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六事箴言
[book_author]佚名
[book_date]清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儒理哲学,修养,完结
[book_length]47476
[book_dec]四卷 清代叶玉屏撰。叶玉屏,清代人,生平不详。此书主要摘取前贤修身处事的有关格言编辑而成,分“持身”、“持家”、“居官”、“居乡”、“处事”、“处人”六门,即所谓 “六事”,格言警句言简意深。收录了自秦汉到明清150多位人物的言论。在甄选的150多位先贤中,既有朱熹、王守仁等一代鸿儒,又有诸葛亮、范仲淹、司马光这样的名臣,还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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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_title]序
道光元祀之春,及门伍生长恩奉其尊人孚尹先生所辑六事箴言续录示予。予受而读之,凡修己治人之术,齐家淑世之方,类别门分,厘然具备,洵为有功名教之书也。易曰: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藉先民之训诫,捡后学之身心,触目警怀,开卷有益。顾蕑编繁富,博综为难,非守约而择精,恐惮烦而憖置。兹编所采,文蕑意该,置诸案头,如铭座右,俾观者知过而改,见善则迁,其为阴德,岂浅鲜哉!
辛巳正月,汤金钊序。
昔晋阳牧叶玉屏先生编辑六事箴言,标共目曰持身持家,居官居乡,处事处人,旁搜先正格言以为训,旨哉,大有关于世道人心矣。其文前三事繁,后三事简。余不揣梼昧,将原本偶订一二,参以管见,附以巵言,而繁简仍如其旧。非谓详于彼而可略于此也。盖事莫大于持身,而持家即次之,道之不可须臾离者,合贵贱贤愚而罔外居官,则推广其持身持家之道,以措之政而施之人,三者得而于事已不啻思过半,故前三事繁,后三事可简也。要而论之,理本同原而共贯,义必缕析而条分。是编提要钩元,已尽立人之道,言言金玉,字字针砭,岂先哲之迂谈,实后贤之准则。凡我同学,尚其敬佩乎斯箴。
道光十三年,岁在癸巳嘉平月,娄江李锡瓒书于华亭学舍。
嘉庆已卯年,获观叶玉屏先生六事箴言二书,其目曰:持身持家,处事处人,居官居乡,其征引第取先贤诸论,分类纂辑之,不远引经训,不自立二说,而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皆备矣。予向辑前说,而未窥其要,今观箴言,乃得网领,因师其意采辑之。书成,仍其旧日六事箴言续录,循其名,广其说,亦犹规仿前书之矩获焉。
道光壬午春月,上元伍光瑜屏秋氏记于补竹草堂。
[book_title]持身
叶玉屏先生原辑,娄江李锡瓒秬香氏点注,伍孚尹先生续辑,津门沈维钰贡九氏重刊。
颜之推曰:有学术者,触地而安。不学则无术,提一学字,即揭持身之本,触地而安,非一朝夕之功矣。
孙思邈曰: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薛文清曰:胆欲大,见义勇为;心欲小,文理密察;智欲圆,应物无滞;行欲方,截然有执。
林逋曰:诚无悔,恕无怨,和无仇,忍无辱。
心可逸,形不可不劳,道可乐,身不可不忧。劳其形,正以防心;忧其身,无非为道。
为善易避,为善之名难。畏能止祸,足能止贪。
程母侯夫人曰:人患其不能屈,不患其不能伸。能屈乃能伸,精于易理矣。
张文节曰:人情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
盛涛曰:士大夫行已,正如室女,常置身法度中,不得受人指点。士大夫置身法度中,犹或被人指点,其必有嫌疑未辨处。故君子慎微,特严瓜李。
程明道曰:治怒为难,治惧亦难。克已可以治怒,明理可以治惧。
富贵骄人固。不善学问骄人,害亦不细。人道恶盈而好谦,此骄之所以害也。
欲当大任,须是笃实克勤。小物最难。
所见所期,不可不远且大,然行之亦须量力有渐,力小任重,恐终败事。
程伊川曰:只观发言之平易躁妄,便见德之厚薄,所养之浅深。
邵康节曰:事须安义命,言必道心脾。
司马温公曰:君子以俭为德,小人以侈丧躯。
吾生平衣取蔽寒,食取充腹,亦不敢服垢敝以矫俗干名。矫俗干名,与营情衣食者等。
吾无过人者,但生平所为,未有不可对人言者耳。刘元城问尽心行已之要,公曰:其诚乎。问:行之何先?曰:自不妄语始。启口少一浮情,即问心多一实意,故不妄语,为的真下手功夫。
张无垢曰:仓猝中,患难中,处事不乱,未必才识了得,必其胸中器局不凡,素有定力。不然,胸中一乱,何以临事。古人平日欲镕养器局,正谓此也。
胡文定曰:治心修身,以饮食男女为切要,从古圣贤自这里做工夫人须是一切世味淡。得方好,不要有富贵相。世味淡,然后道味浓。
范忠宣曰:惟俭可以助廉,惟恕可以成德。
朱晦庵曰:莫说要待顿段工夫方做得,如此便蹉过了。只今便要做去,断以不疑,鬼神避之。需者,事之贼也。
只据而今地头,立定脚跟做去,栽种后来根株,填补前曰欠缺。
思虑应接,亦不可废。但身在此,心合在此。
身心收敛,则自然和乐,不是别有个和乐,才整肃自和乐,此体验有得之言。
只是一个“敬”字好。方无事时敬于自持,及应事时敬于事,读书时敬于读书,自然该贯。
