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标点本)
[book_author]佚名
[book_date]明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历史传记,史学,完结
[book_length]1203474
[book_dec]二百五十七卷。起元至正十一年(1351年),讫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首尾四十八年。太祖实录凡三修:一修于建文元年(1399年),总裁为董伦、王景彰等;再修于永乐之初,监修为李景隆、茹瑺,总裁为解缙;三修于永乐九年(1411年),改命姚广孝、夏原吉为监修官,胡广、胡俨、黄准、杨荣为总裁官,至十六年(1418年)五月修成。朱棣两次重修太祖实录,删去了明太祖的过失以及建文朝遗臣对明成祖的指斥,又歌颂朱棣“靖难”之功,以图自解于天下后世。但反复删改,使《太祖实录》所记四十八年史事只余二百五十七卷,显得过简。万历时允科臣杨天民请,附建文元、二、三年事迹于后。现今流传的《太祖实录》均没有附载建文朝的史事。此为标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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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_title]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书目提要
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洪武朝朱元璋)【明】太宗文皇帝敕撰
大明太祖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实录
一修总裁董伦王景章
再修监修李景隆 茹塘
再修总裁解缙
三修监修姚广孝 夏元吉
三修总裁胡广胡俨 黄准 杨荣
《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二百五十七卷。起元至正十一年(1351年),讫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首尾四十八年。太祖实录凡三修:一修于建文元年(1399年),总裁为董伦、王景彰等;再修于永乐之初,监修为李景隆、茹瑺,总裁为解缙;三修于永乐九年(1411年),改命姚广孝、夏原吉为监修官,胡广、胡俨、黄准、杨荣为总裁官,至十六年(1418年)五月修成。朱棣两次重修太祖实录,删去了明太祖的过失以及建文朝遗臣对成祖的指斥,又歌颂朱棣“靖难”之功,以图自解于天下后世。但反复删改,使《太祖实录》所记四十八年史事只余二百五十七卷,显得过简。万历时允科臣杨天民请,附建文元、二、三年事迹于后。
[book_title]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序
○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序
据广方言馆本补用嘉业堂本校
自古帝王之有天下,其言行政治必有史臣纪载,以垂鉴戒。此古今之盛典,朝廷之先务也。
朕皇考太祖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统承天命,龙飞濠梁,扫灭群雄,除暴救民,拨乱反正,不十余年,而成帝业。其间,战攻讨伐指麾号令,动如神明,无往不克。及功成治定,制礼作乐,立法创制,纤悉备具,靡有所遗。诚卓冠于古今者也。
於乎!天生我皇考圣智聪明,为启运创业之君。夫岂偶然?数十余年为治之迹,诒谋之道,光辉显著,昭如日月。朕命史臣修纂实录,垂宪万世;使子孙臣庶,仰而承之,尊而守之,可以维持天下于悠久。自古兴国之时,皆由勤俭而得之;衰弱之季,皆由奢纵而败之。后世子孙臣庶仰观于我皇考创立之艰难,栉风沐雨,劳心焦思,辛勤万状,得之不易;自不容于奢纵矣。
於乎!所以垂宪万世者此欤!苟惟求之于言而不深究其实,甚非皇考之心,亦非朕之意也。后之览者其钦承之。
永乐十六年五月初一日
○进实录表
据广本补用嘉本中央图书馆黄丝阑钞本及北平图书馆藏明刊夏忠靖集校
监修官户部尚书臣夏原吉、总裁官文渊阁大学士兼左春坊大学士臣胡广、翰林院学士兼右春坊右庶子臣杨荣、国子监祭酒兼翰林院侍讲臣胡俨、纂修官翰林院学士兼右春坊右谕德臣金幼孜、翰林院学士兼左春坊左谕德臣杨士奇、翰林院侍读学士臣曾棨、翰林院侍读兼右春坊右赞善臣梁潜、翰林院侍讲兼左春坊左中允臣邹缉、翰林院侍讲臣王英、修撰臣余鼎、臣罗汝敬、刑部主事臣李时勉、臣陈敬宗等,钦奉圣旨修纂《太祖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实录》。钦依修完,谨奉表上。
进者臣原吉等诚惶诚恐,稽首顿首,上言:
伏以圣人启运,肇万世之鸿基;国史纂书,示百王之大法;必凭纪录垂法后来。故典谟载尧舜之言,方册布文武之政。古今通义,昭晰如斯。矧创业垂统而茂建于丰功,又继天立极而聿隆乎至治。欲扬休美,谨在编修。
钦惟太祖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天地合德,日月同明,膺景命而隆兴,握贞符而御历。义旗一举,豪杰景从,仁闻四张,州郡响应。遂渡江而下姑孰,乃定鼎而都金陵。除旧布新,安民靖乱。风霆肃乎号令,日星焕乎纪纲。威武奋扬,东面征而西面怨;至仁不杀,近者悦而远者来。扫群雄于呼吸之间,拓四方于指顾之顷。连城纳款,挈壶浆以迎师;列土竖降,崩厥角以稽首。举中原如拾芥,荡胡虏若振枯。拯烝黎于涂炭之中,驱辫椎于沙漠之外。不十年而成帝业,混一统而主天民。人纪肇修,叙彝伦于既斁;华风复正,举礼乐于重兴。山川鬼神,莫不攸宁;华夏蛮貊,罔不率俾。有过化存神之妙,尽弥纶参赞之功。身致太平,卓冠百王之盛;德兼文武,超越六籍之闻。况俭勤戒乎始终,而谦敬纯乎表里。宵衣旰食,日总览于万几。秋肃春温,时顺体于四序。是致雨旸时,若岁榖屡登。诸福毕臻,天休滋至。在位历三十余年之久,升遐动万方哀悼之心。自古以来未有如斯之盛者也。
恭惟孝慈昭宪至仁文德承天顺圣高皇后,天生圣善克相,肇基诞开。文定之祥永协,坤元之吉同符。景运遂位中宫,德迈嫔虞,功超胥宇。性情适关睢之正,子孙应麟趾之仁。简能造化之宜,保合承天之庆。政修宫阃,化行家邦。诞育圣躬,茂承天眷。自古后妃之隆莫盛于斯者也!
钦惟皇帝陛下,圣仁天赋,睿德日新,念达孝以尊亲,在继志而述事。聿颁修史之诏,适当嗣位之初。发兰台记注之文而徵以藩邸之副; 金匮石室之秘而考乎世家之藏。爰纂录以成书,实仰赖于圣断。谓事贵直而文贵简,理必明而义必彰。乃敕命乎儒臣,重编劘于岁月。臣等才非良史,愧乏三长,法遵旧章,敢妄一笔。惟洪钧何能于绘画,而至德莫罄于名言。焕乎文章,表经世之大训;写之琬琰,作诒谋之永图。
谨撰述《太祖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实录》二百五十七卷,计二百五册;《宝训》十五卷,计十五册。谨伏阙上进。臣等无任瞻天仰圣,激切屏营之至。谨奉表随进以闻。
永乐十六年五月初一日,户部尚书臣夏原吉等谨上表。
○附:李景隆解缙等进实录表
据皇明文衡皇明文徵录入并以嘉靖罗洪先刊本解学士文集校之此虽永乐朝初次修改太祖实录书成时所进表与今校刊者为再改之本原不相属然再改本自初改本出此可供学者参考以识其渊源故附入之
奉天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子太师曹国公监修国史都总裁官臣李景隆等,诚惶诚恐,顿首上言:
伏以圣人受命,启万世之鸿基;史氏纂书,示百王之大法。是故尧舜之事,载之典谟;文武之政,布在方册。俾文献之足徵,实古今之通谊。矧创业垂统者,皆在于贻谋;而继志述事者,敢忘于纪载。鼎彝有勒,圣哲相承。铺张极盛之闳休,扬厉无穷之伟绩。历述前闻之作,允为达孝之规。
钦惟大明太祖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应千年之景运,集群圣之大成。天命眷顾之隆起,徒步不阶于尺土。人心向服之诚,未三年已定于京都。龙飞云从而华夏蛮貊罔不率俾;日照月临而山川鬼神莫不攸宁。有过化存神之妙,有绥来动和之应。英杰不期而会,遐迩不令而从。尽收当世之贤才,大拯生民于水火。群雄归命,不戮一夫。元主遁荒,礼遣其嗣。四方幅员之广,亘古所无;中国先王之典,悉复其旧。守帝王心法之言,明圣贤道学之统。罢黜百氏,弥纶六经。范围造化,曲成万物。天休滋至而兢业贯乎始终,诸福毕臻而谦抑纯乎表里。在位之久,三十余年;升遐之日,万方哀悼。比于近古,邈然罕俦。汉高年不登于中寿,光武运仅绍于中兴;唐高祖因隋之资,宋太祖承周之业;元世祖席累世之威,皆未有若斯之盛者也。
钦惟孝慈昭宪至仁文德承天顺圣高皇后,天生圣善,克相肇基。侧微德迈于嫔虞,开创功超于胥宇。夙开文定之祥,允叶坤元之吉。螽斯有百男之应,鸣鸠均众子之恩。保合承天之庆,简能造化之仁。历考古之后妃,盖莫盛于周室。然挚任有诞圣之祥而无辅运之绩,邑姜有辅运之迹而无诞圣之祥。矧皆起于邦君,式克承其世绪。降及近世,皆非等伦。若夫同起布衣,化家为国。调元翊运,参机赞谋。正位中宫,十有五年。家邦承式,天下归仁。诞育圣躬,万世永赖。自古以来未之有也。
钦惟皇帝陛下合体乾坤,重华日月。上天申命,卓然中兴。焕帝尧之文章,缵武王之继述。孝事太祖,有见而知之之实;广询当世,得闻而知之之详。发兰台记注之书而徵以藩邸之副, 金縢石室之秘又考于世家之藏。爰当嗣位之初,首颁修史之诏。命臣景隆、忠诚伯臣茹瑺、翰林学士臣解缙、总裁翰林学士臣王景、礼部尚书臣李至刚、侍读臣胡靖、臣曾日章、臣王灌、臣胡俨、侍讲臣邹缉、臣杨荣、臣金幼孜、臣杨士奇、修撰臣李贯、臣吴溥、编修臣杨溥、臣郑好义、检讨臣王洪、博士臣张伯頴、臣王汝玉、典籍臣沈度、臣潘畿、待诏臣王延龄、给事臣朱弦、吏部郎中臣徐旭、礼部郎中臣胡远、户部主事臣端孝思、太常博士臣钱仲益、国子博士臣金玉铉、助教臣王达、行人臣蒋骥、佥事臣□□、知府臣刘辰、知州臣邹济、知县臣王褒、臣杨觏、臣梁潜、臣赵季通、臣沈瑜、教谕臣刘宗平、臣解荣、训导臣罗思程、臣傅贵、清晋府伴读臣苏伯厚、靖江府教授臣张显、儒士臣端礼、臣杨孟力、臣朱逢吉、臣莫士安纂修,慎选多士,赐宴便蕃。即开馆于禁中,屡繙阅于几暇。以百人之多,历期年之久。惟尽校讐之力,实无黼黻之能。巍巍道冠于百王,荡荡功超于千古。是知礼乐征伐之自出,必有训诰之文;云霞华卉之生色,不劳绘画之工。开玉府而见璠玙,惟自庆其希遇;仰青天而瞻象纬,又奚罄于多言。皆据事而直书,不假一辞之赞美;但缵次以成编,永示万年之大训。谨撰述《大明太祖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实录》一百八十三卷,缮写成一百六十五册,谨伏阙上进。臣景隆等无任瞻天仰圣,惭惧屏营之至,谨奉表以闻。
永乐元年六月十五日,奉天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子太师曹国公监修国史都总裁官臣李景隆等,诚惶诚恐,稽首顿首,谨进。
【附录】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
一、太祖高皇帝实录序
【据广方言馆本补用嘉业堂本校】
自古帝王之有天下其言行政治必有史臣纪载以垂鉴戒此古今之盛典朝廷之先务也朕皇考太祖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统承天命龙飞濠梁扫灭群雄除暴救民拨乱反正不十余年而成帝业其间战攻讨伐指麾号令动如神明无往不克及功成治定制礼作乐立法创制纤悉备具靡有所遗诚卓冠于【嘉本无于字】古今者也于乎天生我皇考圣智聪明为启运创业之君夫岂偶然数十余年为治之迹诒谋之道光辉显著昭如日月朕命史臣修纂实录垂宪万世使子孙臣庶仰而承之尊而守之【以上六字据嘉本补】可以维持天下于悠久自古兴国之时皆由勤俭而得之衰弱之季皆由奢纵而败之后世子孙臣庶仰观于我皇考创立之艰难栉风沐雨劳心焦思辛勤万状得之不易自不容于奢纵矣于乎所以垂宪万世者此欤苟惟求之于言而不深究其实甚非皇考之心亦非朕之意也后之览者其钦承之永乐十六年五月初一日
二、进实录表
【据广本补用嘉本中央图书馆黄丝阑钞本及北平图书馆藏明刊夏忠靖集校】
监修官户部尚书臣夏原吉总裁官文渊阁大学士兼左春坊大学士臣胡广翰林院学士兼右春坊右庶子臣杨荣国子监祭酒兼翰林院侍讲臣胡俨纂修官翰林院学士兼右春坊右谕德臣金幼孜翰林院学士兼左春坊左谕德臣杨士奇翰林院侍读学士臣曾棨翰林院侍读兼右春坊右赞善臣梁潜翰林院侍讲兼左春坊左中允臣邹缉翰林院侍讲臣王英修撰臣余鼎臣罗汝敬刑部主事臣李时勉臣陈敬宗等钦奉
圣旨修纂太祖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实录钦依修完谨奉表上
进者臣原吉等诚惶诚恐稽首顿首上言伏以圣人启运肇万世之鸿基国史纂书示百王之大法必凭纪录垂法后来故典谟载尧舜之言方册布文武之政古今通义昭晰如斯矧创业垂统而茂建于丰功又继天立极而聿隆乎至治欲扬休美谨在编修钦惟
太祖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天地合德日月同明膺景命而隆兴握贞符而御历义旗一举豪杰景从仁闻四张州郡响应遂渡江而下姑孰乃定鼎而都金陵除旧布新安民靖乱风霆肃乎号令日星焕乎纪纲威武奋扬东面征而西面怨至仁不杀近者悦而远者来扫群雄于呼吸之间拓四方于指顾之顷连城纳款挈壶浆以迎师列土竖【嘉本作立】降崩厥角以稽首举中原如拾芥荡胡虏若振枯拯烝黎【忠靖集黎作庶】于涂炭之中驱辫椎于沙漠之外不十年而成帝业混一统而主天民人纪肇修叙彝伦于既斁华风复正举礼乐于重兴山川鬼神莫不攸宁华夏蛮貊罔不率俾有过化存神之妙尽弥纶参赞之功身致太平卓冠百王之盛德兼文武超越六籍之闻况俭勤戒【嘉本作崇】乎始终而谦敬纯乎表里宵衣旰食日总览于万几秋肃春温时顺体于四序是致雨旸【由嘉本中本忠靖集作时】若岁榖屡登诸福毕臻天休滋至在位历三十余年之久升遐动万方哀悼之心自古以来未有如斯之盛者也恭惟孝慈昭宪至仁文德承天顺圣高皇后天生圣善克相肇基诞开文定之祥永协坤元之吉同符景运遂位中宫德迈嫔虞功超胥宇性情适关睢之正子孙应麟趾之仁简能造化之宜保合承天之庆政修宫阃化行家邦诞育圣躬茂承天眷自古后妃之隆莫盛于斯者也钦惟皇帝陛下圣仁天赋睿德日新念达孝以尊亲在继志而述事聿颁修史之诏适当嗣位之初发兰台记注之文而徵以藩邸之副金匮石室之秘而考乎世家之藏爰纂录以成书实仰赖于圣断谓事贵直而文贵简理必明而义必彰乃敕命乎儒臣重编劘于岁月臣等才非良史愧乏三长法遵旧章敢妄一笔惟洪钧何能于绘画而至德莫罄于名言焕乎文章表经世之大训写之琬琰作诒谋之永图谨撰述
太祖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实录二百五十七卷计二百五册
宝训十五卷计十五册谨伏阙上进臣等无任瞻天仰圣激切屏营之至谨奉表随进以闻
永乐十六年五月初一日户部尚书臣夏原吉等谨上表
