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挥麈录
[book_author]王明清
[book_date]宋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历史传记,史学,笔记,完结
[book_length]191541
[book_dec]《挥麈录》,南宋王明清撰。王明清,字仲言,汝阴人,与其父王铚都是南宋时期的著名学者。此书共分4编,其中前录4卷,成书于宋孝宗乾道二年(1166);《后录》11卷,成书于宋光宗绍熙五年(1194);《三录》3卷,成书于宋宁宗庆元元年(1195);《余话》2卷,约成书于庆元二、三年间。王明清是一位十分留心当时史事的学者,这部笔记主要就是录存本朝史事旧闻,时间上起宋太祖,下迄宋孝宗,尤详于南、北宋之间大动乱时代的政治、军事和社会等方面的情况。书中所记南渡初年史事,李心传作《建炎以来系年要录》时多加采录,可见此书的史料价值在当时就受到了人们的高度重视。其中如《后录》第2卷记宋徽宗穷奢极欲,大兴土木之功修建“艮岳”,《后录》第7卷详细记载高俅的发迹经过等等,都是后来修史者依傍的内容。《挥麈余话》第2卷全文收录了王俊诬告岳飞的状子,后来李心传也据此录入《系年要录》中,同卷又记秦桧在靖康之变时要求金人保留赵氏宗室的状子实际上是监察御史马伸起草的,只不过强迫秦桧签了个名而已,这条记载所披露的事实真相也都为后来修史者所接受。此书也有遭人非议的地方,作者系曾布第10子曾纡的外孙,因此书中对曾布多有溢美之词,对王安石也曲意回护,而对米芾却大加丑诋,不免为其小疵。但这并不影响此书的价值,在南宋一朝的笔记中,保存史料之丰富,记载史事之详确可靠,很少有别的书能够比得上《挥麈录》。全书历经30多年才最后完成,前三录成书后各自单独刊行,《余话》写成后,才有全书四录的合刻本。1961年中华书局出版此书点校本,是目前最通行的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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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_chapter]挥麈录
[book_title]卷一
挥麈录 宋 王明清
●卷一
○诞节立名自唐明皇千秋节始
唐《明皇实录》云:“开元十七年秋八月,上降诞之日,大置酒合乐,燕百僚于华萼楼下。尚书左丞相源乾曜、右丞相张说率百官上表,愿以八月五日为千秋节,着之甲令,布于天下,咸使燕乐,休假三日。诏从之。”诞日建节,盖肇于此。天宝七载八月己亥,诏改为天长节。其后肃宗以九月三日生,为地平天成节,史不书日。文宗以十月十日生,为庆成节。武宗六月十二生,为庆阳节。懿宗十月二日生,为延庆节。僖宗八月五日生,为应天节。昭宗二月二十二日生,为嘉会节。哀帝十月三日生,为延和节。梁太祖十月二十一日生,为大明节。末帝九月十二日生,为明圣节。唐明宗九月九日生,为应圣节。晋高祖二月二十八日生,为天和节。出帝六月二十七日生,为启圣节。后汉高祖二月四日生,为圣寿节。隐帝三月七日生,为嘉庆节。周太祖七月二十八日生,为永寿节。世宗九月二十四日生,为天清节。恭帝八月四日生,为天寿节。本朝太祖二月十六日生,为长春节。太宗十月七日生,为乾明节,后改为寿宁节。真宗十二月二日生,为承天节。仁宗四月十四日生,为乾元节。英宗正月三日生,为寿圣节。神宗四月十日生,为同天节。哲宗十二月七日生,避僖祖忌辰,以次日为兴龙节。徽宗十月十日生,为天宁节。钦宗四月十三日生,为乾龙节。太上皇五月二十一日生,为天申节。今上皇帝十月二十二日生,为会庆节。而章献明肃皇后正月八日生,为长宁节,宣仁圣烈皇后七月十六日生,为坤成节,以尝临朝故耳。五代诸君节名,不见于正史,以郑向《开皇记》考得之。唐代宗十月十三日天兴节,见令狐文集中。唐顺宗圣寿节,见于齐抗《会稽舍宅为寺碑》。后唐清泰帝正月二十三日千春节,见于《五代史晋家人传》。近董令升作《诞圣录》,惜乎未尽也。
○祖宗御像所在
祖宗神御像,设在南京则鸿庆宫,西京则奉先寺之兴先。会圣宫之降真殿,扬州曰彰武,滁州曰端命,河东曰统平,凤翔曰上清太平宫。及真宗亲征北郊,封泰山,祀汾阴,则有澶渊之信武,嵩山崇福之保祥,华阴云台之集真。乾德六年,即都城之南,安陵之旧域,建奉先资福院,为庆基殿以奉宣祖。艺祖则太平兴国之开先。太宗则启圣之永隆。至大中祥符中,建景灵宫天兴殿,以奉圣祖。其后真宗之奉真,仁宗之孝严,英宗之英德,皆在其侧也。又有慈孝之崇真,万寿之延圣,崇先之永崇,以奉真宗母后。章献明肃在崇真之旁,曰章德。章懿在奉先之后,曰广孝。章惠在延圣之后,曰广爱。在普安者二:元德曰隆福,明德、章穆曰重徽。元丰中,神宗以献飨先后失序,地偏且远,有旷世不及亲祠者,乃诏有司:神御之在京师寓于佛祠者,皆废彻而迁之禁中,由英德而上,五世合为一宫,几十一殿,以世次别东西序。帝殿一门,列戟七十二。殿之西庑,绘画容卫,公王名将,罗立左右。内有燕寝温清之室,玩好毕陈。而母后居其北。改庆墓曰天元,后曰太始。开先曰皇武,后曰俪极。永极曰定大,后曰辉德。奉真曰熙文,后曰衍庆。孝严曰美成,后曰继仁。英德曰治隆。其便殿十一:曰来宁,曰燕矣,曰灵游,曰凝神,曰天游,曰冷风,曰太灵,曰丹台,曰灵昆,曰昭清。以五年十一月奉安帝后,塑像于新宫,大赦天下。绘像侍臣于后。元初,即治隆之后宣光殿以奉神宗。绍圣初,辟宫之东隅为显承殿,以宣光殿故址为徽音殿,以奉宣仁圣烈。建中靖国元年,诏以显承介于一偏,庙号未称,于是度驰道之西,东直大定,南北广袤地势,并撤省寺,创为西宫,建大明宫以奉神宗,为馆御之首。涓日迁奉亲祠,永为不祧之庙,以示推崇之意。曲赦四畿,录功臣后,如元丰故事云。
○祖宗圣诞之地建寺赐名
西京应天寺,本后唐夹马营,大中祥符二年,以太祖诞圣之地,建寺锡名。东京启圣院,本晋护圣营,以太宗诞圣之地,太平兴国六年建寺,雍熙二年寺成,赐名。二寺皆奉祖宗神御。英宗以齐州防御使入继大统,治平二年建齐州为兴德军。熙宁八年八月,诏潜邸为佛寺,以本镇封赐名兴德禅院,仍给淤田三十顷。
○开基节名因孟若蒙乞置
开基节建名,世多无知者。建炎初,尝诏:“如后来所立元圣、真元节名之类,除开基节外,悉皆罢去。”始知为未久。因考建中以后诏旨,政和二年,南京鸿庆宫道士孟若蒙进状言:“本宫每遇正月初四日为创业之日,修设斋醮,乞置节名,以永崇奉。”诏从其请。近见曾仲躬云:“若蒙亦能诗文。清作南京少尹日,尝与之游。乱后复会于三衢。绍兴间,若蒙又以前绩自陈。时秦会之当轴,令敕住临安府天庆观,非其所欲,拂衣而归,老于衢云。”仰惟太上皇帝中兴再造,复在南都,符命岂偶然哉。
○太祖诏修三代帝王祠庙配享所在
太祖皇帝朝,尝诏修先代帝王祠庙,每庙须及一百五十间以上,委逐州长吏躬亲点检,索图赴阙,遣使覆检。令太常礼院重定配享功臣,检讨仪相,画样给付。女娲祠在晋州,书传无功臣可配。太昊以金提、勾芒配,祠在陈州。炎帝以祝融配,祠在衡州。黄帝以后土、风后、力牧配,祠在坊州。高阳以玄冥配,祠在澶州。高辛以稷配,祠在宋州。唐尧以司徒高配,祠在郓州。虞舜以咎繇配,祠在道州。夏禹以伯益配,祠在越州。商帝成汤以伊尹配,祠在河中府。中宗太戊以伊陟、臣扈配,祠在大名府。高宗帝武丁以甘盘、傅说配,祠在陈州。周文王以师鬻熊配,武王以召公配,成王以周公旦、唐叔、虞叔配,康王以太公、毕公配,秦始皇帝以李斯、蒙恬、王翦配,汉高帝以萧何配,文帝以周勃、陈平、刘章、宋昌配,景帝以周亚夫、窦婴、申屠嘉、晁错配,武帝以公孙弘、卫青、霍去病、金日碑、霍光配,宣帝以丙吉、魏相、霍光、张安世配,以上十帝并祠在长安。后汉世祖以邓禹、吴汉、耿、贾复配,明帝以东平王苍、桓荣配,章帝以牟融、赵意、宋安配,以上三庙并在河南府。魏武帝以钟繇、荀攸、程昱配,庙在相州。文帝以贾诩、王朗、曹真、辛毗配,晋武帝以羊祜、张华、王、杜预配,二庙在河南府。后魏孝文帝以王祥、王肃、长孙晟配,后周文帝以宇文宪、苏绰、燕公于谨、卢辩配,二庙在耀州。隋高祖以牛弘、高、贺若弼配,庙在凤翔府。唐高祖以河间王孝恭、殷开山、刘政会、淮南王神通配,庙在耀州。太宗以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魏徵、李靖配,庙在京兆府。明皇以张说、郭元振、王琚配,庙在河中府。肃宗以苗晋卿、裴冕配,庙在京兆府。宪宗以裴度、杜佑、李诉配,庙在同州。宣宗以夏侯孜、白敏中、马植配,庙在耀州。朱梁太祖以刘、敬翔、葛从周、袁象先配,后唐庄宗以郭崇韬、李嗣昭、符存审配,明宗以霍彦威、安重进、任圜配,石晋高祖以桑维翰、赵莹配,以上并在河南府。皆著之仪制。是时吴、蜀未平,六朝帝庙阙而不载。
○本朝功臣配享
本朝曹武惠配享太祖,武穆配享仁宗;韩忠献配享英宗,文定配享徽宗。父子配享,自昔所无也。
○高宗用人纳言皆有明见
明清侧闻,绍兴初。刘大中以监察御史宣谕诸路回,宰巨以其称职,拟除殿中侍御史。太上皇帝云:“且令除秘书少监。”宰臣启其所以,太上曰:“水中所至多兴狱,尚有未决者。一除言路,外方观望,恐累及无辜。”德寿之号,称哉。后因阅《会要》,恭睹宏休,恐中秘之书,臣下莫得而悉窥,今载其略。绍兴三年四月十六日,知藤州侯彭老言:“本州卖盐宽剩钱壹万贯文省,买到金一百六十余两,银壹千八百两投进。”诏:“纵有宽剩,自合归之有司,非守臣所当进纳。或恐乱有刻剥,取媚朝廷。侯彭老可特降一官,放罢,以惩妄作。所进物退还。”绍兴十三年四月一日,宰执进呈前广南东路转运判官范正国言:“本路上供及州郡经费,全仰盐息应办。比因全行客钞,遂或阙乏,欲自今本路州郡凡属屯驻兵马去处,许依客人买钞请盐,各就本州出卖,所得息钱,专充军费。”上曰:“法必有弊然后改。未见其弊,遽先改,非徒无益,必致为害。凡法皆然,不独盐也。”又建炎元年十月十二日,宰执诣御舟御榻前奏事讫,上曰:“昨日有内侍自京师赍到内府真珠等物一二囊,朕投之汴水矣。”黄潜善曰:“可惜!有之不必弃,无之不必求。”上曰:“太古之世,レ玉毁珠,小盗不起。朕甚慕之,庶几求所以息盗尔。”四年三月七日,宰执进呈宣抚处置使奏:“大食国进奉珠玉宝贝等物,已至熙州。”上曰:“大观、宣和间,茶马司川茶不以博马,唯市珠玉,故马政废阙,武备不修,遂致胡虏乱华,危弱之甚。今若复捐数十万缗,贸易无用珠玉,曷若爱惜其财,以养战士?不若以礼赠而谢遣之。”乃降旨宣司,并不得受,令量度支赐,以答远人之意。绍兴元年三月二十二日,荆湖南路马步军副总管孔彦舟言:“于潭州州城莲池内收得玉一片,堪篆刻御宝,乞差人宣取。”诏:“御宝已足备,兼自艰难以来,华靡之物,一无所用。令彦舟不须投进。”此与夫却千里马、还于阗玉,适相符合,诚帝王之盛德也。
○仁宗不以玉带为宝,以人安为宝
《李和文遗事》云:“仁宗尝服美玉带,侍臣皆注目。上还宫,谓内诗曰:‘侍臣目带不已,何耶?’对曰:‘未尝见此奇异者。’上曰:‘当以遗虏主。’左右皆曰:‘此天下至宝,赐外夷可惜。’上曰:‘中国以人安为宝,此何足惜!’臣下皆呼万岁。”
○李和文其家书画皆冠世之宝
《和文遗事》又云:“其家书画最富。有吴道子《天王》,胡环《下程图》,唐净心《须菩提》,黄居采《竹鹤》,孙知微《虎》,韩干《早行图》、《梅鸡》,传古《龙》,江南画《佛》,唐希雅《竹》,李成《山水》,唐画《公子出猎图》,黄居采《雕狐图》,黄筌《雨中牡丹》,李思训《设色山水》,周《按舞》、《折支杏花》,徐崇嗣《没骨芍药》,江南《草虫》、《独幅山水》,黄筌《金盆鹁鸽》、《大窠山茶》。书有怀仁真迹,集右军《圣教序》,贞观《兰亭诗序》、右军《山阴帖》、《乐毅论》,颜鲁公书《刘太冲序》。皆冠世之宝。”
○以玉带为朝仪始于熙宁
熙宁八年四月,岐王颢、嘉王κ言:“蒙遣中使赐臣方团玉带各一条,准阁门告报,著为朝仪。臣等乞宝藏于家,不敢服用。”上命工琢玉带以赐二王,二王固辞,不听。请加佩金鱼以别嫌,诏并以玉鱼赐之。玉带为朝仪,始于此。
○谥孔子为至圣文宣王
北齐显祖高祥、晋阳公李元忠、南齐竟陵王萧子良、隋长孙览俱谥文宣,孔子盖出四谥之后。大中祥符元年,始加“玄圣”二字,后避圣祖讳,易为“至圣”。熙宁中欲加谥“至神元圣帝”,礼官李邦直以谓夫子周臣也,周室诸君止称王,执以为不可。卒从其议。
○郡国立学自元魏献文始
元魏献文欲置学官于郡国,高允表请制大郡立博士二人,助教四人,学生一百人;次郡立博士二人,助教二人,学生八十人;中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二人,学生六十人;下郡立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学生四十人。其博士取博关经典,履行忠清,堪为人师者,年限四十以上;助教亦与博士同,年限三十以上。若道业夙成,才任教授,不拘年齿。学生取郡中清望,人行修谨,堪束循名教者,先尽高门,次及中第。帝从之。郡国立学,自此始,事载允传。本朝高承纂《事物纪原》,自谓博极,而不取此,何耶?