理明,则气自强,胆自大。
独坐不是主静,便是穷理。主静以息其虑,穷理以致其知,两仗事也,顾不主静。则不能穷理,不穷理,则主静,涉空虚。二者及一串事。
人于曰用间闲言语省说一两句,闲人客省见一二人也,济事若浑。身都在闹塲中,如何得进?至言可味。
黄鲁直曰:读书欲精不欲博,用心欲纯不欲杂。
汪信民曰:人常咬得菜根,则百事可做。
罗景纶曰:户枢不蠹,流水不腐。周公论寿,必归无逸。句从精于格物得来。
王伯厚曰:处百患而求平安者,其惟危惧乎?故乾以惕无咎,震以恐致福。
方蛟峰曰:富莫富于蓄道德,贵莫贵于为圣贤,贫莫贫于不闻道,贱莫贱于不知耻。不闻道,则中无所有,贫莫甚焉。不知耻,则人皆轻之,贱莫甚焉。
杨敬仲日:学者涵养有道,则气味和雅,言语闲静,临事而如无事。
许鲁斋曰:人精神要使在当用处,于不当用处用了,殊可惜也。
薛文清曰:英气最害事,浑含不露圭角,最妙。浑含不露,自是德器深沉,非故为敛藏也。
二十年治一怒字,尚未消磨得尽。以是知克已最难,发言须句句有著落,不脱空方好。人于忙处或妄发,所由有悔,惟心定,则言必当理,而无妄发之失。
吕近溪曰:话多不如话少,话少不如话好。
吕叔简曰:殃咎之来,未有不始于快心者,故君子得意。而忧,逢喜而惧。
六经四书,君子之律令。小人犯法,原不曾读过法律。士君子读圣贤书,一一犯之,是又在小人下矣。
得罪于法,尚可逃避,得罪于理,更没处存身。只我的心便放不过我。是故君子畏理甚于畏法,人心一而已矣,我的心放不过我,更谁能放过我?十目十手之严,其以此与?
把念头沉潜得下,何理不可得?把志气奋发得起,何事不可做?理得然后能做事,先须用沉潜功夫。
圣贤千万言,经史千万卷,都是教人学好,禁人为非。若以先哲为依归,前言为律令,即一二语受用不尽。当可怨可怒、可辨可诉、可喜可愕之际,其气甚平,这是多大涵养。
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此是千古严师;十目所视,十手所指,此是千古严刑。
大其心容天下之物,虚其心受天下之善,平其心论天下之事,潜其心观天下之理,定其心应天下之变。涵天盖地,语亦通上彻下语。
不善之名,每成于一事,后有诸长,不能掩也,而惟二不善传。君子之动,可不慎欤?确论。
少年只要想我现在干得甚么事,到头成个甚么人,这便有多少恨心,多少媿汗,如何放得自家过?
接人要和中有介,处事要精,中有果认理要正,中有通,身要严重,意要安定,色要温雅,气要和平,语要简切,心要慈祥,志要果毅,机要缜密。数者非一一为之也,总从涵养深醇来。
圣人常自视不如人,故天下无有如圣人者。
为宇宙完人甚难,大都是半截人。前面破绽,后来修补,只看归宿处,成个甚么人。以前都饶得过。
心术以光明笃实为第一,容貌以正大老成为第一,言语以简重真切为第一。
学者说话要简重从容,循物傍事,便是说话中涵养。只竟夕检点,今日说得几句话,关系身心,行得几件事有益世道,自慊自愧,恍然独觉矣。
精明也要十分,只须藏在浑厚里作用。古今得祸,精明人十居其九,未有浑厚而得祸者。
圣人不作无用文章,其论道则为有德之言,其论事则为有见之言;其叙述歌咏,则为有益世教之言。
大事难事,看担当;逆境顺境,看襟度,临喜临怒,看涵养,群行群止,看识见。
忍激二字,是祸福关二语,真可作座右铭。少年血气用事,尤宜佩之。
一身德性用事则治,气习用事则乱。试检点终日说话,有几句恰好的,便见所养。养德性而化气质,为学人第一要义。
富以能施为德,贫以无求为德,贵以下人为德,贱以忘势为德。
屋漏之地,可服鬼神,室家之中,不厌妻子,然后为真学真养。惟循理,则可服鬼神,惟平情,乃不厌妻子。
慎言动于妻子仆隶之间,检身心于食息起居之际,这工夫便密了。
实处著脚,小处下手。实处惟庸德庸言,小处即行,二言之细,非别有事也。
天地万物之理,皆始于从容,而卒于急促。急促者,尽气也;从容者,初气也。事从容则有余味,人从容则有余年。初气即元气也,元气不可伤,必主静以养之。
心平气和,此四字非涵养不能做。工夫只在个定火,火定则百物俱照,万事得理,水明而火昏,静属水,动属火也。五行不能无火,定字最宜玩味。
常看得自家未必是,他人未必非,便有长进;再看得他人皆有可取,吾身只是过多,更有长进。
属纩之时,般般物都带不得。惟是带得此心,却教坏了,是空身归去矣,可为万古一恨。
高宗宪曰:恶念易除,杂念难除。恶念即从杂念而生,毋忽其为易除也,毋畏其为难除也。
陈白沙曰:静能制动,沉能制浮,宽能制褊,缓能制急。
邹忠介曰:口谈性命理,身落世间行,此学道所忌也。刘念台曰:一诚立而万善从之。句简而括。
陈世宝曰:信步行将去,从天分付来。此古人名言也。然余尝改之曰:顺理行将去,从天分付来。如此则理正辞顺为无弊矣。谓之信步,则有荒唐不检之患。
玉华子曰:万象皆能夺人之神,惟俭足以御之,为增一解曰:惟。心有主足以御之。
赠言录曰:乐莫乐于日休,忧莫忧于多求。
王道焜曰:气象要高旷,不可疏狂;心思要缜密,不可琐屑;趣味要冲淡,不可枯寂;操守要严明,不可激烈。人每以疏狂为高旷,以琐屑为缜密,以枯寂为冲淡,以激烈为严明,似是而非,不可不辨。
读书不独能变化气质,且能养人精神。盖收摄身心,渐令向理,处世酬物,自然安稳。人有以读书攻苦致疾者,毕竟不会读书。
陈继儒曰:人生一日,或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行一善事,此日方不虚度。
夏寅曰:君子有三惜:此生不学可惜,此日闲过可惜,此身一败可惜。一败更可惜,其所以然者,即自不学闲过来也,可惧哉!