三、附李景隆解缙等进实录表
据皇明文衡皇明文徵录入并以嘉靖罗洪先刊本解学士文集校之此虽永乐朝初次修改太祖实录书成时所进表与今校刊者为再改之本原不相属然再改本自初改本出此可供学者参考以识其渊源故附入之
奉天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子太师曹国公监修国史都总裁官臣李景隆等诚惶诚恐顿首上言【解集无以上四十七字】伏以【二字据解集补】圣人受命启万世之鸿基史氏纂书示百王之大法是故尧舜之事载之解集作于典谟文武之政布在方册【解集作策健按解集策下有昭明日月炳燿丹青八字】俾文献之足徵实古今之通谊【文衡解集并作议健按清敦仁堂刊本解文毅公集作义】矧创业垂统者【解集无者字】皆在于贻谋而继志述事者【解集无者字】敢忘于纪载鼎彝有勒圣哲相承【以上八字据解集增入】铺张极盛之闳休扬厉无穷之伟绩【解集误续健按清刻本不误】历述【文衡文徵误选】前闻之作允为达孝之规钦惟
大明【解集无大明二字】太祖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应千年之景运集群圣之大成天命眷顾之隆起徒步不阶于尺土人心向【解集作悦】服之诚【解集作固】未三年已定于京都龙飞云从而华夏蛮貊罔不率俾【解集作服】日照月临【解集作日临月照】而山川鬼神莫不攸宁有过化存神之妙有绥来动和之应英杰不期而会遐迩不令而从尽收当世之贤才大拯生民于水火群雄归命【文衡命下有者字】不戮一夫元主遁荒【文衡荒下有而字】礼遣其嗣四方幅员之广亘古所无中国先王之典悉复其旧守帝王心法之言明圣贤道学之统【以上二句解集作传圣贤道学之统守帝王心法之言】罢黜百氏弥纶六经范围造化【解集造化作化工】曲成万物天休滋【解集作兹】至而兢业贯乎始终【文衡误作终始】诸福毕臻而谦抑纯乎表里在位之久三十余年升遐之日万方哀悼比于近古邈然罕俦汉高年不登于中寿光武运仅绍于中兴唐高祖因隋之资宋太祖承【解集作乘】周之业元世祖席累世之威皆未有若斯之盛者【文衡文徵无者字】也钦惟
孝慈昭宪至仁文德承天顺圣高皇后天生圣善克相肇基侧微【文衡作则徽文徵作嗣徽均误】德迈于嫔虞【文衡文徵误妃】开创【解集作剑】功超于胥宇【解集脱宇字】夙开【文衡文徵作闻】文定之祥允【解集作永】叶坤元之吉【以上二句解集互倒】螽斯有【解集作奄】百男之应鸣鸠均众子之恩【文衡文徵作思以上二句解集互倒】保合承天之庆简能造化之仁历考古之【文衡文徵无之字】后妃盖莫盛于周室然挚任【文衡脱任字】有诞圣之祥【解集有诞圣之祥作诞圣】而无辅运之绩【文衡作迹】邑姜有辅运之迹【文衡作迹解集有辅运之绩作辅运】而无诞圣之祥矧皆起于【文衡文徵无于字】邦君式【解集作或】克承其【文衡文徵无其字】世绪降及近世皆非等伦若夫同起布衣化家为国调元翊运参机赞谋【以上八字文衡文徵无】正位中宫十有五年【健按解集年下有慈训昭明文德通理八字】家邦承式天下归仁诞育圣躬万世永赖自古以来未之有也钦惟皇帝陛下合体乾坤重华日月上天申命卓然中兴【以上八字文衡文徵无】焕帝尧之文章缵武王之继述孝事
太祖有见而知之【以下十三字解集脱】之实广询当世得闻而知之之详发兰台记注之书而徵以藩邸之副【解集作抽】金縢石室之秘又考于世家之藏爰当嗣位之初首颁修史之诏【以下解集作臣缙总裁臣某等纂修下接慎选多士】命臣景隆忠诚伯臣茹瑺翰林【健按实录进呈时缙官翰林侍读学士见实录永乐元年六月辛酉条此脱侍读二字】学士臣解缙总裁翰林学士臣王景礼部尚书臣李至刚侍读臣胡靖臣曾日章臣王灌【健按周应宾旧京词林志卷四记永乐初重修太祖实录纂修官无王灌灌事迹亦不见实录疑表文有误俟考】臣胡俨侍讲臣邹缉臣杨荣臣金幼孜臣杨士奇修撰臣臣李贯臣吴溥编修臣杨溥臣郑好义检讨臣王洪博士臣张伯頴臣王汝玉典籍臣沈度臣潘畿待诏臣王延龄给事【健按事下应补中字】臣朱弦【文徵作统健按旧京词林志作纮实录记永乐元年六月丙寅太祖实录成升给事中朱弦为编修抱经楼本广方言馆本弦作纮】吏部郎中臣徐旭礼部郎中臣胡远户部主事臣端孝思【文徵作恩健按实录永乐元年六月丙寅条作思作思是也】太常博士臣钱仲益国子博士臣金玉铉助教臣王达行人臣蒋骥佥事臣□□【健按实录永乐元年六月丙寅太祖实录成升广东(广方言馆本作西)按察司佥事李烨为福建布政司左参议佥事叶砥改吏部考功郎中则此方围应改作李烨叶砥旧京词林志记永乐元年重修史臣正有佥事李烨叶砥】知府臣刘辰知州臣邹济【健按旧京词林志谓邹济官知府误】知县臣王褒臣杨觏臣梁潜臣赵季通臣沈瑜教谕臣刘宗平臣解荣训导臣罗思程【健按实录永乐元年六月丙寅条思作师旧京词林志作思】臣傅贵清晋府伴读臣苏伯厚靖江府教授臣张显儒士臣端礼臣杨孟力【健按旧京词林志作王孟易】臣朱逢吉臣莫士安纂修慎选多士赐宴【解集作宴锡】便蕃即开馆于禁中屡繙阅于几【文衡文徵作机】暇以百人之多【解集作众】历期年之久惟尽【解集作务】校讐之力【解集作事】实无黼黻之能巍巍道冠于百王荡荡功超于千古是知礼乐征伐之自出【之自出解集作所自】必有训诰【文衡文徵误古】之文云霞华卉【文衡文徵误弄】之生色【解集无色字】不【解集作何】劳绘画之工【解集作力】开玉【文衡误王】府而见璠玙惟自庆其希遇仰青天而瞻象纬又【解集作尚】奚罄于多言皆据事而直书不假【文徵误暇】一辞之赞美【以上二句解集作因文序次莫抽一辞之赞扬】但缵次以成编永示万年之大训【以上二句解集作据事直书永示万年之大训】谨撰述
大明【解集无大明二字】太祖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实录【以上解集仅作太祖实录】一百八十三卷缮写成一百六【解集作】二十五册谨伏阙上进臣景隆等无任瞻
天仰圣惭惧屏营之至谨奉表以闻【以下解集无】永乐元年六月十五日奉天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子太师曹国公监修国史都总裁官臣李景隆等诚惶诚恐稽首顿首谨进
[book_title]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修纂凡例
一即位礼仪及赏赉等项恩典备书一追上世宗肃皇帝尊号祔庙称宗并上孝洁皇后孝烈皇后谥号及更定庙制皆书一册立皇后皇妃
皇太子及册封诸王王妃公主皆书其仪注有新定者书
一
皇子皇女生书
一
郊庙并社稷山川等神及历代帝王先师孔子诸祀典备书有更正者亦书一诏书悉录全文其敕书有为事
特降或褒勉臣下抚谕远人恤刑宽贷关系重大者亦录全文
一凡
宝玺图书及诸王郡王宝将军印并印符印记皆书
一
皇太子赐名冠一应礼仪皆书一经筵日讲及
皇太子出阁讲读读字据广本补皆书宴赉等项恩典亦书
一亲王郡王将军有改封降封革袭者书
一土官三年朝贡皆书灾伤地方奉
旨特免朝觐亦书
一内外文武官及土官各衙门有新设改建裁革及复旧者皆书
一凡亲王郡王郡主郡主据广本抱本补镇国等将军仪宾公侯伯岁禄官吏俸给军士月粮有新定折支全支条例并书
一封公侯伯及勋臣之子袭爵皆书
一除授三公三少两京府部等衙门堂上官及翰林科道侍从官在外中都等留守司各省都布按三司行都司堂上官行太仆苑马寺卿盐运司使皆书有司知府以下保留升俸秩者亦书若内外文武官有功绩显著及以事特加升迁录荫者不限职之大小皆书
一选举考课法有新定及损益旧例抱本作制者皆书
一公侯伯并文武大臣老病致仕或特赐优闲及特加恩典皆书奉
旨起用亦书一文武大臣诰敕有特赐者书或有损益事例亦书一屯种开垦有事例新定者书
一天下户口田粮之数于每年十二月终备书
一凡田土税粮屯田子粒之数及岁办课税进贡等项或有增减及因灾蠲豁赈恤停罢者书其劝农恤商有新令者亦书
一各衙门库藏银两出入登耗之数皆书有奉
旨取用者亦书
一转输漕运之法及各处岁运之数有增减者书
一各处府州县有升降裁省归并增设及更名者皆书仓库坑冶有新建及裁革者亦书
一凡新开盐场新定中纳盐粮及户口食盐则例皆书
一凡朝贺礼仪及冠服之类有新定或损益旧制者书
一每岁圣节正旦冬至郊祀庆成大宴皆书遇节赐宴亦书或奉旨罢免亦书一
车驾视学耕耤礼仪恩赉备书公侯伯年少有
特旨送监读书及四夷遣子入学皆书已故大臣并见在三品以上子孙以例入监皆书监生拨历等项事例有新定者亦书
一提督学校条例有更定并各处学校增设裁革及岁贡额数有新增者亦书
一每科两京乡试礼部会试
廷试皆书科举额数有新增者亦书廷试制题悉录全文进士选读中秘书亦书一丧祭之礼及上尊谥册文议文等项备书
皇妃及亲王郡王公主丧葬皆书其礼仪有新定或损益亦书
一凡公侯驸马伯在京文武三品以上殁皆书卒及概见其行实善恶务合公论其有赠谥及赐祭赙赠命有司治葬皆书若文武官有治行功绩显著及没于王事奉
特旨褒赠者不限职之大小皆书虽不系旧例乞恩
特准祭葬者亦书
一凡旌表孝子顺孙义夫节妇悉著其乡里姓行名实
一钦天监奏天象气候七政凌犯皆书中外奏水旱等灾
修省祈祷亦书
一臣下章奏有关系治体者皆录之其详略随宜或奉
旨处断者亦备书
一武官子孙袭替优给有新例则书
一遣使抚谕四夷及封拜赐赉皆书四夷朝贡及有宴赉亦书
一凡纂修先朝实录宝训皆书一车驾巡幸及命将剿平反叛征讨边夷书一处分北虏封贡事宜及献俘告庙行赏皆备书
一京营戎政及各边镇战守事宜皆备书
一广本无一字各处镇守防边阅视文武大臣有增设裁革者亦书
一凡事民衙门官马孳生马边境茶马买马马字据广本抱本补之政悉书其牧养之地有改迁者及清出者者亦书每岁有
敕免所欠各项马匹悉书总数
一凡关津巡徼驿传递运烽火□侯有新设及改革者亦书
一公侯伯驸马有罪削夺及两京府部等衙门堂上官近侍七品以上官在外留守司都布按三司官有罪下狱黜谪宥免皆书奉
特旨诛戮罢黜干系惩戒得不限职之大小并书如犯奸恶叛逆大罪不限官吏军民悉书常例广本抱本作律之外别有比拟条例亦书
一朝审囚犯及差官审录刑狱皆书刑官有平反冤狱详本末书之
一风宪官及文武臣寮弹劾大臣之罪皆书并书所得
旨意其职非大臣而所犯重者亦书一修建宫殿并天地宗庙社稷及一应神祗坛场皆书一
山陵营建或修葺皆备书建各王王妃公主坟皆书其制度有损益亦书
一内府工作织造采办皆书
一修缮各处城池屯堡及新建者皆书
一差官各处提督圩田水利及新开修治河渠圩岸桥道皆书有差
请修筑陂塘等事亦书
[book_title]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一
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一
大明太祖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姓朱氏,讳元璋,字国瑞,濠之钟离东乡人也。其先帝颛顼之后,周武王封其苗裔于邾。春秋时子孙去邑为朱氏,世居沛国相县;其后有徙居句容者,世为大族,人号其里为“朱家巷”。高祖德祖、曾祖懿祖、祖熙祖累世积善隐约田里。宋季时,熙祖始徙家,渡淮居泗州。父仁祖讳世珍,元世又徙居钟离之东乡,勤俭忠厚,人称长者。母太后陈氏生四子,上其季也。方在娠时,太后常梦一黄冠自西北来,至舍南麦场取白药一丸置太后掌中,有光。起视之,渐长。黄冠曰:“此美物可食。”太后吞之。觉以告仁祖,口尚有香气。明日,上生,红光满室。时元天历元年戊辰九月十八日子丑也。自后,夜数有光。邻里遥见,惊以为火,皆奔救,至则无有。人咸异之。
常遘疾,抱之佛寺。寺无僧,复抱归。见室东檐下一僧面壁坐顾仁祖曰:“来。”乃以手抚摩上顶。旦日,疾遂愈,后复疾。仁祖念前梦之异,欲俾从释氏,不果。既而徙居钟离之西乡,后迁太平乡之孤庄村。太后常谓仁祖曰:“人言吾家当生好人。今吾诸子皆落落,不治产业。”指上曰:“岂在此乎?”及上稍长,姿貌雄杰,志意廓然,独居沉念,人莫能测。既就学,聪明过人,事亲至孝,侍奉左右,不违意。一日黎明,仁祖坐于东室檐下,上侍侧。有道士长髯朱衣,持简排垣栅,直入遽揖仁祖曰:“好个公公,八十三当大贵。”仁祖初见道士突入,颇不悦;闻其言,异,乃留之,茶。道士不顾而去,既出门,不见。时莫知所谓及。上即位,追上遵号。推其年数,适符其言。
岁甲申,上年十七。值四方旱蝗,民饥。疾疠大起。四月六日乙丑,仁祖崩。九日戊辰,皇长兄薨。二十二日辛巳,太后崩。上连遭三丧,又值岁歉,与仲兄极力营葬事。既葬,念仁祖、太后常许从释氏,乃谋于仲兄。以九月入皇觉寺。仅五十日,寺僧以食不给,散遣其徒游四方。
上遂西游至合淝界,遇两紫衣人,欣然来就,约与俱西。数日,上忽病寒热,两人解衣覆上身。夹侍而卧,调护甚至。病少差,复强起行。行数日,至一浮图下。两人者辞去,谓上曰:“姑留此,待我三日。”后三日,疾愈,两人亦不至。上心异之。及行至六安,逢一老儒负书箧,力甚困。上闵其老,谓曰:“我代翁负。”老儒亦不让。偕行至朱砂镇,共息槐树下。老儒谓上曰:“我观贵相非凡。我善星历,试言汝生年月日,为推之。”上具以告。老儒默然良久,曰:“吾推命多矣,无如贵命,愿慎之。今此行利往西北,不宜东南。”因历告以未然事甚悉。上辞谢之。老儒别去。问其邑里姓字,皆不答。上遂历游光、固、汝、颍诸州,凡三年。时泗州盗起,列郡骚动,复还皇觉寺。上所居室夜复数有光,僧皆惊异。
辛卯夏五月,汝颍兵起。
壬辰春二月乙亥朔,定远人郭子兴、孙德崖及俞某、鲁某、潘某等起兵,自称元帅;攻拔濠州,据其城守之。
辛丑,乱兵焚皇觉寺,寺僧皆逃散。上亦出避兵。日暮,上归念无所逃难,甚忧之,乃祷于神曰:“今兵难如此,吾欲出避兵。志无所定,愿于神卜之出与处孰吉,明以告我。” 祝已投卜,凡三,俱不吉。上曰:“出与处既不吉,无乃欲吾从雄而后昌乎?”一投卜而吉。上自念曰:“今豪杰纷纷,孰堪与御乱者?况从雄非易事。”乃复祝曰:“兵,凶事。从雄吾甚恐,盍许以避兵?”复投卜,珓跃而立。上知神意必欲从雄也,固守以待。未旬日,有故人自乱雄中以书来招曰:“今四方兵乱,人无宁居,非田野间所能自保之时也。盍从我以自全?”上览毕,即焚之。数日,复有来告曰:“前日,人以书招公。傍有知者,欲觉其事,当柰何?”上慨然太息曰:“吾惟德命于天耳!”后三日,其人果至。与语,辞色无相害意。乃谢遣之。复旬日,又有来告曰:“先欲觉者不欲自为,今属他人发之。公宜审祸福,决去就。”
是时,元将彻里不花率兵欲来复濠城,惮不敢进,惟日掠良民为盗,以徼赏。民皆恟恟,相扇动,不自安。上以四境逼迫,讹言日甚,不获已。乃以闰三月甲戌朔旦抵濠城,入门。门者疑,以为谍,执之,欲加害。人以告子兴,子兴遣人追至,见上状貌奇伟,异常人。因问所以来。具告之故。子兴喜,遂留置左右。寻命长九夫,常召与谋事。久之,甚见亲爱。凡有攻讨,即命以往,往辄胜。子兴由是兵益盛。
初,宿州闵子乡人马公素刚直,重然诺,爱人喜施。避仇定远,与子兴为刎颈交。马公有季女,甚爱之,常言术者谓此女当大贵。及遇乱,谋还宿州起兵应子兴。以女托子兴曰:“幸公善抚视。”子兴许诺,与其妻张氏抚之如己子。已而马公死,子兴感念不已。上时未有室,子兴欲以女妻上,与张氏谋曰:“昔马公与吾相善,以女托我。今不可负,当为择良配。然视众人中未有当吾意者。”因言上度量豁达,有智略,可妻之。张氏曰:“吾意亦如此。今天下乱,君举大事,正当收集豪杰与成功业。一旦彼或为他人所亲,谁与共成事者?”子兴意遂决,乃以女妻上,即孝慈高皇后。
时孙德崖等四人起自农亩,性粗戅,智识皆出子兴下。子兴易视之,每议事独与四人异。四人多不悦,协谋倾子兴。子兴时多家居,少公会。每视事,四人当先至,待子兴。及子兴至,谋不合,辄起去。四人乃专决之。自是,会集日简。或数日始一会,会则四人瞠目视子兴。子兴不自安,谓上曰:“诸人若此奈何?”上曰:“此无他,乃简会至是耳。”子兴曰:“然。”明日,即出同视事。未数日,复家居不出。自是,意愈不协,互相猜防。