○东台西台立号所始
唐高宗改门下省为东台,中书省为西台,尚书省为文昌台,故御史台呼为南台。赵《因话录》云:“又云:‘武后朝,御史有左右肃政之号,当时亦谓之左台、右台。则宪台未曾有东台、西台之称。’”明清尝记张《朝野佥载》对天后为戏语云:“左台胡御史,右台御史胡”是也。本朝李建中为分司西京留司御史,世以西台目之。李栖筠为御史大夫,不乐者呼为“栖台”,盖斥其名也。
○崇政殿讲书肇于开宝
明清五世祖拾遗,开宝八年,以近臣荐,自布衣召对,讲易于崇政殿,然后命官。崇政殿说书之名,肇建于此。行事具载《三朝国史》。
○本朝列圣潜藩升府
太祖皇帝以归德军节度使创业,升宋州为归德府,后为应天府。太宗以晋王即位,升并州为太原府。真宗以寿王建储,升寿州为寿春府。仁宗以王建储,升建业为江宁府。英宗以齐州防御史入继,以齐州为兴德军。神宗自颍王升储,以汝阴为顺昌府。哲宗自延安郡王升储,升延州为延安府。徽宗以端王即位,升端州为肇庆府。钦宗自定王建储,前已升中山府。太上以康王中兴,升康州为德庆府。今上以建王建储,升建安为建宁府。宣和元年六月,邢州民董世多进状,以英宗尝为钜鹿郡公;又知岳州孙勰进言:“英宗尝为岳州防御使。诏加讨论,时邢州已升安国军,遂以邢州为信德府;岳州为岳阳军。是岁十月,又诏以列圣潜邸所领地,再加讨论,以真宗尝为襄王,升襄州为襄阳府;仁宗尝为庆国公,以庆州为庆阳府;英宗尝为宜州刺史,以宜州为庆远军;神宗尝为安州观察使,以安州为德安府,又尝为光国公,以光州为光山军;哲宗尝为东平军节度使,以郓州为东平府,又尝为均国公,以均州为武当军;徽宗尝为宁国公,以宁州为兴宁军,其后又以徽宗尝为平江、镇江军节度使,并升为府;又以太宗昔尝为睦州防御使,升睦州为遂昌军;今上皇帝即位之初,升隆兴、宁国、常德、崇庆诸府;皆以潜藩拥戏之地也。
○英宗与令铄同年月日时生
英宗在濮邸,与燕王宫族人世雄厚善。两家各生子,同年月日时。是生神宗,而世雄之子令铄也。神宗后即帝位;令铄进士及第,为本朝宗室登科第一。
○皇朝列圣搜访书籍
国朝承五代抢攘之后,三馆有书仅万二千卷。乾德以后,平诸国,所得浸广。太宗向儒学,下诏搜访民间,以开元四部为目,馆中所阙及三百已上卷者,与一子出身。端拱元年,分三馆之书,别为书库,目曰秘阁。真宗咸平三年,诏中外臣庶家,有收得三馆所少书籍,每纳一卷,给千钱。送判馆看详,委是所少书数,及卷秩别无差误,方许收纳。其所进书及三百卷以上,量才试问,与出身。又令三馆写四部书二本,一置禁中龙图阁,一置后苑之太清楼,以便观览。八年,荥王宫火,延燔三馆,焚殆遍。于是出禁中本,就馆阁传写,且命儒臣编类仇校。校勘、校理之官,始于此也。嘉五年,又诏中外士庶,许上所阙书,每卷支绢一匹;及五百卷,特与文资。元丰中,建秘书省,三馆并归省中,书亦随徙。元中,重写御前书籍,又置校对黄本,以馆职资浅者为之。又置重修晋书局。不久皆罢去。宣和初,蔡攸提举秘书省,建言置补御前书籍所,再访天下异书,以资校对,以侍臣拾人为参详官,余为校勘,又以进士白衣充检阅者数人,及年皆命以官。未毕而国家多故,靖康之变,诸书悉不存。太上警跸南渡,屡下搜访之诏,献书补官者凡数人。秦喜提举秘书省,奏请命天下专委守臣,又有旨录会稽陆氏所藏书上之。今中秘所藏之书,亦良备矣。
○士大夫家藏书多失于仇校
承平时士大夫家,如南都戚氏、历阳沈氏、庐山李氏、九江陈氏、番阳吴氏,俱有藏书之名,今皆散逸。近年所至郡府多刊文籍,且易得本传录,仕宦稍显者,家必有书数千卷,然多失于仇校也。吴明可帅会稽,百废具举,独不传书。明清尝启其故,云:“此事当官极易办。但仆既簿书期会,宾客应接,无暇自校。子弟又方令为程文,不欲以此散其功。委之它人,孰肯尽心?漫盈箱箧,以误后人,不若已也。”
○绍兴帝后陵寝以攒宫为名
绍兴初,昭慈圣献皇后升遐,外祖曾公公卷以江东漕兼摄二浙应办,用元符末京西漕陈向故事也。朝论欲建山陵,外祖议以谓:“帝后陵寝,今存伊、洛。不日复中原,即归矣。宜以攒宫为名。”佥以为当,遂用之。陈向权漕事,见汪彦章所撰《徐丞相夫人陈氏墓志》。夫人,向之女也。
○徽宗永固陵为永
绍兴戊午,徽宗梓宫南归有日,秦丞相当国,请以永固为陵名。先人建言:“北齐叱奴皇后实名矣,不可犯。且叱奴,夷狄也,尤当避。”秦大怒,几蹈不测。后数年,卒易曰永。
[book_title]卷二
●卷二
○祖宗重先代陵寝,诏禁樵采
祖宗朝重先代陵寝,每下诏申樵采之禁,至于再三。置守冢户,委逐处长吏及本县令佐常切检校,罢任具有无废阙,书于历子。太昊葬宛丘,在陈州。炎帝葬长沙,在潭州。黄帝葬槁山,在上郡,今坊州界。高阳葬临河县故城东。高辛葬濮阳顿丘城南台阴城。唐尧葬城阳谷林,今郓州界。舜葬零陵郡九疑山,今永州界。女娲葬华州界。夏禹葬会稽山,今越州会稽县。商汤葬宝鼎县。周文王、武王并葬京兆府咸阳县界。汉高祖葬长陵,在耀州安北。后汉世祖葬原陵,在洛阳县界。唐高祖葬献陵,在耀州三原县东。太宗葬昭陵,在醴泉县北九山。以上十六帝,各置守陵五户,每岁春秋祠,御书名祝板,祭以太牢。诸处旧有祠庙者,亦别祭飨。商中宗帝太戊葬内黄县东南阳,武丁葬西华县北。周成王、康王皆葬毕,在咸阳县界。汉文帝葬霸陵,在长安东南。宣帝葬杜陵,在长安南。魏武帝葬高陵,在邺县西。晋武帝葬峻阳陵,在洛阳。后周太祖、文帝葬成陵,在耀州富平县。隋高祖文帝葬太陵,在武功县。以上十帝,置三户,岁一飨以太牢。秦始皇帝葬昭应县。汉惠帝葬安陵。景帝葬阳陵,在长安东北。武帝葬茂陵,在长安西。后汉明帝葬显节陵,章帝葬敬陵,并在洛阳东南。魏文帝葬首阳陵,在偃师县。后魏孝文帝葬永宁陵,在富平县。唐明皇泰陵、宪宗景陵,俱在奉天县。肃宗建陵,葬醴泉县。宣宗正陵,在云泉县。朱梁太祖葬兴极陵,在伊阙县。后唐庄宗,葬伊陵,在新安县。明宗葬徽陵,在洛阳东北。石晋高祖葬显陵,在寿安县。以上十五帝,各置守陵两户,三年一祭,以太牢。凡祭祀,皆令长吏行礼。所用太牢,以羊代之。陵户并以陵近小户充除,二税外,免诸杂差徭。周桓王葬渑池县东北。灵王葬河南县桓亭西周山上。景王葬洛阳城中西北隅。前汉元帝葬渭陵,在长安县。成帝葬延陵,在咸阳县。哀帝葬义陵,在扶风。平帝葬康陵,在长安县北。后汉和帝葬慎陵,茔中庚地。安帝葬恭陵,在长安西北。顺帝葬顺陵,冲帝葬怀陵,并在洛阳西。质帝葬静陵,桓帝葬宣陵,并在洛阳东。灵帝葬文陵,在洛阳西北。献帝葬禅陵,在渭城北。魏明帝葬高平陵,在河清县。高贵乡公葬洛阳、涧之滨,陈留王葬王原陵,在邺西。晋惠帝葬太阳陵,在洛阳。魏文帝葬富平县东南。东魏孝静帝葬邺。唐高宗乾陵,睿宗桥陵,穆宗光陵,僖宗靖陵,并葬奉天县。中宗定陵,代宗元陵,顺宗丰陵,文宗章陵,懿宗简陵,并葬富平县。德宗崇陵,敬宗庄陵,武宗端陵,并葬三原县。昭宗和陵,葬河南缑氏县。梁末帝葬伊阙县。后唐□□□□□□□□□□□□□□□□□末帝□□□□□□□葬明宗陵内。以上三十八帝,常禁樵采。此乾德四年十月诏也,著于甲令。其后又诏:曾经开发者,重制礼衣常服棺椁,重葬焉。东晋以降,六朝陵寝多在金陵、丹阳之间,皆可考识,而制书不载者,当时江左未平故耳。先子尝纂《历代陵名》,自汉高帝建名以来,虽后妃、追祟、僭霸,无有遗者,今行于世。
○欧阳文忠公以太子少师带观文殿学士致仕
国朝百官致仕:庶僚守本官,以合迁一官回授;任子、侍从,仍转一官;宰执换东宫官。熙宁初,欧阳文忠公始以太子少师带观文殿学士致仕,示特恩也。故谢表云:“道愧师儒,乃忝春宫之峻秩;身居畎亩,犹兼书殿之隆名。”自是以为例。
○国朝侍从官以上自有寄禄官
国朝侍从以上自有寄禄官,如左右正言、二史、给谏、吏礼部郎中之类是也。若庶僚曾经饰擢,至于杂流,甄叙悉皆有别。一见刺字,便知泾渭。元丰官制既行,混而为一,故王荆公有“流品不分”之语。
○旧制侍从致仕加赠四官
旧制,如侍从致仕、转官、遗表赠四官,皆自其合迁官上加之。今则寄禄官至升朝转赠,仅止员郎而已。
○翰林佩鱼自蒲传正始
蒲传正在翰林,因入对,神宗曰:“学士职清地近,非它官比,而官仪未宠,自今宜加佩鱼。”遂著为令。见于《神宗实录》。东坡先生谢入翰林表曰:“玉堂赐篆,仰淳化之弥文;宝带重金,佩元丰之新渥。”中书舍人系红呈犀带,自叶少蕴始,见姚令威《业语》,而石林自记却不及。旧假服色,不佩鱼,崇宁末,王照尚书详定敕令启请,许之,自是为例。仍许入衔,具载诏书。其后以除敕中不载,多不署鱼袋二字。
○熙宁间始置在外宫观
国朝凡登从班,无在外闲居者。有罪则落职。归班亦奉朝请,或黜守偏州,甚者乃分司安置,不然则告老挂冠;熙宁间,始置在外宫观,本王荆公意,以处异论者。而荆公首以观使闲居钟山者八年。
○本朝官制分左右字沿革
官制后,惟光禄大夫及中散、朝议二大夫分左右,增磨勘而已,初非以科第也。元间,范忠宣当国,始带左右。绍圣初罢去。事见常希古奏疏。大观二年,又置中奉、奉直二大夫,彻中散、朝议左右字。绍兴初,枢密院编修官杨愿启请,再分左右。自是以出身为重。
○本朝宰相再为枢密使
前宰相为枢密使者,宋元宪、富郑公、文潞公、陈秀公。宣和二年,郑华原以故相领院事。绍兴七年,秦师垣亦以前揆拜枢密使,未几复登庸。近岁张魏公亦然。李邦直、许冲元、曾令绰、韩师朴为二府,后皆再入为尚书,然不久复柄用。惟令绰竟止八座。
○枢密使子弟皆补班行
旧制,枢密使知枢密院,奏荐子弟,皆补班行。故富郑公之子绍京,文潞公之子贻庆,皆为阁门祗候。元丰后方授文资。
○馆职编修不可令武臣提举
神宗朝,诏枢密院编修《经武要略》,以都承旨张诚一提举。诚一,武臣也,乞差编修官二员。时王正仲、胡完夫为馆职,诏令兼之。是夕,忽御批提举改作管勾。诘朝,执政启上所以,上云:“已差馆职编修,岂可令武臣提举?”而枢密院编修,自此始也。
○密院承旨文武互用自王荆公始
枢密院旧皆武臣,如都承旨亦然。国初二曹俱尝为之。熙宁中,王荆公怒李评,罢去,命曾令绰为都承旨,自是方文武互用矣。
○汤特进封庆国公,上章不受
仁宗以大中祥符七年由庆国公出阁。隆兴初,汤特进封庆国公,明清尝以故事启之,遂上章辞不敢受,改封荣国公。王将明、白蒙亨宣和间皆封庆公而不辞,岂一时忘之耶?
○州县官带学事系衔
政和中,诏天下州县官皆带提举,管勾学事。时姚麟以节度使守蔡州,建言乞免系阶,朝廷许之。靖康初除去。绍兴中复增,但改庶官为主管。时孟信安仁仲来帅会稽。先人寓居。孟氏与家门契分甚厚,仁仲以兄事先人。入境语先人云:“忠厚与秦会之虽为僚婿,而每怀疑心。今省谒攒宫,先入朝然后开府,从兄求一不伤时忌对札。”先人举此,仁仲大喜,为援麟旧请草牍以上,奏入即可。寻又降旨。自此武臣帅守,并免入衔,行之至今。
○五朝俱立三相
国朝范鲁公质、王文献溥、魏宣懿仁浦秉钧史馆、昭文、集贤,三相俱全。太宗初即位,薛文惠居正、沈恭惠伦、卢大戎多逊。真宗咸平二年,李文靖沆、向文简敏中、吕文穆蒙正。仁宗至和二年,刘文忠沆、文潞公彦博、富韩公弼。元初,司马温公为左仆射,文潞公平章军国重事,吕正献同平章军国事,皆三相也。至三年,温公薨,文、吕二公在位,而吕汲公大防、范忠宣纯仁为左右仆射,殆四相,然不久也。
○本朝宰相兼公师
本朝宰相兼公师者,范鲁公、王文献、赵韩王、薛文惠、王文贞、丁晋公、冯文懿、王文公、吕文靖、韩忠献、曾宣靖、富韩公、文潞公、吕正献、蔡师垣、秦师垣、陈鲁公而已。余皆罢政后方拜。近日惟张魏公自外以少傅再拜右揆。
○本朝三入相者六人
本朝三入相者,赵韩王、吕文穆、文靖、张邓公、文潞公。蔡元长虽四入,而不克有终。
○本朝自外拜相者四人
国朝自外拜相者,文潞公、韩康公、章子厚。近年陈鲁公,亦旷典也。
○弟草兄麻国朝以来有两家
元符末,曾文肃自知枢拜相,公弟文昭为翰林,锁宿禁中,面对喻旨草麻,文昭力辞。上云:“弟草兄麻,太平美事。禁中已检见韩绛故事矣,不须辞。”文昭始拜命。盖熙宁初韩康公入相,实持国当制。国朝以来,两家而已。《金坡遗事》载钱希白为文僖草麻,虽云仪同钧衡,实未尝秉政也。是时母氏年九岁,偶至东府门外观阅,归告文肃云:“翁翁明日相矣。适见快行家宣叔翁入内甚急,以是逆料。”已而果然。
○国朝宰相享富贵耆寿者十人
国朝宰相享耆寿者:宋惠安八十,张邓公八十六,陈文惠八十二,富文公八十一,杜祁公八十,宋元献七十九,李文定七十七,曾宣靖八十,庞颖公七十六,苏丞相八十二。文潞公虽至九十四而薨,贬秩中。蔡师垣亦八十,晚节拘籍南迁,殂于中路,不得全有富贵考终。
○本朝名公多厄于六十六
本朝名公,多厄于六十六。韩忠献、欧阳文忠、王荆公、苏翰林。而秦师垣复获预其数。吕正惠、吕文穆亦然。
○本朝宰相年少,无逾范觉民、张魏公
本朝宰相登庸年少者,宋常山《春明退朝录》备见之,然无逾近岁范觉民丞相,廷告日方三十一,但寿止三十七。其后张魏公入相,亦未四十,且太夫人康健;罢相之后,迁谪居外几二十年,后虽再入,竟不拜元宰。
○宰相见子入政府,惟曾宣靖一人
国朝身为宰相,寿考康宁,再见其子入政府者,惟曾宣靖一人而已。
○本朝吕氏一家执七朝政
吕文穆相太宗。犹子文靖参真宗政事,相仁宗。文靖子惠穆为英宗副枢,为神宗枢使;次子正献为神宗知枢,相哲宗。正献孙舜徒为太上皇右丞。相继执七朝政,真盛事也!
○本朝父子兄弟为宰执者二十余人
本朝一家为宰执者,吕氏最盛,既列于前矣。父子兄弟者:韩忠宪亿、子康山绛、黄门维、庄敏缜。范文正仲淹、子忠宣纯仁、左辖纯礼。石元懿熙载、子文定中立。吕参政余庆、弟正惠端。陈参政恕、子恭公执中。曹武惠彬、子武穆玮。任安惠中师、弟康懿中正。张参政洎、孙左辖躁。王惠献化基、子安简举正。陈文忠尧叟、弟文惠尧佐。王文献溥、孙康靖贻永。章文献得象、从孙壮恪、丞相。王枢密博文、子忠简畴。吴正肃育、弟正惠充。曾宣靖公亮、子枢密孝宽。韩魏公琦、子文定忠彦、曾孙枢密肖胃。胡文恭宿、侄左丞宗愈。张荣僖耆、曾孙忠文叔夜。梁懿肃适、孙中书子美。蔡忠怀确、子枢密懋。林文节希、从子中书摅;蔡太师京、子枢密攸。邓枢密洵武、弟左辖洵仁。近日如钱参政端礼之于文僖,史签书才、从子丞相浩,亦一家。而洪右相适、枢密遵为伯仲,数十年未尝见也。王文公安石、弟左辖安礼、富韩公弼、孙知枢直柔。
○韩奉常之妻,可俪于唐之苗夫人
韩循之奉常治之妻鲁国太夫人文氏,潞公之孙,魏公之孙妇,仪公之冢妇,吕惠穆之外孙,鲁简肃之外曾孙,吕文靖之曾外孙。身见其子肖胃为枢密,婿郑亿年为资政殿大学士,仪同执政。他子与孙,俱被饰擢。寿喻八秩。妇人中罕有,唐张延赏、苗夫人可俪之也。
○钱氏富贵三百年相续,前代未见
钱武肃Α自唐乾宁中尽有二浙之地,享国五世。至忠懿王ㄈ以版图来归,改封邓国王,子弟皆换节旄。其后第十四子文僖惟演以文章进仕昭陵为枢密使。文僖子次对暄,次对子景臻尚秦鲁公主,位至少保,生子伯诚忱,亦至少师,它子悉建节。伯诚子处和端礼,今参知政事。忠懿兄废王亻宗之子希白易。希白子修懿明逸、子飞彦远兄弟,对掌内外制;父子又中大科。子飞子穆勰元中入禁林。穆子逊叔伯言至枢密直学士。他位显庸尚多。虽间有以肺腑进,然富贵文物,三百年相续,前代所未见也。
○古砚犀带皆王氏旧物
晏元献夫人王氏,国初勋臣超之女,枢密使德用之妹也。元献婿,富郑公也。郑公婿冯文简。文简孙婿蔡彦清、朱圣予。圣予女适滕子济。俱为执政。元献有古砚一,奇甚,王氏旧物也。诸女相授,号传婿砚,今藏滕氏。朱之孙女适洪景严,近又登二府,亦盛事也。又有古犀带一,亦元献旧物,今亦藏滕氏,明清尝于子济子珙处见之。
○本朝居政府在具庆下者十七人
本朝居政府在具庆下者,王文献、卢大戎、包孝肃、张文孝、吴长文、吴正肃、吕吉父、章子后、安厚卿、冯彦为、曾令绰、王彦霖、李士美、王将明、蔡居安、林彦振、王元忠。
○本朝状元登庸者六人
本朝状元登庸者,吕文穆、李文定、王文正、宋元宪。故诗人有云:“皇朝四十三龙首,身到黄扉止四人。”王文安览之不悦。后数十年,李士美、何文缜亦以廷魁至鼎席。
○本朝父子兄弟俱居翰苑
唐朝世掌丝纶,以为美谈。而本朝以来,兄弟居禁林者:窦可象仪、弟望之俨。宋元宪、景文。王荆公、和父。韩康公、持国。苏翰林、子由。曾文肃、文昭。蔡元长、元度。邓子裳、子文。张康伯、宾老。宇文仲达、叔通。父子则李文正、昌武。晁文元、文庄。梁翰林固、懿肃适。蔡文忠、仲远延庆。钱希白、子飞。苏仪甫、子容。一家则张尚书洎、唐公环、邃明ロ。范蜀公、子功、淳父、元长,而淳父、元长又父子也。钱氏又有纯老、穆父焉。叶道卿、少蕴。而蔡君谟之于元长兄弟,亦一族也。外制则前人俱尝掌之,惟曾南丰与文昭、文肃兄弟三人焉。孔经父、常父,刘{备逯}父、赣父,与从子少冯又对掌内外制也。近日于洪忠宣父子再见之。
○雍孝闻三世俱以罪废
雍孝闻,蜀士之秀也。元符末,有声太学,学者推重之。崇宁初,省试奏名第一。前此屡上封事剀切,九重固已默识其名。至是,殿策中力诋二蔡及时政未便者,徽宗大怒,减死窜海外。宣和末,上思其忠,亲批云:“雍孝闻昨上书致罹刑辟,忠诚可嘉。特开落过犯,授修武郎阁门宣赞舍人。”命而孝闻死矣。于是录其子子纯为右选。绍兴初,从张魏公入蜀,魏公令属赵军中。诛,子纯坐编管。既死,魏公怜之,复致其子安行一官。绍兴间,以告讦流领外,不知所终。三世俱以罪废,与前所纪诸家不侔,然亦不幸也。
○本朝族望之盛
