于今日。李太尉受责既久,其家已空,遂绝蒸尝,诚深痛恻。绹叹美,即与从质正官。 原评:观二贤之言,理既顺正,辞无畅达,能使怒者忘怨。且厚谊高致,自能感悟世人。彼虽有恩好,倘遇嫌忌,远自逊避,背德忘友,亦所不惜。用情厚薄,岂不迳庭。 羊祐 晋羊祜与王沈俱被曹爽辟,沈劝就征,祜曰:委质事人,复何容易!及爽败,沈以故吏免,因谓祜曰:尝识卿前语。祜曰:此非始虑所及。其先识不伐如此。又祜每与吴人交兵,克日方战,不为掩袭。将帅有欲进谲诈之策者,辄饮以醇酒,使不得言。有掠吴二儿为俘者,祜遣送还其家。后吴将夏祥、卲觊等来降,二儿之父亦率其属与俱。吴将陈尚、潘景来寇,祜追斩之,美其死节,而厚加殡殓。景、尚子弟迎丧,祜以礼遣还。吴将邓香掠夏口,祜募生缚香,既至,宥之。香感其恩甚,率部曲降。祜出军行吴境,割谷为粮,皆计所侵送绢偿之。每会众江沔,游猎常止。晋地若禽兽先为吴人所伤而为晋兵所淂者,皆封还之,于是人人翕然悦服,称为羊公,不之名也。祜应职二朝,凡所进达,人皆不知所由。或谓慎密太过,祜曰:拜职公堂,受恩私室,吾所不取。 卫玠 卫玠谓人有不及,可以情恕;非意相干,可以理遣,故终身不见喜愠之色。 顾荣 顾荣应客召,觉行炙人有欲炙之色,辍已施焉。同坐 之荣曰:岂有终日执之而不知其味者乎?后𮞸乱经危,常有一人,左右已询之,乃受炙人也。 原评:顾荣善体悉,然受炙者自是不凡,此必非徒以炙而已。 韩康伯 吴坦之隐之兄弟遭毋艰,号踊哀绝,行人为泪。韩康伯母在郡,每闻二吴哭,辄凄恻,语康伯曰:汝若为选官,当好料理此人。韩浚果为吏部尚书,吴遂贵达。 裴叔则 裴叔则营新宅甚丽,与兄共游,兄心欲之,而口不言。叔则知其意,便推使兄住。 胡质 晋胡质为徐州,与子威绢一疋。威跪曰:大人清廉,安淂此?质曰:吾俸禄之余。浚威为徐州,帝问:卿清何如父?对曰:不如也。父清畏人知,臣清,畏人不知。 王谆 王谆字少林,诣京,于空舍见一书生,病困,视之曰:吾腰下有金十斥相赠,乞藏骸骨。未及问姓而绝。谆鬻一斤营葬,余悉置棺下,无知者。 释昙迁 释昙迁,经与范蔚宗、王昙首游,𣢾浚,蔚宗被诛,门有十二丧,交知无敢近者。昙迁抽货衣物,悉营葬送。宋孝武闻而叹赏,语徐爰曰:卿著宋书,勿遗此士。 甄彬 甄彬有行谊,尝以一束苧就长沙寺库质钱。后赎苧还,于苧中得金五两,以手巾裹之,彬送还寺库。寺僧以半与甄,匕,拒不受。曰:五月披羊裘而负薪,岂受遗金者耶? 王仆射 王仆射子恢之被召为秘书郎,仆射为求奉朝请,语恢之曰:秘书有限,故有竞,朝请无限,故无竞。吾欲使汝处不竞之地。太祖嘉而许之。 高允 高允仕魏,时,辽东公翟黑子有宠于太武,奉使并州,受布千疋。事发,黑子问允曰:主上问我,首乎?讳乎?允曰:公帷幄宠臣,答诏宜实。黑子不听,卒致罪戮。时著作令史闵湛郗本性巧佞,为崔浩信待,劝浩刊所撰国史于石,以彰直笔。允闻之,谓著作郎宗钦曰:闵湛所营,方寸之间,恐为崔门万世之祸,吾徒无类矣。未几,浩等被收,允时直中书省,景穆召允,骖乘,至宫门,谓允曰:脱至尊有问,但依吾说。既入见,景穆言允小心慎密,事皆制于浩,请赦允。帝问曰:国书皆浩所作不?允曰:太祖记,前著作郎邓彦海所撰,先帝记及今记,臣与浩同作,而臣尤多。帝怒曰:此甚于浩,安有生理?景穆曰:天威严重,故允迷乱失次。臣向私问之,皆云是浩作。允曰:臣罪应灭族。殿下以臣侍讲日久,哀臣一命,实不问臣,臣实不敢迷乱。帝顾谓景穆曰:此亦人所难,且对君以实贞臣也。时帝怒甚,敕允为诏,自浩以下僮吏以上一百二十八人,皆夷五族。允持疑未上,而频诏催切,允乞更赐召见。允见曰:浩之所坐,若更有余衅,非臣敢知;若直以犯触,恐罪不致死。帝大怒,命介士执允。先是,允奉敕以经授景穆,景穆太子甚重之,故允终赖景穆得以无死,而浩竟灭族。余皆身死免族。宗钦临刑,叹曰:高允其殆圣乎?允退而语人曰:吾不奉东宫导旨者,恐负翟黑子。故也。 又高允为中书令。允好切谏,事有不便,允辄求见,屏人极论。魏主谓群臣曰:如高允者,乃真忠臣也。朕有过,未尝不面言,朕闻其过而天下不知,可不谓忠乎?允所与同征者游雅等,皆至大官封侯,而允为郎二十七年不徙,魏主乃拜允中书令。尝呼令公而不名雅。尝言:前史称卓子康、刘文饶之为人,褊心者或不之信。余与高子游处四十年,未尝见其喜愠之色,乃知古人为不诬耳。高子内文明而外柔顺,其言呐呐不能出口。昔崔司徒尝谓高生丰才博学,一代所推,所乏者矫匕风节耳。予亦以为然。及司徒得罪,诏旨临责,声嘶股栗,殆不能言,高子独敷陈事理,辞义清辩,人主为之动容,此非所谓矫匕者乎?宗爱用事,威振四海,王公趋庭望拜,高子独升阶长揖,此非所谓风节者乎?夫人固未易知,吾既失之于心,崔又漏之于外,此乃管仲所以致恸于鲍炑也。 石勒 后赵王勒悉召武乡耆旧诣𮖠国,与之共坐,欢饮一微。时与李阳邻居,数争沤麻池相殴,阳由是独不敢来。勒曰:阳,壮士也,沤麻,布衣之恨。孤方兼容天下,岂雠匹夫乎?遽召与饮,引阳臂曰:孤往日厌卿老拳,卿亦饱孤毒手。因拜参军都尉。 勒用法严,讳胡尤峻。宫殿既成,初有门户之禁,有醉胡乘马突入止车门。勒大怒,责宫门小执法冯翥,惶惧忘讳,对曰:向有醉胡乘马驰入,甚呵御之,而不可与语。勒笑曰:胡醉,正自难与言,恕而不罪。 张寅 张寅以事亡之,冀匕人才,而欲妻之。寅曰:寅尝聘邑人康氏女,今南北不相闻者十年矣,未可负也。既而南归,康之父母初亦议改适,姑已许之,豪家又交贿之,女誓不夺。至是夫义妇贞,遂偕伉俪。 郭进 郭进御下严毅,宋主遣戍将卒,必谕之曰:汝辈谨奉法,我犹贷汝,郭进杀汝矣。尝有军校自西山诣汴,诬讼进不法事,宋主诘知其情,送进令杀之。会北汉来攻,进语其人曰:汝敢论我,信有胆气,今贳汝罪,汝能掩杀敌兵,当即荐汝。如败,可自投河东。其人踊曜赴战,大致克捷。进即以闻,乞还其职。宋主从之。 明山宾 明山宾至性笃实,家甚贫困。尝货所乘车中牛,既售受钱。山宾语买主曰:此牛经患漏蹄,治差已久,恐后脱发,无容不相语。买主遽追取钱。处士阮孝绪闻之,叹曰:此言足使还淳反朴,激薄停浇矣。山宾初临青州,所部平陆县岁俭,启仓出米,以赡贫民。浚剌史简州曹失去簿书,以山宾为耗阙,有司追责,籍其宅入官。山宾默不自理,更市地造宅。 欧阳𬱟 欧阳𬱟在岭南,交州刺史袁昙绶密以金五百两寄𬱟,令以一百两还合浦太守龚,为四百两付儿智矩,余人弗之知。𬱟寻为萧榖所破,赀财并尽,唯所寄金独存,昙绶亦寻卒,至是,𬱟并依信还之,时人莫不叹服。 张道源 张道源,并州人。年十五,以孝义称。唐高祖举义,召授大将军,累封范阳郡公。时何稠、士澄居官,家口籍没,诏尽赐道源。匕叹曰:人有否泰,盖亦是常,安可因已之泰,利人之否,取其子女以为仆妾,皆舍之。一无所取,时称长者。 于志宁 太宗尝赐于志宁、张行成、高季辅田,志宁言:臣家自周、魏以来,世居关中,赀业不坠。今行成、季辅始营产土,愿以臣有余赐不足者。帝分其田以与二人。 河间王子晦 河间王次子晦,私第有楼,下临酒肆,其人尝候晦,言曰:微贱之人,虽礼所不及,然家有长幼,不欲外人窥之。家迫明公之楼,出入非便,请从此辞。晦即日毁其楼。 戴至德 戴至德为尚书右仆射,时刘仁轨为左,人有所诉,仁轨率优容之,至德乃诘究本未理直者,密为奏理,终不显私恩。当时人多不知,独称仁轨为解事仆射。常更日听讼,有一妪诣省,至德已𭣣牒,妪乃复取,曰:初以为解事仆射,今乃非是。至德笑还之,人服其长者。 王义方 王义方初拜御史,意望殊高,忽略人间细事。买宅既数日,忽对宾朋指庭中青桐树一双,曰:此亡酬直。宾朋言:侍御贵重,不知交易,树当随宅,无别酬例。义方曰:此嘉树,非他物比。名宅主付之钱四千。义方举明经,诣京师,客有徒步疲于道者,自言父宦远方,病且革,欲往省觐,困不能前。义方解所乘马遗之,不告姓名而去。 义方为魏征所知,征欲妻以夫人之侄,王辞不取。俄而征薨,王乃娶女。人问其故,曰:初不附宰相,今感知已故也。 娄师德 唐娄师德,宇宗仁为宰相,时弟适出刺名州,师德以兄弟名位大盛为忧,弟曰:自今人有唾弟面者,弟自拭之,庶不为兄忧乎?师德愀然曰:此乃所以重吾忧也。人唾汝面,是怒汝也;今拭之,是益其怒也。正当使之自乾耳。 师德宽恕。狄仁杰之入相,实师德荐之,而仁杰不知,意颇轻师德,数挤之于外。武后觉之,问仁杰曰:师德知人乎?对曰:臣尝同僚,未闻其知人也。后曰:朕之知卿,乃师德所荐也,亦可谓知人矣。仁杰既出,叹曰:娄公盛德,我为所包容久矣,吾不得窥其际也。 狄仁杰 狄仁杰同平章事,太后谓仁杰曰:卿欲知赞卿者名乎?仁杰谢曰:陛下以臣为过,臣请改之。知臣无过,臣之幸也,不愿知譛者名。太后叹美之。 琅琊王翀、越王贞举兵匡复,不克而死。太后欲诛诸王,命监察御史苏珦按之,无验。太后召诘之,珦抗论不回。太后曰:卿大雅之士,朕当别有任使,此狱不必卿也。遣右丞周兴等按之,遂大杀唐宗室。时以贞等当坐者六七百家,当籍没者五千口。豫州剌史狄仁杰密奏:彼皆诖误,臣欲显奏,似为逆人申理,不言,又乖陛下仁恤之旨。太后特原之,皆流丰州。 仁杰僚友郑崇质母老且病,当使岭外,仁杰请代行,长史义之,曰:斗南一人而已。 徐有功 徐有功为司刑少卿,被皇甫文备诬逆,及文备以事下狱,有功出之。或曰:彼欲死,君匕生之,何也?𭔹曰:尔所言者私忿,我所守者公法。 姚崇 姚崇为相,魏知古崇所引,及同列稍轻之,出摄吏部尚书,知东都。崇二子在洛,通宾客馈遗,凭旧请托,知古密以闻。他日,上召崇曰:卿子才乎?皆安在?崇曰:臣二子分司东都,其为人多欲而寡慎,必常以事干魏知古。帝始以崇必私其子,及闻之,大喜曰:卿安从得之?对曰:知古,臣所荐也,臣子必谓其德。臣而请之。帝于是爱崇不私,而薄知古,欲斥知古,崇曰:臣子无状,挠陛下。法而逐知古,外人必谓陛下私臣。乃止。 古今长者录二卷终 [book_title]古今长者录卷三 张说 张燕公说遭姚元之奏,明皇怒曰:卿与御史共按其事。初,说旬月前,有门下生窃宠婢,将置于法。生呼曰:公无缓急用人乎?见色不能禁,人之常情,何靳于一婢耶?说奇其语,遂释之,且付以婢。生去,杳不闻。忽一日直请,说有忧色曰:感公之恩,欲报久矣。今闻公为姚相所谗,祸且至矣,愿淂公平生所宝以免难。公历指数之,曰:未也。又凝思良久,忽然曰:近有以鸡林夜明帘为献者。生曰:是足矣。因请手札数行,恳求于九公主,曰:上独不念在东宫时恩,始终其惠,乃反以谗见怒耶?明日,公主谒上,且奏之,上为之感动,敕高力七就御史台宣所按事,并罢,书生亦不复见。 原评:昔留侯致白壁以谢项仇;孟尝献狐裘,以脱楚难;蔡昭爱佩,晋乃见留;虞叔捐圭,庶几免罪。姚崇之事近之。若书生者,不让小行,而能排难解纷,殆侠士之流乎!说亦聪明疏通,善知人也。 郭子仪 郭子仪,华州郑人也。先是,安思顺为翔方,子仪与李光弼俱为牙门都将,二人素不相能。及子仪代思顺,光弼意欲亡去,犹未决。旬日,诏子仪率兵东出赵、魏。光弼入见子仪曰:一死固甘,乞免妻子可也。子仪趋下,持抱上堂而泣曰:今国乱主迁,非公不能东伐,岂怀私忿时耶?执其手,相持而拜,因率本军东讨,与光弼合破贼。 李勉 唐李岍公讳勉,字元卿。少贫,客游梁、宋,与诸生共逆旅。诸生病且死,出白金语岍公曰:左右无知者,幸君以此葬我,余则君自取之。岍公许之,比葬,密置。余金棺下后,其家来谒,岍公,共启墓,出金付之。又为岭南,罢镇归岍,至石门,停舟,悉搜家人犀象物,投江中而去。 李约 李约为兵部员外郎,岍公勉之子也。尝江行,与一摘胡舟楫相次,摘胡病笃,固邀与约相见,以二女托之,皆有异色。又遗一大珠,约悉唯唯。及摘胡死,财货数万,约皆籍送官,与二女求配。始殓,摘胡时,密以夜光含之。后亲属来理资物,请官司发掘验之,夜光果在墓中。 李吉甫 陆贽之秉政也,贬李吉甫为明州长史。及贽贬,吉甫徙刺忠州。贽门人以为忧,而吉甫忻然以宰相礼事之,贽遂与深交。 钱徽 钱徽在翰林日,宪宗尝独召徽,有所咨议。徽从容言曰:他学士皆高选,宜与闻机密,以广参决。帝称其长者。 徽掌贡举,节度叚文昌、学士李绅各以书嘱所善进士于徽,及榜出,无之,而裴度、郑覃、李宗闵子弟中选。文昌言于上曰:今岁钱礼部不公,所进士皆子弟无艺。上怒,贬徽江州剌史。或劝徽奏文昌、绅嘱书,徽曰:苟无愧心,淂丧一致,奈何奏人私书耶?取书焚之。 李宗闵 靖安李少师虽居贵位,不以威重隔物,与宾僚饮宴谈笑,曲尽布衣之欢,亦不记人过失。尝一日宴散,有人言昨饮大欢。公曰:今日言欢,则明前之不欢,无好恶,一不淂言。 