徐官曰:谦者,有而不居之意,而卑屈之可羞者,则谓之謟。俭者,止而不过之意,而鄙啬之可耻者,则谓之吝。
孙钟元曰:范文正公黄齑赋,武侯淡泊明志,王曾志非温饱,才是家数。
陆桴亭曰:人能常知此身之贵,常念此身之重,则自不淫于色淫必戕身。邪色淫也,阴谴随之矣;正色荒,亦淫也,疾随之凶,短折随之矣。身戕而色乌有哉?切莫做识得破、忍不过的事。
邹东廓曰:病者所由适于死之路也;欲者,所由适于病之路也。迩声色者,所由适于欲之路也。塞此三路,可以延生。塞定下一条路便好,否则上两路日近一日危哉!
范文正公每夕必念一日所行之事与所食之食,能相准否,准则欣然,否则不乐,明日必求补过。此可为吾人饮食之法。
座右编曰:人生减省一分,便超脱一分。如交游减,便免纷扰,言语减,便寡愆尤;思虑减,则精神不耗,聪明减。则混沌可完。彼不求日减而求日增者,真桎梏此生耳。外缘日减,必内力日增,乃不流于禅学,亦非疏懒人所得借口也。
冯梦龙曰:居局内者,常留不尽可加之地,则伸缩在我。
高道淳曰:俗情浓酽处淡得下;俗情劳扰处闲得下;俗情苦恼处耐得下;俗情牵缠处斩得下,方见学识超越。果能撇尽诸俗情,何等胸襟,何等受用。
钱蔚宗最乐编曰:热闹场中,人向前,我落后;是非窝里,人用口,我用耳。守得一静字住,此中煞有功夫。尝爱古人近河不肯枉使水,其一段不忍暴殄之心,直与天地生机相接。
擎庵进善集曰:古人以奢为耻,今人以不奢为耻,真可谓不知耻。
群居闭口,独坐防心,群居独坐,语工而意稍偏,不如富郑公云:守口如瓶,防意如城。心无妄思,足无妄走,人无妄交,物无妄受。
事当快意时须转,言当快意时须住,吉凶悔吝生乎动,能转能住便。少许多悔吝。
郑闻野曰:心平则气和,志坚则力定。
魏环溪曰:昔人云:每想古人,无一在者,何念不灰?余曰:还想古人至今尚在,何志不奋?闻誉虑其或无,闻毁虑其或有,是为已之学。
程汉舒曰:人看得已贵重,方能有耻;看他人错处,时时当反观内省。
熊勉庵曰:力到处常行好事,力未到处常存好心。治生莫若节用,养生莫若寡欲。
史搢臣愿体集曰:富贵家宜学厚,聪明人宜学愚。好刻者享。富贵不长,挟智者逞,聪明必误。
贫贱时眼中不著富贵,他日得志,必不骄;富贵时,意中不忘贫贱,一日退休,必不怨。
嗜欲忽交时能斩断,怒气方激时能按纳,皆学问得力处。得力在惩忿窒欲四字,故临时能制之。
德业常看人胜于我者,则愧耻日增;境界常看人不如我者,则怨尤日寡。
凡遇不得意事,试取其更甚者譬之,心地自然凉爽,此即退一步想也。
尽其在我四字,可以上不怨天,下不尤人,亦可以仰不愧天,俯不怍人。
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尽前行者地步窄,向后看者眼界宽。
王朗川言行汇纂曰:喜时之言失信,怒时之言失体。
张杨园曰:土薄则易崩,器薄则易坏。酒醴厚则能久藏,布帛厚则堪久服。存心厚薄,固寿夭祸福之分也。语从。体贴物情得来。此可知厚之为义大矣。今之人辄称人曰忠厚。呜呼,厚岂易言哉!