唐朝崔、卢、李、郑及城南韦、杜二家,蝉联组,世为显著。至本朝绝无闻人。自祖宗以来,故家以真定韩氏为首,忠宪公家也。忠宪诸子,名连系字,康公兄弟也。生宗字。宗生子,名从玉字。玉生子,从日字。日生元字。元生子,从水字,居京师,廷有桐木,都人以桐树目之,以别“相韩”焉。“相韩”则魏公家也。魏公生仪公兄弟,名连彦字,彦生子,名从口字。口生子,从胄字。胄之子,名连三画,或谓魏公之命,以其名琦字析焉。东莱吕氏,文穆家也。文穆诸子,文靖兄弟也,名连简字。简字生公字。公字生希字。希字生问字。问字生中字。中字生大字。大字生祖字。河内向氏,文简公家也。文简诸子,名连传字。传字生子,从纟字。纟字生,从宗字,钦圣宪肃兄弟也。宗字生子字。子字生水字。水字生土字。土字生公字。两浙钱氏,文僖兄弟名连惟字。惟字生日字。日字生景字。景字生心字。心字生之字,在长主孙则连端字,赐名也。曹武惠诸子,名连玉字。玉字生人字,慈圣光献昆季也。人字生言字。言字生日字。日字生水字。水字生纟字。高武烈诸子连遵字。遵字生士字,宣仁圣烈兄弟也。士字生公字。公字生世字。世字生之字。晁文元诸子,名连宗字,文庄兄弟也。宗字生仲字。仲字生端字。端字生之字。之字生公字。公字生子字。李文定本甄城人,既徙京师,都人呼为“濮州李家”。李文和居水宁坊,有园亭之胜,筑高楼临道边,呼为“看楼李家”。李邯郸宅并念佛桥,以桥名目之。陈文惠居近金水门,以门名目之。王文贞手植三槐于廷,都人以“三槐”表之。王文正本北海人,以“青州王氏”别之。王景居太子巷,以巷名目之。王审琦太师九子,以“九院”呼之。张荣僖以位显名,以“侍中家”目之。贾文元居厢后,宋宣献居宣明坊,亦以巷名目之。宋元献兄弟安陆人,以“安州”表。以上数家,派源既繁,名不尽连矣。在江南则两曾氏,宣靖与南丰是也,曾文清兄弟亦以儒学显,又三族矣。二苏氏:太简、仪父、明允。两范氏:蜀公与文正是也。若莆田之蔡,白沙之萧,毗陵之胡,会稽之石,番阳之陈,新安之汪,吴兴之沈,龙泉州之鲍,皆为今之望族。而都城专以戚里名家又数家,不能悉数也。
○建州浦城有四甲族
建州浦城,最为僻邑,而四甲族皆本县人。杨氏则起于文庄,章氏则肇自郇公,盖练夫人、孙夫人阴德,世多传焉。黄氏本于子思,陈氏本于秀公。轩裳极盛,今仕途所至有之。
○浦城章氏登科题名
浦城章氏,尽有诸元。子平为廷试魁,而表民望之制科第一,子厚开封府元,正夫锁厅元,正夫子援为国学元,子厚子援为省元,次子持为别试元。其后自闽徙居吴中,族属既殷,簪裳益茂,至今放榜,必有居上列者。章氏自有登科题名石,刻在建阳。
[book_title]卷三
●卷三
○蜀中大族犯高宗御名,各易其姓
太上皇帝中兴之初,蜀中有大族犯御名之嫌者,而游宦参差不齐,仓卒之间,各易其姓。仍其字而更其音者,勾涛是也。加金字者,钩光祖是也。加纟字者,纟句纺是也。加草头者,苟谌是也。改为句者,句思是也。增而为句龙者,如渊是也。繇是析为数家。累世之后,婚姻将不复别。文潞公自云敬晖之后,以国初翼祖讳而改。今有苟氏子孙,与文氏所云相同。盖本一族,亦是杜于南北,失于相照,与此相类。
○三世探花郎
李昌武宗谔之子昭遘,十八岁锁厅及第。昭遘子杲卿,杲卿子士廉,皆不逾是岁登甲科。凡三世俱曾为探花郎,亦衣冠之盛事也。
○钱氏一家盛事,常占天台
吴越国忠献王钱佐薨,其弟亻宗袭位,未几为其大将胡进思所废。时忠懿王ㄈ为台州刺史,进思迎立之。元丰中,王之孙暄知台州,其子景臻自郡入都,选尚仁宗女,是为秦鲁长主。靖康末,胡骑犯阙,主避狄南来,因遂卜居。后数年,诏即州赐第。主享之二十年,寿八十六,薨于天台。其子伯诚居之又二十年,官至少师,年亦八十余。少师子,即处和也。处和之女,又自台州被选为王妃。去岁处和既为执政,别营甲第,南北相望甚伙。一家盛事,常占此境。
○本朝苏、蔡、吕入相故事
官制行,置左右丞。二府中班最下,无有爰立者。元中,苏子容丞相自左辖登庸,时以为异恩。崇宁初,徽宗亟欲相蔡元长,遂用此故事。时有献诗者曰:“磊落仪形真汉相,阔疏恩礼旧苏公。”绍兴初,吕元直自签书枢密院入相,前此所无也。
○子孙当为祖父讳名
张自乃张说之子,敬翔为敬晖之孙。本朝刘温叟以父名岳,终身不听乐。至其孙几,乃自度曲,预修《乐书》,可笑。近有吴铸者,乃国初功臣吴廷祚之后,祖元,复尚主,而失节于刘豫,仕伪庭至枢密使,为其用事。此一律吁可叹哉。(李叔佐云)
○本朝以遗逸起者二人
本朝以来,以遗逸起达者,惟种明逸、常夷甫二人而已。徽宗朝,王易简、蔡崇、吕注自布衣拜崇政殿说书,然荐绅间多不与之也。王君仪、尹彦明后亦登禁从,距今亦三十年矣。虽屡下求贤之诏,州郡间有不应聘者,而羔雁不至于岩穴也。易简即寓之父,九江人,大观中家祖守郡,首荐之。其后改节,以媚权臣,官至资政殿大学士。寓仕靖康,骤拜二府,被命使虏,托梦寐以辞行,钦宗震怒,窜岭外。父子南下,中途为盗所害。(寓字元忠)
○国初取士极少,无逾宣和之盛
国初每岁放榜,取士极少。如安德裕作魁日,九人而已。盖天下未混一也。至太宗朝浸多,所得率江南之秀。其后又别立分数,考校五路举子。以北人拙于词令,故优取。熙宁三年廷试,罢三题,专以策取士,非杂犯不复黜。然五路举人,尤为疏略。黄道夫榜传胪至第四甲党卷子,神宗大笑曰:“此人何由过省?”知举舒信道对以“五路人用分数取末名过省”。上命降作第五甲末。自后人益以广。宣和七年沈元用榜,正奏名殿试至八百五人。盖燕、云免省者既众,天下赴南宫试者万人,前后无逾此岁之盛。
○配享宣圣,兖邹并列
崇宁中,以王荆公配宣圣亚兖公,而居邹公之上,故迁邹于兖之次。靖康初,诏黜荆公,但舁塑像,不复移邹公于旧位。至今天下庠序,悉兖、邹并列而虚右。虽后来重建者,举皆沿袭,而竟不能革也。(沈文伯云)
○刘器之殿试取马巨济,巨济不称门生
刘器之晚居南京,马巨济涓作少尹。巨济廷试日,器之作详定官所取也,而巨济每见器之,未尝修门生之敬,器之不平,因以语客。客以讽巨济,巨济曰:“不然。凡省闱解送,则有主文,故所取士得以称门生。殿试盖天子自为座主,岂可复称门生于他人?幸此以谢刘公也。”客以告器之,器之叹服其说,自是甚欢。(陆务观云)
○薛叔器家有古关外侯印
亡友薛叔器家有“关外侯”印,甚奇古。后考之,魏建安二十三年尝置此名也。又友人家有“荡虏将军”章,及明清有“横武将军”印,皆不可考。伯氏有“新迁长”印,后考《前汉书》,乃新室尝以上蔡为新迁也。又友人家有“多睦子家丞”印。多睦,郡名,既亡,子之家丞秩甚卑,然篆文印样,皆出诸印右。尝抚得之。或云亦王莽时印。毕少董家有“雍未央”,姓名见于《急就章》。
○台吏杨涤、丹阳李格,藏多唐纶轴告命
明清少游外家。年十八九时,从舅氏曾宏父守台州。有笔吏杨涤者,能诗,亦可观,言其外氏唐元相国之裔,一日持告身来,乃征之拜相纶轴也。销金云凤绫,新若手未触。白乐天行并书。后有毕文简、夏文庄、元章简诸公跋识甚多。寻闻为秦喜所取,恨当时不能入石,至今往来于中也。又丹阳吕城闸北委巷竹林中,有李格秀才者,自云唐宗室,系本大郑王房。出其远祖武德、贞观以来告命敕书凡百余,亦有薛少保、颜鲁公书者,奇甚。明清每语亲旧,经繇不惜一访而阅之,李生亦不靳人之观也。
○欧、宋唐书不著文中子,而李习之、刘禹锡等载之甚详
文中子王通,隋末大儒。欧阳文忠公、宋景文修《唐书》,房、杜传中,略不及其姓名。或云:“其书阮逸所撰,未必有其人。”然唐李习之尝有《读文中子》,而刘禹锡作《王华卿墓铭序》,载其家世行事甚详,云“门多伟人”,则与书所言合矣,何疑之有?又皮日休有《文中子碑》,见于《文粹》。
○欧、苏二公作文,多避祖讳
欧阳文忠公父名观,文多避之,如“《碧落碑》在绛州龙兴宫”之类。苏东坡祖名序,文多云引,或作叙。近为文者或仿此,不知两先生之意也。
○赐生辰器币,至遣使命
赐生辰器币,起子唐,以宠藩镇。五代至遣使命。周世宗眷遇魏宣懿,始以赐之,自是执政为例。
○庆历赦书,许文武官立家庙
至和三年,宋元宪建言:“庆历郊祀赦书,许文武官立家庙,而有司终不能推述先典,明喻上指,因循顾望,遂逾十载,使王公荐绅,下同闾巷。昭穆杂用,家人缘偷习币,甚可嗟也。臣近因进对,屡闻圣言,谓诸臣专殖第产,不立私庙,岂朝廷劝戒有所未孚,将风教颓龄,终不可复?反复至意,形于叹息。臣每求诸臣所以未即建立者,诚亦有由。盖古今异仪,封爵殊制,自疑成殚,遂格诏书。礼官既不讲求,私家何由擅立?且未信而望诚者,上难必责;从善而设教者,下或有违。若欲必如三代有家嫡世封之重,山川国邑之常,然后议之,则坠典无可复之期矣。夫建宗┙,序昭穆,别贵贱之等,所以为孝。虽有过差,是过为孝。殖产利,营居室,遗子孙之业,或与民争利,顾不以为耻。逮夫立庙,则曰不敢。宁所谓去小违古,而就大违古者。今诸儒之惑,不亦甚乎!”于是下两制与礼官详定制度,而王文安以下,定官一品平章事以上立四庙,知枢、参政、同知枢、签枢以上,前任见任宣徽、尚书、节度使、东宫三少以上皆立三庙,余官祭于寝。凡得立庙者,许嫡子袭爵以主祭。其袭爵世降,一世死则不得别立。庙别祭于寝。自当立庙者即其主,其子孙承代不许庙祭、寝祭并以世数亲疏迁祧。始得立庙者不祧,以始封有不祧者通祭四庙五庙。庙因众子立,而长子在,则祭以嫡长子主之。嫡子死,则不传其子,而传立庙之长。凡立庙,听于京师,或所居州县。其在京师者,不得于里城及南郊御路之侧。既如奏,仍令别议袭爵之制。其后终以有庙之子孙,或官微不可以承祭,又朝廷难尽推袭恩之典,遂不果行。其略已见宋次道《退朝录》。至嘉中,文潞公为相,乃上章引礼官详定制度,平章事以上许立四庙,欲乞于河南府营创庙,诏从之。政和中,蔡元长赐宅京师,援潞公之请,既允所奏,且命礼制局铸造家庙祭器,并余丞相深以下二府皆赐之。绍兴中,秦会之表勋锡第,又举二例,诏令讨论,悉如政和之制云。
○衣绯绿,赐金紫
钱宣靖、吕文靖知制诰,衣绿。张益之友直,邓公子也,为天章阁待制勾当三班院,侍宴集英殿,犹衣绯,仁宗顾见,即赐金紫。吕文穆、李仲询及许冲元为两制,衣绯。蔡元长、王子发官制行后,为中书舍人,皆衣绯。贾季华琰为枢密直学士正谏大夫,衣绿。
○本朝父子兄弟俱为状元有四家
本朝父子状元及第:张去华子师德,梁颢子固。兄弟:孙何、孙仅,陈尧佐、尧咨四家而已。后来沈文通孙晦以祖孙相继。近年许克昌实许安世之亲侄孙;而王资深子洋,具为榜眼。
○监司遇前宰执帅守处,即入客位通谒。
旧制,监司虽官甚卑,遇前执政宰藩,亦肩舆升厅事。宣和初,薛肇明自两地出守淮南,有转运判官,年少新进,轻脱之甚,肇明每不堪之。到官未几,肇明还旧厅,因与首台蔡元长语及之,且云:“乘轿直抵脚踏子始下。呵舆之声惊耳,至今为之重听。其他可知也。”元长大不平,翊日降旨诸路监司,遇前宰执帅守处,即入客位通谒。自是为例。(王孟玉云)
○张载贤者,不当使鞠狱
熙宁中,神宗命馆职张载往两浙,劾知明州苗振。吕正献与御史程伯淳俱言:“载贤者,不当使鞫狱。”上曰:“鞫狱岂贤者不可为之事邪?”弗许。
○立法贵得中制
明清家有徐东湖所记太上皇帝圣语。其略曰:“大宗正行司将至行在,南班宗子所居当作屋百间。上曰:‘修营舍宇,固非今所急。然事有不得已者,故《春秋》于此事得其时制则不书。不书者,圣人之所许也。近时营造之制一下,百姓辄受弊,盖缘州县便行科配矣。’又尝语宰臣等曰:‘为法不可过有轻重。惟是可以必行,则人不敢犯。太重则决不能行,太轻则不足禁奸。朕尝语徐俯:异时宫中有所禁,初令之曰必行军法,而犯者不止。朕深推其理,但以常法处之,后更无犯者。乃知立法贵在中制,所以决可行也。’”
○太宗还西夏所献鹘
淳化三年,西夏李继捧遣使献鹘,号海东青。上赐诏曰:“朕久罢畋游,尽放鹰犬。卿地控边塞,时出捕猎,今还以赐卿,可领之也。”宣和末,耶律禧繇此失国。乌乎,太宗圣矣哉。
○朱绂自陈与奸人同姓名,蔡元长大喜
元名卿朱绂者,君子人也。尝登禁从。绍圣初,不幸坐党锢。崇宁间,亦有朱绂者,苏州人,初登第,欲希晋用,上疏自陈与奸人同姓名,恐天下后世以为疑,遂易名谔,字曰圣予。蔡元长果大喜,不次峻擢,位至右丞,未及正谢而卒,年方四十。(薛叔器云)
○徐德占读诏,声音之讹
熙宁中,御史言徐德占奉祠太庙,尝广坐云“仁宗有遗行”。诏问状坐客,客不敢对,以为无。德占云:“臣比行事至章懿太后室,因为客言,章懿实生仁宗而不及养,后以帝女降后之侄玮,主乃与玮不协,使仁宗有遗恨。臣实洪州人,声音之讹,遂至风闻。”上以其言有理,笑而薄罚之。
○董彦远连徵蔡居安瓜事,果补外
宣和中,蔡居安提举秘书省。夏日,会馆职于道山,食瓜。居安令坐上征瓜事,各疏所忆,每一条食一片。坐客不敢尽言,居安所征为优。欲毕,校书郎董彦远连征数事,皆所未闻,悉有据依,咸叹服之。识者谓彦远必不能安,后数日果补外。(苏训直云)
○曾文肃梦衣绿谢恩
曾文肃帅定,一日晨起,忽语诸子曰:“吾必为宰相,然须南迁。”启其所以,公曰:“吾昨夕梦衣十郎绿袍,北向谢恩,岂非它日贬司户之征乎?”后十年果登庸,既为蔡元长所挤,徙居衡阳,已而就降廉州司户参军,敕到,取幼子纟弁朝服以拜命,果符前梦。十郎,即纟弁排行也。
○虏主犀带磁盆
韩似夫与先子言:“顷使金国,见虏主所系犀带,倒透中正透,如圆镜状,光彩绚目。似夫注视久之。虏主云:‘此石晋少主归献耶律氏者。唐世所宝日月带也。’又命取磁盆一枚示似夫云:‘此亦石主所献。中有画双鲤存焉,水满则跳跃如生,覆之无它矣。’二物诚绝代之珍也。”盆盖见之范蜀公《记事》矣。
○建隆遗事词多诬谤
《建隆遗事》,世称王元之所述,其间率多诬谤之词。至于称赵普、卢多逊受遗昌陵,尤为舛缪。案《国史》,韩王以开宝六年八月免相,至太平兴国六年九月,始再秉衡钧。当太祖升遐时,政在外,何缘前一日与卢丞相同见于寝邪?称太祖长子德昭为南阳王,又误矣。初未尝有此封。元之当时近臣,又秉史笔,岂不详知?且载《秦王传》中云云,安有淳化三年而见《三朝国史秦王传》邪?可谓乱道。此特人托名为之。又案,元之自有《小畜集序》及《三黜赋》,与《国史》本传俱云:“淳化二年自知制诰舍人贬商州。至道二年,自翰林学士黜守滁上。咸平二年,守本官知齐安郡。”而此序年月次序,悉皆颠错,其伪也明矣。
○张贤良应制科,遇所著论中选
张贤良咸,汉阳人。应制举,初出蜀,过夔州,郡将知名士也,一见遇之甚厚。因问曰:“四科优劣之差,见于何书?”张无以对。守曰:“载《孟子注》中。”因检示之,且曰:“不可不牢拢之也。”张道中漫思索,著论成篇。至都,阁试六论,以此为首题,张更不注思而就。主文钱穆父览之大喜,过阁第一。黄六丈叔愚能记守之姓名,尝以见告,今已忘之。张即魏公乃翁也。
○久在馆中,始呼学士
唐文皇聚一时名流于册府,始有十八学士之号。后来凡居馆殿者皆称之。国朝以来,仕于外,非两制,则虽帅守监司,止呼寄禄官;惟通判多从馆中带职出补,如蔡君谟湖州,欧阳文忠公滑州,王荆公舒州,东坡先生杭州,如此之类甚多。刘贡父《赴泰ヘ诗》云:“壁门金阙倚天开,五见宫花落早梅。明日扁舟沧海去,却寻云气望蓬莱。”盖在道山五载,然后得之。学士之称施于外者,繇通判而然。今外廷过呼,大可笑矣。
○高宗得尉拒敌,故得南渡
建炎己酉岁二月,金人举国南寇,时太上驻跸维扬,虏既次临淮郡,相距甚迩。有招信尉以所部弓手百余人拒敌,是日也尘氛蔽日,虏初不测其多寡,遂相拒。逾半日,尉与众竟死不退,于是探骑得疾走上闻,乘舆百僚,仅得南度。傥非尉悉力以扼其锋,俾探骑得上闻,则殆矣。尉之姓名不传于世,可恨。友人王彦国献臣能道其详,他日当问之,为求大手笔作传。近见程可久云:“尉姓孙。”亦尝以白国史汪圣锡矣。”(后闻孙名荣)
○饮酒谈禅贵安自然
《三朝史钱俨传》云:“俨能饮酒,百卮不醉,尝患无敌。或言一军校差可伦拟,问其状,曰:‘饮酒多手、益恭。’俨曰:‘此亦变常,非善饮也。’”《东轩笔录》云:“冯文简在太原,以书姹王灵芝曰:‘并门歌舞妙丽,吾闭目不窥,但日与和甫谈禅耳。’平父答曰:‘所谓禅者,只恐明公未达耳。盖闭目不窥,已是一重公案。’冯深伏其言。”以二条观之,万事莫不安于自然也。
○国初吏部给出身,兼说岁数形貌,以防伪冒
本朝及五代以来,吏部给初出身官付身,不惟著岁数,兼说形貌,如云“长身品,紫棠色,有髭髯,大眼,面有若干痕记”;或云“短小,无髭,眼小,面瘢痕”之类,以防伪冒。至元丰改官制,始除之。靖康之乱,衣冠南渡,承袭伪冒,盗名字者多矣,不可稽考,乃知旧制不为无意也。
○靖康追褒,或有侥幸
靖康间,欲追褒司马温公,舆论以谓惟范忠宣在元间尤为厚德,可俪,而有司一时卤莽,乃误书文正之名,批旨行下,遂俱赠太师。盖不知文正以忠宣、德孺为宰执,已追赠至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魏国公久矣。适何文缜在中书,以乡曲之故,乃以张天觉厕名其间,亦赠太保。而天觉熙宁中自选人受章子厚知,引为察官,事见《邵氏辩诬》。为舒信道发其私书,贬斥流落于外。绍圣初,子厚秉钧,再荐登言路,攻击元诸贤,不遗余力,至欲发温公、吕正献公之墓,赖曾文肃公力启于泰陵,始免。其为惨酷甚矣。晚既免相,末年以校雠《道藏》复职,又有“二苏狂率,三孔阔疏”之表,诗有“每闻同列进,不觉寸心忙”之句。常希古亦力言其奸。后来闽中书坊间《骨鲠集》,辄刊靖康诏书于首,繇此天下翕然推尊之。事有侥幸乃如此者,可发一叹!(张文老云)
○张文潜元带阁职
建炎末,赠黄鲁直、秦少游及晁无咎、张文潜俱为直龙图阁。文潜生前,绍圣初自起居舍人出,带此职盖甚久,亦有司一时稽考之失也。
○李成因子觉为国博,赠光禄寺
李成,字咸熙,系出长安,唐之后裔。五代避地,徙家营丘。弱而聪敏,长而高迈。性嗜杯酒,善琴弈,妙画山水,好为歌诗。琐屑细务,未尝经意。周世宗时,枢密使王朴与之友善,特器重之,尝召赴辇下。会朴之亡,因放诞酣饮,慷慨悲歌,遨游绅间。太府卿卫融守淮阳,遣币延请,客家于陈。日肆觞咏,病酒而卒,寿四十九。子觉,仕太宗,两历国子博士。其后以觉赠至光禄寺丞云。此宋白撰《志文》大略如此。王著书,徐铉篆。觉字仲明,列《三朝国史儒学传》,叙其世家又同。觉子宥,仕至谏议大夫,知制诰,有传载《两朝史》。传云:“祖成,五代末以诗酒游公卿间,善摹写山水,至得意处,殆非笔墨所成。人欲求者,先为置酒。酒酣落笔,烟云万状,世传以为宝。”欧阳文忠公《归田录》乃云“李成仕本朝尚书郎”,固已误矣;而米元章《画史》复云“赠银青光禄大夫”,又甚误也!