杨虞卿 杨虞卿抵淮南,委婚币。会陈商葬其先,贫弗克举,虞卿即以所赍助之。郭元振在太学,家送钱四十万。会有衰服者叩门,自言五世未葬,元振举与之,不质名氏。 原评:虞卿知有商,而元振不问名氏,此尤甚难然。元振固是伟人,虞卿、牛、李党中魁桀,亦能如是耶? 崔暹 崔暹字季伦,好荐人士,言邢邵宜亲重。言论之际,邵遂毁暹。文襄不悦,谓暹曰:卿说子才长,子才专言卿短,此痴人也。暹曰:子才言暹短,暹说子才长,皆是实语,不为痴也。 任迪简 任迪简在李景略幕中,景略尝宴客,行酒者误进醯,景略用法严,迪简不忍其死,饮两釂,徐以他辞,请易之。归病咯血,终不以闻,军中服其长者。 李忠臣 辛京杲以私杖杀部曲,有司奏京杲罪当死,上将从之。李忠臣曰:京杲当死久矣。上问其故,忠臣曰:京杲诸父兄弟,一门俱战死,独京杲至今日尚存,故臣以为久当死。上悯然伤之,左迁京杲。 徐晦 杨凭得罪,姻友无敢送者,独徐晦送至蓝田,权载之谓徐:君诚厚杨临贺,无乃为累乎?徐曰:晦自布衣时,杨知我厚,方兹流播,宁忍无言而别?有如公为奸佞赞斥,敢自同路人乎?载之叹其长厚。数日,御史中丞李夷简请为监察,晦白夷简曰:生平不践。公门,公何取而见奖拔?夷简曰:闻君不负杨临贺,肯负国乎? 杨行密 庐州剌史蔡俦发杨行密父祖墓,与舒州刺史倪章连兵以拒行密。行密遣李神福将兵讨俦,又自将诣庐州,克之,斩蔡俦。左右请发俦父母塳,行密曰:俦以此得罪,吾何为效? 原评:父母塳见伐,人子至痛之情也。攻俦斩之,怨可释矣。倘称其犯而报之,然浚快,是自为寇也。行密于是知孝弟之轻重矣,宜其能驾驭群材,而霸有一方也。胡氏 柳宗元 王叔文之党,十年不量移,执政有怜其才,欲渐进之。者,悉召至京师,谏官争言其不可,上亦恶之,皆以为远州刺史。宗元淂柳州,禹锡淂播州,宗元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淂亲在堂,万无母子俱往理。欲请于朝,以柳易播。中丞裴度亦以禹锡母老为上言,上曰:为人子不自谨贻亲忧,此则重可责也。度曰:陛下方侍太后,恐禹锡在所宜矜。上良久,乃曰:朕所言,以责为子者耳,然不欲伤其亲心。退谓左右曰:裴度爱我终切。禹锡淂改连州。 陆象先 陆象先清慎寡欲,言论高远,为时人所重。崔湜私侍太平公主,欲引为相,湜请与象先同升,帝不欲用湜,公主涕泣以请,乃以湜同三品,象先同平章事。及公主与湜等谋逆,象先独以为不可,力言于公主。帝既诛湜等,召象先谓曰:岁寒知松柏,信哉!时穷治公主枝党,象先密为申理,所全甚多,然未尝自言,时无知者。 宗悫 宗悫字元干,孝建中,累迁豫州剌史。先是,乡人庾业,家甚富豪,方丈之膳以待宾客,而悫至,设以菜菹粟饭,谓客曰:宗军人惯噉粗饭。悫致饱而去。至是,业为悫长史,待之甚厚,不以前事为嫌。 冯道 冯道与赵凤同在中书,凤有女适道仲子,以饮食不中,为道夫人谴骂。赵令婢长号知院者来诉,凡数百言,道都不答。及去,但云:传语亲家翁,今日好雪。 王祐 太祖与符彦卿有旧,常推其善用兵。知大名十余年,有告其谋叛者,亟徙知凤翔,而以王晋公祐代之,且委公密访淂实,许以赵普所居官。公察知其妄,但淂二家僮恣横状,以便宜决配而已。驿召问因。力为辩,以百口保之,太祖不乐,徙公知襄州,彦卿竟 无恙。公后创居第,手植三槐于庭,曰:吾虽不为赵普、浚世,子孙必有登三公者。已而魏公旦果为太保。 曹彬 曹武惠王彬征幽州失律,赵昌言请按军法,朝廷薄谪之,赵未几被逸,时彬已 枢密使,三疏力雪之。彬知徐州,有吏犯罪,既立案逾年,然浚杖之,人不晓其旨,曰:吾闻此人新娶妇,若受杖,其舅姑必以妇为不利而恶之,吾故缓其杖,亦不赦也。及讨蜀,所获妇女,悉闭一第窍以度食,戒左右曰:是将进御。洎事罢,访还其家,无者嫁之。 武惠王尝曰:自吾为将,杀人多矣,然未尝以私喜怒辄戮一人。其所居堂屋敝,子弟请加修葺,公曰:时方大寒,墙辟瓦石之间,百虫所蛰,不可伤其生。其仁心爱物如此。 鲁宗道 宋仁宗在东宫,鲁宗道为谕德,其居有酒肆在侧,号仁和酒,有名于京师。公往七,易服微行饮之。一日,真宗急召公,将有所问,使者及门,而公不在。移时,乃自仁和肆中饮归。中使遽先入白,乃与公约曰:上若怪迟,当托何事以对?公曰:但以实告。曰:然则当得罪。公曰:饮酒,人之常情,欺君,臣之大罪。中使嗟叹而去。真宗果问,使者如对。真宗问:何故私入酒家?公谢曰:臣家贫,无器皿,酒肆百物俱备,宾至如归。适有乡里亲客自远来,遂与之饮。然臣既易服,市人亦无识臣者。真宗笑曰:卿为宫臣,恐为御史所弹。然自此奇公,以为忠实可大用。晚年每为章献言可大用者数人,公其一也。后章献皆用之。 王缮 王缮为沂州录事参军,时鲁宗道为司户参军,家之禄乏,每预贷俸钱。鲁御下严,库吏怨而诉之,州并劾王。王谕鲁曰:但归罪某,君无承也。鲁曰:事由某公何罪?王曰:某碌匕经生,仕无他志,苟仰俸入以养妻子,淂罪无害,矧以官物贷人,过不及免。君公辅器,无以轻遇,辄累远业,并淂罪何益?卒明鲁不知,而独淂私贷罪。自此沉困二十余年。晚用荐者引对吏部,状其功过,奏目有鲁名。时鲁已参大政,立殿中,仁庙目鲁曰:岂卿耶?鲁称谢,且具道其实。仁庙叹曰:长者也。先是,有私过者,例改次等,由是参不降等,诏改大理寺丞。王仕省郎,累典名郡,晚年富寿,子孙昌衍,人以为德报。 宋仁宗 仁宗时,北使进言:高丽自来臣属北朝,近来职贡全缺,殊失臣礼。今欲加兵,又闻臣属南朝,今来报知。仁宗不答。及将去,召而前,语之曰:适议高丽事,朕思之,只是王子罪,不干百姓事。今既加兵,王子未必能诛淂,且是屠戮百姓。北使遂屈无答,不觉汗流浃背,俯伏于地,归而寝兵。 张齐贤 张齐贤为江南转运日,尝家宴,一奴窃银器数事于怀中,文定自帘下熟视,不问。尔后文定三为宰相,门下厮役往匕皆淂班行,此奴竟不沾禄。奴乘间自言:某事相公最久,凡后于某者皆淂官,相公何独遗某?因泣下不止。文定悯然语曰:我欲不言,尔乃怨我。尔忆江南日盗吾银器数事乎?我怀之三十年,不以告人,虽尔亦不知也。吾𬾨位宰相,进退百官,志在激浊扬清,安敢以盗贼荐耶?念汝事吾。久,今予汝钱三百千,汝其去,吾门下自择所安。奴震骇,泣拜而去。 窦禹钧 窦禹钧为人素称长者。有家僮盗田钱二百千,虑觉远遁,第留一女偿其钱。钧见而怜之,抚之。既笄,为择良配,淂所归,又得遗金二百两,验其实,遂以还之。同宗外姻有丧嫁不能举者,为之出钱。前浚凡五六十人。家惟俭素,无金玉之饰,衣帛之妄。宅南建书院,聚书千卷,四方之士,识与不识,听其自至,故其子闻见益博,而义风家法,为一时标表。 窦仪 窦公仪,开宝中为翰林学士。时赵忠献王普专政,太祖患之,欲闻甚过。一日,召公,语及赵所为多不法,且誉公早负才望之意。公盛言:普开国勋臣,公忠亮直,社稷之镇。上不悦。公归,语诸弟曰:我必不能作宰相,然亦不诣朱崖,吾门可保矣。既而召学士卢多逊,卢尝有憾于赵,攻其短,遂罢相,出镇河阳,卢遂参知政事。太宗太平兴国七年,赵复相,卢贬崖州。 王旦 初,寇准短王旦于帝,而旦专称准。帝言于旦,旦曰:臣缺失,多准无隐,益见其忠直。帝益贤旦。中书有事送枢密,违诏格,准以上闻。旦被责,不逾月,枢密有事送中书,亦违诏格。堂吏欣然呈旦,旦令送还枢密,准大惭。及罢,准托人语旦求为使相。旦惊曰:将相岂可求耶?准恨之。已而除准武胜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准入谢,帝具道旦所以荐准者,准愧叹,以为不可及。 文正公旦在中书,寇莱公准居枢密院,偶中书有事,关密院倒用印,寇公勾吏人行遣。他日,密院亦倒用印,中书吏人呈覆,亦欲行遣。文正问吏人曰:汝等且道密院当初遣倒用印者是否?曰:不是。文正曰:既云不是,不可学他不是,更不问。 旦立朝人有过,辄为暴白日者上书言禁中事,籍其家,淂朝士所与往还占问之说。上欲付御史问状,公曰:此人之常情,且语不及朝廷,不足罪。上怒不解。公因自取尝所占问书进曰:臣少贱时,不免为此,必以为罪,愿并臣付狱。臣为宰相,执国法,岂可自为之?幸于不发而罪人。上意解。公至中书,悉焚所淂书,上复驰取,则已焚矣。由是获免者多。都尉李和文召客呼官妓,被台论,公乃作一诗遗和文,以不得预会为恨。明日,上出台疏示公,公曰:臣亦知之,曾遗以诗,恨不淂往也。太平无象,此其象乎?上遂不问。 旦为相时,冠准在藩镇,生辰造山堋,大宴,排设如圣节仪。晚衣黄道服簪花,为人所奏。帝怒,谓旦曰:寇准每事欲效朕。旦微笑,徐对曰:准许大年纪,尚𫘤邪?真宗意解,曰:然此正是𫘤尔。遂不问。 文正公宽厚,未尝见其怒。一日,其子弟诉于公曰:庖肉为饔人所私,食肉不饱,乞治之。公曰:汝辈人料肉几何?曰:一斤,今但得半斤,其半为饔人所。 公曰:尽一斤可饱乎?曰:尽一斤固当饱。公曰:此后人料一斤半可也。 李昉 卢多逊知政,屡譛李昉。及昉相太宗,言及逊,公颇为解释。上曰:多逊常毁卿,不直一钱,卿何待之厚耶?由此益重公。 至道元年,灯夕,以安车召昉,赐坐,亲酌御樽,选肴核赐焉,谓近侍曰:昉可谓善人君子也。事朕两入中书,无伤人害物事,宜其今日所享如此。 李之才 李挺之七才,为孟州司法参军,性坦率,不事仪矩,太守范雍莫之知也。后范建节移镇,送者皆出境外,挺之独别近郊。或病之,谢曰:故事也。顷之,范谪守安陆,过洛阳,挺之独往省之。前日远送之人无一至者,范始恨知之上晚。 张佖 李文正公昉雅厚张泊而薄张佖。及罢相,泊草制,深诋之,而佖翔望必诣焉。或谓佖曰:李公待君不厚,何数诣之?佖曰:我为廷尉,曰李公秉政,未尝有请求,此吾所以重之。 李后主葬北邙,故吏张佖后官河南,每清明亲拜其墓,哭之甚哀。李氏子孙陵替,佖尝分俸赡给。 朱倬 朱倬为谏官,每上疏,必夙兴露告。常言:人主任我以耳目,非报怨任气之地。必湏上当天心,勿为子孙植荆棘。 古今长者录卷三终 [book_title]古今长者录卷四 李文靖公沆 李文靖公为相,专以方严重厚镇服浮躁,尤不乐人论说短长附已。胡秘监旦谪州,久未召,尝与文靖同为制诰,闻其拜参政,以启贺之,诋前居职罢者云:吕参政以无功为左丞,郭参政以酒失为少监;辛参政非才谢病,优拜尚书;陈参政新任失旨,退归两省,而誉公甚力,意将以附之。公慨然不乐,命小吏封置别箧,曰:吾岂真优于是者耶?亦适遭遇耳。乘人之后而讥其非,吾所不为,况欲掦一已而短四人乎?终为相,旦不复用。 沆一奴逋宅金数十千,一夕遁去。有女十岁,秀美,奴写一劵,系女带,愿卖以偿。公恻然,祝夫人训育长成,择一壻厚奁归之。 沆为相,有求差遣,见其材可取,必正色拒之。已而擢用,或不足收用,必和颜温语以待之。子弟问故,公曰:用贤,人主之事,我若受请,是售私恩也,故峻绝之。若其不足用者,既失所望,又无善词,此取怨之道也。 王弘 王弘自领选,将加荣禄于人者,每先呵责,然后施行。若美相盻接者,必无所诣。人问其故,答曰:王爵既加于人,又相抚劳,便成与主分功。若求者绝官叙之分,既无以为惠,又不微借颜色,即大成怨府。闻者悦服。 王曾 王沂公再莅大名,代陈尧咨。既视事,府署毁圮者,即旧葺之,无所改作;什器之损失者,完补之如数。政有不便,委曲弥缝,悉掩其非。及王移洛师,陈复为代,睹之,叹曰:王公宜其为宰相,我之量弗及已。盖陈以昔时之嫌,意公必返其故,发其隐也。 王曾在中书,每荐用人,不求人知。尹师鲁尝言盍少。𭣣门下士曾曰:恩欲巳出,怨使谁归? 文彦博 唐介论文彦博专权植党,坐贬,文亦罢相。未几复相,即上言:介直臣,今介未召,臣不敢行。仁宗用公言,寻同执政。 韩琦 韩魏公在政府,以三十万缗买女妓张氏,姿容美丽,劵成,忽泫然。公问故,张曰:妾本修职郎郭守义妻,前岁官湖南,部使者挟私,劾以败官,今秋高岁晚,恐尽室饿死,愿没身以活守义儿女。公恻然,遣张持钱还舍,且曰:败官果非辜,可诉于朝,事白,汝却归我。守义后辩雪,调官淮右,张氏来,如约。公不使至前,遣人谓曰:吾位宰相,岂可妾士人妻?取前日劵包二十金,助汝之官,善视儿女。张感涕而去。公之隐德如此甚多。后琦薨,赠尚书令,谥忠献,配享英宗庙,封魏王。子五人及孙皆贵达。 魏公琦在中书,见诸路职司捃拾官吏小过,则不怿曰:今天下太平,主上之心,虽虫鱼草木皆欲淂所。况仕者望为公卿,次亦望为侍从二千石,奈何锢之于圣世乎? 在魏府,有禁卒私逃,法当死。卒曰:母老病,近在数舍,常恐不复见。诚知罪当诛,得一见,死无恨。