尹少宰会一曰:方寸中有一时静机,便有一时生机。
崔南有曰:人心静则万事可做。精理名言,当于静中自会之。以上叶玉屏先生原辑本。
家语曰:聪明睿知,守之以愚;功被天下,守之以让;勇力振世,守之以怯;富有四海,守之以谦。
吴越春秋曰:祸为德基,忧为福基。
范文子曰:择福莫若重,择祸莫若轻。
扬子曰:言轻招忧,行轻招辜;貌轻招辱,好轻招淫。吉人凶其吉,凶人吉其凶。
荀子曰:君子行不贵苟难,说不贵苟察,名不贵苟传。
刘向曰:祸生于欲得,福生于自禁。
颜延之传曰:言高一世,处之愈嘿;器重一时,体之滋冲。不以所能干众,不以所长议物。
孟诜尝语人曰:养性者,善言不可离口,善药不可离手。
王充曰:处颠者危,势丰者亏。
崔清献曰:无以嗜欲杀身,无以货财杀子孙;无以政事杀民,无以学术杀天下后世。
戴逵曰:嗜好深则天机浅,名利集则纯白离。
张横渠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鸣乎,土之职盖如此,其重且大矣。
卢秉曰:亭沼如爵位,时来或有之;林木非培植根株弗成,大似士大夫立名节也。
葛邲尝曰:十二时中,莫欺自已。
程子曰:人能将一个身公共放在天地万物中,一般样看,则有甚妨碍。只从今日为始,随处提撕,随处收拾,随处体验,随事讨论,则日积月累,自然纯熟,自然光明。
伊川谓谢上蔡曰:相别又一年,做得甚工夫?谢曰:只是去个矜字耳。伊川语座者曰:此人为学切问近思者也。
学者须恭敬,但不可令拘迫,拘迫则难久也。今之为学者,如登山麓,方其迤逦,莫不阔步,及到峻处便止,须是要刚断果敢以进。
朱子曰:为学须先立志,志既立,则学问可次第著力。立志不定,终不济事。
学者作工夫,譬如炼丹,须先将百十觔炭火煆一晌,方可用微火渐渐养成。今人未尝煆炼,便将微火养,如何得成?
学不要穷高极远,只在言行上检点便实。今人论道,只论理不论事,只说心不说身,其说至高,而荡然无守,流于空疏。异端之学。又日:道理妙处,却在平易。
海阔从鱼跃,天空任鸟飞,大丈夫不可无此度量。振衣千仞冈,濯足万里流,大丈夫不可无此气槪。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大丈夫不可无此襟期。珠藏川自媚,玉韫山含辉,大丈夫不可无此蕴藉。
真正大英雄,都于战战兢兢,临深履薄得之,若血气粗豪,一点用不著也。
凡名利之地,退步便安稳,只管向前便危险。事势定是如此。
予每呼此心曰:主人翁在室否?至夕必自省曰:一日所为之事合理否?
倪文节曰:刚强极多至杀身破家;柔弱者,眼前虽不如意,久则有余味。故老子曰: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
薛文清曰:戏谑不惟害事,志亦为气所流,不戏谑亦是持志之一端。又云:凝重之人,德在此,福亦在此。高忠宪曰:治心有无穷工夫,敬之一字乃大总括。
吕叔简曰:学者只把性分之所固有,职分之所当为时。时留心,件件努力,便骎骎乎圣贤之域。非此二者皆是外物,皆是妄为。
只尽日检点自家发出念头来,果是人心,果是道心,出言行事,果是公正,果是私曲,自家人品,自家定了几分,何暇非笑人?
喜来时一检点,怒来时一检点,怠惰时一检点,放肆时一检点。此是省察大条款。人到此多想不起,顾不得,一错了便悔不及。
不存心,看不出自家不是。只于动静语默、接物应事时,件件想一想,便见浑身都是过失,日用闲如何疏忽得一时?
初只见得人欲中过失,久之又见得天理中过失。到无天理过失,则中行矣。又有不自然不浑化,著色吃力过失,走出这个边境,才是圣人能立无过之地。故学者以有一善自多,以寡一过自幸,皆无志者也。又云:千日之积,不禁一日之累。是故君子防所以累者。圣贤之学,攺过即所以迁善。
有志之士,要百行兼修,万善皆足,若只做一种人,硁硁自守,沽沾自多,这便不长进。又云:儒者惟有建业立功是难事。
天地万物,其情无一亳不与吾身相干涉,其理无一毫不与吾身相发明,唐翼修曰:凡人立身,断不可作自了汉。人生顶天立地,万物皆备于我。范文正作秀才时,便以天下为巳任,是何等器识?