[book_title]卷四
●卷四
○王素同姓名者二,李定同姓名者三
王丝,字敦素,越之萧山人。景初为县令,会岁歉,丝每家支钱一千以济之,期以明年夏输绢壹匹,邑人大受其惠,称为德政。繇此当路荐之。盖是时一缣售价,不逾其数尔。仕止郎曹典州而已。范文正公为作墓志,具载其事。王荆公当国,仿其法施之天下,号为和买。久之,本钱既不复,且有折帛之害。世误传始于王仪仲素。仪仲,文正公之子,早即贵达,未尝为邑,官至八座没,谥懿敏,《国史》本传可考。其子巩,字定国,与东坡先生游。李定,字仲求,洪州人,晏元献公之甥,文亦奇,欲预赛神会,而苏子美以其任子距之,致兴大狱,梅圣俞谓“一客不得食,覆鼎伤众宾”者也。其孙即商老彭,以诗名列江西派中。又李定,字资深,元丰御史中丞,其孙方叔正民兄弟,皆显名一时,扬州人。又李定,嘉、治平以来,以风采闻,尝遍历天下诸路计度转运使。官制未行,老于正卿。乃敦老如冈之祖,盖济南人也。同姓名者凡三人,世亦多指而为一,不可不辩。(李豸,阳翟人,东坡先生门下士,亦字方叔。两方叔俱以文鸣,诗章又多,互传于世。)
○心丧始于郭稹
郭稹,字仲微,仕至龙图阁学士,权知开封府。幼孤,母边更嫁王氏。既而母亡,稹解官服丧。知礼院宋祁言稹服丧为过礼,请下有司博议,因冯元等奏,听解官。申心丧始此。
○三泉县令许发贺表奏补
太祖皇帝立极之初,西蜀未下,益州三泉县令间道驰骑赍贺表,率先至阙下。上大喜。平蜀后,诏令三泉县不隶州郡,遇贺庆,许发表章直达榻前。至今甲令,每于诸州军监下注云:“三泉县同”,是矣。元符末,龚言序为县尉,妇弟江端本子之薄游至邑。令簿素与龚不叶,相帅游山,经宿未回,龚摄县事,忽赦书至,徽宗登宝位,龚即宣诏称贺,偶未有子,亟令子之奉表诣都,令归已无及。铨曹以初品官无奏、异姓无服亲之文沮之。子之早负俊名,曾文肃当国,为将上取旨特补河南府助教,今之上州文学也。后子之官与职俱至正郎,一时以为异事。绍兴初,四川制司建言升县为军,失祖宗之指矣。
○张逸知蜀,断政如神
张逸,字天隐,郑州人。登进士。初尝以枢密直学士知益州。蜀人谙其民风。华阳县乡长杀人,诬道旁者,县吏受财,狱具,乃令杀人者守囚。逸曰:“囚色冤,守者气不直。岂守者杀人乎?”囚始敢言,而守者果服,立诛之。蜀人以为神。岁饥,民多杀耕牛食之,犯者皆配关中。逸奏:“民杀牛以活,将废穑事。今岁小稔,请一切放还,复其业。”报可。凡四守益州。逸子峋、嵫,亦有显名于世。嵫诸孙,即端明殿学士澄也。
○南朝沙合出宰相
《两朝史》章文宪得象传末云:“初闽人谣曰:‘南台沙合出宰相。’至得象相时,沙涌可涉。”政和六年,沙复涌,已而余丞相深大拜。十余年前,外舅方公务德帅福唐,南台沙忽再涌,已而朱汉章、叶子昂相继登庸。
○昔人重契义,书札严分守
昔人最重契义。朋从年长,则以兄事之;齿少,以弟或友呼焉。父之交游,敬之为丈,见之必拜,执子侄之礼甚恭。丈人行者,命与其诸郎游。子又有孙,各崇辈行,略不紊乱,如分守之严。旧例书札止云启或止,稍尊之则再拜,虽行高而位崇者不过曰顿首、再拜而已。非父兄不施覆字。宰辅以上方曰台候,余不敢也。前辈名卿尺牍中可考。今俱不然,诚可太息。
○王延德历叙使高昌行程所见
太平兴国六年五月,诏遣供奉官王延德、殿前承旨白勋使高昌。雍熙元年四月,延德等叙其行程来上云:“初自夏州历玉亭镇,次历黄羊平,其地平而产黄羊。度砂碛,无水,行人皆载水。凡二日,次都罗罗族,汉使过者,遗以财货,谓之打当。次历茅家子族,临黄河,以羊皮为囊,吹气实之,浮于水,或以囊驰牵木筏而度。次历茅女王子开道族,行入六窠砂,砂深三尺,马不能行,行者皆乘橐驼。不育五谷,砂中生草,名登相,收之以食。次历楼子山,无居人,行砂碛中,以日为占,旦则背日,暮则向日,日下则止;又行望月,亦如之。次历卧羊梁劾特族地,有都督山,唐回鹘之地。次历太子大虫族,接契丹界,人衣尚锦绵,器用金银,马乳酿酒,饮之亦醉。次历屋地目族,盖达于于越王子之子。次至达千于越王子族。此九族,达靼中尤尊者。次历拽利王子族,有合罗川,唐回鹘公主所居之地,城基尚在,有汤泉池,传曰,契丹旧为回纥牧羊,达靼旧为回纥牧牛,回纥徙甘州,契丹、达靼遂各争长攻战。次历阿墩族,经马鬃山望乡岭,岭上石庵,有李陵题字处。次历格罗美源,西方百川所会,极望无际,鸥鹭凫雁之类甚众。次至托边城,亦名李仆射城,城中首领号通天王。次历小石州。次历伊州,州将陈氏,其先自唐开元二年领州,凡数十世,唐时诏敕尚在;地有野蚕,生苦参上,可为绵帛;有羊,尾大而不能走,尾重者三斤,小者一斤,肉如熊,白而甚美;又有励石,剖之得宾铁,谓之吃铁石;又生胡桐树,经雨即生胡桐律。次历益都。次历纳职城,在大患鬼魅碛之东南,望玉门关甚近,地无水草,载粮以行,凡三日,至思谷,曰避风驿,本俗法试出诏押御风,御风乃息,凡八日,至泽田寺,高昌闻使至,遣人来迎。次历宝庄,又历六钟,乃至高昌,高昌即西州也,其地南距于阗,西南距大石波斯,西距西天、步露沙、雪山、葱岭皆数千里地;无雨雪而极热,每盛暑,人皆穿池为穴以处;飞鸟群萃河滨,或起飞,即为日气所烁,坠而伤翼;屋室覆以白垩;开宝二年,雨及五寸,即庐舍多坏;有水出金岭,导之周绕国城,以溉田园,作水;地产五谷,惟无乔麦;贵人食马,余食牛及凫雁;乐多箜篌;出貂鼠、白ふ、绣文花蕊布;俗多骑射;妇人戴油帽,谓之苏幕遮;用开元七年历,以三月九日为寒食,余二社、冬至亦然;以银或为筒,贮水激以相射,或以水交泼为戏,谓之压阳气去病;好游赏,行者必抱乐器;佛寺五十余区,皆唐朝所赐额,寺中有《大藏经》、《唐韵》、《玉篇》、《经音》等;居民春月多游,群聚遨乐于其间,游者马上持弓矢射诸物,谓之穰灾;有敕书楼,藏唐太宗、明皇御札诏敕,缄锁甚谨;后有摩尼寺,波斯僧各持其法,佛经所谓外道者也;统有南突厥、北突厥、大众熨、小众熨、样磨割禄、黠戛司、末蛮、路哆族、预龙族之名甚众;国中无贫民,绝食者共振之;人多寿考,率百余岁,绝无夭死。时四月,狮子王避暑于北廷,以其舅阿多于越守国,先遣人致意于延德曰:‘我王舅也,使者拜我乎?’延德曰:‘持朝命而来,礼不当拜。’复问曰:‘见王拜乎?’延德曰:‘礼亦不当拜。’阿多于越复数日始出相见,然其礼颇恭。狮子王邀延德至其北廷。历交河州,凡六日,至金岭口,宝货所出。又两日,至汉家寨。又五日,上金岭、温岭,即多雨雪,上有《龙王刻石记》云:‘小雪山也。’岭上有积雪,行人皆服毛。度岭一日,至北廷,憩高台寺,其王烹羊马以具膳,尤丰洁。地多马,王及王后、太子各养马,牧放于平川中,弥亘百余里,以毛色分别为群,莫知其数。北廷川长,广数千里,鹰鹞雕鹘之所生,多美草,下生花砂鼠,大如<需兔>,鸷禽捕食之。其王遣人来言,择日以见使者,愿无讶其淹久。至七日,见其王及王子、侍者,皆东向拜受赐。旁有持磬者,击以节拜,王闻磬声,乃拜。既而王之儿女亲属,皆出罗拜以受赐。遂张乐饮燕。为优戏,至暮。明日,泛舟于池中,池四面作鼓乐。又明日,游佛寺,曰应运泰宁之寺,贞观十四年造。北廷北山中出硇砂,山中常有烟气涌起,而无云雾,且又光焰若炬,照见禽鼠皆赤。采硇砂者,着木底鞋,若皮为底者即焦。下有穴,生清泥,出穴外即变为砂石,土人取以治皮。城中多楼台草木。人白皙端正,惟工巧,善治金银铜铁为器及攻玉。善马直绢一匹;其驽马充食者,才直一丈。贫者皆食肉。西抵安西,即唐之西境。七月,令延德先还其国,其王始至。亦闻有契丹使来,唇缺,以银叶蔽之,谓其王曰:‘闻汉遣使入达靼而道出王境,诱王窥边,宜早送至达靼,无使久留。’因云:‘高敞本汉土,汉使来觇视封域,将有异图,王当察之。’延德侦知其语,因谓王曰:‘犬戎素不顺中国,今乃反间,我欲杀之。’王固劝乃止。自六年五月离京师,七年四月至高昌,所历以诏赐诸蕃君长,袭衣金带赠帛。八年春,与其谢恩使凡百余人,复循旧路而还,雍熙元年四月至京师。延德初至达靼之境,颇见晋末陷虏者之子孙,咸相率遮迎,献饮食,问其乡里亲戚,意甚忄妻感,留旬日不得去。”延德之自叙云:“此虽载于国史,而世莫熟知。用书于编,以俟通道九夷八蛮将使指者,或取诸此焉。”
○王仲言弱龄见知于朱希真、徐毅立二公
绍兴丙辰,明清甫十岁,时朱三十五丈希真、徐五丈敦立俱为正字,来过先人,先人命明清出拜二公,询以国史中数事,随即应之无遗,繇是受二公非常之知于弱龄。希真之相,予多见其词翰中。后二十年,明清为方婿,敦立守滁阳,以书与外舅云:“闻近纳某字之子为婿,岂非字仲言者乎?”具道畴昔时事,且过相溢美。又数年,敦立为贰卿,明清偶访之,坐间忽发问曰:“度今此居号侍郎桥,何邪?”明清即应以仁宗朝郎简,杭州人,以工部侍郎致仕,居此里,人德之,遂以名桥。又问郎表德谓何?明清云:“《两朝国史》本传字简之。《王荆公集》中有《寄郎简之》诗,甚称其贤。”少焉,司马季思来,其去,复问明清云:“温公兄弟何以不连名?”明清答以:“温公之父天章公生于秋浦,故名池。从子校理公生于乡中,名里。天章长子以三月一日生,名旦;后守宛陵,生仲子,名宣;晚守浮光,得温公,名光。承平时,光州学中有温公祠堂存焉。”敦立大喜曰:“皆是也。”且顾坐客云:“卒然而酬,博闻如此,可谓俊人矣!”乌乎,敦立今墓木将拱,言之于邑。
○郭熙画山水有名
郭熙画山水名盛,昭陵时尝为翰林院待诏。熙宁初,其子思登进士第,至龙图阁直学士,更帅三路。既贵,广以金帛收赎熙之遗笔,以藏于家,繇是熙之画人间绝少。思亦多材艺,有《笑谈》、《可用集》行于世。
○吕微仲安厚卿二公贤否
元中,吕微仲当轴,其兄大忠自陕漕入朝,微仲虚正寝以待之,大忠辞以相第非便,微仲云:“界以中溜,即私家也。”卒从微仲之请。时安厚卿亦在政府,父日华尚康宁,且具庆焉,厚卿夫妇偃然居东序。时人以此别二公之贤否。
○姚令威得会稽石碑,论海潮依附阴阳时刻
姚宽令威,明清先友也,著《西溪残语》,考古今事,最为详备。其间一条云:“旧于会稽得一石碑,论海潮依附阴阳时刻,极有理,不知其谁氏,复恐遗失,故载之。‘观古今诸家海潮之说多矣,或谓天河激涌(葛洪《潮说》),亦云地机翕张(见《洞真正一经》),卢肇以日激水而潮生,封演云月周天而潮应。挺空入汉,山涌而涛随(施师谓僧隐之之言),析木大梁,月行而水大(见窦叔蒙《涛志》)。源殊派异,无所适从。索隐探微,宜伸确论。大中祥符九年冬,奉诏按察岭外,尝经合浦郡(廉州),沿南溟而东过海康(雷州),历陵水(化州),涉恩平(恩州),住南海(广州),迨由龙川(惠州),抵潮阳(潮州),洎出守会稽(越州),移莅句章(明州),是以上诸郡,皆沿海滨,朝夕观望潮汐之候者有日矣(汐音夕。潮退也),得以求之刻漏,究之消息(消息进退),十年用心,颇有准的。大率元气嘘吸,天随气而涨敛;溟渤往来,潮顺天而进退者也。以日者重阳之母,阴生于阳,故潮附之于日也;月者太阴之精,水者阴,故潮依之于月也。是故随日而应月,依阴而附阳,盈于朔望,消于フ(敷尾切),魄于上下弦,息于辉肉(女六切,朔而日见东方),故潮有大小焉。今起月朔夜半子时,潮平于地之子位。四刻一十六分半,月离于日,在地之辰。次日移三刻七十二分,对月到之位,以日临之,次潮必应之。过月望,复东行,潮附日而又西应之,至后朔子时四刻一十六分半,日月潮水,亦俱复会于子位。于星知潮当附日而右旋。以月临子午,潮必平矣;月在卯酉,汐必尽矣。或迟速消息又小异,而进退盈虚,终不失于时期矣。或问曰:四海潮平,来皆有渐,唯浙江涛至,则亘如山岳,奋如雷霆,水岸横飞,雪崖傍射,澎腾奔激,吁可畏也。其可怒之理,可得闻乎?曰:或云夹岸有山,南曰龛,北曰赭,二山相对,谓之海门,岸狭势逼,涌而为涛耳。若言狭逼,则东溟自定海(县名,属四明郡)吞余姚、奉化二江(江以县为名,一属会稽,一隶四明),侔之浙江,尤甚狭逼,潮来不闻涛有声耳。今观浙江之口,起自纂风亭(地名,属会稽),北望嘉兴大山(属秀州),水阔二百余里,故海商舶船,怖于上氵单(水中沙为氵单,徒旱切),惟泛余姚小江易舟而浮运河,达于杭、越矣。盖以下有沙氵单,南北亘乏隔碍,洪波蹙遏潮势。夫月离震兑,他潮已生。惟浙江水未洎月径潮,巽潮来已半,浊浪推滞,后水益来,于是溢于沙洋,猛怒顿涌,声势激射,故起而为涛耳,非江山浅逼使之然也。’宜哉!”令威以该洽闻于时,恨不能知其人。明清心谓必机博之人。后以《真宗实录》考之,大中祥符九年,以燕肃为广东提点刑狱,遂取《两朝史燕公传》观之,果尝自知越州移明州。卷末又云:“尝著《海潮论》、《海潮图》,并行于世。”则知为燕无疑。