公校实,即便宜释之。 公在大名,有献双玉盏,公以百金答之。一日,酌以劝客,一吏误触玉盏,至碎,坐客皆愕。吏伏地请罪。公曰:汝误也,何罪之有? 公在魏府时,僚属路拯就案呈事,状尾失书名,公以袖覆状尾,仰首与语,潜卷其状授之。公又尝曰:人能扶人之危,周人之急,固是美事,能勿自言,则益善矣。 魏公镇相州,因祀宣尼,省宿,有偷儿入室,挺刃曰:不能自活,求济于公。曰:几上器具可直百千。尽以与汝。偷儿曰:愿得公首,以献西人。公即引颈。偷儿稽首曰:公德量过人,故来相试耳。几上之物,已荷公赐,愿无泄也。公曰:诺。终不以告人。其后盗者以他事坐罪,当死于市,备言其事曰:虑吾死后,此公之遗德不传也。 魏公出镇中山,时,有门客夜逾墙出宿娼家。魏公知,作种竹诗以警之曰:慇懃洗濯加培植,莫遣狂枝乱出墙。门客见诗自愧,亦作诗曰:主人若也怜高节,莫为狂枝赠斧斤。魏公遂以一女婢赐之,感恩无地。 魏公为相,每见文字,有攻人隐恶,必手自封记,不令人见。 凡人语其所不平,则气必动,色必变,辞必厉。惟韩魏公不然,更说到小人忘恩背义,欲倾已处,词和气平,如道寻常事。 张无垢 张无垢九成云:快意事孰不喜为?往匕事过,不能无悔者,盖于他人有甚不快存焉,岂得不动于心?君子所以隐忍详复,不敢轻易也。 中黄先生 中黄先生云:明不触物,此言极有味。若洞然烛他人之恶,不随他转而已,此外不宜发明太尽,恶讦为直是也。但当生大慈怜悯心,方便譬喻,引之归于正道,不可则止,母自辱焉。若忿嫉于顽,极口攻之,则是与之修怨,何取其为明哉?玉真先生云:大凡人自已福积不厚,肆口又无忌惮,愈见薄福。要见薄福证验,若平生数奇多忤,不如意事,十常入九是也。故譛人翩匕,啬夫喋匕,非有冥祸,则有奇穷。而吕公著约识精言:孙奭议论有根柢,韩琦明足以照人之奸,未尝形诸词色,真大人相也。 富弼 富郑公弼,字彦国,为人宽厚,宰相自唐以来谓之礼。绝百僚见者,无长幼皆拜。宰相平立,少垂手扶之。送客未尝降阶所。客坐稍久,则吏从旁唱:相公尊重,踧踖起退。及公为相,虽微官及布衣谒见,皆待之有礼,引坐语,从容送之及门。 彦国少有骂者,如不闻。人曰:骂汝,彦国曰:恐骂他人。又曰:呼姓名而骂。彦国曰:天下无同姓名者乎?告者大惭。及为相,尝语子孙曰:忍之一字,众妙之门,亲族处事,尤为先务。若清俭之外,更加一忍,则何事不便。 范仲淹 范仲淹买田为义庄,族中人日米一升,岁一缣。嫁娶丧葬有赡。自政府归姑苏,焚黄,搜外库有绢若干疋,令长吏录亲旧尽散之。遣子纯仁之姑苏取麦,时尚少,舟次丹阳,见石曼卿,道三丧未葬,纯仁即予以麦舟五百斛,单骑还。公问:东吴见故旧乎?曰:曼卿为三丧未举,留滞丹阳。公曰:何不以麦舟付之?纯仁曰:付之矣。 原评:古人轻财好施,无所吝恤,而至于丧不能举,尤其所最恻然者。自忠宣父子而浚,此义不闻久矣。 文正公在杭州,子弟以公有退志,请治第雒阳,营园圃为佚老地。公曰:吾年逾六十,在世无几,且西都园林相望,谁障吾游者?岂必已有哉!有欲为公买绿野堂者,公不肯曰:晋公唐名臣,吾所尊仰,一旦取其物而有之,如何淂安?宁使弊坏或归他人,吾则不可取也。 文正用士,多取气节而略细故,如孙威敏、滕达道,皆所素重。其宣抚陕西日,辟置幕客,多取谪籍,未牵复,人或疑之。公曰:人有才能而无过,朝廷自应用之。若其寔有可用之材,不幸陷于吏议,不因事起,遂为废人矣。 范纯仁 范忠宣公纯仁忤章惇,落职知随州,素苦目疾,忽失明,上表乞致仕,惇抑之,不得上,贬武安军节度副使、永州安置。公怡然就道。每诸子怨惇,怒,止之。至永州,诸子闻韩维谪均州,其子告惇以父执政日与司马公谦论多不合,得免行。欲以公与司马公谦役法不合为言。公曰:吾用君实荐至宰相,同朝论事,不合即可,今日言不可也。诸子乃止。在永州年课儿孙读书,怡然自得。每对客,惟论圣贤修身行已,及医药方书,他事,一语不出口,而气益康,如在中州时。 忠宣谪永州,公夫人在患难中,每遇不如意事,则骂章惇曰:枉陷正人,使我至此。公每为一笑。舟行大风雨中,船破,仅淂及岸。公令正平持盖,自负夫人以登燎衣,民舍稍苏。公顾曰:船破,岂亦章惇所为耶? 忠宣公知庆州时,环州帅种古执熟羌为盗,流南方,过庆呼冤。公以属吏非盗也。种古避罪谰讼,诏御史置狱于宁州,公就逮,狱成,种古以诬告罢任,公亦用他过黜知信阳军。后公入为天章阁待制,荐种古为永兴军路钤辖,又荐知隰州。每自咎曰:先人与种氏上世有契义,纯仁不肖,为其子孙所讼,宁论曲直哉!邓绾谪帅淮东,言者犹斥之不已,公言:绾已左降,不宜录人之过太深。臣尝为绾诬奏坐黜,今日所陈,非为绾也。明堂肆赦,章惇言吕大防等窜岭表者宜勿徙。公言:大防等老疾炎荒,非久处之地。臣曾与大防等共事,多被排斥。陛下之所亲见,臣之激切,只是仰报圣德耳。苏辙平日与公亦多异,及辙殿试策问引汉武比先帝,哲宗震怒,公从容救解,辙乃谢公曰:公佛地中人也。 欧阳修 欧阳公初以范文正事得罪于吕相夷简,远贬三峡,流落累年。后为文正作神道碑,盛称吕能释私憾,用希文而共力于国家。纯仁刻石削去此一节云:我公至死未尝解仇。公叹曰:我亦得罪于吕相者,惟其言公取信于后世耳。吾闻文正自言平生无怨恶于一人,其与吕解仇书,见在范集中。岂有父自言无怨恶于人,而其子不使解仇于地下?父子之性相远如此。公知颍州时,吕子公著为通判,公见其贤,及还朝,力荐之。 范尧夫 程氏遗书言范公尧夫之宽大也。曰:昔余过成都,公时摄帅,有言公于朝者,朝廷遣中使降香峨眉,寔察之。公一日访予款语,予问曰:中使在此,公何暇也?公曰:不尔,则拘束。已而中使果怒,以鞭伤传言者耳。属官喜谓公曰:此一事足以塞其谤,请闻于朝。公既不折言者之非,又不奏中使之遇,其德量有如此。 张士逊 初,张士逊之罢相,由范仲淹之弹。士逊复相,仁宗语之曰:范仲淹尝有跪乞废朕,今可施行矣。士逊曰:臣未见章疏,望乞付外。上曰:比有为朕言者。士逊曰:此罪大,无文案,安可行?愿陛下密访之。士孙数请匕,至十数,上曰:竟未见,然为朕言者多。士逊曰:人臣欲废君,无轻典;既无明文,则不可以空言加罪。上意乃解。士逊即曰:仲淹在外,初似可疑,今既无疑,可稍迁之,以慰其心。 王质 初,范文正公贬饶州,朝廷方治朋党,背曰:交游士大。夫莫敢送别。王侍制质独扶病饯于国门,大臣责之曰:君长者,何自陷朋党?王曰:范公天下贤者,顾质何敢方之?若淂为其党人,公之赐厚矣。闻者为之缩颈。 尹师鲁 尹师鲁洙与范仲淹友善,仲淹罢政,人希时宰意,攻师鲁以渭州时事,遂置狱。刘湜按之,欲害师鲁,卒不能害。其后师鲁在随州,孙甫知安州,过随,对榻语数日,甫曰:刘湜按师鲁,欲置师鲁于死,而师鲁绝无一言及之,何也?师鲁曰:湜与洙本未尝有不足之意,其希用事者指,欲害洙,乃湜不能自树立耳,洙何恨于湜哉?甫深服其量。 杜衍 杜衍尝言:今上官多摘发下吏小节。衍知兖州时,州县官有累重而贫者,公租均给之,不足,绝以公帑。惟真贪者乃绳以法。平生未尝坏一官,其间不职者委以事使不暇惰,不谨者谕以祸福,俾自新,因之迁善者众。 吕蒙正 吕文穆未遇时,胡大监遇之甚薄,有举其挑尽寒灯梦不成之句,胡笑曰:此渴睡汉语耳。明年,吕及第,使人寄声于胡曰:渴睡汉,状元及第矣。及后参大政,初入朝,士从旁指曰:此子亦尜政耶?同列不能平,将诘其姓名,公曰:若一知姓名,则终身不忘,不如勿知也。 原评:夫不能忘情于背言之诮,乃能释然于面剌之人,度量相越,何也?盖少年得志之初,与老成涉历之久,充养自不同耳,故知量随识长。 吕公著 吕正献公匕著,人或议其太恕,以为除恶不尽,将失有□,为异日患。公曰:为政去其太甚者耳。人才实难,当使之自新,岂宜使之自弃耶? 冯当世、孙和叔、吕晦叔、薛师正在枢密府,三人屡于上前争论,晦叔独不言。上顾问之,晦叔方开析可否,语简而当,上纳之,三人亦不能违也。出则未尝语人。当时讥晦叔循默,不副众望,晦叔亦不辩。晦叔平章军国时,门下因语次,或曰:嘉问败坏家法,可惜!公不答。客愧而退。一客少留曰:司空尚能容吕惠卿,何况族党?此人妄意迎合,可恶也。公又不答。既归,子弟请问:二客之言何如,公亦不答。嘉问尝 公弼奏稿,以示安石,吕氏号为家贼者也。 吕许公 吕许公执政,范希文屡攻其短,坐落职知饶州。吕再相,言于仁宗曰:仲淹贤者,朝廷当大用之,岂可但除旧职。遂拜龙图阁直学士,经略陜西。希文面谢曰:向以公事忤相公,不意乃尔奖拔。许公曰:岂复以前事关怀。 京□民 希□尝言:世人喜言无好人三字者,可谓自贼也巳。孝肃尹京师时,民有自言以白金百两寄我者,死矣,予其子不肯受,愿召其子予之。尹召其子,辞曰:亡父未尝以白金委人。两人相让久之。公言:观此事而言无好人者,可以愧矣。 原评:两人皆世所仅见,固予者,盛德哉!固却者,沽名,非中道也。据言伊父未尝以金委人,岂无未及语子者耶?又岂有无故以百金妄称其父委者耶?坚执者,何也? [book_title]古今长者录卷五 秣陵丁莲侣明登先生原本。 树庐彭士望躬庵先生评阅。 西园曾洲瀛一校刻。 赵拚 赵清献公所居甚隘,弟侄有欲悦其意者,以厚直易邻翁居,以广公第。公闻不乐,曰:吾与此翁三世为邻矣,忍并之乎?亟还翁居,而不追其直。 至和中,范文忠公镇为谏官,阅道为御史,以论陈恭公事有隙。熙宁中,介甫执政,恨文忠公,数毁于上,且曰:陛下问赵拚,即知其人。化日。上以问阅道,对曰:忠臣。上曰:卿何由知其忠?对曰:嘉祐初,仁宗违豫,镇首请立皇嗣,以安社稷,岂非忠乎?既退,介甫谓阅道曰:公不与景仁有隙乎?阅道曰:不敢以私害公。 吕居简 石介病□,夏竦挟郄,因妖人谋反,言于仁宗曰:介寔不死,□走胡耳。编管其妻子于江淮,遣中使发石棺以验。是时吕居简为京东转运使,谓中使曰:必发棺空而石果走,乃可。万一尸在是,朝廷无故剖棺发塳,何以示后世?中使曰:然则何以应旨?公曰:石死必有棺殓窆棺之人,有内外亲族会葬,门生数百,今皆檄召勘问,令具状保任,亦足应诏也。中使如言以奏,仁宗悟,遂放石妻丁还乡。 寇准 丁谓与寇准有隙,言其与李迪为朋党,贬雷州。后谓窜崖州,路径于雷,准家人欲报仇,准止之,遣人以一蒸羊迎之境上。 方慎言 方谏议慎言为侍御史,时丁谓贬,遣慎言籍其家,淂士大夫书,多千请关通者,悉焚之,不以闻。 钱若水 钱若水为同州推官,有富民女奴逃亡,父母讼于州,州录事与富民有宿憾,因抵以死。狱上若水疑录。事,怒,□纳贿诟之。若水笑曰:今数人当死,岂可不少□熟视狱词耶?密使人访得女奴,言于知州。知州出示,其父母,相持泣,乃引富𫞖父子破械纵之。其人号泣谢,知州言:推官赐也,趋诣若水。若水闭门拒曰:知州自求淂之,我何与焉?其人不淂入,绕墙而泣,倾家赀饭僧,为若水祈福。知州又欲论奏其功,若水固辞曰:狱事不冤,职耳,论功非本心也。且朝廷以此为若水功,当置录,争于何地?知州益叹服。 陈俊卿 陈俊卿为泉州摧官,勤职业,同僚宴怕,谢不往。一日,郡中失火,守汪藻走视之,诸掾方饮某所,复假公与卒以行。公后至,被诘,公唯匕谢。已而知其故,问公,匕曰:某不能止同僚之行,又资其仆,安淂无过?时公方盛怒,其忍幸自解,重人之罪乎?汪叹服。 晏殊 宋晏殊元献公为馆职,时天下无事,许臣僚择胜燕饮,当时侍从文馆士大夫各为宴集,以至市楼酒肆,往皆供帐为游息之地。公时贫甚,不能出,独家居,□昆弟讲习。一日,选东宫官,忽自中批除晏殊。执政莫谕所因。次日进覆,上谕曰:近闻馆阁臣僚,无不嬉游宴赏,弥日继夕。惟殊杜门与兄弟读书,如此谨厚,正可为东宫官。公对曰:臣非不乐宴游,直以贫无可为之具,臣若有钱,亦须往耳。上益嘉其诚实,眷注日深。仁宗时大用。 赵叔平 赵叔平与欧阳公同在馆,赵重厚寡言,公意轻之。公知制诰日,韩范在中书,以赵为不文,除天章阁待制,赵不以屑意。会公甥女淫乱,事觉,语连公。时疾韩、范者皆欲文致公罪,云与甥乱。上怒,狱急群臣。无敢言。赵乃上言:修以文章为近臣,不可以闺房暧昧之事轻加污蔑。臣与修踪迹素疏,修之待臣亦薄,所惜者朝廷大体耳。书奏,上不悦,人皆为之惧,赵澹然如平日。 宋庠 宋庠以言者斥其非才,罢枢相,出守涪。一举人行,囊中有货不税,为仆所讦。公曰:应举孰无长物,若奴告主,□风不可长也。僚属言:举人父尝劾公,匕不答,但送税院,倍其税,仍治奴罪。 宋神宗 元丰初,虏人来议地界,丞相韩玉汝自枢密院承旨出分画。有爱妾刘氏,将行,与饮通夕,且作乐府词留别。翌日,神宗密知,忽中批:步军可遣人为搬家追送之。玉汝初莫测所因,久之,方知自乐府发也。