是岁九月,元兵复徐州,徐帅彭早住、赵均用率余众奔濠。德崖等纳之。二人本以穷蹙来奔,德崖等四人与子兴反屈已下之,事皆禀命,遂为所制。早住颇有智数,擥权专决。均用但唯唯而已。子兴礼早住而易均用,均用亦衔之。德崖等四人遂与均用谋,伺子兴出执之通衢,械于孙氏将杀之。上时在淮北,闻难亟归。道遇故人,止之曰:“郭公已被执,并欲执公,且勿往。”上曰:“郭公于我恩厚。有难不救,非义也。何丈夫之为?”乃驰至郭氏,惟见妇女,问其诸子安在。妇疑,不以告。上曰:“我岂外人?而乃疑我。今来谋脱公难也。”诸妇乃告以实。上曰:“我公素厚彭而薄赵,祸必赵发。此非彭不可解。”乃与子兴二子往诉于早住。早住怒曰:“我在此,谁敢尔!”即会左右,呼兵以出。上亦被甲持短兵,与俱至孙氏。围其家,发屋而入。见子兴钳系幽窖中,肌肉皆伤。乃破其械,使人负以归。子兴遂得免。
是冬,元将贾鲁与月哥察儿围濠城,城中极力拒守。
癸巳春,元将贾鲁死。夏五月壬午,元兵解围去。城中乏粮,人艰食。上以盐易米于怀远,归赡子兴家。
乙未,张士诚据高邮。
彭、赵二帅既据濠州,挟德崖等为己用。是春,早住自称鲁淮王,均用称永义王。
六月丙申朔,濠城自元兵退,军士多死伤。上乃归乡里募兵,得七百余人以还。子兴喜,以 上为镇抚。
是时,彭、赵二人驭下无道,所部多暴横。上观其所为,恐祸及己,乃以七百人属他将而独与徐达等二十四人南去略定远。中途遇疾,复还。半月,疾始间。闻户外有杖策叹啧而过者, 上问故。左右告曰:“定远张家堡有民兵,号‘驴牌寨’者。孤军乏食,且无所属,欲来降,犹豫未决。主帅将遣人招之,念无可行者,故惋恨耳。”上矍然曰:“此机不可失也。”即强起,诣子兴请行。子兴喜曰:“吾固知非尔不能办此。然尔疾方愈,奈何?”上曰:“此岂高枕养病时耶?今失机不图,将为他人所得。”子兴曰:“须人几何?”上曰:“人多则彼疑,十人足矣。”乃选骑士费聚等二人、步卒九人从行至定远界。
上病暑。再越六日,至宝公河,隔水望其营。营中见上至,勒兵以待。步卒惧欲走还。上谓曰:“彼众我寡。走将安之?且彼纵骑以蹑我后,必不能免。汝等且勿恐,但随我入其营观其从违。”顷之,营中遣二将出逆,举手大呼曰:“来者为何?”上遣人答曰:“自濠来与主帅议事。”二将归告其帅,复出曰:“请下马。”上下马,以久病,步行甚艰,前阻水。费聚见彼疑,虑有他,欲代上渡水而往。上曰:“今与君至此,祸福共之,岂可代耶?”乃同往。既至,其帅出逆曰:“公远来,郭公必有所命。”上曰:“郭公与足下有旧,闻足下军艰食,他敌欲来攻,特遣吾相报。能相从即与俱往,否则移兵避之。”其帅许诺,请留物为信。上解所佩香囊与之。彼以牛脯为献,谓上曰:“请帅从者先还,俟诸军趣装,即诣军门。”
上将还,虑其不诚,留费聚伺之。后三日,聚还告曰:“事不谐矣,彼且欲他往。”上即率兵三百人。复抵其营谓之曰:“汝为人所凌怨,尚未复。今从我而北,恐不能释憾于彼。我助汝兵,可以报之。”帅且诺且疑,然设备甚至。上观其情状非可以言谕,谋以计取之。适里人有勇力者在行,上谓曰:“吾欲用尔能乎?”曰:“惟命是听。”乃密告以计,使往诱其帅来会。潜约我众,俟其至则聚而观之,既聚复开,如是者三,即于众中缚之。既而其帅至众,如约,遂缚之。令壮士五十人拥之以行,其营中不知也。行十余里,乃遣人喻其营中曰:“尔帅已往观营地,可移军来就。”于是营中兵皆出,即焚其营垒,悉驱其众以还,得壮士三千人。
后七日,率之而东夜袭元知院老张于横涧山。黎明,入其营,老张弃军遁去。降其民兵男女七万,得精壮二万,悉加训练。上喻之曰:“尔众初非不多,一旦为吾所有,何也?盖将无纪律,士不素练故尔。今练习尔等者,欲令知纪律也。宜共戮力以建功业。”众皆罗拜曰:“唯公所命。”于是率之南略滁阳。
道遇定远人李善长来谒。上与语,悦之,留置幕下,俾掌书记。语之曰:“方今群雄并争,非有智者不可与谋议。吾观群雄中持案牍及谋事者多毁左右将士,将士弗得效其能,以至于败。其羽翼既去,主者安得独存?故亦相继而亡。汝宜鉴其失务,协诸将以成功,毋效彼所为也。”善长顿首谢曰:“谨受命。”遂与俱攻滁阳,下之。
未踰月,彭早住、赵均用遣人邀上将兵守盱泗。上以二人粗暴浅谋,不可与共事,辞弗往。未几,二人自相吞并,战士多死。早住亦亡,惟均用专兵柄,狠戾益甚。子兴势孤,上闻而忧之,遣人说均用曰:“方今海内淆乱,正收揽英雄之日。公昔窘于元兵,奔濠城,约与郭公共守,以抗元兵。郭公开门延纳,推诚相待,既不见疑,又屈己以事公。郭公之德于公甚大。公乃不思报,反听左右之言,欲先图之,是自翦其羽翼,失豪杰心。且吾闻之:‘有德不酬,是谓悖德;有恩不报,是谓孤恩。’悖德孤恩,丈夫不为,又况人心,难以逆料?郭公虽或可图,其部属犹众万。一事有不然,公亦岂能独安?莫若善待之,使各守其所,唇齿相依,计之上也。不然,唇亡齿寒,吾窃为公不取时。”均用闻上入滁州,兵势甚盛,心颇恐,待子兴稍以礼。上又使人赂其左右,以解之。子兴乃得免,遂将其所部万人至滁州。阅 上所将兵三万余,号令严明,军容整肃,乃大悦。居再阅月,子兴惑于谗意,始疑上,悉夺左右任事者,又欲拔李善长置麾下。善长弗肯行,涕泣诉于上。上曰:“主帅之命,弗可违也。”善长终不肯去。久之,弗复召,乃止。自是,四方征讨总兵之权,上皆不得与。上虽见疏远而事子兴愈恭,未尝有怨言。既而元兵围滁,有任某者忌上功,譛于子兴云:上每战不力。子兴颇信之,令与任某俱出城接战。任出城未十步,即被矢走还;上犹直前奋击,众皆披靡。上徐还,了无所伤。子兴乃愧叹。又常与三百人出城,顾闻鹁鸽声,飞矢堕空中,心异之,遽还。俄而,敌兵骤至,无所获而去。上每遇敌,智勇奋出,身先士卒,故所向克捷。凡军中有所得,上皆无取,辄令分给群下。他将有所获,辄以献子兴。子兴以上无所献,颇不悦,故谗言得以间之。孝慈皇后知其意,后将士有献者,后悉以遗子兴妻张氏,张氏喜。 后又和顺以事之,由是疑衅渐释。
甲午春正月甲子朔,张士诚国号大周,自称诚王,改元天祐。
秋七月,滁大旱。上忧之。滁人杨元杲曰:“滁之西南丰山阳谷柏子潭有龙祠,水旱祷之,辄应。既祷,或鱼跃或鼋鼍浮,皆雨兆也。”上闻,即斋沐往祷。祷毕,立渊西崖。久之,无所见,乃弯弓注矢祝曰:“天旱如此,吾为民致祷。神食兹土,其可不恤民?吾今与神约三日,必雨;不然,神恐不得祠于此也。”祝毕,连发三矢而还。后三日,大雨如注。上即乘雨诣祠谢。是岁,滁大熟。
冬十月,元将脱脱攻高邮,分兵围六合。六合遣使求救,其使者与上有故。中夜至,上闻之即起,隔门与语。请诸子兴开门纳之,子兴与其帅有隙,怒不发兵。使者诉其情甚急,子兴不答。上谓子兴曰:“六合受围,无救必毙。六合既毙,次将及滁。岂可以小憾而弃大事?”子兴闻上言,意少解,欲遣他将率兵以行。时元兵号百万,诸将畏之,莫敢往,皆托以祷神弗吉为辞。子兴乃召上将兵往,亦令祷于神。上曰:“事之可否,当断之于心,何必祷也?”于是率师东之六合,与耿再成守瓦梁垒。元兵攻之急,每日暮攻垒,垂陷,复去之。明旦,复完垒。与战如是数四。上以计绐之,乃敛兵入舍,备糗粮。遣妇女倚门戟手大骂,元兵相视错愕,环垒不敢逼。遂列队而出,牛畜妇女居前,丁壮翼之,徐引而去。元兵不敢近,遂还滁州。既而,元兵大至,欲攻滁。上乃设伏涧侧,令再成佯走诱之,度涧伏发,皆下马走。城中鼓噪而出,元兵大败,获其马甚众。是时,虽胜,然元兵尚强,恐益兵来攻。上谋款其师,乃具牛酒,敛所获马,遣父老送还。令告其帅曰:“城主老病不任,行谨,遣犒军。城中皆良民,所以结聚,备他盗耳。将军以兵欲狝戮之,民固畏死,非得已也。将军幸抚存之,惟军需是供。今高邮巨寇未灭,非并力不可。奈何舍寇分兵攻良民乎?”其帅信之,谓其众曰:“非良民,岂肯还马?”即日解去,由是滁城得完。
上以四方割据称雄者众,战争无虚日,又旱蝗相仍,人民饥馑,死者相枕藉,心甚忧之。乃祷于天曰:“今天下纷纷,群雄并争,迭相胜负,生民皇皇,坠于涂炭,不有所属,物类尽矣。愿天早降大命以靖祸乱,苟元祚未终,则群雄宜早息。某亦处群雄中,请自某始。若元祚已终,群雄之中,当膺天命者,大命早归之。无使生民久阽危苦,存亡之几,验于三月。”及踰三月,上兵益盛。
时子兴名称尚微,且无意远略,但欲据滁自王。上察知其意,因说曰:“滁,山城也,舟楫不通,商贾不集,无形胜,可据不足居也。”子兴默然,事遂止。
上姊夫李贞携其子保保自淮东来见。上以姊早殁,见之甚喜,因养为己子,俾姓朱氏,更名文忠。教之读书,常使居左右,随侍出入,虽马上,亦随事诲之。文忠时年始十四。
大明太祖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实录
[book_title]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二
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二
乙未春正月戊午朔,滁师乏粮,诸将谋所向,子兴言计多失。上数谏之,子兴不听。上郁郁,因致疾。
一日,议出师,遣人召上,上以疾辞;召至再三,乃力疾往。子兴命定计,上曰:“困守孤城,诚非计。今欲谋所向,惟和阳可图。然其城小而坚,可以计取,难以力胜。”子兴曰:“何如?”上曰:“向攻民寨时,得民兵号二,其文曰:‘庐州路’。义兵今拟制三千,选勇敢士椎髻左衽,衣青衣腹背悬之,徉为彼兵。以四槖驼载赏物,驱而行,使人声言:‘庐州兵送使者入和阳,赏赉将士。’和阳兵见之,必纳无疑。因以绛衣兵万人继其后,约相距十余里。俟青衣兵薄城举火为应,绛衣兵即鼓行而趋。取之必矣。”子兴曰:“善。”于是命张天祐将青衣兵,赵继祖为使者前行;耿再成将绛衣兵继后。戊寅,天祐等至徙阳关。和阳人闻庐州义兵至,父老以牛酒出迎。会日午,天祐兵从他道就食,遂误前约。再成候之过期,不见举火,意天祐必已进。遽率众直抵城下,城中人始觉有兵。元平章也先帖木儿急闭城门,以飞桥缒兵出战。再成战不利,中矢走,众皆溃。元兵追三十余里,至千秋坝;会日暮,收兵还。天祐等始至,适与元兵遇,急击之,追至和州小西门。城上抽桥急,我军夺其桥而登。彼军争桥,总管汤和遽以刀断其索。天祐等登城大呼,衣服相乱,遇举火辄灭之。城北门旧用木栅,元兵在城外者不得入,乃烧门欲入。天祐等复以石塞其门,遂据其城。也先帖木儿仓卒无措,乘夜遁去。再成兵既败,其众奔归,报子兴言:天祐等皆陷没。子兴大惊,谓上失计。俄又报,元兵且至,遣使来招降。子兴益恐,召上与谋。时兵皆出,城中守备单弱,上令合滁三门兵于南门,使填塞街市;呼使者入,叱其膝行以见子兴。子兴喻之多失辞,众欲杀使者。上谓子兴曰:“兵出城虚,若杀其使,彼将谓我怯。杀之以灭口,是速其来也。不如纵之归,扬以大言。彼必畏惮,不敢进。”子兴从。上言纵之往,明日元兵果遁去。子兴不知天祐等已拔和州,命上率兵二千,往收败卒,仍规取和阳。至中途,再成败兵闻上来,皆复集,得千余人,合所将三千人。南越徙阳关,命诸军皆息期。初昏,人燃十炬为疑兵,令罢众息。上率镇抚徐达、参谋李善长及骁勇数十人径进,暮至和阳,始知天祐等已破城据之,使人呼天祐。天祐等至,左右举火,上免胄示之,遂入。明日,抚定城中。
初,天祐等虽据城,惧不能守,欲收子女财物归滁州。及上至,人心始安,乃与诸将为城守计。既而元兵来攻,自城西门踰隍转攻城北门。上命开门击之,元兵阻隍大败走。遣人报子兴,子兴遂命上总守和阳。上虽承子兴命,而与诸将未同公署。因思受命总兵当位诸将上,然诸将子兴旧部曲,皆比肩之人,而年又长,一旦居其上,恐众心不悦。乃密令人悉彻去厅事公座,惟以木榻置于中,俟旦会以观众情。及五鼓,诸将皆先入。上独后至,时坐席尚右,诸将悉就坐,惟虚左末一席。上即就坐,不为异遇。公事至诸将,但坐视如木偶人,不能可否;独上剖决如流,咸得其宜,众心稍屈服。时和阳城未甓,上与诸将会议分甓之计,城广袤为十分,限以丈尺,克日完之。诸将玩为故常。越三日,与诸将阅城。惟上所分者已毕工,诸将多未就。上乃作色,置座南向,出子兴檄置于上,呼诸将于前,谓之曰:“总兵,主帅命也,非我擅专。且总兵大事,不可无约束。今甓城皆不如约,事何由济?自今违令者,即以军法从事。”诸将惶恐,皆曰:“唯。”由是不敢有异言。
初,诸将破城,暴横多杀人。城中人民夫妇不相保。上偶出,见一小儿立门外,问曰:“尔何为?”儿曰:“候我父。”曰:“尔父安在?”曰:“在官养马。”问其母,曰:“亦在官门下,与父不敢相顾,但以兄妹相呼。我不敢入,故窃候之。”上为之恻然,即召诸将谓曰:“比诸军自滁来,多虏人妻女,使民夫妇离散。军无纪律,何以安众!凡军中所得妇女,当悉还之。”明日,聚城中男子及所掠妇女于州治前。至则令妇女居内,男子列门外,两旁纵妇女相继出。令之曰:“果夫妇,相认而去;非夫妇,无妄识。”于是。夫妇皆相携而往,室家得完,人民大悦。
辛巳,元兵十万来攻和阳。上以万人拒守,连兵三月。间出奇兵击之,元兵数败,多死。及夏,乃解去。城中复乏粮。时元太子秃坚及枢密副使绊住马、民兵元帅陈埜先各遣兵分屯新塘高望及青山鸡笼山,道梗不通。上帅师往攻之,拔其傍寨。明旦,进抵鸡笼山侧,因解鞍假息,忽有异风来触。上疑和阳有急,分兵还备,复假寐。俄有蛇缘上臂,左右惊告。上视之,蛇有足类龙而无角。上意其神也,祝之曰:“若神物,则栖我帽缨中。”蛇徐入绛缨中。 上举帽戴之,遂诣敌营,设词喻寨帅。寨帅请降,乃还师。未至和阳,三里有卒持矛至,言:贼来攻和阳,幕官李善长督兵战,却之,杀获甚众。上归喜,因忘前蛇。坐久方悟,脱帽视之。蛇居缨中自若,乃引觞酌,因以饮蛇。蛇亦饮,遂蜿蜒绕神椟矫,首四顾,复俯神主项,若镂刻状。久之,升屋而去,莫知所之。人咸以为神龙之徵。未几,敌众皆走渡江。
是时,濠城旧帅孙德崖等亦乏粮,率所部就食和州四境。德崖因求入城假居数月。上虑其有他,欲不许;彼众我寡,力不能拒,不得已许之。
适有谗上于子兴者,子兴怒即自滁州欲督过。上闻其将至,谓众曰:“公旦不即来,必夜至。至则语我躬迎之。”既而,果夜至。会守门者亦与上有隙,故不以报。先迎子兴至馆,始来言。上亟往见子兴,子兴怒不言者久之已,而曰:“汝为谁?”上称名以对。子兴曰:“汝罪何逃?”上曰:“诚有罪。然家事缓急,皆可理;外事当速谋。”子兴曰:“何谓外事?”上曰:“孙德崖在此。昔公困辱濠梁,某实破其家以出。公今相见,宁无宿憾,此为可忧。”子兴遂默然。德崖闻子兴至,心不自安。明旦五鼓,遣人告上曰:“若翁来,吾将他往。”上大惊,疑必有变,急报子兴备之。因往见德崖曰:“何去之速?”德崖曰:“若翁难共处,故去。”上察其辞色无他,因谓之曰:“今两军合处城中,而一军尽起,恐下人有不谐者。公当留后,令军先发。”德崖许诺。军既发,有饯其去者,邀上与俱,因出城行二十余里。忽城中走报子兴、德崖两军相斗多死者。上亟呼耿炳文、吴祯策骑而还。德崖军先发在道者闻城中有变,又见上驰还,即来追。上跃马疾驰追者,弗能及。顷之,遇彼军,皆抽刃扼道。 上仓猝无兵器,遂单骑入其军。军中多故人,一人直前忿曰:“城中杀害我军士,汝宁不预谋?”上曰:“吾以送友,故出城。城中争斗,何由知之?”众弗听,亟持上马,衔拥而行。上曰:“尔众我寡,何用如是?”有故人云:“且释衔。”执衔者少纵,上即策马疾驰。群骑急追,兵及上身。上时衷甲,虽被创而无所伤,展转十余里,复为短兵所及,因坠马。顾路左适有乘马者在旁,亦与上有旧,呼与同载。上奔跃乘其马,共载。复行数里,遇德崖弟,麾兵欲加害。有张某者语众曰:“吾帅孙公在和阳,存亡未可知。万一无事而先害朱公,郭公必遑憾于孙公。得无两伤乎?姑少待,吾且往观之。”张乃入城见子兴,系德崖项与之对饮,即还告曰:“若从众所为,几害两人。今彼此无恙事,不难释然。”众怒犹未息,张极力营解。是夕,与上同寝处,护视甚至。张盖尝德上者。明日,复拘入麻湖中。又明日,子兴闻上被执,忧恚如失左右手,亟遣徐达等数人往代上。达等至,众不可。张曰:“不如释朱公,令还以出我公。”于是,上得还既至和阳,子兴亦释德崖去。既而,徐达等亦脱归。