○目跋
明清乾道丙戌冬奉亲会稽,居多暇日,有亲朋来过,相与晤言,可纪者归考其实而笔录之。随手盈秩,不忍弃去,遂名之曰《挥麈录》,非所以为书也。长至日,明清识。
丘明、子长、班、范、陈寿之书,不经它手,故议论归一。自唐太宗修《晋书》,置局设官,虽房玄龄、褚遂良受诏,而许敬宗、李义府之徒厕迹其间,文字交错,约史自此失矣。刘煦之《唐书》,薛居正之《五代史》,号为二氏,而职长监修,未始措辞。嘉重命大儒再新《唐史》,欧阳文忠、宋景文各析纪传,故《直笔》、《纠缪》之书出。国朝《三朝史》,为大典之冠,而进呈于天圣垂帘之际,名臣大节,无所叙录居多;或有一事,见之数传,褒贬异同。自建隆抵于元符,信史屡更。先人于是辑《国朝史述》焉,直欲追仿迁、固,铺张扬厉,为无穷之观。虽前日宗工笔削,不敢更易,但益以遗落,损其重复。如一姓父子兄弟,附于本传之次;增以宗室、宰执、世系,与夫陟黜岁月三表,如《唐书》之制。绍兴戊午中,执法常公闻其事,诏奉祠中,视史官之秩,尚方给札。奏御及半,而一秦专柄,不尽以所著达于乙览,独存副本私室。先人弃世,野史之禁兴,告讦之风炽,荐绅重足而立。明清兄弟,居蓬衣白,亡所掩匿,手泽不复敢留,悉化为烟雾。又十五年,巨援没而公道开,再命会稽官以物办访遗书于家,但记忆残缺,以补册府之阙而已。故旧文居多。此举盖自先祖早授学于六一翁之门,命意奉于六一。其后先人承之。故先人迁官制云:“汝好古博雅,自其先世。属词比事,度越辈流。”痛哉斯文,虽不传于后代,而王言可训于万世也。明清弱龄过庭,前言往行,探寻旧事,晁夕剽聆。多历年所,忧苦摧挫,万事瓦解,不自意全,莫能髡钤,以续先志。乾道之初,窃业祠之禄,偏奉山阴,亲朋相过,抵掌剧谈,偶及昔闻,间有可记,随即考而笔之,曰《挥尘录》。故人程迥可久,知名士也,览而大喜,手录而识于后,繇是流传。又尝取司马文正公《百官公卿表》与夫陈和叔及《绍兴拜罢录》,参考弼臣进退,次第年月,列为四图表,置之坐隅,以便观览,今镂板子闽、蜀、江、浙矣。丁酉春,觅官行都,获登太史李公仁甫之门,命与其子仲信游。舂容间偶出二编,公一见称道再三,且以宣、政名卿出处下询,如:黄,章子厚之甥,不丽其舅,而卒老于外;方轸,蔡元长之姻娅,引登言路,而首论其非,遂罹远窜;潘兑,朱π里人,不登其门而摈斥;李森为中司,不肯观望;王黼穷邓之纲之狱而被逐;燕、云之役,盖成于陈尧臣;王采之枉,繇盛章父子欲害刘炳兄弟,世皆亡其事迹。明清不量其愚,为冥搜伦类,凡二十余条,摭据依本末告之。公益喜,大加敬叹。又云:“仆兼摄天官,睹铨榜有临安龙山监税见次,君可俯就,但食其禄,而相与讨论。徐请君于朝以助我。”明清力辞以名迹不正,且非其人而归。未几,公父子俱去国,明清饯别于秀州之杉青闸下,舟中相持怅然。后数年,仲信没于蜀。公后虽复召领史局,而明清适官远外,参辰一见。方欲造公,而公已下世。比焉试邑穷塞,公事无多,翻箧复见旧藁,怆念父祖以来,平生用心。嗟夫,师友之沦没,言犹在耳,孰令听之邪?投老残年,感叹之余,姑以胸中所存识左方。后之揽者,亦将太息于斯作。淳熙乙巳中元日,朝请大夫主管台州崇道观汝阴王明清书。
[book_chapter]挥麈后录
[book_title]卷一
挥麈後录
●卷一
○自汉哀帝以来历代加上皇帝尊号
古之尊称,曰皇、曰帝、曰王。自秦并天下,始兼皇帝之尊,穷宠极崇,度越前载,后虽有作,亦无加焉。汉哀帝建平二年,待诏夏贺良等言:“赤精子之谶,汉家历运中衰,当再受命。宜改元易号。”诏大赦天下,以建平二年为太初元年,号曰陈圣刘太平皇帝。宇文周宣帝以大象元年禅位于皇太子衍,自称天元皇帝。唐高宗上元元年,帝自称曰天皇,皇后曰天后。武后垂拱三年五月,尊为圣母神圣皇帝;天授元年九月,尊为圣神皇帝;长寿二年九月,为金轮圣神皇帝;证圣元年正月,为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天册万岁元年九月,为天册金轮圣神皇帝。中宗反正后,神龙元年正月,尊为则天大圣皇帝。中宗神龙元年十一月,尊号应天皇帝;三年八月,尊号应天神龙皇帝。玄宗先天二年十二月,尊号开元神武皇帝;二十七年二月,开元圣文神武皇帝;天宝元年二月,开元天宝圣文神武皇帝;七载五月,开元天宝圣文神武应道皇帝;十三载二月,上开元天地大宝圣文神武证道孝德皇帝;至德元载七月,传位后,肃宗上上皇天帝;三载正月,上太上至道圣皇天帝;乾元元年正月,改太上圣皇天帝。肃宗正德三载正月,尊号光天文武大圣孝感皇帝;乾元元年正月,上乾元光天孝感皇帝;二年正月,上乾元大圣光天文武孝感皇帝。代宗广德元年七月,尊号宝应元圣文武仁孝皇帝。德宗建中元年正月,尊号圣神文武皇帝;顺宗元和元年正月,传位后,宪宗上应乾圣寿太上皇。宪宗元和三年正月,尊号睿圣文武皇帝;十四年七月,加元和圣文神武法天应道皇帝。穆宗长庆元年七月,尊号文武孝德皇帝。敬宗宝历元年四月,尊号仁圣文武至神大孝皇帝;五年正月,加仁圣文武章天成功神德明道大孝皇帝。宣宗大中二年正月,尊号圣敬文思神武光孝皇帝。懿宗咸通三年正月,尊号睿文明圣孝德皇帝;十二年正月,加睿文英武明德至仁大圣广孝皇帝。僖宗乾符二年正月,尊号圣神聪睿仁哲明孝皇帝。昭宗大顺元年三月,尊号圣文睿德术武弘孝皇帝。梁太祖开平三年正月,尊号睿文圣武广孝皇帝。后唐庄宗同光二年四月,尊号昭文睿武至德光孝皇帝。明宗长兴元年四月,尊号圣明神武文德恭孝皇帝;四年八月,圣明神武广道法天文德恭孝皇帝。晋高祖天福三年,契丹遣使奉尊号英武明义皇帝。周太祖圣明文武仁德皇帝。国朝太祖乾德元年冬十一月,上尊号应天广运仁圣文武皇帝;开宝元年十一月,上应天广运圣文神武明道至德仁孝皇帝;四年九月,上应天广运兴化成功圣文神武明道至德仁孝皇帝;九年正月,上应天广运一统太平圣文神武明道至德仁孝皇帝,帝以汾、晋未平,不欲号“一统”,诏罢之;至三月,晋王群臣复上应天广运立极居尊圣文神武明道至德仁孝皇帝,卒不受。太宗太平兴国三年十一月,上尊号应运统天圣明文武皇帝;六年十一月,上应运统天睿文英武大圣至明广孝皇帝;九年八月,上应运统天睿文英武大圣至明仁德广孝皇帝。端拱二年十二月庚申,诏:“自前所上尊号,并宜省去。今后四方所上表,只称皇帝。”宰相吕蒙正等固以为不可。上曰:“皇帝二字,本难兼称。朕欲称王,但嫌与诸王同耳。”宰相又上表,请改上尊号为法天崇道文武皇帝,后诏省去“文武”二字。淳化元年三月,上法天崇道文武皇帝;三年九月,上法天崇道明圣仁孝文武皇帝;至道元年十二月,改法天崇道上圣至仁皇帝。真宗咸平二年十一月,上尊号崇文广武圣明仁孝皇帝;五年八月,上崇文广武应道章德圣明仁孝皇帝;景德二年九月,上崇文广武应乾尊道圣明仁孝皇帝;大中祥符元年十二月,上崇文广武仪天尊道宝应章感钦明仁孝皇帝;三年七月,上崇文广武仪天尊道宝应章感钦明上圣至德仁孝皇帝;天禧元年正月,上崇文广武感天尊道应真佑德上圣钦明仁孝皇帝;三年正月,上体元御极感天尊道应真宝运文德武功上圣钦明仁孝皇帝;乾兴元年二月,改应天尊道钦明仁孝皇帝。仁宗天圣二年十一月,上尊号圣文睿武仁明孝德皇帝;八年七月,上圣文睿武体天钦道仁明孝德皇帝;明道二年二月,上睿圣文武体天法道仁明孝德皇帝;景二年十一月,上景体天法道仁明孝德皇帝;宝元元年十一月,上宝元体天法道钦文聪武圣神英睿孝德皇帝;康定元年,帝以蝗雨之灾,诏省去“睿圣文武”四字。英宗治平四年正月,上尊号曰体乾膺历文武圣孝皇帝。神宗元丰三年七月十六日,诏曰:“朕惟皇以道,帝以德,王以业,固时制名,用配其实。何必加崇称号,以自饰哉。秦、汉以来,尊天子曰皇帝,其亦至矣。朕承祖宗之休,托士民之上,凡虚文烦礼,尽已革去。而近者有司群辟,犹咸以号称见请,虽出于归美报上之忠,然非朕所以稽考先王之意。今后大礼,百官拜表上尊号,并罢。”先是,百官上尊号,翰林学士司马光当答诏,因言:“治平二年,先帝当郊,不受尊号,天下莫不称颂。末年有建言者,国家与契丹有往来书信,彼有尊号,而我独无,足为深耻,于是群臣复以非时上尊号。昔汉文帝时,单于自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不闻文帝复为大名以加之也。愿陛下追用先帝本意,不受此名。”上大悦,手诏光曰:“非卿,朕不闻此言。善为答词,使中外晓然,知朕至诚,非欺众邀名者。”自是终身不受尊号。徽宗大观元年季秋,将行明堂礼,大臣议检举皇故事,上为亲降御笔云:“粤在季秋,将行宗祀,辅臣有请愿举尊称。浮实之美毋重,辞费不须上表。今后更不检举。”政和七年四月己未,群臣上表尊为教主道君皇帝,诏止于教门章奏中称,不可令天下混用。宣和五年七月丁卯,太傅楚国公王黼等上皇帝尊号曰继天兴道敷文成武睿明皇帝,御笔批答曰:“朕获承至尊,兼三王五帝,以临九有之师,无有远迩,罔不臣服。荷天之鉴,四序时若,祥瑞将至。薄言兴师,燕、朔归附,大一统于天下,盖祖宗之灵,庙社之庆。惟我神考诒谋余烈,顾朕何德以堪之?而群公卿士,犹以炎、黄、唐、虞之号为未足称,循末世溢美之辞来上,朕甚愧焉。所请宜不允。”凡三上表,皆不允。自是内外群臣、皇子郓王楷以下、太学诸生耆老等上书,以请者甚众皆不从。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上尊号曰教主道君太上皇帝。钦宗建炎元年五月初二日,上尊号曰孝慈渊圣皇帝。高宗皇帝绍兴六年六月丁未,臣秦桧以太母回銮之久,和议已定,士民曹溥等一千三百人诣阙进表乞上尊号,上谦抑不受,令有司无得复收。二十一年三月戊寅,上谓宰执曰:“闻大金有诏上尊号。前此士庶,屡尝有请,既却而不受。”秦桧曰:“盛德之事,它国亦知师仰。”绍兴三十二年六月,上尊号曰光尧寿圣太上皇帝;乾道六年十二月,加号光尧寿圣宪天体道太上皇帝;淳熙二年十月,加号光尧寿圣宪天体道性仁诚德经武纬文太上皇帝;淳熙十二年十月,加号光尧寿圣宪天体道性仁诚德经武纬文绍业兴统明谟盛烈太上皇帝。孝宗皇帝淳熙十六年二月,上尊号曰至尊寿皇圣帝。今上庆元年十一月,上尊号曰圣安寿仁太上皇帝。前代者见于宋元宪《尊号录》,明清更以他书详考之。国朝者,以史册及前后诏旨续焉。
○太祖兴王之兆
太祖皇帝草昧日,客游睢阳,醉卧阏伯庙,梦中觉有异,既醒,焚香殿上,取木丕交以卜平生,自裨将至大帅皆不应,遂以九五占之,交盘旋空中。已而大契,太祖益以自负。后以归德军节度使建国号大宋,升府曰应天。晏元献为留守,以诗题庙中云:“炎宋肇英祖,初九方潜鳞。尝用蓍蔡占,来决天地屯。庚契大横兆,謦咳如有闻。”东坡先生作《张文定碑》云:“熙宁中,公判应天府。新法既粥坊场河渡,又并祠庙粥之。官既得钱,听民为贾区,庙中慢侮秽践,无所不至。公建言:‘宋,王业所基也,而以火王。阏伯于商丘,以主大火;微子为末始封。二祠独不免于粥乎?’裕陵震怒,批出曰:‘慢神辱国,无甚于斯。天下祠庙,皆得不粥。’”其后高宗皇帝炎精复辉,中兴斯地。灼见天命,猗欤休哉。(晏元献《五州集》载前段)
○滁州创端命殿崇奉太祖御容
滁州清流关,昔在五季,太祖皇帝以五千之兵败江南李氏十五万众,执皇甫晖、姚凤以献周世宗,实为本朝建国之根本。明清昨仕彼郡,考之《图经》云:“皇五年十月,因通判州事王靖建言,始创端命殿宇于天庆观之西,奉安太祖御容。初以兵马都监一员兼管。至元丰六年,专差内侍一名管勾香火。每月朔望,州官朝拜,知州事酌献。岁朝、寒食、冬旦至节,诏遣内侍酌献。”今焉氵存罹兵革,殿宇焚荡之久,茂草荆棘,无片瓦尺椽存者,周视太息。还朝上言,以谓太祖皇帝厉试于周,应天顺人,启运立极,功业自此而成,王基自此而创,故号端命,诚我宋之咸、镐、丰、沛,命名之意可见。乞再建殿宇,以永崇奉。得旨下礼部讨论,而有司以谓增置兵卫,重有浮费,遂寝所陈。盖明清亲尝至其地,恭睹太祖入滁之伟绩。当其始也,赵韩王教村童于山下,始与太祖交际,用其计画,俾为乡导,提孤军,乘月夜,指纵衔枚,取道于清流关侧芦子孔,浮西涧,入自北门,直捣郡治。皇甫晖方坐帐中燕劳将士,养锐待战,仓黄闻变,初不测我师之多寡,跃其爱马号千里电奔东郊,太祖追及于河梁,以剑挥之,人马俱坠桥下,晖遂擒。姚凤即以其众解甲请降。自此兵威如破竹,尽取淮南之地。凤之投降,时正午刻,击诸寺钟以应之,至今不改。绍兴壬戌,郡守赵时上殿陈其事,诏付史馆。东渡犹有落马桥存焉。如是,则端命之殿,其可置而不问邪!