盖上以恩礼待下,虽闺门之私亦恤之,故中外士大夫无不乐尽其力。刘贡父,玉汝姻党,作小诗寄以戏云:骠姚不复顾家为,谁谓东山久不归。老耳幸容携婉恋,皇华何啻有光辉。玉汝之词,由此亦盛传天下。 曾公亮 曾公亮布衣时,游京师,夜闻旁舍泣声甚悲。诘朝询之,旁舍欷歔曰:仆官某所,以事负官钱若干,吏督之急,鬻女于商,淂钱四十万,今去有日,故悲也。公曰:谨勿与摘人言,吾欲售之。即与四十万钱,约后三曰,□女来,吾且登舟候水门外。至期而往,则公舟无有。询旁舟,乃知去已三日矣。女浚为士人配。 刘贡父 刘贡父平生不议人长短,人有不韪者,必面折之。虽介甫用事,诸公承顺不及,惟贡父屡面攻之,然退未尝出一语,人皆服其长者。 王安石 王安石知制诰,吴夫人为买一妾,荆公见之曰:汝谁。氏曰:妾之夫为军大将,部米纲运失舟,家赀没犹不足,又卖妾以偿。公愀然曰:夫人用钱几何?曰:九十万。公呼其夫,令为夫妇如初,尽以钱赐之。 苏颂 苏颂知江宁,后徙亳州。有豪妇罪当杖而病,每旬简之,未愈。谯簿邓元孚谓颂子曰:尊公高明以政称,岂可为一妇所绐?但谕医如法简,自不诬矣。颂曰:万事付公,谦何容心马。若言语轻重,则人有观望,或致有悔。既而妇死,元孚惭曰:我辈狭小,岂可测公之用心也。 丞相颂知审刑院,时知州张仲宣坐事,拟杖黥配海岛。公奏:仲宣所犯,止可比恐喝条。神宗曰:免杖而黥之,可乎?公曰:刑不上大夫,知州五品,黥之,使与徒隶为伍,虽其人无可矜,所重者污辱衣冠耳。遂免杖黥,但流海外,著为令。 周益公 周益公必大,字洪道,庐陵人。绍兴中,监临安府和剂局。匕门内失火,延烧民家,逮吏论死,未报,必大问寺吏曰:假设火自官致,当淂何罪?曰:当除籍为民。必大遂自诬服失官,吏得免死。必大归,道谒妇翁,妇翁不乐,殊不为礼。后私讶:前一夕梦扫雪迎丞相,此何祥也?必大既归,刻苦读书,试宏辞科,遂中科首选,驯登台辅。必大貌甚陋,梦神人易其须。后遇相者曰:一身贫贱骨,数茎帝王须,必登相位。 庞相 庞相籍判太原日,司马温公适倅并州,一日被檄巡边,温公因便宜命诸将筑堡于穷鄙,而不以闻。后为西羌所败,杀一副将,朝廷深讶庞公擅兴,诘责不已。庞公既素重温公,略弗自言,久之,遂落使相,以观文殿学士罢归,庞公益默不一语,温公用是淂免。 程颢 程明道先生颢拜监察御史里行,入谢言:陛下擢臣箴为言官,使臣拾遗补阙,臣不敢有所隐避。若欲臣摭拾人短长,攻讦排击,以沽名誉,臣不能也。上叹以为得体。 程颐 伊川先生每见后生有讥议前辈者,曰:贤且寻他好处说。邹志完浩以谏淂罪,或疑其卖直,先生曰:君子之于人也,当于有过中求无过,不当于无过中求有过。张绎曰:此忠厚之道。 邵雍 邵伯温少时读文中子,至武侯无死,礼乐其兴乎?因著论,以为武侯霸者之佐,恐于礼乐未能兴。康节先生见之,怒曰:以武侯之贤,安知不能兴礼乐?后生辄议先贤,亦不韪也。伯温自此不敢妄论。 熙宁三年,行新法,邵康节先生雍门生故旧仕宦者皆欲投劾而归,以书问康节,答曰:正贤者所当尽力之时。新法固严能宽一分,则民受一分之赐矣。投效而去,何益? 吕祖谦 东莱吕祖谦曰:当官处事,务合人情,忠恕违道不远,未有舍此二字而能有济者。前辈当官,常以方便为上,如差科既不能免,即其间求所以便民省力者,不使骚扰,重为民害,其益多矣。 吕本中 东莱舍人本中为祠部员外郎,时苖亘监阶州草塲仓,以赃坐黥罪。公言:既名士人,行法之际,宜有所避,况四方枉滥,远难尽知,遽施此刑,异日察其非辜,虽悔无及矣。又此刑既用,臣恐后世不幸𪫺人盗柄,必且借之以害缙绅。愿酌处常罚,以称陛下仁厚之意。疏再上,从之。 苏轼 东坡先生元祐间出帅钱塘,视事之初,都摘税务押到匿税人南剑州乡贡进士吴味道,味道以二巨罨作公名衔,封至京师苏侍郎宅,显见伪妄。公即呼味道前讯问,其罨中果何物也?味道恐,蹙而前曰味。道:今秋忝冒乡荐,乡人集钱为赴省之赆,以百千置纱二百端。心窃计之,当今负天下重名,而爱奖士类,唯内翰与侍郎耳。总有败露,必能情贷。不知先生已临镇此邦,罪寔难逃,幸先生恕之。公熟视,笑呼掌笺奏书吏,令去旧封,换题细衔,附至东京竹竿巷苏侍郎宅,并手书子由书一纸付示,谓味道曰:兄辈这回将上天去也无妨,来年高中过,当却惠顾也。味道悚谢再三。次年果高登第,还,具笺启谢殷勤,其语亦多警策。公甚喜,为延款数日而去。 坡自儋北归,卜居阳羡。邵为坡买一宅,为缗五百,坡倾囊仅能偿之。卜吉入居,既淂日矣。夜与邵步月,偶至村落,闻妇人哭声极哀。坡徙倚听之,曰:异哉,何其悲也!推扉而入,则一老妪,见坡,泣自若。坡公问妪:何为哀伤至是?妪曰:吾有一居,相传百年保守之勤,以至于此。吾子不肖,举以售人。吾今日迁徙至是,以百年旧居一旦诀别,此吾所以泣也。坡为之怆然,问其故居所在,即坡以五百缗所得者。因再三慰抚曰:妪之故居,乃吾所售也,不必深悲,当以是居还妪。即命取屋劵,对妪焚之,呼其子命翌日迎母还旧居,不索其直。 坡归阳羡,时流离颠踬之余,绝禄已数年,受梁吉老十绢百丝之赆,可见非有余者。李宪仲之子麅以四丧未举而见公,则尽以赠之,且赠以诗云:推衣助孝子,一溉滋汤旱。谓能脱左骖,大事不可缓。章季默三丧未葬,亦求于公,亦有以助之,有不辞毛粟施,行立邱山积之句。 刘凝之 东坡云:梁史刘凝之为人认所着履,即与之。后得所失履,复还之,不肯取。又沈麟士亦为邻人认履,麟笑曰:是卿履耶?即与之。后得履,笑曰:非卿履耶?复受之。士大夫出处当如麟,不当如凝也。 胡安定 胡文恭公宿知湖州,前守滕大兴学校,费钱数千万,以为用钱不明,自通判以下,不肯署其耤。公曰:君等佐滕侯几时矣?假滕侯之谋有不臧,奚不早告?俟其去乃以之,岂古人分谤之意?一坐大惭,乃为公署之。 九江碑工 九江碑工,刻字甚工,黄山谷题其居曰琢玉坊。崇宁初,诏郡国刊元祐党籍姓名,太守呼使劖之,工曰:小人家旧贫,止因开苏内翰、黄学士词翰,遂至饱煖。今日以奸人为名,诚不忍下手。守义之曰:贤哉,士大夫所不及也。遂餽以酒肉,而从其请。 陈禾 左正言陈禾鄞县人。初,陈瓘归自岭外,居于鄞,与禾相好,遣其子正汇从学。后正汇告蔡京罪,执诣阙,瓘亦就逮。内侍黄经臣莅其狱,檄禾取证,禾答以事有之,罪不敢辞。或谓其失对,禾曰:死生命也,岂可以死易不义耶?愿淂分贤者罪。遂坐瓘党,停官。 史浩 史忠定公浩为右丞相,尝拟陈之茂进职与郡。之茂尝毁公者,孝宗曰:卿岂以德报怨耶?对曰:臣不知有怨,若以为怨而以德报之,是有心也。莫济状王十朋行事,诋公尤甚。公荐济掌内制,孝宗曰:济非议卿者乎?对曰:臣不敢以私害公。 虞允文 虞允文为萧之敏所劾,孝宗为出之敏。公言之敏端方,请召归以辟言路。帝嘉公之厚。 王大宝 王公大宝知袁州,同年宗丞沈清臣以诋和议忤时相,贬沅州,过袁,公留之数日,僚吏白公恐触丞相嗔,公笑不答。先居温陵,徙潮州,会赵丞相鼎谪潮,公日从之游。赵喜,谓公曰:元龟昔监鼓院,有谗者,故予祠。今观元龟学识直亮,廷臣无出其右。且吾谪居此,平时荐引之人,蔑有至者,公肯独来,不贤而能。如是乎?吾过矣,吾过矣。又谓欲知谗者名乎?曰:不愿知也。赵益称叹。 狄青 狄武襄公青本农家子,年十六时,其兄素与里人号𫓧罗汉者,斗于水滨,至溺救之。保五方缚素,公递饷田,见之曰:杀罗汉者我也。人皆释素而缚。公匕曰:我不逃死,然待我救罗汉,庶几复活。若决死者,缚我未晚也。众从之。公默祝曰:我若贵,罗汉当苏。乃举其尸出水数斗而活。其后人无知者。公薨,其子咨咏护丧归葬,西河父老为言,此元祐元年十月十五日,与咏同馆北客夜话及之。眉山苏轼记,武襄公作真定副帅,尝宴韩魏公,以处士刘易习于魏,公亦与宴。易性疏狂,优人以儒为戏,易勃然谓:黥卒敢如此!诟詈不绝口,至掷樽俎以起,公气自若,不少动,笑语益温。诘朝造刘谢之,魏公服公有量。 田夫人 刘公复新为上都留守,有令史亢子春者,值公退食,偶与同列据案判事以戏,遂为仇家发之。公大怒,责问罪状,枷项示众。及归,怒容未霁。夫人田氏问何故?公语其故。夫人曰:此小节耳,何足怒也。因劝令人呼亢至,请公为脱其枷,且劳以酒云:此一杯与汝压惊,此一杯与汝庆喜。男子丈夫,何所不至。留守。之位,何患不到?亢感谢而退。不数年,公卒,无子,止一女,适田直长匕,遄卒,女病双瞽。后亢官湖南尜政,迎夫人子母归,没齿敬养不怠。 刘庭式 刘庭式既定婚,入太学,越五年,及归,则定婚女已双瞽矣,家又不振。式涓日成礼,女家辞曰:女子巳为废人,何可奉箕帚?庭式竟娶之,生二子。及倅高密,盲女得疾死。庭式哀哭良切。时𧁨轼为太守,慰谕之曰:余闻哀生于爱,七生于色。子娶盲女,爱何㴀生?庭式曰:某之所丧者妻,所哭者妻而巳,不知其有目与无目也。若缘色生爱,缘爱生哀,色衰爱绝,于义何有?今之扬袂倚市,目挑心招者,皆可使为妻乎?轼拊其背曰:子真大丈夫也,不惟今世罕见,古亦未闻。其盲女所生二子,皆相继登第。 周仲逸 唐周仲逸娶妻,始讲六礼。妻被跌而跛,父母欲改娶,仲逸曰:聘后而跛,吾命也。遂归娶焉。 孙泰 孙泰,山阳人。泰妻即姨女也。先是,姨老,以二女为托,曰:其长损一目,汝可娶其女弟。姨卒,秦娶其姊。或诘之,泰曰:其人废病,非泰何适?人服泰之义。陈无已谈丛亦云:华阴吕君聘里中女,既中第,女家言曰:吾女故无疾,既聘而后盲,敢辞?吕君曰:既聘后盲,又何辞?遂娶之。生五男,皆中进士第。其一人丞相汲公大防是也。 刘洪钦 刘洪钦家大富,相者曰:更三年,子大期至矣。刘甚恐。后因买一妾,极姝丽,名兰荪。诘其世家,乃洛阳人。父官淮西,以吴寇,家被俘掠。刘太息曰:是忍置于使令列耶?先其女嫁之。是夜,梦一绿衣槐简者谢。曰:予兰荪父也,荷德无以报,知公短寿,当为力请干帝。数日,复梦曰:予不佞,恳帝匕,已许与公延寿二十五年,富及三世。后果如言。 钟离瑾 钟离瑾为邺令,前令之女流落,瑾收为奴。女抵邑号哭曰:吾父曾任此也。瑾询之,乃前令女也。瑾方欲嫁女,遗书所亲,请嫁前令女,然后遣女于归。答曰:蘧伯王耻独为君子,愿以前令女配吾次子,君女归吾长子,安事盛饰。于是二女并归许氏二子。 李文靖 李文靖有一仆,逋金十千,一夕遁去。其女十余岁,有美姿,自系一劵于带,愿卖宅中以偿。丞相嘱夫人曰:当如已子,育之于室。请夫人亲为结缡,务在明洁。夫人如教。及笄,择壻具奁归之。其父后归京师,感公刻骨。文靖病,夫妇刲股作羹。 马涓父 昔马涓父中年未有子,因买一妾,极姝丽,每理发,必引避如沮丧之状。公怪问,则曰:某父本守某官,去家甚远,无力可归,故鬻妾。今犹未卒哭。约发者,寔素帛以缝彩荥其上,不欲公见,无他也。公恻然,即日访其母,还之,且厚为资助。是夕,梦一羽衣曰:天钖汝子,流庆涓匕。明年果生一子,因以涓字名之,即臣济也。及长,赴试,魁太学,魁乡荐,乃至唱名为天下第一人。 古今长者录卷五终 [book_title]古今长者录卷六 查道 查道,休宁人,官刑部右司郎中。儿时,尝戏画地为大第,曰:此当分瞻孤遗。及居京师,多聚亲族之惸独者,禄赐所得,散施随尽,不以屑意。与人交,情分切至,废弃孤露,多所周给。初赴举,贫不能上,亲族裒钱二万遗之。道出滑台,过父友吕翁家,适翁丧不能葬,将鬻女以襄事,道倾褚中钱与之,且为其女择壻,别加资遣。又故人卒,质女于人,道为赎之嫁。士族缙绅服其履行。 陈太常 太常少卿陈公,轻财好施,笃于友义。少与蜀人宋辅善,辅卒于京师,母老子少,公养其母终身,而以女妻其孤端平,使与诸子游学,卒与已子沈同登进士第。 张忠定公 西蜀乱后,官府多不挈家以行。张忠定公咏知益州,单骑赴任。是时一府官属惮张严峻,莫敢蓄婢使。张不欲绝人情,遂自买一婢,以侍巾帻。自此官属稍匕置姬。张在蜀四年,被召还国,呼婢父母出赀以嫁,仍是处女。 王德用 王武恭公德用,为御史中丞孔道辅所劾,罢枢密,出镇,又贬知随州。公举止言色如平时,惟不接宾客而已。道辅卒,客谓公曰:此害公者,今亡矣。公愀然曰:孔公以职言事,岂害我者?可惜朝廷亡一直臣。 范元琰 范元琰家贫,灌园自给。尝出,见人盗其菜,遽退还。母问其故,具以实对。问:盗为谁?答曰:向退走者,正畏其耻耳,今启其名,愿勿泄也。于是母子秘之。 郭原平 郭原平少禀至性,住在会稽,居宅下湿,绕宅为沟,以通淤水。宅上种少竹,春月夜有盗其笋者,原平偶。起见之盗者奔走坠沟,原,平自以不能广施,至使此人颠沛,乃于所植竹处,沟上立小桥,令足通行,又采笋置篱外,邻曲惭愧,无复取者。 罗可 罗可以疏放自适,尝有窃割其园中蔬者,可适遇见,因蹑足避草间,以俟其去。