初,子兴既执德崖,欲杀之以报前憾。及闻上被执,乃释德崖去。然心常怏怏,忧闷致疾。久不起,遂卒,归葬滁州。子兴,濠州定远县人,其先曹州人也。父郭公,少好星历,年壮犹未娶,游术至定远,言人祸福寿夭多验。邑人信之。邑中富翁家有女,瞽而未嫁。郭公过其门,翁以女命使推之,惊曰:“贵人也!”翁曰:“此女瞽,故未有配。”郭公遂纳礼娶之。既娶,不数年,家业日殷,生三子一女,子兴其中子也。始生,父卜之曰:“是儿得佳兆,异日当大贵。兴吾家者,必此儿也。”既长,兄弟三人皆善殖赀产,由是豪里中。元末,民间造讹言,流传四方。子兴察其言,知天下必有变,乃散家财,阴结豪杰。至正辛卯,天下兵起。壬辰二月乙亥,子兴遂与所结豪杰子弟攻拔濠州城,据之,自称元帅。为人勇悍善战而性悻直不能容物,故卒以愤恨而终。后上即位,追封滁阳王,配张氏封夫人。子某为都元帅,攻集庆路战死;季女事上为惠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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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三
乙未夏四月丁巳朔。
丁丑,常遇春来归。遇春,怀远人,性刚毅,有勇力。年二十三,为群盗刘聚所得,爱其骁勇,拔居左右。遇春见聚日事剽掠,无远图,察其必败。闻上居和阳,恩威日著,兵行有律,独率十余人来归。未至,困卧田间,梦神人被金甲拥盾呼之曰:“起。起,主君来,”忽寤。见上骑从至,即与其徒迎拜,乞归附。上喜其壮勇,用以为前锋。
子兴既卒,孙德崖欲统其军。子兴之子闻之,惧不能辩,乃以书邀上代辩之。上方日与元兵战。诸将闻上欲往,不悦,乃止。时汝颍倡乱者杜遵道、刘福通等自砀山夹河迎韩山童之子林儿为帝,居于亳,遣人诣和阳招诸将,欲为己用。诸将诣张天祐曰:“公度自能率众御元兵乎?不然,公当往。”天祐自揆不能,遂往。上时发兵及亲率将士取和阳西南民寨,次第平之。天祐寻自亳归赍杜遵道檄,推子兴之子为都元帅,天祐为右副元帅,上为左副元帅。上曰:“大丈夫宁能受制于人耶?”遂不受。
未几,和阳乏粮。上与诸将谋渡江,患无舟楫。时双刀赵、李普胜、俞通海父子拥众万余船千艘,据巢湖,结水寨,与庐州左君弼有隙,屡被其窘,惧为所袭。五月丁亥,遣俞通海间道来附,乞发兵为导使,凡三至。上谓徐达等曰:“方谋渡江而巢湖水军来附,吾事济矣。”遂亲往巢湖与李普胜等会,就观水道,以舟出和阳。时铜城闸、马场河等隘口皆为元中丞蛮子海牙水寨所扼,惟一小港可达,然浅涸不可通大舰。已而,大雨兼旬,川谷流溢,素非行舟处皆水深丈余。上喜曰:“天助我也!”遂乘涨发巢湖舟,鱼贯而出。至黄墩,双刀赵以所部叛去,余舟悉至和阳。方降舟之未至,遣人诱蛮子海牙军来互市,遂执之,得十九人,皆善操舟者。令其教诸军习水战,命廖永安、张德胜、俞通海等将之。
壬寅,上帅舟师攻蛮子海牙于峪溪口。敌舟高大,不利进退。永安等操舟如飞,左右奋击,大败其众。遂与诸将定渡江之计,诸将咸欲直趋金陵。上曰:“取金陵必自采石始。采石,南北喉襟。得采石,金陵可图也。”六月乙卯朔,上率徐达、冯国用、邵荣、汤和、李善长、常遇春、邓愈、耿君用、毛广、廖永安各引舟渡江。将出江口,会日暮。忽军后数十里黑云蔽天,雷电风雨大至,舟遂止。丙辰黎明,将渡。云分两道:右由西南,左由东北,俱覆牛渚矶。时西北风顺,舳舻齐发,军士皆讙跃。上与永安举帆前行,永安请所向。上曰:“采石大镇,其备必固。牛渚矶前临大江,彼难为备御。今往攻之,其势必克。”乃引帆向牛渚。风力稍劲,顷刻及岸。守者惊骇,出兵来拒。上麾甲士以进,敌不交,即走。常遇春奋戈先登,诸军鼓勇继之。采石镇兵惊溃,遂拔之。缘江诸垒望风迎附。诸将以和阳饥乏,见粮畜,各欲资取而归。上察诸军无进取意,乃谓徐达等曰:“今举军渡江,幸而克捷,当乘胜径取太平。若听诸军取财物以归,再举必难,江东非我有。大事去矣。”因令悉断舟缆,推置急流中,舟皆顺流东下。诸军大惊,问故。上曰:“成大事者不规小利。此去太平甚近,舍此不取,将奚为?”于是诸军皆听命,乃令军中皆食。食已,即率众自观渡向太平桥,直趋城下。元平章完者不花、万户万钧、达鲁花赤普里罕忽里闭城拒守。上纵兵急攻,遂拔之。完者不花与佥事张旭等弃城走,执其万户纳哈出。太平路总管靳义出东门,赴水死。上闻之曰:“义士也!”具棺歛葬之。耆儒李习、陶安等率父老出城迎上。安见上状貌,谓习等曰:“龙姿凤质,非常人也。我辈今有主矣。”上之发采石也,先令李善长为《戒戢军士榜》,比入城,即张之。及拔,城士卒欲剽掠,见榜揭通衢,皆愕然不敢动。有一卒违令,即斩以徇,城中肃然。富民陈迪献金帛,即以分给诸将士。
丁巳,上召陶安、李习与语时事。安因献言曰:“方今四海鼎沸,豪杰并争,攻城屠邑,互相雄长;然其志皆在子女玉帛,取快一时,非有拨乱救民安天下之心。明公率众渡江,神武不杀,人心悦服,以此顺天应人而行吊伐,天下不足平也。”上曰:“足下之言甚善。吾欲取金陵,足下以为如何?”安曰:“金陵,古帝王之都,龙蟠虎踞,限以长江之险。若取而有之,据其形胜,出兵以临四方,则何向不克。”其言合上意,由是礼遇安甚厚,事多与议焉。
改太平路为太平府,以李习知府事。置太平兴国翼元帅府,诸将奉上为大元帅。上命李善长为帅府都事,潘庭坚为帅府教授,汪广洋为帅府令史,以陶安参幕府事,命诸将分守各门,脩城浚濠,以固守御。
辛酉,元右丞阿鲁灰、副枢绊住马、中丞蛮子海牙等以巨舟截采石江,闭姑孰口,绝我归路。方山寨民兵元帅陈野先以众数万来攻城,其锋甚锐。上按兵城上,察其无他奇谋。乃遣徐达、邓愈、汤和引兵出姑孰,东迎战;复命别将潜师由间道绕出其后。达等转战至城北,忽有双龙见于阵,上云端,敌众方仰视惊愕。我师因夹击之,野先腹背受敌,大败,遂擒野先。上释不杀,与之语。野先性谲诈,谓上曰:“生我为何?”上曰:“天下大乱,豪杰并起,假号令据城邑者不知其几。然胜则人附,败则附人。尔既以豪杰自负,必能识达事机。岂不知生尔之故?”野先曰:“然则欲吾军降乎?”上曰:“然。”野先曰:“此易尔。军之将校皆吾亲故,喻之即来。”乃为书招之。明日,众皆降。阿鲁灰、蛮子海牙等见野先兵败,不敢复进攻,率其兵还驻峪溪口。
甲子,徐达克溧水州。
秋七月甲申朔。
壬辰,发兵攻集庆路,留陈野先于太平。命元帅张天祐率诸军及野先故部曲以行,兵至集庆,攻之,弗克而还。
八月甲寅朔。
庚申,复议遣兵攻集庆。初,陈野先以书招降其众,意其未必从,阳为招辞,阴实激之,不意其众遽降。野先自念失计,心恒不安,及闻再出师攻集庆,私谓其部曲曰:“汝等攻集庆毋力战。俟我得脱,还当与元合。”有以其谋告者。上曰:“吾久知其不诚。然杀之,恐失豪杰心。”乃召野先,谓曰:“人各有心,识见不同。从元,从我,任汝所适,不相强也。”野先自誓曰:“若背再生之恩,神人共殛之。”乃纵之还。野先既辞去,我师亦止不行。
克溧阳县。
戊辰,陈野先既归,收其余众,屯于板桥,阴与元福寿合而阳为报曰:“十二日,率师至台城八里冈,与元兵遇,杀获不可胜计,生擒五人,获马数十匹。”因言:“集庆城池右环大江,左枕崇冈,三面据水。以山为郭,以江为池,地势险阻,不利步战。昔王浑、王浚造战船谋之累年,而苏峻、王敦皆非陆战以取胜。隋取江东,贺若弼自扬州,韩擒虎自庐州,杨素自安陆,三道战舰同时俱进,然后克之。今环城三面阻水,元师与苗军联络其中,连寨三十余里。攻城则虑其断后,立寨则粮运不继。竭力前进,脱有不虞,反为后患。莫若进兵南据溧阳,东捣镇江,据险阻绝粮道,示以持久可不攻而自下也。”上知其诈,以书报之曰:“历代之克江南者,晋之殄吴、隋之平陈、曹彬之取南唐,皆以长江天堑,限隔南北。故须会集舟师,始克成功。今吾大军既渡江,据其上游。彼之天险,我已越之;彼之喉咽,我已扼之。舟师多寡,不足深虑。舍舟步进,足以克捷。自与晋、隋势殊事异。足下效勤宣力,正宜乘时进取,建勋定业。柰何舍全胜之策而为此迂回之计耶?”
丁丑,遣禆将习伯容攻芜湖县,克之;置永昌翼,以伯容为万户。
九月癸未朔,陈野先得书,知其诈不行,复谋以计致上。密约元将左答纳识里至其营,佯言生得之,绐上临其军受俘。上曰:“此贼多诈,最叵信。”姑许之不往。
丁亥,皇长子生,孝慈皇后出也。
戊戌,命元帅张天祐率所部军攻集庆。己亥,天祐等至方山,攻破左答纳识里营,走之。陈野先遂叛,与元福寿合兵来拒战于秦淮水上。我师失利,天祐、郭元帅皆战死。郭元帅,子兴之子也。
己酉,陈野先追袭我军于溧阳,经葛仙乡。乡寨民兵百户卢德茂恶野先反覆,谋杀之。遣壮士五十人衣青衣,出迎野先。野先不虞其图己,与十余骑先行。青衣兵自后击之,仆地,攒槊剌之,野先死。其下复推野先从子兆先领其众。初,野先自誓而归,即阴与元合。才三日,忽呕血。至是,身被重创而死,人皆以为违誓之谴。
冬十二月壬子朔,释元万户纳哈出北归。纳哈出者,木华黎裔孙也。上初获之,以其为元世臣子孙,待之甚厚。纳哈出居,常郁郁不乐。上遣降将万户黄俦察其去就,俦见纳哈出,言上所以待遇之意。纳哈出曰:“荷主公不杀,诚难为报。然我本北人,终不能忘北。”俦以告上。上曰:“吾固知其心也。”谓徐达等曰:“纳哈出,元之世臣,心在北归。今强留之,非人情也。不如遣之还。”达等以为虏心难测,若舍之去,恐贻后患,不如杀之。上曰:“无故而杀之,非义。吾意已决,姑遣之。”因召纳哈出及降臣张御史,谓之曰:“为人臣者,各为其主,况汝有父母妻子之念?今遣汝归,仍从汝主于北。”因资而遣之,纳哈出等辞谢而去。
元中丞蛮子海牙复率舟师进扼采石江,以阻绝南北,欲伺间攻太平。上知之,乃命治石礟,载以巨舰,选精兵守要害以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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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四
丙申春二月壬子朔,张士诚陷平江。
丙子,上率常遇春等击蛮子海牙于采石。时敌舟联络江上,势甚盛。乃命遇春设疑兵以分敌势,而以大兵薄之。及战,遇春率舟师冲其中敌,舟分为二。我师左右纵击,飞礟中敌舟,輙糜碎。自辰至午,战益急,敌大败,俘获万计,尽得其舟舰。蛮子海牙以余众走集庆。
三月辛巳朔,上率诸军取集庆,自太平水陆并进。癸未,至江宁镇。先攻陈兆先营,大破之。进拔其栅,擒兆先,尽降其众,得兵三万六千人。择其骁勇者五百人置麾下,五百人者多疑惧不自安。上觉其意,至暮,令其悉入卫,屏旧人于外,独留冯国用侍卧榻旁。上解甲,酣寝达旦。疑惧者始安,乃相语曰:“既活我,又以腹心待我,何可不尽力图报?”及攻集庆,多先登陷阵。
庚寅,上进兵集庆。未及城五里,诸军鼓噪而进。元兵皆破胆。行台御史大夫福寿督兵出战,我师击败之。福寿闭城拒守。大军傅城下,将士以云梯登城。城中莫能支,遂克之。福寿犹督兵巷战,兵溃,坐伏龟楼前指挥左右,更欲拒战。或劝之遁,福寿叱而射之,督战不已,遂死于兵。平章阿鲁灰、参政伯家奴及集庆路达鲁花赤达尼达思等皆战死,获其御史王稷、元帅李宁等三百余人,蛮子海牙走投张士诚水寨元帅康茂才。苗军元帅寻朝佐、许成、刘哈剌不花、海军元帅叶撒及阿鲁灰部将完都等各率众降,凡得军民五十余万。上入城,悉召官吏父老人民,谕之曰:“元失其政,所在纷扰,兵戈并起,生民涂炭。汝等处危城之中,朝夕惴惴不能自保。吾率众至此,为民除乱耳。汝宜各安职业,毋怀疑惧。贤人君子有能相从立功业者,吾礼用之。居官者慎毋暴横以殃吾民。旧政有不便者,吾为汝除之。”于是城中军民皆喜悦,更相庆慰。
辛卯,上周览城郭,谓徐达等曰:“金陵险固,古所谓长江天堑,真形胜地也。仓廪实,人民足。吾今有之,诸公又能同心协力以相左右,何功不成!”达曰:“成功立业,非偶然。今得此,殆天授也。”乃改集庆路为应天府,置天兴建康翼统军大元帅府,以廖永安为统军元帅,命赵忠为兴国翼元帅,以守太平。得儒士夏煜、孙炎、杨宪等十余人,皆录用之。
置上元、江宁二县。
上既定金陵,欲发兵取镇江。虑诸将不能禁戢士卒,为民患。明日,召诸将,数以尝纵士卒之过,欲寘之法,李善长恳救乃免。于是命徐达等将兵以往,戒之曰:“吾自起兵未尝妄杀。今汝等将兵往,当体吾心,戒戢士卒。城下之日,毋焚掠,毋杀戮。有犯令者,处以军法,纵之者,罚无赦。”诸将皆顿首曰:“谨受命。”
丙申,徐达、汤和、张德麟、廖永安等进兵攻镇江。丁酉,克之。苗军元帅完者图出走,守将叚武、平章定定战死。达等自仁和门入,号令严肃。城中晏然,民不知有兵。
己亥,以镇江为淮兴镇江翼元帅府,命徐达、汤和为统军元帅,改镇江路为江淮府。
置秦淮翼元帅府,以俞通海为元帅。
夏四月辛亥朔。
壬子,张士诚将赵打虎陷湖州。
乙丑,克金坛县。
五月庚辰朔,太平府当涂县民献瑞麦一茎二穗者,凡二本。
六月庚戌朔。
乙卯,元帅邓愈、邵成、总管汤昌率兵攻广德路,克之。改为广兴府,置广兴翼行军元帅府,以邓愈、邵成为元帅,汤昌为行军总管。
辛未,置行枢密院于太平,以总管花云为院判。
元帅汤和、总管吴德兴等帅广兴、淮兴二翼兵攻加山富庄寨,平之。
壬申,降人陈保二叛降于张士诚,诱执詹、李二将以去。保二,常州奔牛坝人。初,聚众以黄帕首,号“黄包头军”。汤和等兵下镇江,徇奔牛吕城,保二以众降。至是,复叛。
乙亥,遣儒士杨宪通好于张士诚。书略曰:“近闻足下兵由通州,遂有吴郡。昔隗嚣据天水以称雄,今足下据姑苏以自王。吾深为足下喜。吾与足下东西境也。睦邻守国,保境息民,古人所贵,吾甚慕焉。自今以后,通使往来,毋惑于交构之言,以生边衅。”士诚得书不悦,拘留宪不遣。
秋七月己卯朔,诸将奉上为吴国公。以元御史台为公府,置江南行中书省,上兼总省事,以李善长、宋思颜为参议,李梦庚、郭景祥为左右司郎中,侯原善、杨原杲、陶安、阮弘道为员外郎,孔克仁、陈养吾、王恺为都事,王璹为照磨,栾凤为管勾,夏煜、韩子鲁为博士。
置江南行枢密院,以元帅汤和摄同佥枢密院事。
置帐前总制亲兵都指挥使司,以冯国用为都指挥使。
置左右等翼元帅府,以华云龙、唐胜宗、陆仲亨、邓愈、陈兆先、张彪、王玉、陈本等为元帅。
置五部都先锋,以陶文兴、陈德等为之。
置省都镇抚司,以孙养浩为镇抚。
置理问所,以刘祯、秦裕为理问。
置提刑按察使司,以王习古、王德芳为佥事。
置兵马指挥司,讥察奸伪,以达必大为指挥。
置营田司。
辛巳,张士诚诱我斥候以舟师,攻镇江。统军元帅徐达等御之,败其军于龙潭。上闻使谕徐达曰:“张士诚起于负贩,谲诈多端。今来寇镇江,是其交已变。当速出军攻毗陵,先机进取,沮其诈谋。”于是达帅师攻常州,进薄其垒,且遣使来告:贼已窘迫,请益师以破之。 上复遣兵三万往助之。于是达军于城西北,汤和军城北,张彪军于城东南。士诚遣其弟张九六以数万众来援。达曰:“张九六狡而善斗,使其胜势不可当。吾当以计取之。”乃去城十八里,设伏以待。仍命总管王均用率铁骑为奇兵。达亲督师与九六战,锋既交,均用铁骑横冲其阵,阵乱。九六退走,遇伏马蹶,为先锋刁国宝、王虎子所获,并禽其将张、汤二将军。九六即士德,枭鸷有谋。士诚陷诸郡,士德力为多。既被禽,士诚气沮。上欲留士德,以诱致士诚。士德间遗书,士诚俾降元,以谋我,乃诛之。
八月己酉朔,张士诚元帅江通海来降。
庚午,上以陈保二之叛由诸将不戢,士卒虐取保二赀,致怨而叛。及攻常州,又久不下。命自元帅徐达以下,皆降一官。以书责达等曰:“虐降致叛,老师无功。此吾所以责将军,其勉思以补前过。否则,必罚无赦。”