○祖宗规模宏远
太祖尝令于瓦桥一带南北分界之所,专植榆柳,中通一径,仅能容一骑。后至真宗朝,以为使人每岁往来之路,岁月浸久,日益繁茂,合抱之木,交络翳塞。宣和中,童贯为宣抚,统兵取燕、云,悉命剪之。逮胡马南骛,遂为坦途。使如前日有所蔽障,则未必能卷甲长驱。如此亦祖宗规模宏远之一也。(王嗣昌云)
○太祖藏弓弩于扬州郡治,宣和间得用
承平时,扬州郡治之东庑,扃锁屋数间,上有建隆元年朱漆金书牌云:“非有缓急,不得辄开。”宣和元年,盗起浙西,诏以童贯提师讨之,道出淮南见之,焚香再拜启视之,乃弓弩各千,爱护甚至,俨然如新。贯命弦以试之,其力比之后来过倍,而制作精妙,不可及。士卒皆叹伏,施之于用,以致成功。此盖太祖皇帝亲征李重进时所留者。仰知经武之略,明见于二百年之前,圣哉帝也。(辛仲由为先人言)
○祖宗置公库以待过客,欲使人无旅寓之叹
太祖既废藩镇,命士人典州,天下忻便,于是置公使库,使遇过客,必馆置供馈,欲使人无旅寓之叹。此盖古人传食诸侯之议。下至吏卒,批支口食之类,以济其乏食。承平时,士大夫造朝,不赍粮,节用者犹有余以还家。归途礼数如前,但少损。当时出京泛汴,有上下水船之讥。近人或以州郡饰厨传为非者,不解祖宗之所以命意矣。然贪污之吏,倘有以公帑任私意如互送卷怀者,又不可不痛惩治之也。(刘季高云)
○太宗收用旧臣,处之编修,以役其心
太平兴国中,诸降王死,其旧臣或宣怨言。太宗尽收用之,置之馆阁,使修群书,如《册府元龟》、《文苑英华》、《太平广记》之类,广其卷帙,厚其廪禄赡给,以役其心。多卒老于文字之间云。(朱希真云)
○钱氏《逢辰录》言朝廷典故甚详
太宗既得吴越版籍,继下河东,天下一统,礼乐庶事,粲然大备。钱文僖惟演尝纂书名《逢辰录》,排日尽书其父子承恩荣遇及朝廷盛典,极为详尽。明清家有是书,为钱仲韶竽假去乾没。至今往来于中,安得再见,以补史之阙文。
○章献太后命儒臣编书,镂板禁中
仁宗即位,方十岁,章献明肃太后临朝。章献素多智谋,分命儒臣冯章靖元、孙宣公、宋宣献绶等采摭历代君臣事迹,为《观文览古》一书;祖宗故事为《三朝宝训》十卷,每卷十事;又纂郊祀仪仗为《卤簿图》三十卷,诏翰林待诏高克明等绘画之,极为精妙,叙事于左,令傅姆辈日夕侍上展玩之,解释诱进,镂板于禁中。元奉末,哲宗以九岁登极,或有以其事启于宣仁圣烈皇后者,亦命取板摹印,仿此为帝学之权舆,分锡近臣及馆殿。时大父亦预其赐,明清家因有之。绍兴中为秦伯阳所取。(先人云)
○天圣中诏修《三朝国史》
天圣中,章献明肃太后临朝,诏修《三朝国史》。时巨罗崇勋、江德明用事,以为史院承受故官属,每遇进书,推恩特厚,下至书史庖宰,亦沾Ο赏。后来因之。(徐敦立云)
○昭陵降诞之因
章懿李后初在侧微,事章献明肃。章圣偶过阁中,欲盥手,后捧洗而前,上悦其肤色玉耀,与之言,后奏:“昨夕忽梦一羽衣之士,跣足从空而下云:来为汝子。”时上未有嗣,闻之大喜,云:“当为汝成之。”是夕,召幸有娠,明年诞育昭陵。昭陵幼年,每穿履袜,即亟令脱去,常徒步禁掖。宫中皆呼为赤脚仙人。赤脚仙人,盖古之得道李君也。(张昌诗嗣祖云,见其祖《邓公家录》。)
○神宗圣学非人所及
熙宁中,神宗问邓绾云:“西汉张良如何?”绾以班、马所论对。上曰:“体道。”绾以未喻圣训,请于上,上又曰:“不唱。”绾退,因取《子房传》考之,自从沛公入秦宫阙,至召四皓侍太子,凡所运筹,未有一事自其唱之。始知天纵之学,非人所及。(邓雍语先人云)
○神宗置封桩库,以为开拓境土之资
神宗遵太祖遗意,聚积金帛成帑,自制四言诗一章云:“五季失图,猃狁孔炽。艺祖造邦,思有惩艾。爱设内府,基以募士。曾孙保之,敢忘厥志。”每库以一字目之。又别置诗二十字分揭其上曰:“每虔夕惕心,妄意遵遗业。顾予不武资,何以成戎捷。”后来所谓御前封桩库者是也。上意用此以为开拓西北境土之资。始命王韶克青唐,然后欲经理银、夏,复取燕、云。元丰五年徐禧永洛衄师之后,帝心弛矣。(林宓《裕陵遗事》云)
○神宗诏史院赐筵,史官就席赋诗
神宗朝,诏修仁、英《两朝国史》。开局日,诏史院赐筵。时吴冲卿为首相,提举二府及修史官,就席上成诗赋。冲卿唱首云:“兰台开史局,玉赐君余。宾友求三事,规摹本八书。汗青裁仿此,衰白盍归欤。诏许从容会,何妨醉上车。”王禹玉云:“晓下金门路,君筵德召余。簪缨三寿客,笔削两朝书。身老虽逢此,恩深尽醉欤。传闻访余事,应走使臣车。”元厚之云:殿帷昕对罢,省户雨阴余。诏赐尧樽酒,人探禹穴书。夔、龙方客右,班、马盖徒欤。径醉俄归弁,云西见日车。”王君贶云:“累圣千年统,编年四纪余。官归柱史笔,经约鲁麟书。班、马才长矣,仁、英道伟欤。恩招宴东观,酾酒荷盈车。”冯当世云:“天密丛云晓,风清一雨余。三长太史笔,二典帝皇书。接武知何者,沾恩匪幸欤。吐茵平日事,何惮污公车。”曾令绰云:“御府分醇酿,君恩锡余。赐筵遵故事,纳史重新书。燕饮难偕此,风流不伟欤。素餐非所职,愧附相君车。”宋次道云:“二圣垂鸿烈,天临四纪余。元台来率属,赐会宠刊书。世业叨荣甚,君恩可报欤。衮衣相照烂,归拥鹿鸣车。”王正仲云:“上圣思论著,前言摭绪余。琼筵初赐醴,石室载细书。徽范贻来者,成功念昔欤。欲知开局盛,门拥相君车。”黄安中云:“礼三事宴,史发两朝余。偶缀金闺彦,来细石室书。法良司马否,辞措子游欤。盛事逢衰懒,重须读五车。”林子中云:“调元台极贵,须宴帝恩余。昔副名山录,今裁史观书。天心忧作者,国论属谁欤。寂寞怀铅客,容瞻相府车。”可见一时人物之盛。真迹今藏禹玉孙晓处。尝出以示明清。晓云:“史院赐燕唱和,国朝故事也。”
○录绍圣谤语与史院
乾道辛卯岁,明清因观《元符诏旨》,《钦圣献肃皇后传》载元丰末命,其所引犹存绍圣谤语,即以白于外舅方务德,云:“今提衡史笔汪圣锡,吾所厚也,当录以似之。”继而以书及焉。旬日得汪报云:“下喻昨日偶因奏事,即为敷陈。天语甚称所言为当,即诏史院删去,以明是非之实矣。”汪书之亲笔,今存外舅家。
○曾布等议复瑶华本末
昭慈孟后,绍圣三年以使令为禳衤会之法。九月二十日,诏徙处道宫。已见《泰陵实录》。曾文肃《奏对录》述其复位本末为备,今具载之。元符三年五月癸酉,同三省批旨,令同议复瑶华。先是,首相韩忠彦遣其子来相见云:“因曲谢,上谕以复瑶华,令与布等议。若布以为可,即白李清臣。俟再留禀,乃白三省。且云恐有异议者。”布答之云:“此事固无前比。上亦尝间及,布但答以故事止有追策,未有生复位号者。况有元符,恐难并处。今圣意如此,自我作古,亦无可违之理。若于元符无所议,即但有将顺而已。三省自来凡有德音及御批,未闻有逆鳞者,此无足虑。但白邦直不妨。”云:“若此中议定,即须更于上前及帘前再禀定,乃敢宣言。”至四日,再留不易前议。师朴云:“已约三省。”因相率至都堂。行次,师朴云:“言从初议瑶华法时,公欲就重法,官不敢违。”及至都堂,又云:“当初是做厌法,断不得。唯造雷公式等,皆不如法,自是未成。”布云:“公既知如此,当初何以不言?今却如此议论?当时议法论罪,莫须是宰相否?布当时曾议依郭后故事,且以净妃处之。三省有人于上前犹以为不须如此。其后又欲贬董敦逸,布独力争得不贬。此事莫皆不虚否?今日公却以谓议法不当,是谁之罪?”默然。布云:“此事且置之。今日上及帘中欲复瑶华,正以元符建立不正。元符之立,用皇太后手诏。近因有旨,令蒋之奇进入所降手诏,乃云是刘友端书。外面有人进文字,皇太后并不知,亦不曾见,是如何?”遽云:“是进入。先帝云:已得两宫旨。令撰此手诏大意进入。”布云:“手诏云:‘非此人其谁可当。’皆公之语,莫不止大意否?”云:“是。”众莫不骇之。卞云:“且不知有此也。”布云:“颖叔以谓太后手诏中语,故著之麻词,乃不知出自公。”之奇亦云:“当时只道是太后语,故不敢不著。今进入文字,却看验得刘友端书,皇太后诚未尝见也。”顽然无怍色,众皆骇叹。是日,布又言:“此事只是师朴亲闻,布等皆未曾面禀。来日当共禀知,圣意无易,即当拟定圣旨进呈。”遂令师朴草定,云:“瑶华废后,近经登极大赦,及累降赦宥,其位号礼数,令三省、密院同详议闻奏。”遂退。晚见师朴等,皆云:“一勘便招,可怪可怪。”六日,遂以简白师朴云:“前日所批旨未安,当如今日所改定进拟。”师朴答云:“甚善。”然尚犹豫。七日,布云:“所拟批旨未安,有再改定文字在师朴所。”众皆称善。今所降旨,乃布所改定也。是日,上面谕帘中,欲废元符而复瑶华。布力陈以为不可,如此则彰先帝之短,而陛下以叔废嫂,恐未顺。上亦深然之,令于帘前且坚执此议。众皆议两存之为便。上又丁宁,令固执。卞云:“韩忠彦乃帘中所信,须令忠彦开陈,必听纳。”忠彦默然。及帘前,果云:“自古一帝一后,此事盖万世议论。相公已下,读书不浅,须议论得稳当乃可行。兼是垂帘时事,不敢不审慎。”语甚多,不一一记省。众皆无以夺。却云:“臣思之亦是未稳当。”众皆目之。师朴遂出所拟批旨进呈云:“且乞依已降指挥,容臣等讲议同奏许之。”然殊未有定论。再对,布遂云:“适论瑶华事,圣渝以谓一帝一后,此乃常理,固无可议。臣亦具晓圣意,盖以元符建立未正,故有所疑。然此事出于无可奈何,须两存之。乃使章误晓皇太后意旨,却以复瑶华为未稳当。此事本末误先帝者,皆也。前者皇太后谕蒋之奇以立元符手诏,皇太后不知亦不曾见,及进入,乃是刘友端书写。臣两日对众诘云:‘昨以皇太后手诏立元符为后,皇太后云不知亦不曾见。及令蒋之奇进入,乃是友端所书,莫是外面有人撰进此文字否?’遽云:‘是撰造。先帝云:已得两宫许可,遂令草定大意。’臣云:‘莫非止大意否?诏云:非斯人其谁可当。乃公语也。’之奇亦云:‘当时将谓是太后语,故著之制词。’云:‘是语。’众皆骇之。定策之罪固已大,此事亦不小。然不可暴扬者,以为先帝尔。今若以此废元符固有因,然上则彰先帝之短,次则在主上以叔废嫂未顺。故臣等议,皆以两存之为便。如此虽未尽典礼,然无可奈何须如此。”太母遂云:“是无可奈何。兼以元符又目下别无罪过,如此甚便。”布云:“望皇太后更坚持此论。若稍动着元符,则于理未便。”亦答云:“只可如此。”上又尝谕密院云:“俗于瑶华未复位号前,先宣召入禁中,却当日或次日降制,免张皇。”令以此谕三省,众亦称善。布云:“如此极便。若已复位号,即须用皇后仪卫召入,诚似张皇。”上仍戒云:“执元符之议及如此宣召,只作卿等意,勿云出自朕语。”及至帘前,三省以箔中语未定,亦不记陈此一节。布遂与颖叔陈之,太后亦称善。退以谕三省云:“适敷陈如此,论已定矣。”遂赴都堂,同前定奏议,乃布与元度所同草定。师朴先以邦直草定文字示众人,众皆以为词繁不可用,遂已。师朴先封以示布,布答之云:“瑶华之废,岂可云主上不知其端,太后不知其详?又下比于盗臣墨卒皆被恩,恐皆未安尔。”是日,太后闻自认造手诏事,乃叹云:“当初将谓友端稍知文字,恐友端所为,却是他做。”布云:“皇太后知古今,自古曾有似此宰相否?”之奇亦云:“更不成人,无可议者。”是日,瑶华以犊车四还禁中。至内东门,太母遣人以冠服令易去道衣乃入。中外闻者,莫不欢呼。是夕,锁院降制,但以中书熟状付学士院,不宣召。初,议复瑶华,布首白上:“不知处之何地?”上云:“西宫可处。”布云:“如此甚便(外议初云:“东宫增创八十间,疑欲以处二后。”众以为未安),缘既复位,则于太母有妇姑之礼,岂可处之于外?”上亦云然。太母仍云:“须令元符先拜,元答拜乃顺。”又云:“将来须令元从灵驾,元符只令迎虞主可也。患无人迎虞主,今得此甚便。”又谕密院云:“先帝既立元符,寻便悔,但云:‘不直!不直!’”又云:“郝随尝取宣仁所衣后服以披元符,先帝见之甚骇,却笑云:‘不知称否?’”又云:“元本出士族,不同。”又称其母亦晓事。二府皆云:“王广渊之女也。神宗尝以为参知政事,命下而卒。”又云:“初聘纳时,常教他妇礼。以至倒行、侧行,皆亲指教。其他举措,非元符比也。”布云:“当日亦不得无过。”布云:“皇太后以为如何?”太母云:“自家左右人做不是事,自家却不能执定得,是不为无过也。”布云:“皇太后自正位号,更不曾生子。神宗嫔御非不多,未闻有争竞之意。在尊位,岂可与下争宠?”太母云:“自家那里更惹他烦恼,然是他神宗亦会做得,于夫妇间极周旋,二十年夫妇不曾面赤。”布云:“以此较之,则诚不为无过。”颖叔亦云:“忧在进贤岂可与嫔御争宠。”太母又对二府云:“元符、元俱有性气,今犹恐其不相下。”布云:“皇太后更当训敕,使不至于有过,乃为尽善。皇太后在上,度亦不敢如此。”太母云:“亦深恐他更各有言语。兼下面人多,此辈尤不识好恶。”三省亦云:“若皇太后戒饬,必不敢尔。”太后又云:“他两人与今上叔嫂亦难数相见。今后除大礼圣节宴会可赴,余皆不须预。他又与今皇后不同也。”三省亦皆称善。其他语多,所记止此尔。已上皆曾《录》中语。制词略云:“惟东朝慈训,念久处于别宫。且永泰上宾,顾何嫌于并后。”至崇宁元年,蔡元长当国。十二月壬申,用御史中丞钱、殿中侍御史石豫、右司谏左肤疏,诏后复居瑶华,制有云:“台臣论奏,引义固争;宰辅全同,抗章继上。”逾二十年,靖康末,金人犯阙,六宫皆北,后独不预,逃匿于其家。张邦昌知之,遣人迎后垂帘,仪从忽突入第中,后惶恐不知所以,避之不免。及思陵中兴,尊为隆太后,盖后之祖名元,易“元”为“隆”字。建炎间,皇舆小驻会稽,后微觉风痃,本阁有宫人,自言善用符水咒疾可瘳,或以启后,后吐舌曰:“又是此语,吾其敢复闻也?此等人岂可留禁中邪?”立命出之。(王嗣昌云)
○曾布奏事,上深惮服
徽宗初践祚,曾文肃公当国。禁中放纸鸢落人间,有以为公言者。公翌日奏其事。上曰:“初无之,传者之妄也。当令诘治所从来。”公从容进曰:“陛下即位之初,春秋方壮。罢朝余暇,偶以为戏,未为深失。然恐一从诘问,有司观望,慎臣下诬服,则恐天下向风而靡实,将有损于圣德。”上深惮服,然失眷始于此也。(舅氏曾父云)
○徽宗好学,潜心词艺
徽宗居藩邸,已潜心词艺。即位之初,知南京曾肇上所奉敕撰《东岳碑》,得旨送京东立石。上称其文,且云:“兄弟皆有文名,又一人尤著。”左相韩师朴云:“巩也。”子宣云:“臣兄遭遇神宗,擢中书舍人,修《五朝史》,不幸早世。其文章与欧阳修、王安石皆名重一时。”上颔之。繇是而知上之好学问,非一日也。
○徽宗初郊事迹
建中靖国,徽宗初郊,亦见曾文肃《奏事录》,言之甚详。在于当日,为一时之庆事。十一月戊寅凌晨,导驾官立班大庆殿前,导步辇至宣德门外,升玉辂,登马导至景灵宫,行礼毕,赴太庙。平旦雪意甚暴,既入太庙,即大雪。出巡仗至朱雀门,其势未已,卫士皆沾湿。上顾语云:“雪甚好,但不及时。”及赴太庙,雪益甚,二鼓未已。上遣御药黄经臣至二相所,传宣问:“雪不止,来日若大风雪,何以出郊?”布云:“今二十一日。郊礼尚在后日,无不晴之理。”经臣云:“只恐风雪难行。”布云;“雪虽大,有司扫除道路,必无妨阻。但稍冲冒,无如之何。兼雪势暴,必不久。况乘舆顺动,理无不晴。若更大雪,亦须出郊。必不可升坛,则须于端诚殿望祭。此不易之理。已降御札颁告天下,何可中辍?”经臣亦称善,乃云:“左相韩忠彦欲于大庆殿望祭。”布云:“必不可。但以此回奏。”经臣退,遂约执政会左相斋室,仍草一札子以往。左相犹有大庆之议。左辖陆佃云:“右相之言不可易。兼恐无不晴之理。若还就大庆,是日却晴霁,奈何?”布遂手写札子,与二府签书讫进入,议遂定。上闻之,甚喜。有识者亦云:“临大事当如此。”中夜,雪果止,五更,上朝享九室,布以礼仪使赞引就洗之际,已见月色。上喜云:“月色皎然。”布不敢对。再诣洗,上云:“已见月色。”布云:“无不晴之理。”上奠瓒至神宗室,流涕被面。至再入室酌酒,又泣不已。左右皆为之感泣。是日,闻上却常膳蔬食以祷。己卯黎明,自太庙斋殿步出庙门,升玉辂,然景色已开霁,时见日色。巳午间至青城,晚遂晴,见日。五使巡仗至玉津园,夕阳满野,人情莫不欣悦。庚辰四鼓,赴郊坛幕次,少顷,乘舆至大次,布跪奏于帘前,请皇帝行礼,(景灵、太庙皆然)遂导至小次前升坛奠币,再诣洗,又升坛酌献。天色晴明,星斗灿然,无复纤云。上屡顾云:“星斗灿然。”至小次前,又宣谕布云:“圣心诚敬,天意感格,固须如此。”又升坛饮福。行过半,蒋之奇屡仆于地。既而当中,妨上行,布以手约之,遂挽布衣不肯舍而力引之。行数级,复僵仆。上问为谁?布云:“蒋之奇。”上令礼生掖之登坛,坐于乐架下。至上行礼毕,还至其所,尚未能起。上令人扶掖,出就外舍,先还府,又令遣医者往视之。及亚献升,有司请上就小次,而终不许,东向端立。至望燎,布跪奏礼毕,导还大次。故事,礼仪使立于帘外,俟礼部奏解严乃退。上谕都知阎守勤、阎安中,令照管布出地门,恐马队至难出,恩非常也,众皆叹息,以为眷厚。五鼓,二府称贺于端诚殿。黎明,升辇还内。先是,礼毕,又遣中使传宣布以车驾还内,一行仪卫,并令攒行,不得壅阏。布遂关卤簿司及告报三帅,令依圣旨。及登辇,一行仪仗,无复阻滞。比未及巳时,已至端门。左相乃大礼使,传宣乃以属布,众皆怪之。少选,登楼肆赦。又明日,诣会圣宫。宫门之两庑下所画人马,皆有流汗之迹。云庆历西事时,一夕人马有声,至明观之,有汗流,至今不灭。又有一小女塑像,齿发爪甲皆真物,身长三尺许,云太祖微时所见,尝言太祖当有天下。然无文字可考。像龛于殿之侧坐殿内(盖殿门也)。