又有攘杀其鸡者,可携壸就之,其人惭悚服罪。可执其手曰:与子幸同里闾,不能烹鸡以待子,我诚自愧。乃设席,呼其妻孥环坐,尽醉而归,终不语人匕,由是相诫无犯。 王眉叟 王眉叟管领浙之开元宫,时浙省都事刘时中,海内名士也,既卒,贫无以为本,眉叟亲往吊哭,周其遗孤,举其柩葬于德清,与已之寿穴相近,春秋祭扫不阙,人以为难。 张知常 张知常在上庠日,家寄金十两,同舍生因公出,发箧取之。学官集同舍,简索淂金,公不认,曰:非吾金也。同舍生至夜袖以还公,匕知其贫,以一半遗之。 张淇 张淇知江阴军,吏盗钱三百万,盖二十年矣。淇发其奸,捕繋数十人。转运使赵廓谓曰:此应赏典,宜窜吏以闻。淇惨然曰:杀人以求赏,可乎?悉召之,谕以偿钱则贷,不然,尔袒死矣。吏亲属闻者,争出钱以偿,十日而足。乃推二人已死者为首,余悉贷不问。廓叹曰:公长者,非吾所及也。 黄龟年 黄龟年应乡举时,有考官某,初为县尉,见公大奇之。既而公与荐,尉喜,愿妻以女。公登第回,尉已亡,妻孥舆榇相遭,公使人导意,申初约。尉妻辞曰:尉死囊空,今携百指西归,衣装斥卖殆尽,犹惧不能达往事,尚忍言哉!公垂涕曰:夫人不念死者,乃作世情夷虏语,肯遂吾志,秋毫自赍。遂婚而别。 吕蒙周仆 吕蒙周任江西幕职,既受代,与室家仆辈泛舟西归。内一仆患疫未瘥。荥周以时值大暑,船小逼势众,虑相染,因挤于中流。仆久热得水凉,兼素善游,虽病能随波上下。至岸,有涣叟援之,置于家,闻两岸喧声,力疾出,望见蒙周船沉溺,乃雪涕嗟叹,与涣叟网索,尽得蒙周及家人之尸,而仆病已平复矣。于是悉心致哀,舁置其榇,立标掩瘗。 唐珏 唐珏,字玉潜,会稽人。家贫,聚徒受经,营滫髓以养其母。当宋亡后,时,江南僧统杨琏真伽怙恩横肆,发赵氏诸陵,弃骨草莽间。玉潜闻之,亟货家具,并行贷,通得百金,具酒醪,布羊豕,邀里中少年数十辈,狎坐轰饮。酒酣,少年请其故,玉潜惨然,具以寔告,少年许诺。乃谋取四郊暴骨易之,斲文木为匮,各署其表兮,委而散遣之,各𫈵地以藏。俄而杨琏下令,裒陵骨,杂置牛马枯骸中,筑一塔压之,名曰镇南,然不知诸陵之骨故在也。后有传其事者,玉潜之义风,一时震动吴越。 毛仲权 毛仲权知曹州日,有书生投书于仲𭬳,辞涉谤讪,僚属皆不能堪。仲权延之上坐,谢曰:使硕常闻斯言,庶乎寡过。士论多之。 董士选 虞集、元明善二人初相得,至京师,乃复不相下。董七选之自中台行省江浙也,二人者俱送出都门。士选曰:伯生以教导为职,当早还。复初宜更送我。集还,明善送至二十里外,士选乃下马入邸舍,举酒属明善曰:士选以功臣子,出入台省,无补国家,惟求得佳士为朝廷用,如复初与伯生,他日必皆光。显,然恐不免为人搆间。今为我饮此酒,切勿如是。明善受巵酒,跪而釂之,起立言曰:诚如公言,不待他日,今巳隙开矣。请公再赐二巵,明善不敢忘也。乃再饮而别。后真人吴全节求明善文,既成,明善谓全节曰:伯生见吾文,必有讥弹。成季为我治具,招伯生来观之。集至,读其文曰:公能从集言,去百余字乎?明善即泚笔属集,凡删百二十字,而文益当。明善大喜,遂𬴐好如初。 程思廉 元程思廉与人交,有始有终,或有疾病死丧,问遗赒恤,往还数百里不惮劳。仍为之经纪家事,抚视其子孙。其于宗族尤尽恩意。好荐达人物,或者以为好名,思廉曰:若避好名之讥,人不渡敢为善矣。 倪元镇 倪元镇自先世以来,代雄于赀,元镇厌弃纷华,清修好义,其师巩昌。王仁辅老而无嗣,奉养终其身,殁为制服,执丧营。葬务致诚悫,当世称之。元镇尝鬻产得钱千百缗,会张伯雨至其家,念伯雨老不再至,推与不留一缗。 杨维祯 杨铁崖避地松江,有贵游子破产流落,数踵其门。一日,持一名画去,左右欲追之,铁崖曰:吾哀其困,使往见一达官,以书画为介耳,非盗也。其务掩人过如此。 危整 危整者,买鲍鱼,其驵舞秤权,阴厚整,鱼人去,身留整旁,请曰:公买止五斤,已为公密倍入之,愿畀我酒。整大惊,追鱼人数里,返之,醻以直。又饮驵醇酒,曰:汝所欲酒而巳,何欺寒人为 曾叔卿 曾叔卿者,买陶器,欲转易于北方,而不果行。有人从之并售者,叔卿与之,已纳价,犹问曰:今以是何之?其人对:欲效公前谋耳。叔卿曰:不可,吾缘北方新。有灾。荒,是故不以行,今岂宜不告以误君乎?遂不复售。而叔卿家苦贫,妻子饥寒不恤也。 陈策 陈策尝买骡,得不可被鞍者,不忍移之他人,命养于野庐,俟其自毙。其子与猾驵计,因过客丧马者衒贾之,既售矣,策闻,自追及,告以不堪。客疑策爱也,秘之。策请试以鞍,不得被,始谢还焉。有人从策买银器若罗绮者,策不与罗绮。其人曰:向见君帑有之,今何靳?策曰:然,有质钱而汤者,岁月已久,丝力糜脆不任用。闻公欲以嫁女,安可以此物病公哉?取所当与银器,投炽炭中,曰:吾恐受质人中或被欺,故为公验之。 周文粲 周文粲有兄嗜酒,仰弟为生。兄或时酗殴粲,邻人不平而唁之,粲怒曰:兄未尝殴我,汝何离间吾兄弟也? 刘永医 刘泰居亲丧,不饮酒食肉,终三年,今世士大夫所难能。其弟永一,尤孝友廉谨。夏县有水灾,民溺死者以百数,永一执竿立门首,他人物流入门者,辄擿出之。有僧寓钱数万于其室而死,永一诣县自陈,请以钱归其弟子。乡人负债不偿者,焚其劵。 宋濂 太祖召宋文宪,问廷臣臧否,第言其善者,复问否者。濂曰:其善者,臣与之交,故知之;其否者纵有之,臣不知也。卒无所毁。 方克勤 方克勤知济宁府,同列以事夺禄,旦夕延共食,会饮,醉,投案大诟去,礼待之益恭。及酒解,来谢,克勤阳为不知者曰:昔之夜,吾亦大醉,不识君何谢也。方为政以风俗为急,以德化为本。郡最烦剧,民孚化,久,益无事,终日衣冠坐堂上,召诸吏授诗书法律。性不喜近名,常自诵曰:近名必立威,立威必害。人,吾不忍为也。 杨士奇 广东布政徐奇以事抵京师,载土物馈遗诸大臣,有得其条餽遗姓名以进者,上见中独无杨士奇名,大善之,召造膝问故,对曰:奇前都给事中时,与翰林六科比舍居,相往来,于臣亦然。奇擢任,众作诗文赠之,适臣病未作,故无名耳。上曰:卿尔时不病,亦赋诗否?对曰:必赋匕诗,则单目亦必有臣名。上曰:彼遗诸大臣,当受乎?对曰:臣未闻大臣可受外臣餽赠者也。然则彼当遗否?对曰:此亦奇不能卓立而然。上曰:彼遗诸大臣何意?对曰:臣观单目内不过藤簟、苏合丸之类,皆微物,无重货,非有他也。上释然,取单目立焚之。 又,宣庙御文华门,召杨文贞至,屏左右谓:张瑛尝言杨荣畜马甚富,今察之,皆边将餽遗者,荣大负朕。对曰:荣屡从文皇北征,典兵马,以故与诸将有交。今阁臣知边将才否,阨塞险易远近,及虏情顺逆,臣等不及荣远甚。及正统五年,荣归省墓,宗室有餽以上物者,中官王振将发其事,文贞以荣不在京,复力为辩解。 文贞公早年为乡人弟子师。尝有儒生栖匕然携书数册过馆下,公询知其母老乏养,分其徒之半与之,俾得束修奉母。 文贞漂寓武昌,偶憩杨翥馆,以无资告,翥遂让其塾自教授他所,日往返一十余里不厌。翥后任礼部尚书。 杨仲举让馆文贞,文贞分修客子,何其心之同,事之类也。此岂穷措大举动哉?量大福隆,非偶。 顾佐为御史,宪度严明,宿弊清革,下至吏卒,悚属凛然。吏有遭挞者,捃摭佐之过,谓受皂糅赂,放归。悉具姓名诉,通政司以闻。上密以示杨士奇曰:尔不举佐廉乎?对曰:所诉之事,诚有非诬。盖今朝臣月俸止给米一石,薪炭马刍咸资于皂,不得不遣半归,使备所用,皂亦乐淂归耕,实官皂两便。此京师大小臣僚皆然,臣亦然。自永乐以来如此,仁宗皇帝固知之,所以增朝臣之俸。上叹曰:朝臣之艰如此!因怒诉者曰:朝廷用一好人,辄为小人所排,欲下法司治之。士奇曰:此末事,不足干圣怒,但付佐自治,恩与法并行矣。士奇退,上命佐以吏诉状授之,谕之曰:放皂归耕,使给薪𫇴,京官皆然,不足为过。小人不乐简束,诬陷正人,汝自治之。佐叩头退,召吏示之状,吏恐甚。佐曰:上命我治汝,我姑容汝,但改行为善,竟不治之。上闻之,喜曰:佐得大体矣。黄福黄忠宣尜赞南京军务日,李襄城隆为留守,李钦服黄,每事悉以咨询,及视事,皆襄城处分,尜赞不出一语。或以为言。忠宣曰:体当如是。且汝见守备,何尝错发落一事。 夏原吉 夏公尝淂赐古砚,冬月仆炙冰,破损甚恐。公知,召谕之曰:受赐不加爱惜,吾之罪也。释之。又尝于驿中,天甚寒,驿人偶焚只袜,公知笑曰:只袜何用?不加责,并存者弃之而行,馆人惊服。 公历仕四朝,秩列六卿,功业具载国史,特述其不可及者二事。永乐间,治水苏松,延儒讲求水利。有叶宗行者,见公久未成功,潜奏于朝,有旨令公覆奏。公久惊,即日邀宗行亲迎阶下,曰:诚如先生之言,受益多也。未几,荐叶于朝,宗行得授钱塘令。公后奏绩之日,曰:是叶促成也。 永乐间,科道官等上言朝廷不当轻去金陵,建都于燕。上曰:方迁都时,朕与大臣密议,数月而后行,非轻举也。言者因效部院大臣。上命言官与大臣对证。都御史王彰等惧昔日不谏有罪,抗言:御史、给事中白面书生,不知大计,宜加重罪。尚书夏原吉独从容奏曰:御史职当言路,给事中朝廷耳目之官,况应诏陈言,所言皆当。臣等备员大臣,不能恊赞大议,臣等合当有罪。上悦,遂两宥之,传旨令回各衙门办事。而言官无一人得罪者。或尤原吉背初议,原吉曰:不然,天威严重,吾辈历事久,言虽失实,上怜之。若言官得罪,所损不少。众始叹服。 夏公夜阅文书,抚案叹息,笔说下而止者再。夫人问之,夏曰:吾适所批者,岁终大辟奏也,笔一下,死生决矣。是以惨沮,笔不忍下。 公巡视淮阴,憩于野,马惊而逸,从者逐之,未还,公遥谓过客寄声寻马者,客不应,且詈之。从者执以见公,匕笑释之。有隶盗公银酒器数事,为逻者所获,械见公,匕命释械,且语之曰:汝非艰贫,宁忍为此乎?仍与所盗一杯遣之。隶感泣而去。有进士戏乘公轿,或告公,匕曰:有志。言者惭退。吕尚书震尝上前短公柔奸。后震为子乞官,上以问公,对曰:震先朝有守城功,宜量与一官。或语公曰:彼昔奏公,宁忘之乎?曰:某自得罪,彼何与?平江恭襄陈公瑄,靖难时,尝欲害公匕,后荐恭襄总漕运,又内赞其所请,以济国事。二公深自敬服。时同事有性褊急者,尝书公姓于座右以自警,少忘之,性如旧,叹曰:夏公真不可及也。 公人多服其量。或问公:量可学乎?公曰:某幼时,人有犯者,未尝不怒。始忍于色,中忍于心,久则自熟,殊不与人较,何曾不自学中来?又曰:处有事当如无事,处大事当如小事,若先自张皇,则中便无主矣。 忠靖为户部尚书,时吏奉精微批,为墨所污,肉袒归罪,叱之去。明日,自袖便殿,免冠曰:臣昨不谨,风飏污精微文书,敢请罪。上命易之。从吏有污其织金赐衣者,惧甚,曰:污可浣,何惧?一吏坏所宝石砚,匿不敢见,曰:吾未尝惜此。人服其量。 杨翥 尚书杨翥,德冠一时,乡邦传诵。如邻家搆舍,溜坠其庭,公不问,曰:晴日多,雨日少也。又有人侵其址,公诗云:普天之下皆王土,更过些匕也不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又邻翁生儿,恐乘驴惊之,卖驴徒行。又墓前碑为数田儿戏推仆,墓,人奔告曰:伤儿乎?曰:否。曰:幸矣。语诸儿家善护,勿惊之。又邻家有失鸡,指其姓骂之。家人以告,公曰:坊肆中不独一家姓杨。其量大率类此。 解缙 解经幼时,巍然有硕大之望,尝自谓曰:处其心常在。熙春丽日之间,则天下无可恶之人。 古今长者录卷六终 [book_title]古今长者录卷七 杨荣 杨荣从文皇北征,与胡广、金纯、金幼孜失道,入穷谷中,幼孜堕马,胡金不顾而去。荣下马为整鞍辔,不数步,幼孜复堕马,鞍尽裂。荣即以所乘马让之,自乘骣马,从夜至旦,不胜其疲。翌日谒上,幼孜备奏,上嘉荣之义,荣谢曰:僚友之分,谊所宜然。上曰:广独非友耶,何以不顾而去也? 杨溥 杨文定溥在内阁,其子自石首入京,因述所过州县迎送餽遗之勤,独江陵令范理颇不为礼。文定因而知之,荐知德安府。其为县才八月,而已。后寻荐。升贵州布政使。或劝理宜致书谢,理曰:宰相为朝廷用人,非私于我,何以谢为?后理仕至吏部侍郎。 胡濙 仁庙监国,藩王谋夺,适造飞语。上命胡濙往察,密疏闻,荧具述监国七事,言太子诚敬孝谨无他。太子即位,转太子宾客,兼祭酒南京。未几,阅宫中密疏,见所述七事,大喜,谓濙忠慎,朕不及知。 正统十三年,状元彭时当上表谢恩,四鼓起,俟,隐几不寤。紏仪御史奏令锦衣卫拿。已奉旨,胡忠、安从容出奏,状元彭时不到,合着锦衣卫寻。上是之。 程逵 程公逵有长者风,取与不苟,友谊最笃。曾以马借友杨生,信宿,马死,杨不安,具偿,公竟却之,曰:马数既合死上杨宅与死程宅等耳,何用偿为? 