人生天地间,要做有益于世底人。纵没这心肠,这本事也休做有损于世底人。静定后,看自家是甚么一个人。
以精到之识,用坚持之心,运精进之力,便是金石可穿,豚鱼可格,更有甚么难做之事功,难造之圣神。士君子碌碌一生,百事无成,便是无志。
人人各有一句,终身用之不尽者,但在存心著力耳,只是对症之药便是。如子张只消得存诚二字,宰我只消得警惰二字,子路只消得择善二字,子夏只消得见大二字。
人一生大罪过,只在自是自私四字。学者万病,只一个静字。治得静之一字,十二时离不了一刻。
立身之道,本分之内,不欠织微,本分之外,不加毫末。学者大病痛只是气度小。又云:识见议论,最怕小家子势。
不逐物,是大雄力量,学者第一工夫,全在这里做。又云:胸中只摆脱一恋字,便十分爽净,十分自在。工夫全在冷清时,力量全在浓艳时。
猥繁拂逆生厌恶心,奋宁耐之力;柔艳芳浓生沾惹心,奋跳脱之力;推挽冲突生随逐心,奋执持之力;长途末路生衰歇心,奋鼓舞之力;急遽疲劳生苟且心,奋敬慎之力。
独室不触欲,君子所以养精;独处不交言,君子所以养气;独魂不著碍,君子所以养神;独寝不愧衾,君子所以养德。
不患无人所其知之显名,而患有人所不知之隐恶。奋始怠终,修业之贼也;缓前急后,应事之贼也。躁心浮气,畜德之贼也;疾言厉色,处众之贼也。
仁厚刻薄是修短关;行止语默是祸福关;勤惰俭奢是成败关;饮食男女是生死关。
学问大要须把天理、人情、物理世故识得透彻,却以胸中独得中正底道理消息之。
德性以收敛沈著为第一,收敛沈著中又以精明平易为第一。
气质之病小,心术之病大。
容貌要沈雅,自然只有一些浮浅之色,作为之状,便是屋漏少工夫。
人生惟有说话是第一难事。言语不到,千该万该,再休开口。气忌盛,心忌满,才忌露。又曰:少年大病,第一怕是气高。又曰:保身的是德艺害身。的是才能与此义同。
行欲清,名欲浊,道欲进,身欲退,利欲后,害欲前人欲。丰己欲约,近看来太执著,太矫激,只以无心任自然,求当其可耳。
元奇之疾,医以平易;英发之疾,医以深沈,阔大之疾,医以充实。
心愈操愈精明,身愈劳愈强健,但自不可过耳。
贫不足羞,可羞,是贫而无志;贱不足恶,可恶是贱而无能;老不足叹,可叹是老而无用;死不足惜,可惜是死而无闻。
王文成曰:言语正快意时,截然能忍默得;意气正发扬时,翕然能收敛得;忿怒嗜欲正沸腾时,廓然能消化得。
邵文庄曰:谈理易夸,反身难副。吾愿为真士大夫,不愿为假道学。
刘蕺山曰:只此知之之时,即是惩之窒之之时,当下提醒,当下廓清,何等省力,立身大要在惩忿窒欲。忿如火不遏则燎原;欲如水不遏则滔天。
闲居之地,可惧也,而转可图也。
才动念,便须打点一日子勾当,不使闲过,吕氏曰:吾人终日最。不可悠悠忽忽,作空躯壳,亦是此意。
周海门曰:人到诸事沈溺时,能回光一照,此一照乃起死回生之灵丹。
顾端文曰:遇事不肯浮游,逢人不肯辜负,说话不肯自欺,谓之忠信。
陆桴亭曰:昔人云:见利思义,见色亦当思义,则邪念自息矣。四十二章经数语甚好。老者如母,长者如姊,少者如妹,幼者如女,敬之以礼。
高义方曰:饮酒病我性,思虑害我神;美色伐我命,利欲乱我真。
魏环溪曰:常把自已说的好话,一一自问:你既不行,谁教你说出来?
魏叔子曰:能造就人才者,天不能孤;能以身任天下后世者,天不能绝。能知足者,天不能贫;能无求者,天不能贱;能外形骸者,天不能病;能不贪生者,天不能死。能随遇而安者,天不能困。
程汉舒曰:人坏念将起时,只觉得可耻,便有转机。孔门论士,以有耻为第一义,而称孝称弟尚次之。
吉人遗铎曰:祸莫大于纵已之情,恶莫大于言人之非。盖世功劳,当不得一个矜字;弥天罪过,当不得一个悔字。
劝戒全书曰:作人无一点真恳念头,便成个花子,事事皆虚;涉世无一段灵活机趣,便成个木人,处处有碍。
愿体集曰:勿以人负我而隳为善之心。经一番挫折,长一番识见,多一分享用,减一分福泽,加一分体贴,知一分物情。
涉世镜曰:学者读圣贤书,须实实做个好人。外孝弟忠信无著落处;外辞受取与无关键处;外视听言动无体贴处;外喜怒哀乐无煆炼处。
天地一无所为,只以生物为事。人念念在利济,便是天地心。故云:宰相日日有可行的善事,乞丐日日有可行的善事。
无为曰道,无欲曰德,无近于鄙俗曰文,无入于幽暗曰章,此古人之道德文章也。有精神曰富,有廉耻曰贵,有补于天地曰功,有关于世教曰名,此古人之富贵功名也。
士大夫胸臆不时时以古今浇之,将俗尘渐生。照镜则面目可憎,对人则语言无味。
为人看得名利二字破,其品始超;交游撇得势利二字尽,其人始不俗。