○程若英上言皆验
又云:“是月,奉职程若英乃文臣程博文之子,上书言:‘皇子名,及御名皆犯唐明宗名,宜防夷狄之乱。’诏改皇子名。至是,又上书乞换文资,从之。”时亦建中靖国元年,后来果验,亦异事也,因著之。
○邓洵武乞正选人官称
神宗更定官制,独选人官称未正。崇宁初,吏部侍郎邓洵武上疏曰:“神宗稽古创法,厘正官名,使省台寺监之官,实典职事;领空名者,一切罢去,而易之以阶,因而制禄。命出之日,官号法制,鼎新于上,而彝伦庶政,攸叙于下。今吏部选人,自节、察、判官至簿、尉凡七等,先帝尝欲以阶寄禄而未暇,愿造为新名,因而寄禄,使一代条法,粲然大备。”徽宗从其言,诏有司讨论。于是置选人七阶。蔡元道《官制旧典》乃失引之。
○政和中废毒药库,并罢贡额
政和四年六月戊寅,御笔:“取会到入内内侍省所辖苑东门药库。见置库在皇城内北隅,拱宸门东。所藏鸩鸟、蛇头、葫蔓藤、钩吻草、毒汗之类,品数尚多,皆属川、广所贡。典掌官吏三十余人。契勘元无支遣,显属虚设。盖自五季乱离,纪纲颓靡,多用此物以剿不臣者。沿袭至于本朝,自艺祖以来,好生之德,洽于人心。若干宪网,莫不明置典刑,诛殛市朝,何尝用此。自今可悉罢贡额,并行停进。仍废此库,放散官吏,比附安排。应毒药并盛贮器皿,并交付军器所,仰于新城门外旷阔迥野处焚弃。其灰烬于宫地埋瘗,分明封堠标识,无使人畜近犯。疾速措置施行。”仰见陵仁厚之心,德及豚鱼。敬录于编,以诏无极。
○靖康中邓善询随车驾次雍丘,召县令计事
靖康元年正月戊辰,金贼犯州。徽考微服出通津门,御小舟,将次雍丘,命宦官邓善询召县令至津亭计事。善询乃以它事召之,令前驱至近岸,善询从稠人中跃出,呼令下马,厉声斥之。令曰:“某出宰畿邑,宜示威望。安有临民而行者乎?”善询曰:“太上皇帝幸亳社,聊此驻跸。”令大惊,舍车疾趋,舟前山呼拜蹈,自劾其罪。徽宗笑曰:“中官与卿戏耳。”遂召入舟中。是夕阻浅,船不得进,徽宗患之,夜出堤上,御骏骡名鹁鸽青,望睢阳而奔,闻鸡啼。滨河有小市,民皆酣寝,独一老姥家张灯,竹扉半掩,上排户而入,妪问上姓氏,曰:“姓赵,居东京。已致仕,举长子自代。”卫士皆笑,上徐顾卫士亦笑。妪进酒,上起受妪酒,复传爵与卫士。妪延上至卧内拥炉,又劳薪,与上释袜烘趾。久之,上语卫士,令记妪家地名。及龙舟还京,妪没久矣,乃以白金赐其诸孙。(蜀僧祖秀云)
○编类元党人,立碑刊石
元八年九月三日,崇庆撤帘,泰陵亲政。时事鼎新,首逐吕正愍、苏文定。明年,改元绍圣。四月,自外拜章子厚为左仆射。时东坡先生已责英州。子厚既至,蔡元度、邓温伯迎合,以谓《神宗实录》诋诬之甚,乞行重修,繇是立元党籍,凡当时位于朝者,次第窜斥,初止七十三人,刘器之亦尝以语胡德辉理,见之《元城道护录》,其间亦自相矛盾,如川、洛二党之类,未始同心也。徽宗登极,复皆召用,有意调一而平之。蔡元长相矣,使其徒再行编类党人,刊之于石,名之云元奸党,播告天下。但与元长异意者,人无贤否,官无大小,悉列其中,屏而弃之,殆三百余人。有前日力辟元之政者,亦饕厕名,愚智混淆,莫可分别。元长意欲连根固本牢甚,然而无益也,徒使其子孙有荣耀焉,识者恨之。如近日扬州重刻《元党人碑》,至以苏钅至为苏过。叔党在元年犹未裹头,岂非字画之误乎?尤为无谓。钅至字彦远,东坡先生之族子,登进士第,为泸川令,元符末应日食上言,尤为切直。蔡元长既使其徒编类,上书邪等,彦远为邪上尤甚,又入元党籍之石,坐削籍编管华州,遇赦量移潼川,牵复为普州岳安尉,卒于官。绍兴初,特赠宣教郎。事见王望之赏所作彦远妻《史夫人墓志》及《重修泸川灵济庙碑》。
○宰相枢密分合因革
明清顷访徐五丈敦立于川,徐询以创置右府与揆路议政分合因革,明清即为考证以对,徐甚以击节,即手录于其所编,今列于后。案,唐代宗永泰中,始置内枢密使二员,以宦者为之。初不置司局,但以屋三楹贮文书,其职惟掌承受表奏于内进呈,若人主有所处分,则宣付中书、门下施行而已。昭宗光化二年九月,崔胤为宰相,与上密谋,欲尽诛宦官,中尉刘季述、王仲元,枢密使王彦范、薛齐阴谋废上,请太子监国。已而太子改名缜即位。十二月,孙德昭、董彦弼、周承诲三人,除夜伏兵诛季述等。翌日,昭宗复位。三人赐姓李,除使相,加号三功臣,宠遇无比。崔胤与陆乞尽除宦者,上与三人谋之,皆曰:“臣等累世在军中,未闻书生为军主者。若属南司,必多更变,不若仍归之北司为便。”上喻胤等曰:“将士意不欲属文臣,卿等勿坚求。”于是复以袁易简、周敬容为枢密使。然唐自此乱矣。朱梁建国,深革唐世宦官之弊,乃改为崇政院,而更用士人敬翔、李振为使。二人官虽崇,然止于承进文书、宣传命令,如唐宦者之职。今士大夫家犹有《梁宣底》四卷,其间所载,大抵中书奏请,则具记事,与崇政使令于内中进呈;所得进止,却宣付中书施行。其任止于如此。至后唐庄宗入汴,复改为枢密院,以郭崇韬为使,始分掌朝政,与中书抗衡。宰相豆卢革为弘文馆学士,以崇韬父名弘正,请改弘文为昭文,其畏之如此。明宗即位,以安重诲、范延先为枢密使,二人尤为跋扈。晋高祖即位,思有以惩戒,遂废之。至开运元年,复置。末帝以其后之兄冯玉为之。自是相承不改。国朝因之,首命赵韩王普焉。号称二府,礼遇无间。每朝奏事,与中书先后上,所言两不相知,以故多成疑贰。祖宗亦赖此以闻异同,用分宰相之权。端拱三年,置签书院事,以资浅者为之,张逊是也。官制旧典,误以为邓公。庆历二年,二边用兵,富文忠公为知制诰,建言:“边事系国安危,不当专委枢密院。周宰相魏仁浦兼枢密使,国初范质、王溥以宰相兼参知枢密事。今兵兴,宜使宰相兼领。”仁宗然之,即降旨令中书同议枢密院事,且书其检。吕许公时为首相,以内降纳上前曰:“恐枢密院谓臣夺权。”富公方力争,会西夏首领乞砂等称伪将相宋降,各补借职,羁置湖南。富公复言:“二人之降,其家已族矣,当厚赏以劝来者。”仁宗命以所言送中书,而宰相初不知也。富公曰:“此岂小事,而宰相不知邪?”更极论之。时张文定为谏官,亦论中书宜知兵事。遂降制以宰相吕夷简兼判枢密院事,章得象兼枢密院事。未几,或曰:“二府体例,判字太重。”于是复改吕公亦为枢密使。五年,贾文元、陈恭公同为宰相,乞罢兼枢密使,以边事宁故也。有旨从之。仍诏枢密院:“凡军国机要,依旧同议施行。”而枢密院亦自请进退管军臣僚、极边长吏、路分、钤辖以上,并与宰臣同议。从之。张文定复言:“宰相既罢兼枢密院,则更不聚厅。万一边界忽有小虞,两地即须聚厅,每事同议。”自是,常事则密院专行;至涉边事而后聚议,谓之开南厅。然二府行遣,终不相照。熙宁初,滕达道为御史中丞,上言:“中书、密院议边事多不合。赵明与西人战,中书赏功,而密院降约束。郭逵修保栅,密院方诘之,而中书已下褒诏矣。夫战守,大事也,安危所寄,今中书欲战,密院欲守,何以令天下?愿敕大臣,凡战守、除帅,议同而后下。”神宗善之。其后竟使枢密院事之大者,与中书同奏,禀讫先下,俟中书退后,进呈本院。常程公事,凡称三省、密院同奉圣旨者是也。建炎初,置御营使,本以车驾行幸,总齐军中之政,而以宰相兼领之,故遂专兵柄,枢密院几无所干预。吕元直在相位,自以谓有复辟之功,专恣尤甚。台谏以为言,元直既罢政,遂废御营司。而宰相复兼知枢密院事,自范觉民为始,尔后悉兼右府矣。秦会之独相十五年,带枢密使。至绍兴乙亥,会之殂。次年,沈守约、万俟元忠拜相,遂除去兼带,中书与枢府又始分矣。
○史官记事,所因者有四
徐敦立语明清云:“凡史官记事,所因者有四:一曰时政记,则宰、执朝夕议政,君、臣之间奏对之语也;二曰起居注,则左右史所记言动也;三曰日历,则因时政记、起居注润色而为之者也,旧属史馆,元丰官制属秘书省国史案,著作郎、佐主之;四曰臣僚墓碑行状,则其家之所上也。四者惟时政,执政之所日录,于一时政事,最为详备。左右史虽二员,然轮日侍立,榻前之语,既远不可闻,所赖者臣僚所申,而又多务省事;凡经上殿,止称别无所得圣语,则可得而记录者,百司关报而已。日历非二者所有,不敢有所附益。臣僚行状,于士大夫行事为详,而人多以其出于门生子弟之类,以为虚辞溢美,不足取信。虽然,其所泛称德行功业,不以为信可也;所载事迹,以同时之人考之,自不可诬,亦何可尽废云。度在馆中时,见《重修哲宗实录》。其旧书,崇宁间帅多贵游子弟以预讨论,于一时名臣行事,既多所略;而新书复因之。于时急于成书,不复广加搜访,有一传而仅载历官先后者;且据逐人碑志,有传中合书名,犹云“公”者。读之使人不能无恨。《新唐书》载事,倍于《旧书》,皆取小说。本朝小说尤少,士夫纵有私家所记,多不肯轻出之。度谓史官欲广异闻者,当择人叙录所闻见,如《段太尉逸事状》、《邺侯家传》之类,上之史官,则庶几无所遗矣。欧阳公《归田录》初成未出,而序先传,神宗见之,遽命中使宣取。时公已致仕在颍州,以其间所记述有未欲广者,因尽删去之。又恶其太少,则杂记戏笑不急之事,以充满其卷秩。既缮写进入,而旧本亦不敢存。今世之所有皆进本,而元书盖未尝出之也。”
○自秦相擅政,纪录不足传信
敦立又语明清云:“自高宗建炎航海之后,如日历、起居注、时政记之类,初甚圆备。秦会之再相,继登维垣,始任意自专。取其绍兴壬子岁,初罢右相,凡一时施行,如训诰诏旨与夫斥逐其门人臣僚章疏奏对之语,稍及于己者,悉皆更易焚弃。繇是亡失极多,不复可以稽考。逮其擅政以来十五年间,凡所纪录,莫非其党奸谀谄佞之词,不足以传信天下后世。度比在朝中,尝取观之,太息而已。”
○太祖誓不杀大臣言官
明清尝谓本朝法令宽明,臣下所犯,轻重有等,未尝妄加诛戮。恭闻太祖有约,藏之太庙,誓不杀大臣、言官,违者不祥。此诚前代不可及。虽卢多逊、丁谓罪大如此,仅止流窜,亦复北归。自晋公之后数十年,蔡持正始以吴处厚讦其诗有讥讪语贬新州。又数年,章子厚党论乃兴,一时贤者,皆投炎荒,而子厚迄不能自免,爰其再启此门。元间治持正事,二三公不无千虑之一失。使如前代,则奸臣藉口,当渫血无穷也。明清尝以此说语朱三十五丈希真,大以为然。太祖誓言,得之曹勋,云从徽宗在燕山,面喻云尔。勋南归,奏知思陵。
○治平宰执进草熟状
明清尝得英宗批可进状一纸于梁才甫家,治平元年,宰执书臣而不姓,且花押而不书名,以岁月考之,则韩魏公、曾鲁公、欧阳文忠公、赵康靖作相、参时也。但不晓不名之义。后阅沈存中《笔谈》云:“本朝要事对禀,常事拟进入,画可然后施行,谓之熟状;事速不及待报,则先行下,具制草奏知,谓之进草。熟状白纸书,宰相押字。”始悟其理。不知今又如何耳。
[book_title]卷二
●卷二
○徽宗幸高宗幄次,见金龙蜿蜒榻上
宣和中,燕诸王于禁中。高宗以困于酒,倦甚,小憩幄次。徽宗忽询:“康王何往乎?”左右告以故,徽宗幸其所视之,甫入即返,惊鄂默然。内侍请于上,上云:“适揭帘之次,但见金龙丈余,蜿蜒榻上。不欲呼之,所以亟出。”叹息久之云:“此天命也。”繇是异待焉。(赵士彭老云)
○高宗阅奏,求其生路
高宗尝语吕颐浩云:“朕在宫中,每天下奏案至,莫不熟阅再三,求其生路,有至夜分。卿可以此意戒刑寺官,凡于治狱,切当留心,勿草草。”颐浩再拜赞,即以上旨喻之。(姜安礼处恭云)
○高宗兴王符瑞
曹功显勋语明清云:“昨从徽宗北狩至燕山逃归,显仁令奏高宗曰:上为康王,再使虏中,欲就鞍时,二后洎宫人送至厅前,有小婢招儿者,见四金甲人,状貌雄伟,各执弓剑,拥卫上体,婢指示众,虽不见,然莫不畏肃。后即悟曰:我事四圣,香火甚谨,必其阴助。今陷虏中,愈当虔事。自后夜深必四个拜止。更令奏上,宜严崇奉,以答景贶。高宗后驻跸临安,即诏于西湖建观像,设以祀,甚为壮丽。”又云:“后未知上即位,尝用象戏局子,裹以黄罗,书康王字,贴于将上,焚香祷曰:‘今三十二子俱掷于局,若康王字入九宫者,必得天位。’一掷,其将子果入九宫,他子皆不近。后以手加额,喜甚,即具奏徽庙。大喜,复谓后曰:‘瑞卜昭应异常,可无虑矣。’”
○徽宗御制艮岳记,命李质、曹组为古赋并百咏诗,及诏王安中赋诗
元符末,掖庭讹言祟出。有茅山道士刘混康者,以法符水为人祈禳,且善捕逐鬼物。上闻,得出入禁中,颇有验。崇恩尤敬事之,宠遇无比。至于即其乡里建置道宫,甲于宇内。陵登极之初,皇嗣未广,混康言京城东北隅地叶堪舆,倘形势加以少高,当有多男之祥。始命为数仞岗阜,已而后宫占熊不绝。上甚以为喜,繇是崇信道教,土木之工兴矣。一时佞幸,因而逢迎,遂竭国力而经营之,是为艮岳。宣和壬寅岁始告成,御制为记云:“京师天下之本。昔之王者,申画畿疆,相方视址,考山川之所会,占阴阳之所和,据天下之上游,以会同六合,临观八极。故周人胥宇于岐山之阳,而又卜涧水之西。秦临函谷、二淆之关,有百二之险。汉人因之,又表以太华、终南之山,带以黄河、清渭之川,宰制四海。然周以龙兴,卜年八百;秦以虎视,失于二世;汉德弗嗣,中分二京。何则?在德不在险也。昔我艺祖,拨乱造邦,削平五季,方是时,周京市邑,千门万肆不改,弃之而弗顾。汉室提封五方,阻山浮渭,屹然尚在也,舍之而弗都。于胥斯原,在浚之郊,通达大川,平皋千里,此维与宅。故今都邑广野平陆,当八达之冲,无崇山峻岭襟带于左右,又无洪流巨浸,浩荡汹涌,经纬于四疆。因旧贯之居,不以袭险为屏。且使后世子孙,世世修德,为万世不拔之基。垂二百年于兹,祖功宗德,民心固于泰、华;社稷流长,过于三江、五湖之远。足以跨周轶汉,盖所恃者德而非险也。然文王之囿,方七十里,其作灵台,则庶民子来,其作灵沼,则于仞鱼跃。高上金阙,则玉京之山,神霄大帝,亦下游广爱。而海上有蓬莱三岛,则帝王所都,仙圣所宅,非形胜不居也。传曰:“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是山可为,功不可书。于是太尉梁师成董其事。师成博雅忠荩,思精志巧,多才可属,乃分官列职,曰雍、曰琮、曰琳,各任其事,遂以图材付之。按图度地,庀徒亻孱工,累土积石,畚插之役不劳,斧斤之声不鸣。设洞庭、湖口、丝溪、仇池之深渊,与泗滨、林虑、灵壁、芙蓉之诸山,取壤奇特异瑶琨之石。即姑苏、武林、明、越之壤,荆、楚、江、湘、南粤之野,移枇杷、橙柚、橘柑、榔栝、荔枝之木,金蛾、玉羞、虎耳、凤尾、素馨、渠舟阝、末利、含笑之草,不以土地之殊,风气之异,悉生成长,养于雕栏曲槛。而穿石出罅,岗连阜属,东西相望,前后相续,左山而右水,后溪而旁陇,连绵弥满,吞山怀谷。其东则高峰峙立,其下则植梅以万数,绿萼承趺,芬芳馥郁。结构山根,号萼绿华堂。又旁有承岚、昆云之亭。有屋外方内圆,如半月,是名书馆。又有八仙馆,屋圆如规。又有紫石之岩,析真之嶝,揽秀之轩,龙吟之堂。清林秀出其南,则寿山嵯峨,两峰并峙,列嶂如屏。瀑布下入雁池,池水清Г涟漪,凫雁浮泳水面,栖息石间,不可胜计。其上亭曰雍雍。北直绛霄楼,峰峦崛起,千叠万复,不知其几千里,而方广无数十里。