郑诚 江西佥事吕升,宋吕颐浩之后,家有高宗赐颐浩御札,因官江西,失去,流落民间。郑文实见之,识为升物,叹曰:此世之宝也。购以归升。郑君名诚,永乐中以监生为吏部右侍郎。 程皓 刑部郎中程皓性周慎,不谭人短,每于侪类中见人。有所訾,未曾应对。侯其言毕,徐为辩曰:此或众人妄传,于广坐中被人酗骂,席上愕然。皓徐避之曰:彼人醉耳,何必与言。 魏骥 魏文靖公骥为吏侍时,奉命往南都考察。时官舍止携一苍头,历年所积俸资,召一同乡同年子官刑曹郎者付之。其人请封钥,魏怫然曰:后生辈何待前辈薄乎?其人不敢复言。时郎有子壻如其轻重款识,为伪银,而尽盗其真者。比魏南都竣事归,出俸银,令工碎之,则伪也。魏意都司之弊,叹曰:近来官员无良,一至是乎!乃又出柴薪银,犹夫伪也。银工私苍头曰:昔有某官舍人,尝为此伪物,出自予手,将无是乎?苍头以告,魏戒之曰:慎无泄,彼将不安矣。宁亡金,可使失欢乎?已而郎升辰州知府,请教于魏,匕曰:君练事体,又精刑名,何郡之足为?第须谨敕,舍中,虽至亲,不可忘防简。郎恒念其语不置。已,舍中人稍匕露其事。辰州入觐,乃携其俸入,尽数以偿。魏骇曰:君误矣,奈何以不明迹加人不韪乎?予银具在,未有以伪易者,迄不受。 周忱 周文襄公忱至昆山,甫登岸,盛怒挞一人。教授朱冕叱皂隶令止。进白周曰:请姑息怒,至衙门治之。周从之。后召冕问故,对曰:下车之初,观瞻所系,恐因怒伤人,累盛德耳。 文襄抚江南,尝问一死囚,欲活之无路,忧形于色,使吏抱案读之,背手立听。至一处,忽点首喜曰:幸有此可生。遂出其人。 叶盛 中书舍人何观诋大臣王直、胡濙附阿,不宜处左右。北虏来朝,宜驱置南方。下廷议。都给事毛玉议,以为观诬陷大臣,擅开边衅,罪当死。叶盛与林聪力争曰:朝廷开言路,未尝罪一言者。今怒观,犹下廷议,甚盛德,奈何导令抑人言乎?雷霆下一有不测,是我曹为之,而成朝廷不受直言之名也。且吾辈皆言官,独奈何不自为地?玉意解,乃易草进。诏杖观调外任。 王翱 王忠肃公翱自两广召为太宰,舟次济宁,都水主事,法以先后序过,虽贵官不得越舟人怪之,忠肃曰:彼立法安可坏?至部,即荐为考功李公。 南阳李公,文达公大父也。家有广地千亩,岁种绵花为业,收成后,载往湖湘间,货卖以为常。是时价颇贱,停于邸舍。越三月,适临江三摘议价,以鬻直银三百两,交易讫,货未及发,烧毁无遣。三摘抱持而哭曰:我辈假贷为贩江湖,频年辛苦,一旦罹此,何以还乡?躄号,各欲自画。李公闻而谓曰:货未及舟,尚为我物,货失价存,我当还汝。匕失赀本,无以为生,我能力业,归可再致。即还其价。三人感谢不已。是夕,其家有客假宿,夜半闻有人声,客起,窃视之,见两绯衣人相语曰:李某阴德固有,但阴宅不利耳。略转从某向,贵不可言。诘旦,客告其家而去。李公闻言大异,即易所向。明年生文达公,中宣德癸丑进士。天顺末首相。 陈白沙 白沙陈公甫访定山庄,孔阳庄携舟送之。中一士人,素滑稽,肆谈亵昵,甚无忌惮。定山怒不能忍。白沙则当其谈时,若不闻其声,及其既去,若不见其人。 定山大服 白沙素不与物竞,邻人有侵其居地者,扬言曰:陈氏子,我必辱之于途。及见,不觉自失。先生曰:尺寸地。吾当为若让。其人惭而去。 李襄敏 李襄敏秉初抚宣府,时,巡按张鹏以事相左。天顺间,鹏与同官杨瑄俱以言事谪戍两广。锦衣门达令千户林监行,二人同梏,惧甚。时襄敏巡抚江南,瑄语鹏曰:而当时若不与李郄,今日可冀周旋。言未毕,襄敏传呼至门,见二人同梏,哭不能起,命左右宽之。二御史曰:此门锦衣手封,且有逻者在后,吾侪死则已矣,何敢累公?襄敏曰:何伤!朝廷有责,吾以身任。遂恳于林,淂释,解带为赠。所至州郡,遂皆致礼,竟淂无恙。 王竑 王庄毅公竑为督漕,开府淮阳。时清河卫指挥单姓者,行不简,尝折抑之。寻王遭抨免官,归,过清河,挥使祗候于江浒,具饩致慇懃。王嘉其诚款,受数缶醯酱,既发,则皆粪秽。舟抵徐,有表公生平忠节者,得旨还官。指挥逃遁遐方,诈死,家人故为发丧治殡。人有仇挥使者,执而讼之,王不较前侮,为平其讼而遣之。淮阳间至今语曰:王都堂不较单指挥,不念旧恶云。 丰庆 丰庆升河南方伯,一县令簠簋不饬,惧甚,乃以白金为烛,餽之。厅子以告丰,佯曰:试然之。厅子曰:然而不然也。丰曰:不然则还之耳。次日,从容谓县令曰:汝烛不然,尽出之,以易然者。 韩雍 锦衣指挥刘敬因石亨连坐,或谓敬曾邀亨至直房同饭,欲坐朋党。时韩𮖠毅雍为佥都,曰:律之本意,谓交结朋党,紊乱朝政者。今敬与亨交,而非乱政,况亨淂志时,谁不蝇聚其门,若以一饭即坐,则曾赴宴会者何以处之?敬遂淂轻坐。 摘文毅 摘文毅致政归,刘文安见其子孙多贤,乃叹曰:某与。公处若干年,未尝见公笔下妄杀一人,宜乎子孙若是?商应曰:实不敢使朝廷妄杀一人。 张蓥 张庄懿公蓥为御史,按山东时,至临清州,谒文庙,为酒家帘飏,掣落纱帽,恬然无忤,取帽旋戴径去。明日,知州缚酒家请罪。庄懿徐语曰:此是官府往来通衢,以后酒帘宜挂得高,亦不与州官交。一言遣出。 张悦 张悦为侍郎,有四川监司某者请教,公曰:川行甚险,州县卑官携妻孥往者,实以躯命博升斗禄,脱不测,举家葬鱼腹矣。君辈幸无以微罪斥去之。 陈选 陈恭愍选仿范文正置田赒族,号思远庄。及卒,族人以公无余赀,举田还其子,戴匕不可,曰:先人置此,以行义也,戴取而私之,独无愧乎? 刘忠宣 刘忠宣薄田仅足供衣食,里邻或肆侵夺,任与弗争。尝有李某并其世业,族人走书告刘,署其尾曰:昔詹尚书家亦有是。詹报家人诗曰:四邻侵我七从伊,毕竟湏思未有时。试上含光殿基望,秋风秋草正离七。我虽不及古人,望尔辈勉为詹氏子孙也。 倪岳 倪清溪文毅公岳,家居南京铁作坊,任南京兵部尚书时,凡往部,必步出街口,方乘轿,归必于此下轿。或曰:公尊贵,何自苦如此?公曰:乡党父兄、宗族故旧在焉,于此生长,岂得居然自尊?又常曰:吾辈儿童时,能读书作对句,邻里亲姻俱喜不胜。既而入学补廪,又皆喜,中举、中进士,又皆喜。及其为官,不胜,克害乡里,此心何忍?况朝廷之所作养,朝夕廪膳、科举过京诸费,孰非乡里之膏脂乎?一旦得志,正宜补报,何可妄作威福以毒害之耶? 御史史良佐,南京人,巡西城,家住东城,每出入,怒里人,不为起。一日,执数辈送东城。御史诘之,其人曰:民等总为倪尚书误。诘曰:何故?曰:尚书倪文谷,南京人,在兵部时,每肩舆过里门,众走匿,辄使人谕止曰:与尔曹同乡里,吾不能过里门,而下车,乃劳而辈起耶?民等愚意,史公犹倪公耳。御史称善,悉遣之。 李东阳 刘瑾籍没时,淂秦府永寿王所为庆寿诗序,称谓过于卑謟。上怒,欲降敕切责李文正,东阳亦言:方瑾专权乱政时,假托朝廷威福,生杀予夺,惟其所欲,天下畏罪避祸,谁不屈意待之。宗室懿亲,自非知情助逆,其细过当曲赐包容。若指论罪实,降敕切责,则各藩书信餽送者不知其几。传闻惊骇,各不自安,恐致失所,不可不虑。于是悉烧其往逐文字,无延及者。 许进 哈密叛许襄毅公进为佥都御史,与都督刘宁冒雪夜行二十里捣之,牙兰远遁,得哈密城,虏遗种八百人登台。诸将欲以为首功,封侯可得。襄毅曰:古行师,拊胁从,柔远人,期在于戢安,吾安忍以多馘为?功哉!且此属业穷,请命矣,杀之,逆天,逆天者无后。八百人得不死。 襄毅公雅度仁心,一日,与术士择阴地,适有盗麦者,公与术士徘徊别所,俟其去然后行。术问其故,公告以:盗麦者在彼,吾遇之,盗终身无面目见人,待其去而进盗,可以济穷,吾亦免刻薄之行矣。术曰:公此心即可得卿相之地,何必远求。后进,官至吏部尚书,子孙皆登高第。有入相者。 韩文 韩忠定公文任南京尜赞尚书,属岁饥,米价腾踊,死。者相枕藉。公咨户部预支军粮三月以济急。度支欲待命,公曰:救荒如救焚,民命在旦夕,即得罪,吾请当之。遂发米十六万石,米价渐平,人赖以济。 罗伦 罗状元伦,天顺癸未,赴试春闱,于逆旅主人家,索水盥濯,偶遗金镮,一仆窃取之,公不知也。明日早行,途中谓仆曰:比至京城尚远,计日已不及试矣,又缺路费,如之何?仆云:公无忧,某夜来于盆中获耳镮,足以为资。公怒责之,索其镮以还。比至,其妇为夫姑窘辱,欲投之井,得镮,慰谢不已。会雨雪,因留之止。延款。数日,至京,果不及试,而塲中火焚,四方举子罹祸。者甚众,公竟以免。成化丙戌,登首榜,魁天下,人皆以为厚德之报。 章懋 章文懿公懋为祭酒,有监生请假,托言薪粒不至,将往求之。章愕然曰:薪水之资,付托有失,奈何忧形于色?使亟求之,得之当复我。生悔曰:公待我以诚,我何忍给之?具实谢罪。又有诸生尤樾,以母病不得归省,书夜泣涕,章命之归。或谓例沮,章曰:吾宁以违制受谴,不忍绝其母子之情。枫山为南司城,其子自金华来省,道逄巡简,笞之,已知请罪。公笑曰:吾子垢衣敝履,宜不识也。 雍泰 雍世隆以宣府巡抚过家,访其旧友王生,时生已弃士业农矣,遇诸途,谓曰:雍泰乃不忘贫贱之交乎?倘不弃予,约期访汝。至期,生布衣㲯毶背,复鸡持瓢酒至,泰以兄事之,执礼甚恭。生直受不辞。 陈寿 陈简襄公寿性介特,在谏垣指时政得失无隐,雅不喜弹劾人。尝言曰:吾父戒我勿作刑官,易以枉人,若言官枉人尤甚,吾不敢妄言。 梁储 梁文康公储,在武宗朝时,色温言逊,无所忤于权奸。与宗济密图,权奸亦不大肆。迨临大节,则屹不可夺。威武大将军敕书,死不草上。秦藩请地,片言尼之,复浑无迹,度量含弘。或诬公党宸濠,假卫兵,公默不辩,攻诋者益缕匕甚,至曰:宜族诛。给事中田赋,公主甲戍会试取士也,亦讥公曰:没公之赀,可减天下租税之几。公亦不较。御史李铎诋斥公,越数月,大理丞缺,铨司曰:按格宜铎。惟铎诋公甚,议别擢。公曰:举不避仇,古今通例也。立拟擢铎。天下诋公者皆获直名,公安谤垢终身焉。公去位后,大臣被劾,无不辩者。言官摈危,重足伛偻,乃思文康公,曰:公实得大臣体。又曰:扼相权,不中伤士惟公。 吴廷举 吴廷举在太学,与罗景鸣、玘善。景鸣病痢,一仆又先疫死,廷举亲为煮粥,负之上厕,昼夜十余反。景鸣瘳,与廷举同登进士,语人曰:玘四十前父母生我,四十年后廷举生我也。后廷举为顺德令,邹智谪石城,往来顺德间。智卒顺德,廷举为治辨,护丧归。 王芳 费廷槐病卧旅舍。王芳与语,叹曰:奇士,胡困顿乃尔!移至寓所,时其饥饱寒煖。明春,携与俱还,药物果饵为备,便溺,亲为涤除。至润州,易舟,欲到姑苏就医,而费卒,匿尸三日,舟人不觉也。抵虎邱,营棺衾,手浴含殓,权厝僧舍,而报其家。时谓芳有古人之烈。 康海 李梦阳初代韩文草疏,刘瑾已谪出之,犹不快前忿,罗以他事,械至京,遂下狱,将置之死。时翰林修撰康海,与梦阳同有才名,各自负不相下。瑾慕海,尝欲招致门下,而海不往。瑾恒先施意,欲其一至,海每阚亡答之,竟不一入其门。至是,梦阳所亲有左姓者诣狱,谓梦阳曰:子殆无生路矣,唯康子可以解之。梦阳曰:吾与康子素不相下,今临死生之际,乃始托之,独不愧于心乎?吾宁死矣。左曰:不谓李子乃为匹夫之谅也。强之再三,以片𥿄请书数字,梦阳乃援笔曰:对山救我,唯对山为能救我。余无一言。对山者,海别号也。左持书诣海,匕曰:是诚在我,匕岂敢吝恶人之见,而不为良友一辟咎也。遂诣瑾。匕焚香迎海,延置上座,海不少逊。瑾曰:今日有何好风,吹得先生来也?命左右设席。海曰:昔唐明皇任高力士,宠冠群臣,且为李白脱靴,公能之乎?瑾曰:瑾即请为先生脱之。海曰:不然,今李梦阳高于李白数倍,而海固万不及一者也。下狱而公不为之援,奈何欲为白等脱靴哉?即奋衣起,瑾固褰而止之曰:此朝廷事,今闻命,即当斡旋之。海遂解带与之痛饮,天明始别。梦阳遂得释归,而海自是与瑾往复,遂罹清议矣。原评:自言:此剑千金买,不是贫交不赠君,污其身以脱友于难,对山谊高千古矣。 罗州判 高邮罗州判者,性仁慈,当弘治初未开运河之前,湖中大风,日有漂溺之患。罗每俟风作,必率皂隶、大甲等,集艇艘以为救援计。如此久之,人皆以为不事匕诮之。他日,一舟至,中流遭覆,急督救之,无及,唯一少年得生,视之,乃其子也。自家乡来省厥父而附此舟,父子感泣。 古今长者录卷七终 [book_title]古今长者录卷八 王守仁 王文成公守仁初第,上安边八策,世称为𬣙谟。晚自省曰:语中多抗励气,此气未除,而欲任天下事,其何能济?筮仕刑曹,言于大司寇,禁狱吏取饭囚之余豢豕,或以为美谈。晚自悔曰:当时善则归已,不识置堂官同僚于何地?此不学之过。或问宁藩事,曰:当时只合如此,觉来尚有挥霍微动于气者在。使今日处之更别。 王文成公既平宸濠之变,刘养正旧从公游,至是毋死未葬,公为之葬,又为文祭之曰:吾不敢宥汝之生,而葬汝之母,可谓故旧不遗,情法两尽矣。 