挟怪性者必得怪症;习阴谋者必得阴病;作奇熊者必得奇穷。
庄子一生放旷,乃曰寓诸庸,原跳不出中庸二字。世路风霜,吾人炼心之境也;世情冷暖,吾人忍性之地也;世事颠倒,吾人修行之资也。
静坐然后知平日之气浮;守默然后知平日之言躁;省事然后知平日之用费,闭户然后知平日之交滥。近情然后知平日之念刻。
君子对青天而栗,闻雷霆而不惊;履平地而恐,涉风涛而不惧。
无辱以当荣,无祸以当福。
造物所最忌者,荣名,得谤,可以遣名;所最靳者,清福习劳,可以消福。
为善得祸,乃是为善未熟;为恶得福,乃是为恶未深。凡人未富未贵、未老而享既富既贵既老之福,其人必不富、必不贵,必不老。前人日:福莫享尽,势莫使尽,话莫说尽,事莫做尽。俱惜福之意。
四本家训曰:心不妄念,身不妄动,口不妄言,君子所以存诚;内不欺已,外不欺人,上不欺天,君子所以慎独。不愧父母,不愧兄弟,不愧妻子,君子所以宜家。不负天子,不负生民,不负所学,君子所以用世。
纲常伦理认得真,酒色财气看得破,布帛菽粟守得定。只此就是天地完人。何须别探学问。
正心洽邪,读书治愚,安分治妄,量力治贪,量思宽,犯思忍,劳思先,功思让,坐思下,行思后,名思晦,位思卑,守思终,退思早。
洒脱是养心第一法,谦退是保身第一法;安详是应事第一法,涵容是待人第一法。
小非必惩,德之本也;微命必护,寿之源也;粒谷必珍,富之根也;只字必惜,贵之基也。
甔甔子每教人养喜神,止庵子每教人去杀机。二言皆吾师也。
愿天常生好人,愿人常行好事。
吾本薄福人,宜行厚德事;吾本薄德人,宜行惜福事。闲中不放过,忙处有受用;少时不放过,老来有受用。少能者不为人所役,少智者不为人所劳。
安莫安于知足,危莫危于多言。贵莫贵于不求,贱莫贱于多欲。
耐贫贱不作酸语,耐炎凉不作激语;耐是非不作辩语,耐烦恼不作苦语。
天薄我以福吾,厚吾德以迓之;天劳我以形吾,逸吾心以补之;天阨我以遇吾,亨吾道以通之。
谦,美德也,过谦者多诈;默,懿行也,过默者藏奸。
[book_title]持家
匡衡曰:晏好之私,不形于动静;情欲之感,无介于仪容。以匡衡四语发端,知持家即自持身来,关睢所以首国风也。
马援戒兄子曰:吾欲汝曹闻人过失,如闻父母之名,耳可得闻,口不可得言也。习诵语,可味。
虞翻与弟书曰:长子容当为娶妇,远求小姓,足使生子。天之福人,不在贵族。芝草无根,醴泉无源。不嫌小姓,不拘贵族,惟间其家范足矣。
文中子曰:僮仆称恩,可以从政矣。
柳玭曰:为家以正伦理、别内外为本,以尊祖睦族为先,以勉学修身为要,以树艺畜牧为常。守以节俭,行以慈让,好义而济人,习礼而畏法,人能禀此为训,世世子孙保有家矣。数语该洽。
余见名门右族,莫不由祖先忠孝勤俭以成立之;莫不由子孙顽惰骄奢以覆坠之。成立之难,不异为山积篑;覆坠之易,直如举火燎毛。盛衰在转瞬间,古今同慨。
张横渠曰:教小儿先要安详恭敬。片言居要。司马温公曰:某事亲无以逾于人,能不欺而已。其事君亦然。
孝之大纲有四:一曰立德,二日承家,三曰保身,四曰养志。孝道何穷,及时为贵。毋使亲年日短,而悔吾心之未尽;毋使子力日裕而伤吾亲之不逮。仲由所为列鼎而悲,皋鱼所为临风而恸。
刘忠定曰:子弟宁可终岁不读书,不可一日近小人。此甚言小人之不可一日近也。愚正恐子弟不读书,必至近小人。
范忠宣公戒子弟曰:人虽至愚,责人则明;虽有聪明,恕已则昏。尔曹但常以责人之心责已,以恕已之心恕人,不患不到圣贤地位。
杨大年曰:童稚之学,不止记诵,养其良知良能,当以先人之言为主。物稚不可不养也,故匪种必锄之,不谨于先,久之则根株难拔矣。
吕荣公曰:孝子事亲,须事事躬亲,不可委之使令。
人内无贤父兄,外无严师友,鲜能有成者。
看后生初学,只须理会气象,气象好时,便有造就气象者。每于词令容止轻重疾徐见之,不惟志量之大小,于此焉分,亦贵贱寿天之所由定也。从君子不重则不威。节参出
前辈尝说:后生才性过人者不足畏,惟赞书寻思推究者为可畏耳。圣人勉后生以有闻,意正在此。朱晦庵曰:后生初学,且看小学书,是做人底样子。
居家之病,曰饮食,曰土木,曰争讼,曰玩好,曰惰慢。有一于此,皆能破家。其次贫薄而务周旋,丰余而尚鄙啬,事虽不同,其终之害,或无以异。
张敬夫曰:为人父兄者,当修身以率其子弟,身修则将有不言而威,不令而从者矣。此端本之论,为父兄者毋徒怪子弟之不贤也。
黄鲁直曰:士大夫子弟能知忠信孝友,斯可矣,然不可令读书种子断绝,有才气者出,便当名世矣。
贾文元迥训子侄曰:古人厚重朴直,乃能立功立事,享悠久福。轻佻者,宜佩此言。