九月戊寅朔,上如江淮府,入城先谒孔子庙。分遣儒士告谕乡邑,劝耕桑,筑城开堑。命总管徐忠置金山水寨,以遏南北寇兵。上遂还。
冬十月丁未朔,以常遇春为管军总管,寻升为统军大元帅。
戊申,张士诚兵既败于常州,又以其弟九六被禽,士诚惧,遣其下孙君寿奉书,来请和曰:“始者,窃伏淮东,甘分草野。缘元政日弛,民心思乱。乘时举兵,起自泰州,遂取高邮,东连海堧。番官将帅,并力见攻,自取溃散,杀其平章实理门、参政赵伯器,遂成深讐。彼乃遣翰林待制乌马儿赍诏抚谕,饵以爵赏,却而不受。今春据姑苏,若无名号,何以服众?南面称孤,势使然也。伏惟上贤以神武之资,起兵淮右,跨有江东。金陵乃帝王之都,用武之国,可为左右建立大业之贺。向获詹、李二将,礼遇未遣,继蒙遣使通好。愚昧不明,久稽行李。今又蒙遣兵逼我毗陵,昼夜相攻,咎实自贻,夫复何说!然省己知过,愿与讲和,以解困厄,岁输粮二十万石、黄金五百两、白金三百斤以为犒军之资。各守封疆,不胜感恩。”上复书曰:“睦邻通好,有邦之常。开衅召兵,实由于尔。向者,用师京口,靖安疆场,师至奔牛吕城,陈保二望风降附。尔乃诱其叛逆,绐执我詹、李二将;暨遣儒士杨宪赍书通好,又复拘留。构兵开衅,谁执其咎?我是以遣将帅兵,攻围常州,生禽张、汤二将。尚以礼待,未忍加诛。尔既知过,能不堕前好?归我使臣、将校,仍馈粮五十万石,即当班师。况尔所获詹、李乃吾偏禆小校,无益成败。张、汤二将,尔左右手也,尔宜三思。大丈夫举事当赤心相示,浮言夸辞,吾甚厌之。”士诚得书不报。
十一月丁丑朔。
壬午,徐达兵围常州,久不下。上复益达精兵二万人围之。士诚守将诱我长兴新附义兵,元帅郑佥院以兵七千叛去。初,我师四面围常州。及郑佥院叛,我师四面去其三。达营于城南,常遇春营于城东南三十里外。士诚兵挟郑佥院攻徐达、汤和垒,达勒兵与战;常遇春、廖永安、胡大海自其垒来援,内外夹击,大破之,生禽其将张德,余军奔入城。士诚复遣其将吕珍驰入常州,督兵拒守。达复进师围之,城中益困。
丁亥,皇第二子生,孝慈皇后出也。
十二月丙午朔,复以江淮府为镇江府。
以王志为怀远将军、右副元帅,郭子兴为管军总管。
宁国路长枪元帅谢国玺寇广兴府。元帅邓愈击败之,禽其总管武世荣,获兵千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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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五
丁酉春二月丙午朔,遣耿炳文、刘成自广德取长兴。张士诚将赵打虎以兵三千迎战,败之,追至城西门。打虎走湖州。
戊申,耿炳文克长兴,获战船三百余艘,禽士诚守将李福安、答夫蛮等义兵万户,蒋毅率所部二百人降。有儒士温祥卿者避乱挈家来归,炳文与语,奇之,遂留赞军事。用其策,分兵据要害,设战具,为守御计。
三月乙亥朔,改长兴州为长安州。立永兴翼元帅府,以耿炳文为总兵都元帅,刘成为左副元帅,李景元为右副元帅,守之。
壬午,克常州。初,常州兵虽少而粮食足,故坚拒不下。及诱我叛兵入城,军众粮少,不能自存。我师攻之,益急。吕珍宵遁,达等遂取之。
升廖永安为行枢密院同佥,俞通海为行枢密院判官,常遇春为中翼大元帅,胡大海为右翼统军元帅,宿卫帐下。
丁亥,置毗陵翼,以汤和为枢密院同佥,总管张赫为元帅,守之。命镇抚孙继达浚治城隍。
改常州路为长春府,以高复权知府事。复,济南临邑人,为政有惠爱。是夏,旱。斋于城隍祠,祷之。夜梦神告之曰:“尔起,雨至矣。”黎明,果大雨。岁遂登,民歌颂其德。历任七年,改吉安府同知。洪武元年,以老疾辞,赐半禄赡之。八年八月卒,敕葬上元县凤栖乡。
己丑,复改长春府为常州府,晋陵县为京临县,武进县为永定县,寻以京临并入永定。
徐达、常遇春、桑世杰率兵取马驮沙,克之。
夏四月乙巳朔。
丁卯,克宁国路。先是,上命徐达、常遇春率兵取宁国。长枪元帅谢国玺弃城走,守臣别不华、杨仲英等闭城拒守,城小而坚,攻之,久不下。遇春中流矢,褁创与战。上乃亲往督师,既至登高,望曰:“如斗之城,敢抗吾师!”乃命造飞车,前编竹为重蔽,数道并进,攻之,仲英等不能支,开门请降。百户张文贵杀妻妾,自刎死。禽其元帅朱亮祖,并得其军士十余万、马二千余匹。于是属县太平、旌德、南陵、泾县相继皆下。
五月乙亥朔,张士诚遣其左丞潘原明、元帅严再兴寇长兴,屯上新桥。守将耿炳文出师击败之,生禽数百人,斩首甚众。原明等遁去。
戊寅,应天府上元县钟山乡民进瑞麦一茎二穗者,凡二本。
己卯,江淮分枢密院副使张鉴、佥院何文政率兵攻泰兴。张士诚遣兵来救,元帅徐大兴、张斌击败之,禽其将杨文德等,遂克泰兴。
铜陵县尹罗得泰、万户程辉降。
宁国府宁国县进瑞麦一茎二穗者,凡三本。应天府句容县献瑞麦一茎二穗者,凡五本。
壬午,常遇春率部将王敬祖等以师驻铜陵。池州路总管陶起祖来降,且言城中兵势寡弱可取之状,遇春遂谋取池州。
丙申,常遇春遣兴国翼分院院判赵忠、元帅王敬祖等攻池州之青阳县。蕲州徐寿辉将赵普胜出兵来拒,敬祖以数十骑冲其阵,阵乱,众兵乘势疾击,遂破之,克其县。赵普胜者,本巢湖水军元帅,初与俞通海等皆来降,中道叛去,降于寿辉,为人骁勇,善用双刀,人号为“双刀赵云。”
枢密院判俞通海、赵戫以舟师略太湖马迹山,降张士诚将钮津等,遂径东洞庭山。士诚将吕珍率兵暴至,诸将仓卒欲退。通海曰:“不可。彼众我寡,退,则情见。彼益集其众,邀诸险以击我。我何以当之?不如与之战。”于是身先士卒,矢中右目下,通海不为动。徐令从者被己甲,立船上督战。吕珍不得利,乃引去。
六月甲辰朔。
己未,命长春枢密分院判官赵继祖、元帅郭天禄、镇抚吴良取江阴。张士诚兵据秦望山,以拒我师。继祖引兵攻之。会大风雨,其兵奔溃,我师据其山。翌日,进攻州之西门,克其城,命良守之。先是,士诚北有淮海,南有浙西。长兴、江阴二邑,皆其要害。长兴据太湖口,陆走广德诸郡;江阴枕大江,扼姑苏、通州济渡之处。得长兴,则士诚步骑不敢出广德,窥宣歙;得江阴,则士诚舟师不敢泝大江,上金焦。至是,并为我有,士诚侵轶路绝。
秋七月甲戌朔。
丁丑,徐达兵徇宜兴,取常熟。击张士诚兵,败之,获马五十匹,船三十艘,降其兵甚众。
戊寅,元帅邓愈、胡大海等取绩溪。
庚辰,元帅胡大海等进兵徽州。守将元帅八思尔不花及建德路万户吴讷等拒战,大海击败之,遂拔其城。讷与守臣阿鲁灰、李克膺等退守遂安县,大海引兵追及于白际岭,复击败之。讷自杀。
壬午,以元帅邓愈为行枢密院判官,管军总管郭子兴为统军元帅,都先锋陈德为帐前大元帅,万户吴复为统军元帅,康茂才为秦淮翼水军元帅。
乙酉,改徽州路为兴安府。立雄峰翼元帅府,命邓愈守之。
丙戌,命元帅叶公权、汪君信等取黟县。
丙申,元帅胡大海克休宁,进攻婺源。元将杨完者率兵十万,欲复徽州。大海还师,与战于城下,大败之,杀其镇抚李才。完者遁去。
九月癸酉朔,元婺源州元帅汪同与守将铁木儿不花不协,以总管王起宗、黟县尹叶茂祁、门元帅马国宝诣雄峰翼降,上命皆仍其官。
甲戌,元江浙平章夏章等来降。
丙戌,广兴翼元帅费子贤率兵取武康,至三里桥,与其将潘万户战,斩首百余级,遂下之。
冬十月辛未朔。
壬申,中翼大元帅常遇春率廖永安等自铜陵进攻池州。永安去城十里而军,遇春及吴国宝帅舟师抵城下,合攻之。自辰至巳,破其北门,遂入其城,执元帅洪某,斩之。禽别将魏寿、徐天麟等,敌众败走,得粮九千余石。薄暮,敌复以战船百余艘来逆战,复大败之,遂克池州。
甲申,上阅军于大通江,遂命元帅缪大亨率师取扬州,克之。青军元帅张明鉴以其众降。初,乙未岁,明鉴聚众淮西,以青布为号,名青军,人呼为“一片瓦”。其党张监骁勇善用枪,又号长枪军,党众暴悍,专事剽劫,由含山、全椒转掠六合、天长至扬州,人皆苦之。时元镇南王孛罗普化镇扬州,招降明鉴等,以为濠泗义兵元帅,俾驻扬州,分屯守御。丙申三月,明鉴等以食尽,复谋作乱,说镇南王曰:“朝廷远隔,事势未可知。今城中粮乏,众无所托命。殿下世祖孙,当正大位,为我辈主。出兵南攻,以通粮道,救饥窘。不然,人心必变,祸将不测。”镇南王仰天哭曰:“汝等何不知大义?若如汝言,我何面目见世祖于宗庙耶?”麾其众,使退。明鉴等不从,呼噪而起,因逐镇南王而据其城。镇南王出走,至淮安,为赵均用所杀。明鉴等既据城,凶暴益甚,日屠城中居民以为食。至是,大亨攻之。明鉴等不支,乃出降。得其众数万、战马二千余匹。报至,上命悉送其将校妻子至建康,赈给之。置淮海翼元帅府,命元帅张德林、耿再成等守之。改扬州路为淮海府,以李德成知府事,按籍城中居民,仅余十八家。德林以旧城虗旷难守,乃截城西南隅,筑而守之。
十二月庚午朔。
丙戌,徐寿辉将明王珍据重庆路。
己丑,下令,释轻重罪囚。令曰:“干戈未宁,人心初附。民有冒犯禁令者,系缧于有司。吾甚闵之。其自今年十二月二十日昧爽以前,官吏军民有犯法者,罪无轻重,皆释之。敢有复言其事者抵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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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六
戊戌春正月庚子朔。庚戌,张士诚元帅栾瑞降。初,江阴石牌民朱定者,贩盐无赖,武断乡曲。与石桥富民赵氏有隙,集众相攻击。定乃降元,授江阴判官,寻复为盗。元遣江浙参政纳麟哈剌讨之。定穷蹙,闻张士诚据高邮,乃遣人导士诚兵由通州渡江入常熟,陷平江。士诚署定为参政,遣元帅栾瑞为戍石牌。至是,上命枢密院同佥廖永安、判官俞通海、桑世杰出师攻之。瑞力拒我军,攻之益急,瑞不能支,遂出降。世杰战死。世杰,无为州太平乡人。自少慷慨有大志。壬辰,兵起,世杰集年少保乡里。乙未五月,与廖永安等率舟师来归。六月,从上渡江。丙申三月,从入建康。累授昭武大将军、统兵元帅,继攻常州,擢行枢密院判官。及攻石牌,世杰奋戈,誓必克其城,跃马陷阵,遂死之。
甲寅,升廖永安为同知枢密院事。
张士诚兵寇常州,守将汤和击败之,获卒数百人。
乙卯,行枢密院判邓愈遣部将王弼、孙虎及汪同、孙茂先等取婺源州。兵至城西,与元守将铁木儿不花战,自旦至日昊,杀伤五百余人,不下。乃分门逼之,茂先攻北门,王弼、孙虎攻南门,汪同攻东门,三道并进,复杀三千余人,遂拔其城,斩铁木儿不花,获士卒三千人。复遣万户朱国宝攻高河垒,克之。
二月己巳朔。乙亥,以吴祯为天兴翼副元帅,使与其兄良守江阴。时江阴守兵不满五千,而其地与张士诚接境,良兄弟训练士卒,严为警备,屯田以给军饷。敌不敢犯,民甚赖之。
升中翼大元帅常遇春为江南行中书省都督、马步水军大元帅。
升领军舍人朱文忠为帐前总制、亲军都指挥使司、左副都指挥兼领元帅府事,迁元帅康茂才为营田使兼帐前总制、亲军左副都指挥。上谕茂才曰:“比因兵乱,堤防颓圮,民废耕耨。故设营田司,以修筑堤防,专掌水利。今军务实殷,用度为急。理财之道,莫先于农。春作方兴,虑旱潦不时,有妨农事。故命尔此职,分巡各处。俾高无患乾,早不病涝,务在蓄洩淂宜。大抵设官为民,非以病民。若但使有司增饰馆舍,迎送奔走,所至纷扰,无益于民,而反害之,非付任之意。”
以单安仁为提刑按察司副使。
三月己亥朔。己酉,改毗陵翼为指挥司。
命提刑按察司佥事分巡郡县,录囚:凡笞罪者,释之;杖者,减半;重囚,杖七十;其有赃者,免徵;有司有所稽迟重者,从轻典;轻者,原之;武将征讨有过者,皆宥之。左右或言:“去年释罪囚,今年又从末减用。法太宽,则人不惧法。法纵弛,无以为治。”上曰:“用法如用药。药本以济人,不以毙人。服之或误,必致戕生;法本以卫人,不以杀人,用之太过,则必致伤物。百姓自兵乱以来,初离创残。今归于我,正当抚绥之。况其间有一时误犯者,宁可尽法乎?大抵治狱以宽厚为本,少失宽厚,则流入苛刻矣。所谓治新国用轻典,刑得其当,则民自无冤。抑若执而不通,非合时宜也。”
丙辰,克建德路。先是,行枢密院判邓愈、亲军左副都指挥朱文忠、元帅胡大海率兵由徽州昱岭关进攻建德,道出遂安。未及县三十里,长枪元帅余子贞以兵来拒。愈等击败之,获马百余匹。追至淳安,敌闻风奔溃。复追击二十余里,获其战船三十艘,降其兵三千人。遂安守将洪某率众五千援淳安,大海复战败之,生擒将士四百余人,获马三十余匹。至是,军抵建德,元参政不花、院判庆寿、长枪元帅谢国玺、达鲁花赤喜伯都剌、总管杨瑀弃城遁。父老何良辅等率众降。
以杨璟寻朝佐为帐前总制、亲军副都指挥使。
壬戌,改建德路为建安府,立德兴翼元帅府。元江浙行省左丞杨完者遣兵来攻,邓愈出兵击之,杀其将李副枢,众溃,降其溪洞兵三万人。升愈为同佥行枢密院事,大海为行枢密院判官,留文忠镇守。寻复为建德府。
夏四月己巳朔,徐寿辉平章陈友谅遣其将赵普胜自枞阳寇池州,陷之,枢密分院院判赵忠被执。
庚午,元左丞杨完者以舟师攻徽州。胡大海等击败之,擒其将董旺、吕升。明日,元帅何世明等复败其军,擒其将黄牛儿等。丁丑,完者又攻建德,守将朱文忠击败之,获其万户罗寿。完者遁去。
甲申,陈友谅据龙兴路。
五月戊戌朔。壬子,杨完者复率兵攻建德府,屯于乌龙岭。同佥邓愈击走之。
六月戊辰朔。癸酉,左副都指挥朱文忠率兵取婺之浦江县,下之。县之感德乡有郑氏者,自宋聚族同居,至元旌表为义门,复其家。至是,家众避兵山谷间。文忠访得之,悉送还家,禁兵士毋侵犯。
中翼右副元帅谢再兴、元帅赵德胜、总管刘贞等率兵略石埭县,与陈友谅兵遇,战败之,擒其将钱清、孟有德、张遵道等及部卒四百余人。
甲午,张士诚兵寇常熟县。廖永安与战于福山港,大破之。
秋七月丁酉朔。庚子,廖永安败张士诚兵于通州郎山,获其战舰而还。
丙辰,总管胡通海等袭九华山寨,克之。是时,寨首鲍万户有众二千,据险自固,四面设礌石机弩以拒,兵莫能进。通海乃与潘德等引兵潜由磴道攀援,鱼贯而上,因风纵火,燔其寨,遂克之。
八月丁卯朔。己丑,张士诚寇江阴。守将吴良击走之,俘获其士马辎重。
元江浙同佥员成遣苗军元帅泰不花奉书来纳款。初,苗帅杨完者自广西举义兵,攻复陈友谅所据湖广诸郡,转至池饶。时张士诚据姑苏,元江浙行省丞相达识铁木儿虑为士诚所侵,乃召完者,以兵守杭,累授江浙左丞。完者恃功骄横,达识铁木儿苦其逼己,复阴约士诚以兵攻其营,完者仓卒不及备,遂自缢死,其众皆溃散。至是,其部将员成等欲为报仇,遣泰不花来请降,且言其所部元帅李福等三万余人在桐庐,皆愿效顺。上乃命朱文忠往抚之。
九月丁酉朔。戊戌,升邓愈佥行枢密院事。
元江浙同佥员成率元帅李福、刘震、黄宝、蒋英,以兵三万人诣德兴翼降。亲军左副都指挥朱文忠遣元帅夏子实以步骑千人统其众于新城,送员成于建康。
冬十月丙寅朔。辛未,枢密院判胡大海取兰溪县。先是,大海至婺之乡头,擒万户赵伯颜不花、云完都等,平其五垒。是日,进攻兰溪。敌兵千余出战,败之,克其城。获元廉访使赵秉仁等十四人,马牛羊万头,立闽越翼元帅府,分兵守其要害,遂进攻婺州。
甲戌,徐达、邵荣克宜兴。先是,达、荣攻宜兴,久不下。上遣使谓达等曰:“宜兴城小而坚,猝未易拔。闻其城西通太湖口,张士诚饷道所由出。若以兵断其饷道,彼军食内乏,城必破矣。”达等乃分兵绝太湖口,而并力急攻,城遂拔之。同知枢密院事廖永安复率舟师击士诚众于太湖,乘胜深入,遇吕珍,与战不利,遂为所获。
戊寅,改宜兴州为建宁州,置全吴翼,以元帅杨国兴等守之。寻复以为宜兴州。
壬午,雄峰翼总管胡天福、袁政、江大亨率兵攻开化,败其千户邵某,斩首五百级,生擒达鲁花赤脱脱铁木儿。