嘉靖绍兴,有三尚书韩邦问、王鉴之,王守仁也。韩与文成父海日同辈,文成事之甚谨。一日冬至节,皆赴公所称贺。文成勋臣,貂蝉朝服,乘马而趋,俄从人报韩尚书在后,文成亟下马,执笏立道左。韩公不下舆,第拱手曰:伯安行矣,予先往。遂行。文成俟其过,乃上马。 王以旗 王襄敏以旗,南京人,性孝弟恬和,居乡屏驺从,简出入。旧宅在聚宝门外,市人填溢,岁时归祀,必由他道,谓其子曰:昔张湛入里门必步,可取为法。 王之诰 王司马之诰,与张江陵相连姻,睹其日横,力辞归。江陵籍没日,连及戚属,独免指议。时江陵看属,闭一空室中,仍载薪米鱼菜给之,曰:彼有罪否,吾不敢知,聊以尽亲戚情耳。 鲁铎 鲁文恪铎为举人,时属远行,遇雪雨泥泞,夜止旅舍宿,怜马卒寒苦,即令卧之衾下。因赋诗云:半破青衫弱稚儿,马前怎淂浪驱驰。凡由父母皆言子,小异闾阎我却谁。事在世情皆可笑,恩从吾幼未难。推泥途还藉来朝力,伸缩相加莫漫疑。又为秀才时,曾有诗云:古树冈头屋数椽,主人家世只残编。居临江汉东南会,运到云龙五百年。七泽鸢鱼浑道体,九州兄弟或颠连。西周老凤雏将近,会见梧桐月影圆。即家食时,其志趣如此。 吕楠 吕泾野公楠为南少宗伯,与霍文敏共事。文敏时七噂诟夏。贵溪吕公,尝乘间规讽,谓非大臣体。文敏疑公为夏党,衔之。所以加公者,人为不堪。已,公以满考至阙下,时贵溪方柄国,得先生甚欢,亟欲援先生助巳。一日,延饮座中,数持文敏短,至谓不可日近者。公毅然曰:霍君性虽少褊,故天下才也。公兹为国敛才,即当推毂霍君,奈何以寸朽弃连抱耶?贵溪以先生衷附文敏而异已,不悦。原评:先生之遇二公,不阿势,不留怨,不隐,贤,古休休大臣哉。 庄简𫞘 庄简𫞘进太常卿,上斋宿南郊,有谨者,命太常察以闻,众大恐,欲执一二以应命。渊入奏曰:百执事咸在昏夜,莫知谁何,幸宽之。事得罢。 郑晓 郑端简公晓官文选时,里中士宦有餽金首饰,丞筐以将,而上覆之茗,郑直以为茗也,受之。夫人手泼茗,知之,面颈发赤,亟击析请郑入以语。郑𨔁然不动声色,第整理其茗,覆筐如初。出坐堂中,召其人还,谓曰:吾初以家适乏茗,故拜君惠。顷入内,询之,家尚有余茗,心谢尊意,授令持归。 文征仲 有以书画求文征仲鉴定者,虽赝物,必曰真迹。人问其故,文曰:凡买书画者,必有余之家。此人贫而卖物,待此举火。我一言阻之,举家受困矣。 杨邃庵 杨邃庵在内阁时,甚爱其乡人孙育,以太学生援入文华殿供事。后邃庵为霍渭崖所窘,犹欲根蔓其门下,育恐不免,条邃庵官中数十事于霍以自解。数月后,育暴卒丧,邃庵易服往吊。育子跪邃泣曰:子固不敢言亲过,但悖德者不祥,吾父负公而死,天也,安敢辱吊?邃庵曰:尔父岂负我者?我为人所陷,波及汝父辈。汝父欲保全身家,万不得已,姑借以纾祸耳。我若不谅,是我又负汝父矣。成礼而出。 王继津 杨椒山劾严氏,以疏草示同年王继津曰:死矣。第幼子未卜婚。继津曰:吾以弱息字君子。椒山死,继津女归杨氏,嵩恨之,未及中伤而嵩败。 徐晞 尚书徐晞少为刀笔吏,县有卒伍补谪发误勾摄者,欲公脱之,夜饮公于家,托以他事出避。其妻有治容,令劝酒,悦公匕,拂袖回。明日抱案已脱勾摄,且语其人曰:吾昨。归恐汝疑,故速致此。时人服之。公为兵部郎中时,一员外郎频欺侮,公匕不为意。其人卒于官,亲为殓,且厚赙之。数年,复恤其家。后公之子荫尚宝,孙中书舍人亦至通政 屠襄惠 屠襄惠滽部堂燕居,令办事官捧砚。时屠新衣白绫甚泽,其人误倾砚汁狼藉,惶惧慑息,顿颡请罪。屠曰:去匕,吾方恶其太白易污,适与意会,汝何为者?乡有柴姓者,假称屠公子,沿途骚动。人发其事,意必大加谴责。屠但呼而戒之曰:汝为吾子亦不辱,但难为汝乃父耳。法有明禁,自今慎无复为此。其人顿首而退。 徐启东 昆山徐启东,与同邑张士平为友,皆以行义称士平。为仇家陷大辟,力不能胜其枉,乃逃去。有司以启东与士平相善,系狱,缧袣久之。士平不安,令人语启东,欲出承罪。启东曰:彼陷若于非命,我系卒无死理,宜速去,以俟天恩。后竟会赦,二人咸宥之。启东家贫,士平割家产之半遗之,启东执不取。学士吉水解公乃作结交行以美之,一时群贤皆有词章和之。启东、士平后俱被荐为县令 瞿嗣兴 瞿嗣兴宅心仁厚,与负贩者市物,一听其言,即与直。见有鹑衣百结,告籴者受其直五千,复阳问曰:若欲籴十千耶?遂如数与之。 唐一庵 一富人竞直,涉世多致怨。唐一庵与之语曰:我知汝无他,但以富人处今之时,须屈抑一分,乃得平理。如取诸人者以百计,当以得九十为平;与诸人者以百计,当以舍一百一十为平。如此,则人皆亲附,得其九以入吾用之匕资,弃其一以定吾得之之地。有其地而得顺,联其情而人安。况既以货财雄长一乡,亦当以货财覆庇一乡。此则其交以道,又其接不可不以礼。假之颜色,温我话言,体其甘苦,这是不费之惠,尤其可为也。其人悦而不绎,果数以事累。 陈邦佐以妻不协于母,欲议出,谋于一庵,答曰:大孝爱母亦爱妻。后世人情,喜怒无常,岂以一失母心,便成永诀?他日母追悔时,汝悔何及?此时只宜委曲调停,不至为他日作怼,才是良策。未几,妇姑果相协。邦佐早世,其妻寡而贫,坚守其节。 唐枢 湖州有白包巾之变,妖人马道师煽众骗财,无他志。有司捕之急,边民兵三月不给粮,乃相搆而乱。唐枢驰入府,请速追原捕差,因谕安乱者,并散补民兵应得粮。已而议报诸司申檄,枢力劝缓抑其情。时有欲穷诘之者,枢白当事者曰:众逞其情,而阴德归损于公,匕则愚矣。又白承勘者曰:一字十命。举笔神知。乃以前后事由徧白诸司,曰:宁失不经,古圣人良法。于是全活甚众。 刘训 麻城刘大参训毕婚之夜,方寐而寤,忽闻屋壁有凿凿声,必窃子穿穴也。潜被衣起,跣步立壁下,俟穴开,窃子首入,一手挈其髻,一手取石扼吭下。发灯视之,则故熟识人也。怃然讶曰:尔耶,奈何为此?亟取数金与之,戒曰:持此往治生业,更勿为此。已而家人再三请问姓名,终身不言。第有一邻子,始贫行无赖,自此勤生,家渐给。而刘之没也,是子哭之独哀,家众窃疑其人云。 蔚能 光禄寺卿蔚能,陜西朝邑人,虽出身吏书,而尽心职事,每宴会,躬自简视,必求丰洁。在光禄三十年,未尝持一脔还家。常率其僚请清查入内供应器皿,有旨逮问,能谓僚友曰:上怒不可测,某老矣,请独任之。诸公方向用,不以相累。既而独受责,降,调官南京,退无后言。 杨鼎 户部尚书关西杨公鼎,字宗器。未达时,与诸生许琰交善。琰为贡士,时,公已超历通显。琰落魄不羁,家日不造。既需次京师,出入公门,纵酒放恣,公礼遇如初。每燕客,虽九卿尊贵,琰得与座,至出言不逊,或呼公名,公不之较。数负酒家,率至公所索偿无虚月,为其偿债,积至千金,公略无倦色。居数年,后授宣城尹而故。公又经纪其丧,遣人送归乡里。 叶南岩 叶南岩刺蒲时,有群𬮢者诉于州,一人流血被面,经重创,脑几裂,命悬旦夕。公见之恻然。时家有刀疮药,公即起入内自捣药,令舁至幕听,委一谨厚𠪚子及幕官曰:宜善视之,勿令伤风。此人死,汝辈责也。其家人不令前,乃略加审核罪状,妆其仇家干狱,余皆释之。一友人问其故,公曰:凡人争斗无好气,此人不即救死矣。此人死,即偿命者一人,寡人之妻、孤人之子者几人,干证连系者几人,破家者几人,此人愈,特一斗殴罪耳。且人情欲讼胜,虽于骨肉亦甘心焉,无所恤,忿懥故也。未几,伤者果平复,而二家之讼遂息。 赵翁 南濠赵翁家赀颇殷,以婚礼燕客,一盗窃伏椽上,酒罢,翁命火烛之,盗惊堕于地。翁召之曰:汝非饥寒迫身,故为此耶!授钱千文,卒不鞠其姓氏。盗愧谢而去。积岁余,里有亡命者祸翁,夜缢其门,盗适见之,忆翁曩者之惠,密负其尸掷于水,翁免祸焉。 尹氏 尹氏卖糕为活。客有啖糕者,驰马去,遗囊焉。尹氏举之不胜,知其白金也,徙而覆之,植柳为表。数年,柳且拱,客复过故处,据地而恸。尹氏讯其所遗,与日数皆合,谓客无恸,第柳下起之。遂起柳得金。客欲分之,尹不肯。夜梦神畀尹贵子。弥月生子旻,为天官。 潘氏 程衡妻潘氏有陈纪召为训导,寄银二百两于衡,音问不闻。五年,纪召与衡皆死矣,家又被盗,或说之,可因而为利,潘不肯,俟召子至,乃举还之,封识如故。 原评:此事在妇人更不易,况家又被盗乎?隆庆庚午年事也,孰谓今世无古人哉? 郑处士 郑处士在舟中遇贼,解橐中数金予之,曰:吾市入者,尽以予若也。贼信而不问。是时,乡人寄金一百藏。于坐下,幸犹完。而同舟人走,仓卒失金,在处士侧。处士持蒲席覆之,亦免于贼。匕去,则还同舟人金。及归,又还所寄者之金。其人请以半分,却不受。 新建里长 豫章大祲,新建有人,居甚窘,家止一木桶,出卖得银三分,乃以二分买米,一分买信,誓,欲妻孥共饱食而死。炊熟,里长至门,索丁银,欲得饭,无有也。里长入内,见饭,怪之,其人急摇手曰:此非君所食也。里长问知,大骇曰:何遽至此?吾家尚有五斗榖,随我去,负归春食,可延数日,或有生理,未可知也。其人感而相随,得榖归,出之,则五十金在焉。其人意里长家藏偿官者,驰还之。里长曰:此殆天赐若者。其人不肯,乃各分二十五金而别。 孙蜃川祖 孙蜃川之祖,为人淳厚,一日,货物得数十金,持以示人,则假银也。念此银既不可用,亦不可留以误人。乃至东湖之滨,复从水中走数十步,投之深处。 还金童子 袁尚宝忠彻居乡时,其友人家一童子,姿貌韶秀,且性机警。忠彻相之,以为不利于主,使逐焉。友听之。童既去,无所归,往来寄食于人。一夕,宿古庙中,久不寐,见墙角一破袖,裹黄金约数百两,欲取之,忽自叹曰:我命薄,不得主欢,横被遣逐,今更淹有此物,则是不义,天益不容,当守之以待失主。至旦,遂住庙中不去。已而闻哭声,见一妇人掩涕而来,四顾彷徨,问之,答曰:吾夫以事繋狱,当死,指挥某欲治之,妾卖家产及假贷,得金银若干,将以献彼。因里着袖中,挈之过庙少憩,不觉遗下。今追寻无得,吾夫死矣。童历询其锭数多少皆合,即还之。妇感。泣,欲分以谢,不受。妇遂携去。夫因得释。念童之德,遍语诸人。指挥某闻而异焉,令人访致之,育于家。年老无子,悦其美慧,遂子之。数年致仕,此子袭职。归而告拜故主,匕留之。俟袁至,使仍故服,捧茶而出。袁见之,惊起曰:此故某人耶?何以至是?主谬云:逐出无归,今又来矣。袁笑曰:君无戏我,今非君仆,三品一武官也。形神顷异畴昔,岂尝有善事以致兹乎?此子为备述前繇。 钱长者 毗陵钱长者,赀甲郡中,行善乏嗣。里有喻老,为势宦家索逋,械系连岁,妻女冻馁,求假于翁。匕不计劵,如数给与,得解。老挈妻女踵谢翁。妇见女有殊色,欲为翁娶,为生子计。老与妻女皆喜。翁曰:乘人之危不仁;本意作善,复杂爱欲,其间不智。急还之。是夕,妇梦神语曰:汝夫厚德隆重,当锡尔子。逾年,果生子,名天锡。十八岁,乡会联捷。 支翁 嘉善县支。立之父为刑房吏,有囚无辜陷重辟,意哀之,欲求其生。囚语其妻曰:支公嘉意,愧无以报,明日延之下乡,汝以身事之,彼或肯用意,则我可生也。其妻泣而听命。及支至家,妻自出劝酒,具达夫意。支不听,卒为尽力平反之。囚出狱,夫妻登门叩谢曰:公如此厚德,晚世所希。今无子,吾有弱女,送为箕帝妾,此则理之可通者。支为备礼而纳之。生立,弱冠中魁,官至翰林孔目。立生高,匕生禄,皆贡为学博。禄生大纶,登第,至今科第不绝。 应尚书 嘉靖间,台州应尚书壮年习业于山中,夜鬼啸集,往往惊人,公不惧也。一夕,闻鬼云:某妇人以夫久客不归,翁姑逼嫁之,明夜当系死于此,吾得代矣。公潜卖田,得银四两,即伪作其夫之书,寄银还家。其父母见书,以手迹不类,疑之。既而曰:书可假,银不可假,想儿无恙。妇遂不嫁。后其子亦归,夫妇相保如初。公又闻鬼语曰:吾当得代,奈此秀才坏吾事。旁一鬼曰:尔何不祸之?曰:上帝以此人心好,命作阴德尚书矣,吾何得而祸之?应公因此益自努励,善日加修,德日加厚,遇岁饥,辄捐谷以赈;遇亲戚有急,辄委曲维持;遇有横逆,辄反躬自责,怡然顺受。子孙登科第者,今累匕也。 卞三韭 卞三韭馆于怀氏,有女常行窥伺,而韭岸然不顾。日晒履于庭,女作书纳鞋中,韭得之,即托以他事辞归。袁怡杏作诗咏其事,有一点贞心坚非石,春风桃李莫相猜之句。韭不受诗,答书,自辩其无此事。袁手缄其书而题云:德至厚矣!生子谌及曾孙钖,皆登进士。 严凤 严凤事兄如父,偶遇施佑舟中,述及与兄佐田产相争事。凤颦蹙曰:吾兄懦,使尽得如令兄之力量,可以尽夺吾田,吾复何忧?因挥涕不已。佑感悟,因拉凤同至兄宅,拜泣自责。兄亦各以田相让,友爱终其身。 罗晋用 罗晋用家贫弱冠,父亡。女昆弟五人,二犹在室,而一废疾,孤侄方幼。晋用刻苦奉母,嫁妹婚侄,养其废病者终身,而已则不娶。