士人所贵节行为大,轩冕失之,有时复来,节行失之,终身不可得。节行可传,轩冕不可传,故所贵者在此不在彼。
刘忠肃教子弟先行实,后文艺,每曰:士当以器识为先,一号为文人,无足观矣。
罗氏训世编曰:孝子事亲,不可使吾亲生冷淡心,不可使吾亲生烦恼心,不可使吾亲生惊怖心,不可使吾亲生愁闷心,不可使吾亲有难言心,不可使吾亲有愧恨心。是能曲体亲心者。
诈鲁斋曰:事亲大节,自是养体、养志、致爱、致敬,四事中,致爱敬尤急。
李仲常戒子孙曰:凡物之罕得者,我独有之,必有奇祸。张氏训子别的因曰:人有三:成人知畏惧,成人知羞耻,成人知艰难,成人,否则禽兽而已。极平常语,却不可不知。
王文成曰:子弟美质,须令晦养深厚,天道不翕聚,则不能发生。花千叶者无实,为英华太露也。中有至理。
吕叔简曰:人子之道,莫大于事生。百年有限之新,一去不回之日,得尽一时心,即免一时悔矣。
血气调于喜欢,疾病生于恼怒,寿亲之道,无他,一悦字尽之矣。
今人骨肉之好不终,只为看得尔我二字太分晓。恩礼出于人情之自然,不可强致。然礼系体面,犹可责人;恩出于根心,反以责而失之矣。故恩薄可结之使厚,恩离可结之使亲,一相责望,为怨滋深,故父子兄弟夫妇之间,使骨肉为寇雠,皆坐责。之一字耳,相望斯相。责相责斯相怨,相怨深而恩愈离,欢愈失,则骨肉为涂人矣,甚且为仇人矣。
家人之害,莫大于卑幼,各恣其无厌之情,而上之人阿其意而不之禁,尤莫大于婢子造言而妇人悦之,妇人附会而丈夫信之。切中世俗流弊。
仁者之家,父子愉愉如也,夫妇雝雝如也,兄弟怡怡如也,僮仆䜣䜣如也,一家之气象融融如也。义者之家,父子凛凛如也,夫妇嗃嗃如也,兄弟翼翼如也,僮仆肃肃如也,二家之气象栗栗如也。仁者以恩胜,其流也知和而和;义者以严胜,其流也疏而寡恩。故圣人之居家也,仁以主之,义以辅之,洽其太和之情,但不溃其防斯已矣。其井井然严城深堑,则男女之辨也,虽圣人不敢与家人相忘。圣人尚不敢相忘,况其非圣人乎?重其辞日严城深堑句最可思。
高中宪曰:子弟能知稼穑之艰难,诗书之滋味,名节之隄防,可谓贤子弟矣。
归子慕命子奉世曰:人能亲近贤者,虽下才不至堕落。颜光哀迪吉录曰:勿谓亲心之慈,我可自恕;勿谓世道之薄,我犹胜人。温节孝曰远邪佞是富家教子第一义;远耻辱,是贫家教子第一义。朱方伯训子潮远曰:安贫读书,守礼修身为上。一个谦字,一生受用不尽;两个勤俭字,子孙享用不了。将使子孙常用此勤俭二字,勿误认以已之勤俭遗子孙享用也。
陆桴亭曰:教家之道,第一以敬祖宗为本。敬祖宗在修祭法,祭法立,则家礼行而百事举矣。
士大夫家每好言家法,不言家礼。法使人遵,礼使人化,法使人畏,礼使人亲,此即一家王霸之辨。土大夫家苟能。以法维礼,既使人遵,渐使人化,既使人畏,渐使人亲,则霸也而进于王矣。
定省为事父母小节,必能读书修身,学为圣贤,使其亲为圣贤之亲,方尽得孝之分量。
以身孝父母,不若以妻子孝父母。以身孝父母,容有不尽之时;以妻子孝父母,更无不到之处。子曰:父母其顺矣乎一句煞有意味。非徒尽孝,亦型于妻子,第一要事。
闺门之中,最难是敬。古人云:夫妇相敬如宾。又云:闺门之内,肃若朝廷。此处能敬,便是真工夫,真学问。家人之初爻曰闲有家,上九曰有孚威如,曰闲、曰威,皆有一敬字寓其中,故一曰悔亡,一曰终吉也。否则必多悔吝。
自警编云:养子弟如养芝兰,既积学以培植之,又积善以滋润之。
父子之间,不可溺于小慈,自少律之以严,绳之以理,则长无不肖之悔。
王心斋曰:教子无他法,但令曰亲君子,涵育薰陶,久而自别。孙征君曰:士大夫教子弟,乃第一紧要事。童蒙时便宜淡其浓华之念。子弟中得一贤人,胜得数贵人也。今之爱怜少子者,多方喜之,惟恐不快其心,是启其浓华之念矣。
陈德言曰:至乐莫如赞书,至要莫如教子。汤潜庵曰:教子弟只是令他读书,有圣贤几句话在胸。中时借圣贤言语,照他行事开导之,便易有省悟处。训蒙者宜知之。
陆清献公示子弟曰:读书做人,不是两仲事。将所读之。书句句体贴到自已身上来,便是做人的法,方叫得。能读书人。训蒙者能知此意,便不误人子弟,且为功正不小矣。
熊勉庵功德例曰:堂上之命宜遵,室中之言莫听。
史搢臣愿体集曰:处兄弟骨肉之变,宜从容,不宜激烈;遇朋友交游之失,宜恺切,不宜含糊。
子弟少年,不当以世事分读书,但令以读书通世务。人之于妻也,宜防其蔽;子之过于后妻也,宜防其诬,子之过妻之蔽子,固然矣,正恐巳之过爱其子,而先自蔽之。后妻之诬子固然矣,尤虑子之求全。于后母而或转诬之。持家者要以正已身为本。