戊子,元帅罗友贤复取建德县。时陈友谅将赵普胜既陷池州,又攻建德县,陷之。友贤退军祁门,收集精锐,复出与战,败普胜于葛公岭,斩其万户汪彦章。普胜遁去,友贤复取建德。
十一月乙未朔。辛丑,立管领民兵万户府。谕行中书省臣曰:“古者寓兵于农,有事则战,无事则耕,暇则讲武。今兵争之际,当因时制宜。所定郡县,民间岂无武勇之材?宜精加简拔,编辑为伍,立民兵万户府领之。俾农时则耕,闲则练习,有事则用之。事平,有功者一体升擢;无功,令还为民。如此,则民无坐食之弊,国无不练之兵。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庶几寓兵于农之意也。”
壬子,皇第三子生,孝慈皇后出也。
甲子,上以枢密院判胡大海兵攻婺州不克,乃自将亲军副都指挥使杨璟等师十万,往征之。
十二月乙丑朔,命籍户口。庚午,遣主簿蔡元刚往东阳,招长枪元帅谢国玺,不从。其部将何同佥阴遣其属龚敬赍书,以所部兵来降。
庚辰,上自宣至徽,召故老耆儒,访以民事。有儒士唐仲实、姚琏者来见,上问之曰:“丧乱以来,民多失业,其心望治,甚于饥渴,吾深知之。”仲实对曰:“自大军克复,民获所归矣。”又问曰:“邓愈筑城,百姓怨乎?”仲实对曰:“颇怨。”上曰:“筑城以卫民,何怨之有?必愈所为迫促,以失人心。”即命罢之。又问:“尔能博通今古,必谙成败之迹。若汉高祖、光武、唐太宗、宋太祖、元世祖此数君者,平一天下,其道何如?”仲实对曰:“此数君者,皆以不嗜杀人,故能定天下于一。主公英明神武,无数君之长,驱除祸乱,未尝妄杀,出民膏火,措之于衽席之上。开创之功,超于前代。然以今日觐之,民虽得所归,而未遂生息。”上曰:“此言是也。我积少而费多,取给于民,甚非得已。然皆为军需,所用未尝以一毫奉己。民之劳苦恒思,所以休息之。曷尝忘也?”仲实等曰:“诚如是,民之生息可待矣。”上曰:“有不便者,盍尽言之?”仲实等皆拜谢,乃赐诸父老布帛,抚慰之而去。
至德兴,闻张士诚兵据绍兴之诸暨,乃引兵道兰溪。壬午,至婺。升枢密院判胡大海为佥枢密院事。命掾史周得远入城招谕,不下,乃督兵围之。先是,元参知政事石抹宜孙守处州,闻大兵克徽州,进攻婺城,与参谋胡深、章溢议为守备。造狮子战车数百辆,以其弟石抹厚孙守婺,继令深等将车师为援,自率众万余出缙云以应之。深至松溪,闻上至,观望不敢进。上谓诸将曰:“婺倚石抹宜孙故,未肯即下。闻彼以车载兵来援,此岂知变者?松溪山多路狭,车不可行。今以精兵遏之,其势必破。援兵既破,则城中等遁去。”深之来也,晨起见西北有黑氛,东南有白氛,其长亘天。顷之,白氛为黑氛所荡,深知其不吉。恐众心惊惧,谬曰:“今日有杀气,战必胜。”已而战败,城中势益孤。台宪将臣,画界分守,意复不相能。于是枢密院同佥甯安庆与都事李相开门纳大兵,浙东廉访使杨惠、婺州达鲁花赤僧住皆战死,执其南台侍御史帖木烈思、院判石抹厚孙、廉访佥事安庆以下官。
甲申,上入婺州,下令禁戢军士剽掠。有亲随知印黄某取民财,即斩以徇,民皆按堵。城未破,先一日,有五色云见城西,氤氲如盖。城中望之,以为祥,及城下,乃知为上驻兵之地。
丙戌,置中书分省于婺州。调中书省左右司郎中李梦庚、郭景祥为分省左、右司郎中,中书省都事王恺为分省都事中,书省博士夏煜为分省博士,中书省管勾、栾凤为分省管勾,以汪广洋为照磨,儒士王祎、韩留、杨遵、赵明可、萧尧章、史炳、宋冕为掾史。立金华翼元帅府,以袁贵为元帅,吴德真副之。
改婺州路为宁越府。以儒士王宗显为知府,帐前总管陈从贵兼知东阳县事,总兵三百戍之。义兵元帅吕兼明兼永康知县,帐前总管王道同为义乌知县,杨苟为武义知县。
命甯安庆仍同佥枢密分院事,随军征进。以李相为提控掾史,月给米十石,赏其劝降之功也。
以银碗文绮名马赐佥院邓愈。
戊子,遣主簿蔡元刚、儒士陈显道往庆元,招谕方国珍。
己丑,立星源翼分院于婺源,以元帅汪同为院判。
浦江县民蒋可大等以民兵来降。立浦江翼元帅府,以可大为左副元帅,吴志得、叶子祥为右副元帅,领兵镇守。仍命元帅王玉、张彪招徕民之未附者。
辛卯,雄峰翼元帅王遇成会宁国兵徇昌化县,获元守将万户奔马,又与元帅孙茂先合兵破泥窰寨。
是月,发仓,赈宁越贫民。
下令禁酒。
辟儒士范祖干、叶仪。既至祖干持大学以进,上问:“治道何先?”对曰:“不出乎此书。”上命祖干剖析其义,祖干以为帝王之道自修身、齐家以至于治国、平天下,必上下四旁均齐方正,使万物各得其所,而后可以言治。上曰:“圣人之道所以为万世法。吾自起兵以来,号令赏罚一有不平,何以服众?夫武定祸乱,文致太平,悉此道也。”甚加礼貌,命二人为咨议。仪以疾辞,祖干亦以亲老辞,上皆许之。祖干,字景先,少从乡先生许谦学事,亲孝父母,后皆年踰八十而卒。家贫不能葬,乡里为营冢圹,悲哀三年如一日。上闻其孝行,命旌表其所居曰:纯孝坊。
建观星楼于分省,治之东偏。
置宁越税课司及杂造织染二局。
召儒士许元、叶瓒玉、胡翰、吴沉、汪仲山、李公常、金信、徐孳、童冀、戴良、吴履、张起敬、孙履,皆会食省中,日令二人进讲经史,敷陈治道。
选宁越七县富民子弟充宿卫,名曰:御中军。
宁越有女子曾氏,自言能通天文,诳说灾异惑众。上以为乱民,命戮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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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七
己亥春正月甲午朔。
乙巳,上既抚定宁越,欲遂取浙东。未下诸郡,集诸将谕之曰:“仁义足以得天下,而威武不足以服人心。夫克城虽以武,而安民必以仁。吾师比入建康,秋毫无犯,故一举而遂定。今新克婺城,民始获苏,政当抚恤,使民乐于归附,则彼未下郡县亦必闻风而归。吾每闻诸将下一城,得一郡,不妄杀人,輙喜不自胜。盖师旅之行势如烈火,火烈则人必避之;故鸟不萃鹰鹯之林,兽不入网罗之野,民必归于宽厚之政。为将者能以不杀为心,非惟国家所利,在己亦蒙其福,为之子孙者亦必昌盛。尔等从吾言,则事不难就,大功可成矣。”时缙云书生曹进德亦上书言时事,颇与上意合,上览而善之。
戊申,平章邵荣破张士诚兵于余杭。
乙卯,方国珍遣使奉书,献黄金五十斤、白金百斤、金织文绮百端。先是,蔡元刚至庆元,方国珍与其下谋曰:“方今元运将终,豪杰并起。惟江左号令严明,所向莫敌今,又东下婺州,恐不能与抗。况与我为敌者,西有张士诚,南有陈友定,莫若姑示顺从,藉为声援,以观其变。”众以为然。至是,遣使奉书献金币,愿合兵共灭张士诚。书略曰:“国珍生长海滨,鱼盐负贩,无闻于时。向者,因怨构诬,逃死无所,遂窜海岛,为众所推,连有三郡,非敢称乱,迫于自救而已。惟明公倡义濠梁,东渡江左,据有形胜,以制四方,奋扬威武以安百姓。国珍向风慕义,欲归命之日久矣。道路壅遏,不能自通。今闻亲下婺城,抚安浙左,威德所被,人心景从。不弃犷愚,猥加诲谕,开其昏蒙,俾见天日,此国珍所素愿也。谨遣使奉书,上陈恳款。或有指挥,愿效奔走,首言为定,明神寔临。”于是,上复遣省都镇抚孙餋浩报之。国珍虽纳款,然其志尚阴持两端。
戊午,雄峰翼元帅王遇成、孙茂先率兵攻临安。张士诚遣其右丞李伯昇来援,茂先击败之,伯昇复歛兵退守。茂先攻之不克,引兵还。
庚申,命理问所知事夏文达送所获元臣帖木烈思、石抹厚孙、安庆等赴建康,至严州,帖木烈思夜遁。
以耿再成为行枢密院判官,率兵屯缙云县黄龙山,规取处州。
佥院胡大海帅兵取诸暨。张士诚守将华元帅战败,宵遁,万户沈胜以众降。我师入城,其众汹汹不定,复作乱。大海复击败之,生擒四千余人、马六十疋。遂改诸暨为全州,以帐前元帅张彪为统军元帅兼知州事,王玉为副元帅兼本州同知,命分省照磨汪广洋总理军储。仍命大海总兵攻绍兴。
上在宁越时儒士许瑗、王冕来见。上问以时务,各应对称旨,乃留瑗等置幕府,以冕为咨议参军。冕,绍兴人,慷慨有大志,通术数之学。元末乱时,尝走京师,阴与人言:“乱且作”,人以为狂。又尝仿周礼,著书一编,曰:“吾未即死,持此以献明主,可致太平。”及为咨议参军,自以为得行其志。未几,发病卒。
命宁越知府王宗显开郡学,延儒士。叶仪、宋濂为五经师,戴良为学正,吴沈、徐原等为训导。时丧乱之余,学校久废。至是,始闻弦诵之声,无不忻悦。
嵊县万户郝原遣人请降。
二月甲子朔,立枢密分院于诸全州。置明海翼元帅府,升谢再兴为院判,王玉等为元帅,守之。
张士诚兵复寇江阴,战舰蔽江而下。其将苏同佥者驻兵君山,坐胡床,东西指画进军状。守将吴良御之,戒诸将勿轻动。顷之,敌兵陈于江滨。良命弟祯率一军出北门,与战。锋才交,复遣元帅王子名率壮士出南门,合击之。寇兵不能支,遂败,生禽其将陶元帅、禆将宋贯、蒋英以下二百余人,溺死者甚众。
癸酉,平章邵荣率兵攻湖州,败张士诚兵。追至城下,敌兵入城拒守,我师围之。翌日,城中悉兵出战,我师不利,荣乃还屯临安。谍知士诚欲来攻,先设伏待之,戒战士寇至坚守勿动。俟吾山上旗举,齐击之。已而,士诚将李伯昇率兵奄至,攻我壁不能下。荣度其众已疲,乃举旗。于是,诸军鼓噪四出,伏兵俱发,敌众大乱,自相蹂躏,死者盈野。伯昇愤其败,复整众来攻,又败之。伯昇歛兵退守,我师攻之弗克,乃引还。
三月癸巳朔。
甲午,宥狱囚。下令曰:“发政施仁,诞布维新之治;安民广土,当弘肆眚之恩。爰自渡江以来,夙夜祇惧。期以上膺天贶,下拯民忧。往岁,亲率大军徂征海右,赖天地之灵,将帅之力,以去岁十二月甲申开拓婺城,民庶无惊,市肆不扰。数日之间,浦江诸县闻风来归,此岂余智力之所能?实天地祖宗默有以相之也。皇天既命余削平僣乱,敢不顺时敷惠以阐至仁?况春气发育,草木昆虫,犹得自遂其生;而吾民有久系于狱者,抑郁悲愁之气,恐伤天地之和。是用布告所隶州郡:‘自三月初二日以前,除大逆无道及敌之侦伺拘系外,其余罪无大小,咸与宥原。敢有不遵,仍前告言者,以其罪罪之。’”
丁巳,张士诚寇建德。亲军左副都指挥朱文忠御之于东门,使别将潜出小北门,间道过鲍婆岭,由碧鸡坞绕出其阵后,夹击,大破之。其众溃去。
方国珍遣郎中张本仁以温、台、庆元三郡来献,且以其次子关为质。上曰:“古者,虑人不从则为盟誓,盟誓变而为交质子。此衰世之事,岂可蹈之凡人之盟誓?交质者皆由未能相信故也。今既诚心来归,便当推诚相与。当如青天白日,何自怀疑而以质子为哉?”乃厚赐关而遣之。关后改名明完。
陈友谅将赵普胜寇宁国之太平县。总制胡惟贤命万户程允同义士汪炳叔率乡兵五千击败之,获其粮一万七千余石。普胜复寇陵阳、石埭等县,佥院张德胜与战于栅江口,复破走之。
夏四月癸亥朔。
癸酉,复池州。初,赵普胜既陷池州,遣别将守之。而自据枞阳水寨,数往来寇掠境上。元帅徐达患其侵轶,遣院判俞通海等往击败之,俘其将赵牛儿等。普胜弃舟陆走,又擒其部将洪钧等,并获艨艟数百艘,遂复池州。上时在浙东闻之,甚喜,遂升达为奉国上将军同知枢密院事,通海佥枢密院事。
戊寅,立枢密分院于宁越府,以常遇春为镇国上将军同佥枢密分院事,守之。
命帐前元帅陆仲亨攻衢州,不克而还。
佥院胡大海率元帅王玉等攻绍兴军,至蒋家渡遇张士诚兵,击败之,获战舰五十余艘。其众退至萧山东门,我师又破之,余众溃走。
张士诚复寇建德,驻兵大浪滩。亲军左副都指挥朱文忠遣兵由乌龙岭循胥口而上,击破之。
庚辰,陈保二寇宜兴。守将杨国兴败之,擒保二,槛送宁越,伏诛。
张士诚复遣兵争建德,据分水岭。亲军左副都指挥朱文忠遣元帅何世明击之,破其营,斩首五百级,余众悉溃。丁亥,张士诚兵寇常州。守将汤和击败之,擒卒千余人,获船四十余艘、马三千余疋。
己丑,张士诚将李伯昇寇婺源。守将孙茂先击败之。
五月壬辰朔,赐宁越节妇松氏米五石。
辛亥,上将还建康,遣都事王恺召胡大海于绍兴。大海既至,上谕之曰:“宁越为浙东重地,必得其人守之。吾将归建康,以尔为才,故特命尔守其衢,处绍兴,进取之。宜悉以付尔,宋伯颜不花在衢州,其人多智术;石抹宜孙守处州,善用士;绍兴为张士诚将吕珍所据,数郡与宁越密迩。尔宜与同佥常遇春同心协力,俟间取之。此三人皆勍敌,不可忽也。”仍命左右司员外郎侯原善、都事王恺、管勾栾凤综理钱粮军务事,
六月壬戌朔。
上自宁越还建康。
元守平阳州山寨参政周宗道遣人来请降;台州山寨元帅冯辅卿遣儒士张允诚、杨宗敏以书纳款;守嵊县万户赵可兰、新昌万户何用常率众来降。
甲子,张士诚将吕珍围诸全州。胡大海自宁越率兵救之,珍堰水以灌城。大海夺堰,反以灌珍。珍势蹙,乃于马上折矢,求解兵。大海许之,都事王恺谓大海曰:“彼猾贼难信,不如因而击之,可大胜也,”大海曰:“彼若再来,吾有待之。且吾许人,言而背之,不信;纵其去而击之,不武。”遂引兵还。
己巳,上至建康。
是月,佥院俞通海率兵攻赵普胜,不克而还。诸将患之。上曰:“普胜虽勇而寡谋,友谅挟主以令众。上下之间,心怀疑贰,用计以离之,一夫之力耳。”时普胜有门客颇通术数,常为普胜画策,普尊为谋主。乃使人阳与客交而阴间之,又置书与客,故误达普胜,果疑客。客惧不能安,遂来归。于是厚待客,客喜过望,倾吐其实,尽得普胜平日所为。乃重以金币资客潜往说友谅所亲,以间普胜。普胜不之觉,见友谅使者,輙自言其功,悻悻有德色,友谅由是忌之。
秋七月壬辰朔。
乙巳,枢密院同佥常遇春率兵攻衢州,建奉天旗,树栅围其六门,造吕公车、仙人桥、长木梯、懒龙爪,拥至城下,高与城齐,欲阶以登城;又于大西门、大南门城下穴地道攻之。元守臣廉访使宋伯颜不花等悉力备御,以束苇灌油烧吕公车,架千斤称钩懒龙爪,用长斧以斫木梯,筑夹城防穴道。遇春攻之弗克,乃以奇兵出其不意,突入南门瓮城,毁其所架炮,督将士攻围益急。
八月辛酉朔。
庚午,命元帅朱文逊、秦友谅攻无为州,取之。
九月辛卯朔。
癸巳,奉国上将军徐达、佥院张德胜率兵自无为登陆,夜至浮山寨,击走赵普胜部将胡总管,败之于青山。追至潜山界,陈友谅参政郭泰引兵渡沙河迎战,德胜复大破之,斩郭泰,获马骡牛畜千余,军资无筭,遂克潜山县,命詹元帅守之。
乙未,陈友谅杀其将赵普胜。初,友谅既忌普胜,又有言普胜欲归于我者。及是,愤潜山之败,友谅益欲杀普胜,乃诈以会军为期,自至安庆图之。普胜不虞友谅之图己,闻其至,具烧羊迎于鴈,议登舟见友谅。友谅就执杀之,并其军。初,友谅与普胜攻安庆,元左丞余阙死之,遂陷安庆,令普胜守之。至是,杀普胜,即生衅于我。
丁未,同佥常遇春克衢州。时遇春围城两月余,攻击无虚日。元枢密院判张斌度不能守,密遣其下诣遇春约降。是夕,引军士十余人出小西门,迎大军入城。宋伯颜不花不知其降也,犹督兵拒战。俄顷,城中举火,大军已入,城众溃。总管冯浩赴水死,擒宋伯颜不花及院判朵粘等,得粮八千石。改衢州为龙游府,以武义知县杨苟知府事。立金斗翼元帅府,以唐君用为元帅,夏义为副元帅,朱亮祖为枢密分院判官。命宁越分省都事王恺兼理军储。遇春还宁越。
甲寅,遣博士夏煜授方国珍福建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国章福建行中书省右丞,国瑛福建行中书省参政,国珉枢密分院佥院,各给符印,仍以本部兵马城守,俟命征讨。煜至庆元,国珍欲不受,业已降;欲受,又恐受制。乃诈称疾,但受平章印,告老不任职,遇使者亦颇倨。惟国珉开枢密分院,署事。
冬十月庚申朔。
壬申,元帅俞廷玉率兵攻安庆,不克,卒于军。廷玉,佥院俞通海父也。
张士诚兵犯江阴。守将吴良遣万户聂贵、蔡显将兵间道出无鍚三山,绝其后。士诚兵惧,遁去。
升同佥行枢密院事常遇春为佥枢密院事。
十一月庚寅朔。