或劝之曰:母老,弟妹多,娶则不给也。后学医,得异传,虽屡著奇效,而退然不以医自名。尝言:吾爱庞遗安,轻财如粪土,耐事如慈母。人谓晋用似之。 王继通 王继通,泉州民。兵荒时,自乡逃入郡城,道遇避贼者,遗十金于道,追而还之,其人请以半分,通不肯谢。去之子名惠,少从吴北瀛学,因婚焉。吴亡,子仅四岁,惠迎其母子共居,鬻纸为生给之,并送其子就外傅,为之婚娶。时匕勉以力学事亲之训。 南溪刘翁 蜀南溪刘翁业屦,夜有盗入,翁曰:我无他物,止货屦,有米十余升,君可取去,肯留一升,明日饱二子读书。盗依戒而去。逾月,盗遇,问曰:公曾被盗乎?曰:无也。我贫家盗,奚来也?曰:取公米。公曰:留一升,有之乎曰:无也。盗曰:是我也。公盛德若此,我忍取乎?悉还之。翁曰:我无是事,敢受君米。卒却之。后翁子惠举成化辛丑进士,次孝举于乡。 孙鄘 秀水孙鄘因往南阳作商,行次襄江,偶止舟登岸,见楹间系一布裹,解视之,金钗一双也。鄘念曰:此叙得之非义,失物者未卜为谁,婢仆辈必至丧生。遂维舟默坐久之。迨暮,一女奴号啕而至,鄘验其寔,即偿之。女诘其姓氏,不对。女曰:荷荥保生,媿无金帛为酬,愿失我女身,报君何如?鄘悍然曜去。及抵南阳,其利甚伙。既归,偕数客舟,复诣故处。其女适澣濯河下,识鄘仪貌,疾语主援之,馆款之。方行。余舟前行,值雷风交至,咸溺于水,独鄘舟羁一日。旡咎。 耿定向 耿恭肃定向议论,务护名辈,如论李长沙,则谓其周旋逆瑾,以庇杨巴陵,竟授除瑾秘计,引杨新都共事,竟成戡乱大业,与狄梁公千载同功。陆五台王弇州遭台抨,则疏雪陆三朝耆旧,巳之才识不逮㓡果不如。疏云:王文章足以黼皇猷,材谞足以康国步,自遭家难,绝无妻妾声妓之奉;虽隐黄冠,无妨赤松爪台之勋。 张江陵 耿天台曾言:张江陵为翰林时,尝奉差,夜宿驿中。次日起程,离驿巳十余里,望见驿官驰马大呼,及至,问何故,称驿中不见铺陈一副,是必下役携来,特此寻讨。江陵乃尽解行装,令看,无有也。驿官云:昨夜只公等湏以见还,坐守不去。江陵乃开匣子银二两,其人受而去。及还驿,而铺陈仍在,乃复追还之。江陵既归,为余言,殊欢然,谓予处甚当也。 附别品六则 王霸 汉马武为苏茂、周建所败,奔过王霸营,大呼求救。霸乃闭营坚壁,军吏皆争之,霸曰:茂兵精锐,其众又多,吾吏士心恐,而马将军与吾相恃,两军不一,此败道也。今闭营固守,示不相援,贼必乘势轻进,马将军无救其战自倍如此,茂众疲劳,吾乘其疲,乃可克也。已而果然。 王化基 鞠咏受知于王化基,及王公知杭州,咏擢第知仁和县。公属吏也,将之官,先以书及所作诗寄王公以谢平昔奖。进今复为吏,得以文字相乐之意。王公不答。及至任,略不加礼,课其职事甚急,鞠大失望,于是不复冀其相知,而专修吏干矣。其后王公入为参知政事,首以咏荐。或问其故,答曰:鞠咏之才,不患不奋,所患者气俊而骄我,故抑之以成其德耳。 韩琦 英宗欲用东坡知制诰,韩公琦曰:苏轼远大之器,他日自当为天下用,要在朝廷培养,使天下士畏慕降伏。今骤用,适足以累之也。上曰:且与修注如何?公曰:记注与制诰为邻,未可遽授,不若且于馆阁中择近上贴职与之。乃授直史馆。东坡闻之曰:公可谓爱人以德矣。 彭时 费鹅湖公初第时,修谒彭文宪公,彭曰:青年妙才高科,皆天下第一事也。殿上金阶滑,须漫匕行,倘放步失跌,便急切爬不起来。费公年少有意气,颇不平其语。后历官宰辅,久于仕途,常举此以告仕进者曰:此前辈善诱人家法也。 周洪谟 浙省解元钱塘李旻子阳,赴春闱试至京师,因谒大宗伯长宁周公洪谟于私第,令使通曰:浙江解元李旻拜。公从容出见曰:秀才是解元耶?李曰:然。公复曰:就以浙江解元为题,烦破之。李愧谢,不能答。公曰:称之似易,破之似难。 徐仲山 徐仲山原为兵部武选正郎,一日,有投牒就选者,盖举子承袭千户也。徐从容谓其人曰:君既发身贤科,异日所就未可量,何甘心自屈于武弁耶?竟令其人出,叹息而去。明岁,徐升广东参政,再浙江布政,其人以进士擢御史,来按其地,及三司迎迓,相见。𫖯首:请于众曰:谁为姑苏徐仲山先生?徐出应之,其人谢曰:某非公指引,堕于行伍中人矣。情谊甚笃。 澹客曰:数事似薄而实厚,用意更深,曲成最妙。天地之雷霆霜雪,慈母之呵叱,严师之捶楚,谓之非厚可乎?此等裁成,宇宙间,必不可少。 古今长者录卷八终 [book_title]笔畴 笔畴引 余以驽蹇之资,远居塞外,亲戚朋友,敻无一人。静坐荒斋心口。共语,天理人情,殊加有省。假彼墨卿,以抒衷曲,命曰笔畴,用以自戒。 大明洪武二十二年,岁次已已仲冬翔之三日,耐轩居士锡山王达七善谨识。 删定笔畴序 明初有隐君子王达,陆沉塞北,撰书一编,命名笔畴,以其言皆平易无奇,而实切于人生日用之常,有如。畴也。然予想其人必备观世变,久经忧患者,故所述皆切中时弊,实为衰世远害全身之要术,立竹成德之格言。且其言既浅近,不问初机宿学,皆可一见而喻,其劝化为尤广,而感人为尤速也。使能遵而行之,则唐虞、三代之治,又何让焉。语云:器不皆瑚琏,适用为先;药不必皆参苓,治病为急。其是书之谓欤?是书首自户部郎林公枢翻刻于金陵,次则右副都御史韩公文重刻于西夏。此二刻皆三十二章。后山东宪副潘公玉卿梓行于济南,而新安戴仲良氏复梓行于建州,此二刻皆七十七章。予详之,潘、戴二刻乃其全本,而林、韩二刻乃其删定本也。兹重为删定,得二十九章,复于每章各标其目,有如荀焉。建州谢纯一氏见而善之,请梓以公同好,甚盛心也,乃为述其巅末如此。 闽中鼓山释元贤题 笔畴总目 知易、防盗、慎交、处贫、任㓡、先忧、顺理、知微、俟天、读易、仁义、妄求、善谋、诛恶、容忍、安分、讥患、谨言、讳短、保长、祸机、知足、善处、存厚、勿骄、处世、诫贪、无逸、知命、杜衅、招尤、惩窒、守默、省事、达观、贞遇、宏量、察谤、无辩、座右铭陈子昂,又崔子玉,又白居易。又。 笔畴总目终 笔畴 树庐彭士望躬庵先生详阅 知易 易自四圣以来,其传久矣,然知易者实鲜其人。盖吉凶之兆虽形于卦,而转移之机,实系乎人。循之则反凶而吉,悖之则反吉而凶。此造化无穷之妙,而圣人忧世之心,曷其至哉!昔郭景纯以占卜鸣世,而不免于王敦之祸。岂非知卦爻之吉凶,而不知循悖之机耶?王敦,贼臣也,而景纯事之,可谓不择其所从矣。是卦使之然欤?抑景纯之自取欤?或谓当元帝永昌改元,敦以景纯为记室,景纯亦知敦必为乱,亦知已必预祸,故不得已而从之。为此说者,大不其然。景纯之所以占卜者,正所以趋吉而避凶也,何不北走燕,南走越,而隐忍其中耶?或曰:人为数之所囿者也。景纯所以不去者,知命数有在也。愚谓此以知易之道者也。易曰:亢龙有悔。若知进退存亡之道,则悔亦可免。呜呼,安得知易者,吾与之论造化之沙哉? 防盗 元末时,塞上有一人,畜赀盈钜万,然子孙不肖,且畏盗贼之是袭焉,策之曰:惟犬可以防盗。乃畜百余犬以防盗。不逾岁,远其宅皆犬也,绕其垣皆犬也。群子夜出,或博或饮,或奸或游,惧其犬之吠而惊其父也,乃裹饭以饵之。或有呔者,则抛饵,群犬竞奔其饵而弗吠。今日饵之焉,群犬不吠也;明日饵之焉,群犬不吠也。饵之匕久,则群犬皆寂然无声,主人亦谓可以高枕无虞也。无何,群盗夜扶戈排门而入,而囊橐一空,主人亦肝胆涂地矣。呜呼!畜赀盈万,盗之招也。况群盗出乎肘腋之间,而惴匕然外盗之是忧,纵使外盗不至,是赀其能久保乎?甚哉聚财之害大也。 慎交 先淡后浓,先疏后亲,先远后近,交朋友之道也。世之人喜于目前,而不虑于日后,一言稍合,杀犬羊,具肴酒,出妻子,倾肝胆,虽丝竹无以喻其和,虽金石无以喻其坚。及乎片言不合,一利不均,一食不至,则怒心斯生,多相厌𭣧,凡昔日之和且坚者,反变为干戈矛盾之相仇矣。不亦深可戒哉! 处贫 客有问于余曰:子今居塞北,土屋半间,土炕一张,坐杌凭几,有面无足。冬有风雪苦寒之袭,夏有鳖虱咂吮之忧,对影寥七,月俸不乐。子之窘可谓至矣,子其怨乎?予曰:无怨?曰:子其有道者欤!贫而无怨,难,圣人之言也。子何能无怨?予曰:怨虽无,忧则有之,何也?予年近五十矣,念父母之恩无以报,慨道德之效无以成,衰门薄祜,宗祀萧条,祖宗邱陇,托者何人?子所以忧者此也。若富贵非我望矣,功名非我求矣,遘迍罹蹇,一定之命,吾焉敢望于彼哉?客笑而退。 任刚 昔宁嬴识阳处父之刚,以为华而不实,怨之所萃,犯而聚怨,不可安也。信哉斯言也!大抵好㓡之人,必悻悻以骄人,骄人者难乎免于世矣。天地间善人少而小人多,吾以区匕之才,而肆其悻匕之气,小人如之何而我容哉?宁嬴可谓知人矣。此处父之死于贾季也。 先忧 郑伯败楚师于柳矾,国人皆喜,惟子良忧曰:是国之灾也,吾死无日矣。吁!君子小人所见不同,小人见利,于目。前君子深忧于后日。古人以小事大,尤恐不免,况乎以小胜大者,奚能免于祸也?若子良可谓深忧者矣。郑伯异日牵羊肉袒,乞怜于楚,不亦悲乎? 顺理 信步行将去,随天分付来。此古人之名言也。然予尝改之曰:顺理行将去,随天分付来。盖谓之信步,则有荒唐不检之患,何所为而不可哉?惟顺理而行,乃可以安命而听天。然世言天者,多指苍匕者为天,不知苍匕者非天也。天之形气也,存乎人心而不泯,宰乎万物而不动,乃所谓天也。今之人求天于苍匕者为甚急,求天于方寸者为甚缓,如之何而天应之耶?诗曰: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易曰:视履考祥,其旋元吉。福皆自已致之也。 知微 世间坑阱,在匕有之,要人醒匕。耳眼一少昧,足一少偏,则堕落在中,安能出哉?及其堕也,乃悔前曰:之所为晚矣。比君子贵乎知微 俟天 天地一阴阳也,人身亦一阴阳也。人身之阴阳,不外乎天地之阴阳,天地之阴阳,又岂外乎人身之阴阳哉?故人身一天地也,人身之动静,即天地之动静也。人身一呼一吸为一息,而天行八十余里;人身一昼一夜一万三千余息,而天行九十余万里。人息与天行齐,四体于是乎顺,百病于是乎消,一有愆焉,始为众病之所袭矣。是故君子贵修身以俟天,不然,是谓违天,违天则不祥莫大焉。 读易 吕希哲退居宿州真杨间,静坐一室,日读易一爻,家事一切不问。古人用心如此,今人不可及也。夫一爻之吉凶,而进退存亡之理,无所不备,凝神静虑,端坐以玩之,其乐何如哉? 仁义 庄子曰:名,公器也,不可多取。仁义,先王之蘧庐,一宿而去。所谓公器多取之说,于理实当,所谓一宿而去则不可也。夫仁义根于心,天之与我者也。人之为人,以有此具也。无此具则非人矣,其可一宿而去哉?孟子曰: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吾儒之言,万全而无弊。 妄求 理者,坦途也。人匕可行,世人多忽而不肯行,乃行险徼幸,巧诈百出以求之,卒之求得而反失,求进而反退,其故何哉?曲折崎岖,徒费心力,而不知有天为之主也。 善谋 有人以事谋我匕,当察其谋之是非,其是耶以理告之,其非耶以理规之。如严君平卖卜,子告之以孝,臣告之以忠,可也。设或十人同坐,有人以事谋之,则不可先发喙,何也?先发喙则为谋府矣。谋府,古人所戒诛恶。昔臧文仲教季文子曰:见有礼于其君者,事之如孝子之养父母也;见无礼于其君者,诛之,如鹰鹯之逐鸟雀也。夫所谓事之固可矣,所谓诛之可乎?盖不忠之人,天地神明之所同恶,虽未能诛之,而有诛之匕理。况文子,司寇也,文仲教之,岂为过哉? 容忍 书曰:必有容德乃大,必有忍乃有济。君子立身,未有不成于容忍而败于不容忍也。容则能恕人,忍则能耐事。一言之拂,即勃然而怒,一事之违,即愤然而发,乃轻浮浅薄之士,非大器也。是故大丈夫当容人而不可为人容,当制辱而不可为辱制。观娄师德、丙吉之为人,则气自平而理自明矣。 安分 蜗涎不满壳,聊足以自濡;升高不知疲,竟作粘壁枯。东坡此言,深可为知进不知退者之戒。夫人事之役役也,计谋之敝匕也,谓人事可以致富贵,计谋可以致功名也。殊不知一作一辍,有物宰之,为之而成者,非其能也,命之致也,况为之而不成者多乎?造物无言也,人不可以惑其听;造物无形也,人不可以渎其公。世之人役匕敝匕于百年之间,无顷刻之自安者,不亦深可哀耶! 讥患 以言讥人,此学者之大病,取祸之大端也。夫君子存心皆天理也。天理存则心平而气和,心平气和,则人有过,自能容之矣,何用言以讥之哉?大抵好以言讥。人者必其忮心。之重也,所以见人富贵则忌之,见人声名则嫉之。忌之、嫉之匕心蓄之于平日;讥之激之之言,发之于寻常。殊不知结怨已深,搆祸已稳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