其西则参、术、杞、菊、黄精、芎{艹穷},被山弥坞,中号药寮。又禾、麻、菽、麦黍、豆、粳、秫,筑室若农家,故名西庄。上有亭曰巢云,高出峰岫,下视群岭,若在掌上。自南徂北,行岗脊两石间,绵亘数里,与东山相望。水出石口,喷薄飞注,如兽面,名之曰白龙氵片,濯龙峡,蟠秀、练光、跨云亭,罗汉岩。又西,半山间楼,曰倚翠。青松蔽密,布于前后,号万松岭。上下设两关,出关,下平地,有大方沼,中有两洲,东为芦渚,亭曰浮阳;西为梅渚,亭曰云浪。沼水西流,为凤池;东出为研池。中分二馆,东曰流碧,西曰环山。馆有阁,曰巢凤;堂曰三秀,以奉九华玉真安妃圣像。东池后,结栋山下,曰挥云厅。复由嶝道,盘行萦曲,扪石而上,既而山绝路隔,继之以木栈。木倚石排空,周环曲折,有蜀道之难,跻攀至介亭。最高诸山,前列巨石,凡三丈许,号排衙,巧怪崭岩,藤萝蔓衍,若龙若凤,不可殚穷。麓云半山居右,极目萧森居左。北俯景龙江,长波远岸,弥十余里。其上流注山间,西行潺,为漱玉轩。又行石间,为炼丹凝亭、观山亭。下视水际,见高阳酒肆、清斯阁。北岸万竹苍翠蓊郁,仰不见明。有胜筠庵、蹑云台、萧闲馆、飞岑亭。无杂花异木,四面皆竹也。又支流为山庄、为回溪。自山蹊石罅搴条下平陆,中立而四顾,则岩峡洞穴,亭阁楼观,乔木茂草,或高或下,或远或近,一出一入,一荣一雕,四向周匝,徘徊而仰顾,若在重山大壑,幽谷深岩之底,而不知京邑空旷,坦荡而平夷也;又不知郛郭寰会,纷华而填委也。真天造地设,神谋化力,非人所能为者。此举其梗概焉。及夫时序之景物,朝昏之变态也,若夫土膏起脉,农祥晨正,万类胥动,和风在条,宿冻分沾,泳渌水之新波,被石际之宿草。红苞翠萼,争笑并开于烟暝;新莺归燕,呢喃百转于木末。攀柯弄蕊,藉石临流,使人情舒体堕,而忘料峭之味。及云峰四起,列日照耀,红桃绿李,半垂间出于密叶;芙蕖菡萏,筹蓼芳苓,摇茎弄芳,倚糜于川湄。蒲菰荇蕖,茭菱苇芦,沿岸而溯流青苔绿藓,落英坠实,飘岩而铺砌。披清风之广莫,荫繁木之余阴,清虚爽垲,使人有物外之兴,而忘扇篷之劳。及一叶初惊,蓐收调辛,燕翩翩而辞巢,蝉寂寞而无声。白露既下,草木摇落,天高气清,霞散云薄,逍遥徜徉,坐堂伏槛,旷然自怡,无萧瑟沉寥之悲。及朔风凛冽,寒云暗幕,万物调疏,禽鸟缩冫栗,层冰峨峨,飞雪飘舞,而青松独秀于高巅,香梅含华于冻雾,离榭拥幕,体道复命,无岁律云暮之叹。此四时朝昏之景殊,而所乐之趣无穷也。朕万机之余,徐步一到,不知崇高贵富之荣,而腾山赴壑,穷深探险,绿叶朱苞,华阁飞升,玩心惬志,与神合契,遂忘尘俗之缤纷,而飘然有凌云之志,终可乐也。及陈清夜之醮,奏梵呗之音,而烟云起于岩窦,火炬焕于半空。环佩杂Ш,下临于修涂狭径;迅雷掣电,震动于庭轩户牖。既而车舆冠冕,往来交错,尝甘味酸,览香酌醴,而遗沥坠核纷积床下。俄顷挥霍,腾飞乘云,沉然无声。夫天不人不因,人不天不成,信矣。朕履万乘之尊,居九重之奥,而有山间林下之逸,澡溉肺腑,发明耳目,恍然如见玉京、广爱之旧,而东南万里,天台、雁荡、凤凰、庐阜之奇伟,二川、三峡、云梦之旷荡,四方之远且异,徒各擅其一美,未若此山并包罗列,又兼其绝胜,飒爽溟氵幸,参诸造化,若开辟之素有,虽人为之山,顾岂小哉。山在国之艮,故名之曰艮岳。则是山与泰、华、嵩、衡等同,固作配无极。壬寅岁正月朔日记。”又命睿思殿应制李质、曹组各为赋以进。质云:“宣和四年,岁在壬寅,夏五月朔,艮岳告成,命小臣质恭诣作古赋以进。臣俯伏惴栗,惧学术荒陋,不足以奉诏,正衣冠,屏息窃诵宸制,如日月照映。至于经营终始,与其命名之意义,备载奎文。使执笔之臣,徒震汗缩伏,辞其不能。虽然,臣之荣遇,千载一时,敢不祗若休命。于是虚心涤虑,再拜稽首而献赋焉。”其词曰:“伟兹岳之宏厚兮,固磐基于坤轴。跨穹隆之高标兮,俯万象于林麓。一气肇其吐吞兮,割阴阳于晦昱。信天造而地设兮,行圣心之神欲。相美利于艮维兮,膺亿载之假福。允定命以匹休兮,同涧、之乃卜。惟重熙兮累洽,固帝祚之无疆。繁浚都之是宅,陋周原之匪臧。诚体国之有制,拟形势而辨方。伊冈聊与阜属,翼庆瑞兮绵长。仰黄屋之非心,融至道以垂裳。即崇山之奥区,翳荟郁其苍苍。纷川泽之沮洳,限江湖之渺茫。类曾城与丹丘,仍飚驭之求翔。鸣辽鹤于昼寂,啸巴猿于夜央。霭烟霞之超绝,殆未邈乎康庄。时万机之余暇,顿六辔以高骧。逸天步之辙迹,怡圣情而弗忘。俾飞云以川泳,均草木之有光。轩重之敞敞,植梅桃以时岗。挺八仙之桂桧,涨润气以疏香。屹舞手之奇石,导风袂以前鄣。仰奎文之圣述,如震栗乎春雷。兼虞、商之浑灏,类云汉之昭回。虮虱之臣不敢久以伏读兮,一再诵而心开。灿八龙之神藻,觉虎卧之煤埃。惟明光之绚练,永作镇于钧台。俄北行而少进,惊泛雪之虚辟。屏分翠绿以双抗兮,沃泉中湛而凝碧。伊留云与宿雾,佐清致于瑶席。饮瓯面之琼腴,贮风生于两腋。登和容于射圃,惧弧矢之神威。流芳馨于素华,且舒笑而忘归。抚跨云之栏循,惊倚翠之晕飞。陟半山而前瞩,虚庑亘其绳直。耸凝观而北列,视鉴湖之。忽峥嵘而环合,想山之嘉色。敞玉霄之洞,仙真过而寓息。冀炼丹以服饵,生身体之羽翼。辟琼津与清斯,望龙江而西东。何茂修之夹植,中演漾而溶溶。觌山庄之派别,引回而曲通。挹飞岑于秀发,倚蹑云之崇崇。虚萧闲之邃宇,贮毫楮于厥中。延胜筠之宿润,发五盖之游蒙。无杂卉以周布,端此君之迎逢。委桧阴之修迳,出高阳之酒亭。奉千钟之湛露,倾葵藿于尧龄。欲洗练其神宅,耳漱琼之冷冷。度金霞而矫首,介亭屹其上征。险羊肠于九折,升云栈而心惊。有排衙之巨石,间珍木之敷荣。为妙之绝,类箫台之玉京。宜帝真之下堕,后电掣而雷鸣。继神光之烛坛,响环佩之琮睁。何天人之无间,本皇上之精诚。路逶迤而东转,经极目之萧森。下来禽之茂岭,披合欢之华林。始祈真于磴杪,终揽秀于轩阴。启龙吟之虚堂,面紫石之高壁。分竹斋于向背,沸不老之泉液。爱挥云之翔鳞,若腾跃于天地。逾万松之峻岭,设两关而崎。垂濯龙之瀑布,与蟠秀而东驰。憩练光以容与,仰奇峰而登跻。矧梅、芦之二渚,结云浪与浮阳。俄就夷而绝险,复渊澄而沼方。池名凤以号砚,乃余波之洋洋。既流碧之霞错,又环山之翼张。严宏堂之三秀,奉九华之玉真。怅白云之已远,追音徽之尚存。壮阿阁以巢凤,拥万木之严春。何涟漪之飒爽,仰拱霄之是邻。觌书馆之幽致,擅著古之佳名。极惊蛇而走虺,知草圣之纵横。临清流而喜赋,鄙秋风之淫声。揭昆云兮承岚,相而抗衡。彼会真之高馆,总群玉之邃清。俨疏梅之盈万,常沐雨而披烟。俪冰姿于萼绿,非取媚而争妍。骇白龙之喷激,落银汉于九天。方巢云之入望,亘黄果之绵连。登绛霄以游目,耸万寿之南山。泻乌龙之垂溜,注雁池于石间。企雍雍之峻亭,谅绝尘而可攀。欣药寮之西辟,蕴丹华之秀岩。罗玉芝与云桂,产南烛之非凡。下丁香之密迳,有间植之松杉。嗟禾麻兮菽麦,黍稷兮惟艰。开西庄以务本,信农事之匪闲。俯明秀之杰阁,梅岩及春华。偃霜风之老桧,凤翼之欹斜。荫檀栾之芸馆,豁凝思之雅堂。备上台之珍文,若星灿而霞章。臣盖闻赤县神州之说,方壶、员峤之言,既不周之具载,亦同纪于昆仑。定洪荒之无考,宜姑置而勿论。穷山川于畴昔,效子长之飞蹇。登岱宗而伫贻,尝历井于天门。瞻巍然之日观,视凫绎之骏奔。维祝融之巨镇,郁紫盖之奇峰。В赤城而霞起,滴九疑之翠浓。观罗浮与雁荡,望庐阜之横空。陟嵩高之峻极,有二室之重峦。森峨峨之太华,若秀色之可餐。耸天平于林虑,睇王屋之仙坛。何诸山之环异,均赋美于一端。岂若兹岳,神模圣作,总众德而大备,富千岩兮万壑。何小臣之荣观,忽承诏而骇愕。舍荜门之圭窦,诣钧天之广乐。惊蓬心与蒿目,荡胸次之烦浊。欲粗穷其胜概,徒喙息乎林薄。蜂房栉比,视闾阎也。垤蚁往来,观市人也。萦纡如线,贯汲流也。布算纵横,俯阡陌也。累块积苏,罗层台也。飞蚊聚,听轮迹也。其体穹崇,旁日月也。其用浩博,行变化也。尘翳翳以电扫兮,云溶溶而承宇。既崛起以{山酉}兮,又盘互而深阻。远而望之,则或抗戾以分睽,或附从而党伍,或企然而仰,或偃然而俯,或相蹲踞,或相旁午。迫而视之,则或如跃龙,或如啸虎,或若会同之冠冕,或若隐翳之环堵,或引援而维持,或参差而龃龉,或名三奇,或号太古,万形千状,不可得而备举也。而又瑕石诡晖,嶙峋岩。灵壁之秀,发于淮之北;太湖之异,来自江之南。伏犀抱犊,紫金之峰;凌云透月,琼玉之岩。遂根拿而固结,成耸翠之烟岚。植湘水之丹橘,列洞庭之黄柑。盈待凤之椅梧,耸负霜之便冉。{堇}篾,肃矗以森萃;青纶紫荧,晔晔而{髟少}。遂凌岑而跨谷,仰缔构于其间。虹梁并亘,旅楹有闲。嘉玉与之辉润,睇云之烂班。临飞陛之揭孽,淼平波之汪湾。舣青翰,投文竿,却龙舟而弗御,规就桥而处安。得元珠于赤水,仰神圣之在宥。推无为于象先,扩尧仁之天覆。且帝泽之旁流,复上昭而下漏。宜乎绝珠殊祥,骈至迭辏。潜生沼之丹鱼,萃育薮之皓兽。神爵栖其林,麒麟臻其囿。屈轶茂而黄荚滋,紫脱华而朱英秀。何动植之休嘉,表自天之多。臣又闻积水成渊而蛟龙生,积土成山而风雨兴,皆物理之自然,岂人力之所能?盖尝观云气之霭霭,时出没而相仍。作寰区之润泽,肇五谷之丰登。霈为霖而复敛,抱虚壁之层层。举兹山之尽美,渠可得而诵称?尔乃或遐瞩以寄情,或周览以托兴。众彩迭耀,臣目迷而不能得视;群籁互鸣,臣耳惑而不能得听。何神用之莫测,使凡气之无定。品物流形,各正厥命。如文王之在灵台,民乐其有德;武王之居镐京,物不失其性。岂若左太华而右褒斜,为《长杨》之夸;南丹水而北紫渊,为《上林》之盛而已哉。夫昔唐尧访四子于藐姑射之山,周穆宾西王母于瑶池之上,是皆笃要妙而有轻天下之心,务逸举而有和云谣之唱。盖翠华之远游,徒赤子之在望。惟吾皇之至神,扩广爱之遐想,曾何远于九重,迈蓬瀛之清赏,得忠嘉之信臣,协规制于明两。罄丹款以爰谋,念贤劳之鞅掌。迄成功于九仞,说见知于天奖。凡经营于六载之间,而为万世无穷之休,岂不广哉。”曹组云:“臣伏蒙圣慈宣示李质所进《艮岳赋》,特命臣继作。顾臣才短学疏,岂能仰副睿旨。进退皇惧,不知所裁。谨斋心百拜以赋,其辞曰:客有游辇毂之下,以问京师之主人曰:‘东北之隅,地势绵连,冈岭秀深,气象万千,不知何所而乃如此焉?’主人曰:‘国家寿山,子孙福地,名曰艮岳。’客曰:‘盖闻五星在天,五岳在地。东有泰山,甲于区宇,下临沧溟,旁跨齐、鲁。南有衡山,祝融紫盖,湘潭为址,九向九背。西有太华,三峰插天,枕瞰函谷,横斜渭川。北则常山,以限天骄,太河朔汉,仰其。中则嵩高,与天峻极,襟带河、洛,屏翰京国。复见兹于中都,何前此而未识?且山岳之大,天造地设,开辟之初,元气凝结,是岂人为?愿闻其说。’主人曰:‘清浊既分,爰其阴阳,播之大钧,孰为主张?是必造物,区处维纲。今以一人之尊,大统华夏,宰制万物,而役使群众,阜成兆民,而道济天下。夫惟不为动心,侔于造化,则兹岳之兴,固其所也。而况水浮陆走,天助神相,凡动之沓来,万物之享上,故适再闰而岁六周星,万壑千岩,芳菲丹青之写图障也。’客曰:‘岳有五焉,今益其一,在于五行,数则差失。’主人曰:‘客不闻五行在天乃六气,君火以名,相火以位,寒暑运行,曾无越次。矧此有形,创于神智,生生不穷,悠远之义。然则五岳视三公之官,艮岳为多男之地,乃其宜也。夫何拟议。’客首肯久之曰:‘吾见乎岳之外矣,吾闻乎岳之说矣。独有未详,孰知其中。盖禁钥十二,皇居九重,深严秘奥,内外莫通,愿子陈其次弟,庶几因以形容。’主人唯唯曰:‘其大则可以概举,其细则莫能缕数。唯乘舆有时临幸,虽山岳亦类于庭庑。请先陈其岩谷冈峦之体势,后状其楼观池台之处所。皆圣作而神述,尽宏规而杰矩。夫艮者,八卦之列位;岳者,众山之总名。高为峰则秀拔,拱为岫则峥嵘。霁色晚静,风光晓凝。陟崔嵬而直上,俯蹬道以宽平。杂花异香,莫知其名;佳木繁阴,欣欣其荣。唯特立于诸峰之右者,乃主乎寿,照之以南极之星。所谓山者如此。浅若龙龛,深若云窦,锁烟霞于杳冥,留风雨于昏昼。或秉炬而可入,或扪扃而可叩。石磊磊以岩,木森森而耸秀。间则流润云蒸,可卜以阴晴之候。所谓洞者如此。为山之屏,为洞之扃。承乎上则安若榱桷,芘于下则覆若檐楹。珍丛幽芳,古木长藤,茏络蔽亏,高低相层。鸟啼花发,则春容淡荡,霜降木脱,则石角がテ。所谓岩者如此。两山之间,气聚其中,众木斯茂,泉流暗通。或重罗以瞑昼,或偃草而进风。袅长春之翠茎,挺坚节之霜松。每晨曦之照耀,霭朝雾以空。所谓谷者如此。又有冈则隐然而起,势连山谷,殊萃兀之峰峦,类萦纡之林麓。白雪照夜,则寒梅盛开;红云娇春,则仙桃极目。恍如望千亩之锐,非岩之秀。横石壁垒,亘若冈阜。既草木以敷荣,复地形之延袤。迢迢大庾,隔绝遐荒;落落万松,得名钱塘。今移根于南北,亦不限于炎凉。至若溶溶大波,潴为巨派,其流则小,其合则大。莹上下之天光,溉浅深之湍濑。有巨鱼以潜波,扈龙舟而夹载。岸容万柳,春风柔柯。飞花满空,长条拂波。或趁景而移棹,或鸣根而笑歌。此谓之江者。回环山根,萦带奇石,浅以荡谷,深以凝碧,潺不穷,流衍漱激。泛桃花之露红,浮洞天之春色。轻鸥文禽,栖息其侧;荷花不断,云锦舒张。或聚而为曲沼,或涨而为横塘。烟梢露,交翠低昂。此之谓溪者。夫山洞岩谷,冈岭江溪,既略陈矣。子独不见楼有绛霄,朱栏倚空,跨晴云之缥缈,挂瑞日之。绮疏凝雾,天香散风。觉星辰之逼近,如霄汉之穹隆。招飞仙于蓬壶,揖素娥于蟾宫。霓旌鹤驭,税驾其中。又不见阁有巢凤,异乎高岗,岂丹穴之瑞应,无雄构以翱翔。即其轩楹,架以杰阁。芘五彩之鸳雏,下九霄之。因太平之象,会廊庙之人,置酒大嚼,归美逢辰,续夏日之句,颂南风之薰。其北也,诸山之上,众木之杪,俯云壑之沉沉,视烟霄之杳杳。西瞻太行于晴霁,东望海霞于清晓。山宠だ,石嶙峋。挹长风之回玉宇,导明月之涌冰轮。斋心尝比于崆峒,精祷每延乎上真。见飘飘之仙驭,随袅袅之青芬。视其榜曰介亭。有排衙,苍碧之前陈者也。因山高下,周以回廊,如璧月之环坐,复晴曦之腾光。玩牙签之甲乙,发宝书之秘藏。徐绕砌而散步,间挟策而寓兴。花虽芳而昼寂,鸟虽啼而人静。效隐士之山堂,取逸人之三迳。其榜曰书馆,岂蓬户陈编之可并者也?亭有胜筠,周以美竹。何禁之宝槛,进蓝田之丛玉。已交戛而近砌,复扶疏而出屋。分月影之琐碎,听风声之断续。游尘不到,清意自生。目苍云之翳翳,面霜节之亭亭。挺然不屈,四时长青。宸襟对爽,固以贶名。且馆曰萧闲,深庭邃宇。来万籁之清风,无九夏之剧暑。栖寓怀之宝玩,备宸章之毫楮。前横江练,傍列山庄。或遣乘槎而上汉,或笑喝石而为羊。超然燕处,真逍遥自适之乡。杂花争妍,红紫相鲜。或引绳而为迳,或弥望而成川。锦绣照空而明焕,风露散晓而香传。肃然行列,若羽林之万骑。粲然艳妆,如宫女之三千。四时之候,参差不齐。异尘埃之桃李,杂纷蹂以成蹊。斯号林华之苑,见镂玉之珍题。至若山庄竹篱,萝蔓蓊郁。绿筠之共茂,夹修迳而高出。俯以爱苍苔之承步,仰以见云梢之蔽日。轩亭栏槛,各相方而榜名。故扶晨散绮,洞焕秀澜,随所寓而不一。晴波融怡,是为雁池。望风中之飞练,接云际之虹霓。南山巍然而苍翠,北渚湛若而涟漪。听雍雍之下集,观肃肃以高飞。朝离乎雪霜之野,暮宿乎葭苇之湄。唯恩波之可泳,岂堕阳之恨迟?练以幽芳,尊绿华堂。何玉颜之澹伫,见奇姿之异常。鄙江梅之尚红,陋腊梅之太黄。得天上碧桃之露,掩薰炉清远之香。恍圣情而异禀,蒙天笑以增光。故赐神仙之号,阔珠户而敞文窗。然而如此之类,安能悉纪?若梦游仙,仿佛而已。’客曰:‘子之所陈,心存意识。或欲周知,何从皆得?’主人曰:‘人间天下,飞潜动植,率在其中,不可殚极。姑陈述乎二三而已,累言于千百。非若《子虚》、《上林》之夸大,《两京》、《三都》之缘饰。顾难状于言辞,徒充塞于胸臆。’客曰:‘姑置是事,请质所疑。何一隅之形势,若千里之封圻?’主人笑曰:‘嘻!夫耳目之不际,何可以意测。思虑不至,孰可以强知。望壶中者,初不察其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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