壬寅,佥院胡大海率兵攻处州,克之。初,上既定婺州,即命耿再成驻兵缙云之黄龙山,谋取处州。元处州守将石抹宜孙遣元帅叶琛屯桃花岭,参谋林彬祖屯葛渡,镇抚陈仲真、照磨陈安屯樊岭,元帅胡深守龙泉,以拒我师。久之,将士怠弛,皆无斗志。至是,深叛宜孙,间道来降,且言处州兵弱,易取。大海闻之,大喜,即出军,抵樊岭与再成合攻之,大败其兵,连拔桃花岭、葛渡二砦,遂簿城下。石抹宜孙战败,弃城与叶琛、章溢走建宁,遂克处州。林彬祖走温州。于是,处州七邑皆下。
辛亥,改处州路为安南府,以义乌知县王道同知府事。立安南翼元帅府,以朱文刚为元帅,李祐之为副元帅,耿再成为枢密分院判官,守之。以分省都事孙炎总理军储。
十二月庚申朔。
甲子,张士诚以分水之败,复遣其将陆、夏二元帅花将军据分水县之新城三溪,结寨以遏我师,数出寇掠。元帅何世明率兵击之,斩陆元帅、花将军以下千余人,焚其营分水,兵溃去。自是士诚不敢窥严婺。
戊辰,命佥院常遇春帅师攻杭州。
以亲军副都指挥使杨璟为枢密院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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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八
庚子春正月己丑朔。
己亥,夏煜自庆元还,言方国珍奸诈状,非兵威无以服之。上曰:“吾方致力姑苏,未暇与校。”乃遣都事杨宪、傅仲彰往谕之曰:“吾始以汝为豪杰,识时务,不待征讨,幡然归命。嘉汝之意,命以高官,兄弟显荣,自制一面。岂效他人阳交阴备,徒为羁縻之国而己。诚欲汝为吾腹心,效股肱之力,共立大功,以垂后世,为方氏子孙之福。岂意汝自迷惑,昧远大之图,为覆灭之计。外虽纳降,内实反覆。欲觇我虚实,则遣质子;欲郤我官爵,则称老病。此何为者夫?以蕞尔之地,而忽事大之礼;舍其垂成之功,更造无穷之祸,此岂汝之得计也?吾宁不能遣一偏裨将十万众,直穷海岛,以取汝耶?顾以汝率先来归,姑忍须臾,待汝自改耳。汝及今能涤心改过,不负初心,则三郡之地庶几可全,福禄庶几可保。不然,吾恐汝兄弟败亡,妻子为僇,徒为人所指笑夫!智者转败为功,因祸成福,汝其图之。”国珍不省。
乙卯,复以宁越府为金华府。
二月戊午朔。
庚申,元守福宁州、福建行省参政袁天禄遣古田县尹林文广以书来纳款。初,己亥岁,福建义兵万户赛甫丁阿里迷丁据泉州。陈友谅兵入杉关,攻陷邵武、汀州、延平诸郡县。群盗乘势窃发,闽地骚动。天禄辈知元国势不振,故遣文广来纳款。文广以其年六月由海道出温,为方国珉所邀留。至是,脱身得达。时福清州同知张希伯亦遣其属张景仁、李世忠来请降。上皆厚赏之,遣还招谕。
三月戊子朔,改淮海翼元帅府为江南等处分枢密院,以缪大亨同佥枢密院事,总制军民。大亨有治才,,宽厚不挠,多惠爱及人。至于禁戢暴强、剖析狱讼皆当其情,民甚悦之。
徵青田刘基、龙泉章溢、丽水叶琛、金华宋濂至建康。初,上在婺州既召见宋濂,及克处州又有荐基及溢、琛者。上素闻其名,即遣使以书币徵之。时总制孙炎先以上命请基。至是,四人同赴建康入见。上甚喜,赐坐,从容问曰:“四海纷争,何时而定?”溢起对曰:“天道无常,惟德是辅。惟不嗜杀人者能一之。”上善其言,甚礼貌之。
召常遇春于杭州。初,遇春之出师也,上戒之曰:“克敌在勇,全胜在谋。昔关羽号万人敌,为吕蒙所破者,为无谋也。尔宜深戒之。”及攻杭州,战数不利,元帅刘忙古歹及掾史商尚质又皆战死,城不得下,故遣使召之还。
乙卯,元遂安达鲁花赤马某作乱,率群盗入龙游、开化,杀县官,据邑治。县吏杨文祥募众击败之,斩马某首以献。上命都事王恺抚慰其民,赏文祥以下有差。
夏四月丁巳朔。
癸酉,皇第四子生,即今上皇帝,孝慈皇后出也。
五月丁亥朔。
是月,陈友谅兵寇池州,徐达等击败之。先是,友谅既杀赵普胜,即有窥池州之意。上察知之乃,遣佥院常遇春往池州与徐达共御之,仍使谓达、遇春曰:“友谅兵旦暮且至。尔当以五千人守城,遣万人伏九华山下。俟彼兵临城,城上扬旗鸣鼓,发伏兵往绝其后,破之必矣。”至是,友谅兵果至,其来甚锐,直造城下。城上扬旗鸣鼓,伏兵悉起,缘山而出,循江而下,绝其归路,城中出兵夹击,大破之,斩首万余级,生擒三千余人。常遇春欲尽杀之,谓达曰:“此皆勍敌也,不杀将为后患。若以上闻,上必不杀。”达不从,遂以闻。上谕使者曰:“亟还谕诸将:今战争方始,不可纵杀,以绝人望。三千精锐宜释之,使为后用。”及使者返,遇春已杀之,止存三百人。上闻之不怿,命悉放还。友谅遣使来曰:“此战非我意,乃巡边者偶战耳。”其矜诈如此。
闰五月丙辰朔,陈友谅率舟师攻太平,守将枢密院判花云与朱文逊等以兵三千拒战,文逊死之。友谅攻城三日不得入,乃引巨舟泊城西南,士卒缘舟尾,攀堞而登,城遂陷。云被执缚急,怒骂曰:“贼奴,尔缚吾,吾主必灭尔,斮尔为鲙也!”遂奋跃大呼而起,缚皆绝,夺守者刀,连斮五六人。贼怒缚云于舟樯,丛射之,云至死骂贼不绝口。院判王鼎、知府许瑗俱为友谅所执,亦抗骂不屈,皆死之。云,怀远人,少孤随母嫁张氏,体长大,面铁色,骁勇绝人。岁癸巳,谒上于临濠,上奇之。俾将兵略地,所至辄克。破怀远城,虏其帅以归。进拔全椒,夜袭缪家寨,群寇散走。上之取滁州也,单骑前行,中途猝遇贼数千人,顾后骑尚未至,欲退不可。云独提剑卫上,横冲其陈而出,贼披靡不敢逼。既而克滁州,有功。甲午,从上取和州,得兵三百人,以功授管勾。明年乙未,上渡江,云率众先济,克太平。上以云材勇重厚,可属以事,因命宿卫,常在左右。丙申,从克集庆,云得兵千人,升总管,以兵徇镇江、丹阳、丹徒、金坛诸县,皆下之。过马驮沙,剧贼数百人遮道要战。云且行且斗,擒杀甚众,授前部先锋。从攻常州,拔其城,驻兵守牛唐营。夏六月,立行枢密院于太平,以云为院判,阶安远大将军。丁酉春,克常熟州,卒万余人。秋七月,命云领兵三千人趋宁国。时群盗蟠结山泽,营垒相望,路稍梗。云操戈前行,遇敌即斗,或经其营垒,辄击之,斩首数百级,而身未尝中一矢,被一创。经榛莽泥淖中,八日始达宁国,寻命还守太平。至是,死于难,年三十九。妻郜氏,一子炜,生始三岁。战方急,郜氏会家人,抱儿拜家庙,泣谓家人曰:“城且破,吾夫必死敌。夫死,吾宁独生?然花氏惟此一儿,为我善护之。”云被执,郜氏赴水死,年三十五。侍婢孙氏收其尸,瘗之,抱儿欲逃他所,为陈氏兵所虏。至九江,陈氏军中恶儿啼。孙氏恐儿被害,以簮珥属儿渔家妪鞠之。及陈氏败,孙氏脱身至渔家见儿,遂窃负之夜出,宿陶穴中。明日,出江浒,僦舟以渡。适陈氏溃卒还争舟,捽孙氏及儿,投之江。方出没波中,有断木自上流至。孙氏挟儿附木浮入芦渚中,渚有莲实。孙氏取舀儿,凡七日,得不死。忽夜半,闻人呼之。一老父令与俱行,得达上所。上闻花云儿也,即呼入见。孙氏抱儿拜且泣,上亦泣,置儿膝上曰:“此花云子,将种也。”命赐老父衣,老父已不见,追之无所得,众以为神云。炜既长,命以为水军卫指挥佥事。上教炜以云平日所服衣冠葬云上元县南五十里。文逊,上餋子也。瑗字栗夫,饶之乐平人,读书聪敏强记。元至正中,两以易经举于乡,皆第一。及会试不第,放浪吴越间,每醉辄大言自负,人未有知之者。上取婺州,瑗进谒,因言于上曰:“方今元祚垂尽,四方鼎沸。豪杰材勇之士,势不能独安。夫有雄略者乃可驭雄材,有奇识者然后能知奇士。阁下欲扫除僣乱,平定天下,非收揽英雄,难以成功。”上曰:“今四方纷扰,民困涂炭。予思英贤有如饥渴,方当广揽群议,博收众策,共成康济之功。”瑗曰:“如此,实帝王之道,天下不难定也。”上喜,因留帷幄中,参预谋议。以太平乃建康股肱之郡,遂命瑗为知府。鼎初为赵忠餋子。忠,仪真人,从上起兵为总管。随渡江,克太平,为行枢密院判,移镇池州。赵普胜寇池州,忠出战被获,上乃命鼎袭忠职,守太平,寻复姓王氏。至是,与瑗被执,死之。后上追悼云等死事,追封云为东丘郡侯,瑗高阳郡侯,鼎太原郡侯,立忠臣祠于太平,命有司岁时祭享。
戊午,陈友谅弑其主徐寿辉于采石。初,友谅之犯太平,挟寿辉以行。既陷太平,志盈满,急谋僣窃,乃于采石舟中。先使人诣寿辉前,佯为白事,令壮士持铁檛自后击碎其首,弑之。寿辉死,友谅遂以采石五通庙为行殿,舁庙中神像颠倒置门外,而僣位其中,国号汉,改元大义,仍以邹普胜为太师,张必先为丞相,张定边为太尉。群下草次行礼于江岸,又值大雨,冠服皆濡湿,略无仪节,识者知其必无成。寿辉,蕲州罗田县人,一名真一,体貌魁岸,木强无他能,以烧香聚众起。初,袁州慈化寺僧彭莹玉以妖术惑众,其徒周子旺因聚众欲作乱。事觉,元江西行省发兵捕诛子旺等,莹玉走至淮西,匿民家,捕不获。既而麻城人邹普胜复以其术鼓妖言,谓弥勒佛下生,当为世主,遂起兵为乱。以寿辉相貌异众,乃推以为主。举红巾为号,攻破蕲水县,进陷黄州。寿辉僣称皇帝,国号天完,改元治平,据蕲水为都,以普胜为太师,时岁辛卯八月也。壬辰正月,遣其伪将丁普郎、徐明达陷汉阳、兴国,普胜陷武昌,曾法兴陷安陆,又陷沔阳及中兴路。二月,陷江州南康路,分兵陷岳州、房州、归州。三月,遣欧普祥陷袁州,陶九陷瑞州,项普瑞陷饶州、徽州、信州。闰三月,遣陈普文陷吉安,乡民罗明远引义兵击却之。已而普文反兵,复陷其城。岁癸巳,元兵既复其所陷诸州路,十月进兵,讨寿辉于蕲水,大破获伪官四百余人,复武昌、汉阳诸路,寿辉遁去。乙未五月,寿辉伪将倪文俊复陷沔阳中兴路。七月,复陷武昌、汉阳,遂围岳州。丙申正月,倪文俊建伪都于汉阳,迎寿辉居之。五月,倪文俊陷澧州。八月,陷衡州。丁酉二月,倪文俊陷峡州,破鹿卢关;明玉珍又进陷州蜀诸郡,因据守之。八月,文俊谋杀寿辉于汉阳不果,奔黄州,友谅因袭杀文俊,尽领其众,而自称平章。戊戌正月,友谅领兵陷安庆。四月,陷龙兴,复陷瑞州,遣康泰赵宗、邓克明等寇邵武,使别将陷吉安,而自以兵陷抚州。八月,陷建昌。九月,陷赣州。十一月,陷汀州。己亥正月,陷信州。三月,遣兵陷襄阳,复遣兵略衢州,破杉关,而自引兵至江州迎寿辉。初,寿辉闻友谅破龙兴,欲徙居之。友谅忌其来不利于己,不从,寿辉不得已而止。至是,寿辉复欲往,友谅遣人止之。寿辉不听,引兵发汉阳,十二月至江州。友谅阳出迎而伏兵于城西门外,寿辉既入,门闭伏发,尽杀其部属,惟存寿辉,乃以江州为都,奉寿辉居之。友谅遂自称汉王,立王府于城西门外,置官属。自是,事权一归于友谅,寿辉但拥虗位。至是,友谅挟寿辉以兵犯太平,遂弑之。
庚申,陈友谅既僣号,乃潜遣人约张士诚来侵。建康群议皆欲先复太平,以牵制之。上曰:“不可。太平,吾新筑垒,濠堑深固,向使彼陆地来攻,必不能破。乃以巨舰乘城,遂为所陷。今彼既居上流,顺势来寇,舟师十倍于我,猝难敌也。”或劝上自将击之,上曰:“此亦不可。敌知我出以偏师,缀我。我欲与战,彼不交锋,而以舟师顺流直趋建康,半日可达。吾步骑亟回,非一日不至。纵能得达,百里趋战,兵法所忌,皆非良策也。吾有一计,足以破之。”于是,召指挥康茂才喻之曰:“有事命汝,能之乎?”茂才曰:“惟所命。”上曰:“陈友谅欲来为寇。吾欲速其来,非汝不可。汝与友谅旧,且佯欲为叛,遣人致书约其来,当为内应,彼必从。”茂才曰:“诺。吾家有老阍者,尝事友谅,颇信之,且忠谨不泄,具书令赍以往,则必达信。来无疑。”将行,所以谋问李善长。善长曰:“方以寇来为忧,何为更诱致之也?”上曰:“此策不可失。失今不为,久则患深,使二虏相合,吾何以支?先破此虏,则东寇胆落矣。”遂遣阍者持书乘小舸,径至友谅军。友谅见阍者,即呼问曰:“尔何为来?”阍者曰“康相公令我来。”友谅曰:“康公何言?”阍者出书进之,友谅观书毕,甚喜,问阍者曰:“康公今何在?”曰:“见守江东桥。”又问江东桥何如,曰:“木桥也。”乃与酒食遣还,谓曰:“归语康公:吾即至,至则呼老康为号。”阍者诺,归具以告,上曰:“虏落吾彀中矣。”乃命李善长撤江东桥,易以铁石,通宵治之。及旦,而桥成。适有富民自友谅军逸归,言友谅问新河口道路。又令于新河口跨水筑虎口城,以兵守之。命冯国胜、常遇春率帐前五翼军三万人伏于石灰山侧,徐达军于南门外,杨璟驻兵大胜港,张德胜、朱虎帅舟师出龙江关外,上总大军于庐龙山。令持帜者偃黄帜于山之左,偃赤帜于山之右,戒曰:“寇至则举赤帜,举黄帜则伏兵皆起,各严师以待。”
乙丑,友谅果引舟师东下,至大胜港,璟整兵御之。时水路狭隘,仅容三舟入港,友谅以舟不得并进,遽引退出大江,径以舟冲江东桥,见桥皆铁石,乃惊疑,连呼老康,老康无应之者,始知阍者之谬。己即与其弟号五王者率舟千余向龙湾,先遣万人登岸立栅,其势锐甚。时暑酷热,上衣紫茸甲,张盖督兵,见士卒流汗,命去盖。众欲战,上曰:“天将雨,诸军且就食,当乘雨击之。”时天无云,众莫之信。忽云起东北,须臾雨大注。赤帜举,上下令拔栅,诸军竞前拔栅。友谅麾其军来争战,方合,适雨止。命发鼓,鼓震,黄帜举,冯国胜、常遇春伏兵起,徐达兵亦至,张德胜、朱虎舟师并集,内外合击,友谅兵披靡不能支,遂大败,溃兵走趋舟,值潮退,舟胶浅卒不能动,杀溺死者无算,俘其卒二万余人。其将张志雄、梁铉、俞国兴、刘世衍等皆降,获巨舰名混江龙、塞断江、撞倒山、江海鳌者百余艘及战舸数百,友谅乘别舸脱走。于其所乘舟卧蓆下得茂才所遗书,上笑曰:“彼愚至此,诚可嗤也。”张志雄者,故赵普胜部将,善战,号长张。尝怨友谅杀普胜,故龙湾之战无斗志。及降,言于上曰:“友谅之东下,尽并安庆兵以从。今之降卒皆安庆之兵,友谅既败走,安庆无守御者。”上乃遣徐达、冯国胜、张德胜等将兵追友谅,又命元帅余某等将兵取安庆。德胜追及友谅于慈湖,纵火焚其舟。至采石,又与大战,德胜死之,国胜以五翼军蹴之。友谅与其将张定边出皂旗军号黑旋风者迎战,又败之。友谅昼夜不得息,遂收余兵弃太平,遁去,达率舟师追至池州而还。余元帅遂进取安庆,守之。德胜,字仁辅,庐州梁县人。元末,集众千余据巢湖。乙未,率舟师迎上渡江,克采石、太平,授太平兴国翼管军总管。破陈野先、蛮子海牙等水陆二寨。丙申,克建康、镇江,升秦淮翼元帅。丁酉,取常州,权枢密院判官。攻宣州,下宜兴。戊戌,取马驮沙及石牌,败张士诚海舟,升佥枢密院事。己亥,进攻赵普胜枞阳水寨,破其兵。至是,战死。
丁卯,置儒学提举司,以宋濂为提举,遣世子受经学。
庚午,录破陈友谅功,赐赉诸将士有差。
戊寅,克信州。陈友谅之寇龙江也,上命佥院胡大海出兵捣广信,以牵制之。大海遣元帅葛俊率兵以往,道过衢州,都事王恺止俊,乘驲至金华谓大海曰:“广信为友谅门户。彼既倾国入寇,宁不以为重兵为守?非大将统全军以临之不可,今出偏师,设若挫衄,非独广信不可下,吾衢先绎骚矣。”大海从之,乃亲率兵攻信州。至灵溪,城中步骑数千出迎战,大海击败之,督兵攻城,守者不能御,众溃,遂克之。
甲申,改信州路为广信府,以叚伯文为知府;立龙虎翼元帅府,以葛俊为元帅,周隆为副元帅,守之。
命罢各郡县寨粮。初,招安郡县将士,皆徵粮于民,名之曰:寨粮,民且病焉。至是,佥院胡大海以闻,上亟命罢之。
六月丙戌朔,以安庆总管童敬先为省都镇抚兼安庆翼统兵元帅。
辛亥,更筑太平城。初,太平城西南俯瞰姑溪,故为陈友谅舟师所破。及是,友谅败走,常遇春复其城,乃命移筑城西南隅,去姑溪二十余步,增筑楼堞,守御遂固。
壬子,枢密院判耿再成败石抹宜孙兵于庆元县。初,上克婺州,获其弟石抹厚孙并其母,令以书招宜孙,不至。及克处州,宜孙遁入建宁,收集士卒,欲复处州,因叹曰:“处州,吾所守之地。今以失之,无所往矣。城可复则复,不可复则死,死则归为处州鬼耳。”遂攻庆元县,知县曾寿不屈,遇害。俄而再成兵至,击败之。宜孙走竹口,遇乡兵叶德新,接战,兵溃,欲还福建。道经桃花坑,又为乡兵叶月岩等所邀击,宜孙力战而死。其部将李彦文收其尸,葬于龙泉县。都事孙炎以闻,上嘉其尽忠死事,遣使祭之,复处州民所立生祠。
甲寅,命总管程辉守铜陵,时号宗起为铜陵知县,招抚居民,皆来复业,禁官军不侵扰,民甚安之。
秋七月乙卯朔。
乙丑,陈友谅守浮梁院判于光、左丞余椿与饶州幸同知有隙。出兵攻之,幸同知走,光等遂遣人以浮梁来降,命光等仍守其地。既而,友谅遣其参政侯邦佐复攻,陷浮梁,于光等败走。光独乘轻骑谒上于龙江,授行枢密院判官,令戍徽州永平翼,赐衣冠金环而遣之。
九月乙卯朔,以亲军左副都指挥朱文忠同佥枢密院事。
张士诚兵侵诸全,元帅袁实战死。
元江浙郑同佥率其部兵来降。郑同佥者,苗军杨完者部将也。
张士诚遣同佥吕珍、元帅徐义率舟师自太湖入陈渎港,分兵据下新桥、五里牌、蒋婆桥三路进兵以寇长兴。守将耿炳文御之,遣左副元帅刘成出五里牌,总管汤泉出蒋婆桥,张珙出下新桥。泉、珙皆战殁,成与相拒一昼夜,胜负未决,炳文乃亲率精兵与成合,遂大破之,获甲仗船舰甚众。
戊寅,故徐寿辉将袁国公袁州欧普祥及参政刘敬遣人来降。
冬十月甲申朔。
甲午,陈友谅采石之败,其溃卒有潜匿泥氵义港者复集舟舰,剽掠无为州。上闻,命揭榜宥其罪,官复故职,给以田宅,廪饩士卒,则赡餋之。由是,其众皆来降。
十一月甲寅朔,江阴守将枢密院判官吴良被召,至建康入见。上劳之曰:“吴院判保障一方,使吾无东顾忧,其功大矣。”命儒臣宋濂等为诗,以美之。
十二月甲申朔,复遣博士夏煜、陈显道谕方国珍曰:“福基于至诚,祸生于反覆。谲诈者亡,负固者灭,隗嚣、公孙述之事可以鉴矣。汝首致甘言,终怀反覆,大军一出不可以甘言解也。尔宜深思之。”国珍始惶惧,对使者谢曰:“鄙人无状,致烦训谕。”使者归,国珍遂遣人谢过。
癸巳,中书省请征酒醋之税,从之。
陈友谅闻袁州欧普祥降于我,遣其弟友仁往攻之。普祥与部将刘仁黄彬战败其众,获友仁,鞭而囚之。友谅惧,乃遣其太师邹普胜与普祥和约,各守其境,普祥乃释友仁归。
是岁,以仇成为秦淮翼元帅府副使。
筑龙湾虎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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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九
辛丑春正月癸丑朔。
辛酉,以佥院邓愈为中书省参政仍兼佥行枢密院事,总制各翼军马。
以左右司员外郎侯原善为金华府知府。
院判朱亮祖率兵击陈友谅平章王溥于饶州安仁之石港,不利而还。
元帅朱文辉及饶州降将左丞余椿等引兵次池之建德,令元帅罗友贤攻东流贼垒,擒其将李茂、仲文辉,又追袭其守将赵同佥,走之。
二月癸未朔,改分枢密院为中书分省。
甲申,始议立盐法置局,设官以掌之。令商人贩鬻每二十分而取其一,以资军饷。
己亥,置宝源局,铸“大中通宝”钱。先是,中书省议以国家新立,钱法未定。民以米麦与钱相贸易,每米一石官直钱千,而民间私易加至三千。然钱货低昂,岂能久而不变?今请置宝源局于应天府,铸“大中通宝”钱,使与历代钱兼行。以四百为一贯,四十为一两,四文为一钱,其物货价直一从民便,设官以主其事,上从之。是岁,铸钱凡四百三十一万。
丙午,议立茶法。时中书省议以为榷茶之法,历代资之以充国用。今疆宇日广,民物滋盛,商贾懋迁者众,而茶法未行,惟兴安等处旧有课额,其他产茶郡县并宜立法征之。其法:“官给茶引,付诸产茶郡县。凡商人买茶,具数赴官,纳钱请引,方许出境。贸易每引茶百斤,输钱二百,郡县籍记商人姓名,以凭勾稽。茶不及引者,谓之‘畸零’,别置由帖付之。量地远近,定其程限,由引不许相离。茶无由引及相离者,听人告捕。而于宁安府及溧水州置茶局,批验引由,称较茶货。茶引不相当而羡余者,即为私茶,并听执问。商人卖茶毕就,以原给由引,赴所在官司投缴。如引不即缴展转影射者,论同私茶。”法令府、州、县委官一员,掌其事从之。
升佥院俞通海同知枢密院事。
三月壬子朔。
丁丑,改枢密院为大都督,命枢密院同佥朱文正为大都督节制中外诸军事,中书省参议李善长兼司马事,宋思颜兼参军事,前检校谭起宗为经历掾史,汪河为都事。文正,上兄南昌王子也。时枢密院虽改为大都督府,而先任官在外者尚仍其旧。
以枢密院同知邵荣为中书省平章政事,同佥常遇春为参知政事。
泗州守将薛显以城降。
戊寅,方国珍遣检校燕敬来谢夏煜之命,且以金玉饰马鞍辔来献。上曰:“吾有事四方,所需者文武材能,所用者榖粟布帛,其他宝玩非所好也。”却其献。
夏四月辛巳朔。
是月,改宁国府为宣城府。
以中书省参议李善长为参知政事。
五月辛亥朔。
甲戌,以枢密佥院胡大海为中书分省参知政事,镇金华,总制诸郡兵马;都事王恺为左右司郎中,掾史史炳为照磨。
命同佥枢密院事朱文忠城严州。时杭州为张士诚所据,严距杭密迩,故命筑城为守备。
陈友谅将李明道寇信州,闻胡大海在浙东,惧其来援,乃遣兵据玉山之草平镇,以遏我师。元帅夏德润出兵争之,遂战死。
六月庚辰朔。
乙巳,永兴翼元帅耿炳文言其地邻敌境,乞留广兴翼兵相为应援,上不许。令练饰军士,自为镇守。
丙午雄峰翼分院元帅王思义克番易之利阳镇,擒贼首王文友及其部属,戮之,遂会佥院邓愈兵于三洞源,议取浮梁。
李明道攻信州益急,守将胡德济以兵少,闭城固守,遣人求援于胡大海,大海即率兵由灵溪以进。德济闻援兵至,乃引兵出城与明道力战。大海遂纵兵夹击,大破之,擒明道及其宣慰王汉二,并部卒千余人,得战马器械甚众。大海还金华,送明道、汉二于朱文忠。文忠令二人为书招王溥,复送之建康,上命皆仍旧职,用为乡道,以取江西。汉二,溥之弟也。
秋七月己酉朔。
丁巳,皇第五子生,孝慈皇后出也。
甲子,以范常为太平府知府,谕之曰:“太平,吾股肱郡,其民数罹兵革,疲劳甚矣。今命尔往,当有以安辑之,使各得其所,庶几尽职。”常,滁州人。初,上定滁州,即召见礼遇之。及取太平,定建康,常皆预谋议。至是,命知太平。
上视事东阁,时天热,坐久汗湿衣,左右更以衣进,皆经浣濯者。参军宋思颜曰:“臣见主公躬行节俭,旧衣皆浣濯更进。禹之恶衣服,诚无以加矣,真可以示法于子孙也。臣恐主公今日如此,而后或不然,愿始终如此。”上喜曰:“思颜之言甚善。他人能言,或惟及于目前,而不能及于久远;或能及其已然,而不能及于将然。今思颜见我能行于前,而虑我不能行于后,信能尽忠于我也。”乃赐之币,以彰其直。复谓思颜曰:“汝在前朝,颇有善誉。为主者不能知汝,及归于我,数进谠言,斯诚可嘉。”思颜又曰:“近句容有虎为害,主公既遣人捕获之。今豢养民间,饲之以犬,无益也。”上欣然,即命取二虎并一熊皆杀之,分其肉赐百官。
枢密佥院邓愈兵攻浮梁不下,上命理问谷继先、院判刘文旺率兵往助之。
壬申,陈友谅知院张定边陷安庆。守将余元帅等战败,奔还建康,上怒俱斩之。
八月己卯朔,遣使至汴梁,与元将察罕帖木儿通好。时察罕帖木儿用兵山东,招降东平田豊、乐安俞宝等,其势颇盛。上谓左右曰:“察罕帖木儿虽假义师,图恢复,乃与孛罗帖木儿兵争不解,屡格君命,此岂忠臣之为乎?夫忠臣,先国家之急而已私,讐顾所重,在此不在彼也。又闻其好名,如田豊为人倾侧,察罕待以腹心,则昧于知人矣。古之名将,识察几微,智谋宏远,使人不可测度。察罕岂知此乎?吾今遣人往与通好,观其所处,何如?”然后议焉。
甲申,邓愈克浮梁,陈友谅守将侯邦佐等弃城走。院判于光复攻乐平州,友谅总管萧明率众拒战,光击败之,擒其万户彭寿等六十余人,遂克之。
胡大海率兵攻绍兴,部将总管张英恃勇轻进,至城下遇伏兵,被执,死之。大海围城,久不下,乃还师。
庚寅,上亲帅舟师伐陈友谅。先是,朱文忠送李明道至建康。上问“陈氏如何”,明道具言“友谅自弑徐寿辉,将士皆离心,且政令不一,擅权者多,骁勇之将如赵普胜者又忌而杀之。虽有众,不足用也。”及安庆之陷,上遂决意伐之,召诸将谕之曰:“陈友谅贼杀徐寿辉,僣称大号,天理人情所不容。乃不度德量力,肆骋凶暴,侵我太平,犯我建康。既自取祸败,不知悔悟,今又以兵陷安庆。观其所为,不灭不已,尔等各厉士卒以从。”徐达进曰:“师直为壮。今我直而彼曲,焉有不克?”刘基亦言于上曰:“昨观天象,金星在前,火星在后,此师胜之兆。愿主公顺天应人,早行吊伐。”上曰:“吾亦夜观天象,正如尔言。”至是,遂率徐达、常遇春等各将舟师,发龙湾。上御龙骧巨舰,建大旗于前,署曰:“吊民伐罪,纳顺招降。”诸军乘风溯流而上,有乌数万夹上舰而飞,又有蛇自西北浮江趋蟠于舵,视其状甚异。明日,至采石泊牛渚矶,复有龟蛇于急流中旋绕舵后竟日,众喜以为神物之相。时友谅江上斥候望风奔遁。戊戌,至安庆,敌固守不战。上以陆兵疑之,敌兵动,乃命廖永忠、张志雄以舟师击其水寨,破敌舟八十余艘,获战船二十有七,遂克安庆。长驱至小孤,友谅守将傅友德及丁普郎迎降。壬寅,师次湖口。遇友谅舟出江侦逻,上命遇春击之,敌舟退走,乘胜追至江州。友谅亲率兵督战,上分舟师为两翼,夹击友谅,又大破之,获其舟百余艘。友谅穷蹙,夜半挈妻子弃城,走武昌。癸卯,我师入江州,获马二千余匹,粮数十万。上复遣徐达进兵追之,闻友谅欲出沔阳,战舰拒战,达乃屯于汉阳之沌口以遏之。
改安庆府为宁江府,以儒士吴去疾同知府事,复立宁江翼。
改池州路为九华府,以刘行任为知府,寻改为池州府。
甲辰遣兵取南康,克之。改为西宁府,以星子县尹陈子亨守之,又分遣将士取各城之未下者。
乙巳,池州东流县乡兵头目许山降。山自壬辰兵起,聚众二万余人,以捍乡里。至是,闻大军西讨,遂来降。
丙午,蕲黄广济降。
戊申,陈友谅平章吴宏以饶州降,命仍其官,守饶州。
九月己酉朔。
辛亥,陈友谅平章建昌王溥降。时溥以其弟汉二兵败被执,又闻友谅失九江,败走势孤,不能自支。汉二又以书招之,溥遂与同知郭敬、总管孟兴、元帅孙德寿等遣万户罗康荣奉书来请降,上命各复其官,俾仍守建昌。
壬子,以左右司员外郎陶安为黄州府知府。
甲寅,星源翼判官俞茂攻德兴,克之。
壬戌,建昌王溥复遣检校刘巨川以南丰州及临川金溪等八县来献。
丁卯,皇从孙守谦生,皇侄文正之长子也。
冬十月戊寅朔,增置大都督府左右都督同知、副使、佥事、照磨各一人。
乙酉,以都护府断事官马世熊、严达、陈汉、知事何士龙为大都督府断事官。
戊子,命理问谷继先率兵讨陈友谅之兴国路石榴山寨,克之,获寨首严院使及其官属军士三百余人,马骡百余匹。
十一月戊申朔。
戊午,命参政常遇春救长兴。先是,张士诚遣司徒李伯昇寇长兴,众十余万,水陆并进,直薄城下。城中兵仅七千,敌势甚盛。上在江州闻报,命帐前都先锋陈八、元帅王国宝等率建康兵,元帅沈友仁、华高率宜兴、宁国兵,总管彭某、万户费聚率广兴、安吉兵往援之。寇兵夜劫营,诸军皆溃,耿炳文婴城拒守。明日,遣左副元帅刘成出西门迎击,败之,禽其将宋元帅等。成追至东门,敌反兵力斗,炳文不能救,成遂战死,禆校李崇亦中流矢死。于是,寇复围城,结九寨、为楼车下瞰城中,运土石填濠隍,放火船烧水关,攻城益急。城中昼夜应敌,凡月余内外不相闻。上以其围久不解,故复命遇春往救之。
己未,命平章吴宏等率兵取抚州。时陈友谅右丞邓克明据城拒守,宏遣人招之。克明意欲缓师以疑我,闻佥院邓愈驻兵临川之平塘,乃遣人诣愈,诈献其地请降。愈察其意非诚,即率兵由渔阳叚鼓间道夜袭之。黎明至其城下,兵由东、西、北三门入。克明不意我师至,仓卒计无所出,单骑出南门走,又自度不能免,乃遣其员外罗天鍚以分省印及所掠抚州、建昌、临江、汀州等四路,南豊、宁都、富三州,临川、乐安等十八县印诣愈降。愈留克明于军中,令其弟志明还新淦收其故部曲。克明因请往九江见上,愈以兵送之。至中途,克明复逃归新淦。
甲戌,常遇春兵至长兴,李伯昇弃营遁。遇春追击之,俘斩五千余人。
十二月戊寅朔,改淮海府为维扬府。
己亥,陈友谅江西行省丞相胡廷瑞、平章祝宗遣宣使郑仁杰诣九江纳款。仁杰因以廷瑞之意言于上曰:“明公英武盖世,海内豪杰皆延颈倾心,乐为任使。廷瑞等欲归命久矣,然无路以请,今特遣仁杰输款。但所领将校久居部曲,人情相安,恐既降而以此辈属之他人,则非所愿,故预陈本意。”上以书报之曰:“郑仁杰至言足下有效顺之诚,此足下之明达也。又恐分散所部,属之他将,此足下之过虑也。吾起兵以来十年于兹,奇才英士得之四方多矣。其有能审天时,料事机,不待交兵,挺然委身而来者,盖其意亦欲立功当时,垂名后世。大丈夫相遇磊磊落落,一语契合,洞见肺腑,故尝赤心以待之。随其才而任使,兵少则益之以兵,位痹则隆之以爵,财乏则厚之以赏,初无彼此之分,此吾待将士之心也。安肯散其部属,使人自疑而负其来归之心哉?且以陈氏诸将,观之如赵普胜骁勇善战以疑,见僇猜忌,若此事竟何成?近建康龙湾之役,予所获长张、梁铉、彭指挥诸人,用之如故,视吾诸将恩均义一,无有所闻。及长张破安庆水寨,梁铉等攻江北,功绩茂著,并膺厚赏。此数人者,其自视无复生理,尚待之如此,况如足下不劳一卒,以完城来归者耶?然得失之机,间不容发,足下当早为之计。又闻彼守御诸将,相持累岁,彼此之际,各怀嫌疑,不能自安。书至,宜以昔日相疑之心,一时解释,同其和好,作磊落大丈夫,岂不可以保全富贵,光荣祖宗,贻及子孙哉!若各持己见,不察事机,是非同异,焉能免祸?足下其审之。”
是岁,以枢密院同知徐达为中书右丞。
以亲军左副都指挥使康茂才为亲军副都指挥使。
升按察副使单安为提刑按察使。
[book_title]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十
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十
壬寅春正月戊申朔。
辛亥,陈友谅江西行省丞相胡廷瑞等得上所与书,即决意,遣其同佥康泰至九江来降。
乙卯,改抚州路为临川府,建昌路为肇庆府。未几,皆复其旧。上以胡廷瑞来降,遂发九江,如龙兴。
己未,上师次樵舍。胡廷瑞、祝宗等遣人以陈氏所授丞相以下等官宣印及军民粮储之数未献。
辛酉,上至龙兴。胡廷瑞、祝宗暨左丞张民瞻、参政廖永坚、枢密同佥康泰、左右司郎中潘友庆等俱迎谒于新城门外,上慰劳之,俾各仍旧官。壬戌,上入城,军令肃然,民皆安堵。谒孔子庙,过铁柱观。复出城,开宴于滕王阁,诸儒咸赋诗为乐。明日,命存恤鳏寡孤独,放陈友谅所蓄鹿于西山。
戊辰,筑台于城北龙沙之上。召城中父老民人,悉集台下,谕之曰:“自古攻城略地,锋镝之下,民罹其殃。今尔民得保骨肉安生理无所苦者,皆丞相胡廷瑞灼见天道,先机来归,为尔民之福。陈氏据此,军旅百需之供,尔民甚苦之。今吾悉去其弊,军需供亿,俱不以相劳。尔等各事本业,毋游惰,毋作非为以陷刑辟,毋交结权贵以扰害善良。各保父母妻子,为吾良民。”于是士民皆感悦。
建昌王溥、饶州吴宏各率众来见。
改龙兴路为洪都府,以叶琛知府事。
袁州欧普祥遣其子文广来见,上厚赐遣之,令普祥仍以本部守袁州。
邓克明既逃归新淦,复收集旧部曲,仍肆劫掠。闻上至龙兴,远近皆降,惧不自安,欲复降恐见诛,乃诈为商贾,乘小舟至龙兴城下,潜使人觇伺可否,为去就,事觉被执,并获克明。上责其反覆不诚,囚送建康。
辛未,宁州土豪陈龙以众降。初,壬辰春三月,徐寿辉兵破宁州。龙集众结堡于州之泰乡,号“人和寨”。旬日间,州境响应,众至万余。至是,闻上至龙兴,遣其弟良平率分宁、奉新、通城、靖安、德安、武宁六县民兵二万来降。
癸酉,守吉安土军元帅孙本立、曾万中与其弟粹中来降。本立,庐陵人,少无赖不事产业。值红巾乱,乃起义兵,从元守臣纳速儿丁守吉安。时万中兄弟亦聚兵吉水,陈友谅遣其将熊天瑞攻掠诸郡,至吉安,纳速儿丁以战败遁去。万中兄弟与本立遂降天瑞,仍并其军,使其壻徐指挥吴员外、马断事与本立万中等共守吉安。本立居徐下,心常不悦,及九江破,闻上至龙兴,即欲归附,虑为徐所觉,乃诈与徐谋请假犒师名往龙兴觇兵势。徐不疑其意,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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