父母教子,当于稍有知识时,见生动之物,必教勿伤,以养其仁;尊长亲朋,必教恭敬,以养其礼;然诺不爽,言笑不苟,以养其信;此即蒙以养正意。
门内罕闻嬉笑怒骂,其家范可知。座右多书名语格言,其志趣可想。
陆象山当家三年,自谓于学有进,此正可想。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全是孝友真切处,莫作盐米零杂细碎观也。古人随时皆学,随地皆学,日用饮食之间,亦自有学问在。
魏叔子曰:人处家无数世亲戚,数世通家人往返周旋,自是德衰行薄。其衰薄处,人知之,已不知也,反以亲戚等人为落寞寡情耳。
王朗川言行汇纂曰:问祖宗之泽吾享者,是当念积累之难;问子孙之福吾遗者,是要思倾覆之易。
张杨园曰:子弟虽肄诗书,不可不知稼穑之事;虽秉耒耜,不可不知诗书之义。以上叶玉屏先生原辑本。
家训曰:和气致祥,厚德载福。
人之实学,须从五伦上做起。
罗仲素云: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了翁闻而喜之曰:惟如此,而后天下之为父子者定。彼子臣弑逆之渐多,始于见其有不是处耳。
天下惟五伦,施而不报,彼以逆加,吾以顺受,有此病,自有此药,不必较量。
融得性情上偏私,便是大学问;消得家庭内嫌隙,便是大经纶。
愿体集曰: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纵到极尽处,祗是合当如此著,不得一毫感激居功念头。
现在之福,积自祖宗者,不可不惜,将来之福,遗于子孙者,不可不培。
祖宗富贵自诗书中来,子孙享富贵,则弃诗书矣。祖宗家业自勤俭中来,子孙享家业,则忘勤俭矣,此所以多衰门也。
贫贱生勤俭,勤俭生富贵,富贵生骄奢,骄奢生淫佚,淫佚生贫贱,此循环之理。
马援戒兄子书曰:好议论人长短,妄是非正法,此吾所大恶也,宁死,不愿闻子孙有此行也。龙伯高敦厚周慎,口无择言,谦约节俭,廉正有威,吾爱之重之,愿汝曹效之。杜季良豪侠好义,忧人之忧,乐人之乐,清浊无所失。父丧致客,数郡毕致,吾爱之重之,不愿汝曹效之也。效伯高不得,犹为谨饬之士,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者也。效季良不得,陷为天下轻薄子,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
司马徽戒子书曰:论德则吾薄,说居则吾贫,勿以薄而。志不壮,贫而行不高也。
王昶名其子侄,曰默、曰沉、曰浑、曰深,戒之曰:使汝曹顾名思义,不敢陨越。
羊祜戒子书日:恭惟德首,慎为行基。愿汝等言则忠信,行则笃敬,无口许人以财,无传不经之语,无听毁誉之语,闻人之过,耳可得受,口不得宣,思而后动。若言行无信,身受大谤,自入刑辟,岂复惜汝?耻及亲考。思乃父言,纂乃父教,各讽诵之。
陶潜戒子书曰:汝等虽不同生,当思四海皆兄弟之义。鲍叔敬仲分财无悕情;归生、伍举,班荆道旧,遂能以败为成,因丧立功。他人尚尔,况共父之人哉!
陈元用家极富,性喜聚书,而不置业。或问之,公曰:有好子孙,不用置田,必能自置也;无好子孙,虽广置庄田,必不能守也。后三孙以文章致大名,而隐居清贫自守,曰:无忘先人之训。
朱仁轨尝诲子弟曰:终身让路,不枉百步;终身让畔,不枉一段。
穆宁居家严,尝撰家令训诸子,人各一通。又诫曰:君子之事觑,养志为大。吾志直道,苟枉而道,三牲五鼎,非吾养也。
柳玭曰:门第高者,一事坠先训则异他人。门高则自骄,族盛则人窥嫉,实艺懿行,人未必信,纤瑕微累,十手争指矣。所以修已不得不至,为学不得不坚。
基构之重,属于后生,孝慈悌友,忠信笃敬,乃食之醯酱,可一日无哉!
李𪟝疾,一曰,谓弟弼曰:我见房元龄、杜如晦、高季辅,皆辛苦立门户,亦望诒后,悉为不肖子败之。我子孙今以付汝,汝可谨察,有不厉言行交匪类者,急榜杀以闻,毋令后人笑吾,犹吾叹房、杜也。
胡文定公勉子曰:立心以忠信不欺为主本,行已以端庄清静为操执,临事以明敏果断辨是非。
裴度令其子曰:凡吾辈但令文种无绝,中间有成功,能致身于万乘之相者,则天也。
杜孟尝训子孙曰:忠孝吾家之宝,经史吾家之田。遂号为宝田杜氏。
王沂公奉身俭约,每见家人华衣,即瞑目曰:吾家素风,一至如此。故家人一衣稍华,不敢令公见。
司马温公居家杂仪曰:凡为家长,必谨守礼法,以御群弟子,分之以职,受之以事,责其成功。
凡为人子者,凡事不敢自拟于其父。
凡为人子弟者,不敢以富贵加于父兄宗族。
凡为子为妇者,无得蓄私财,不敢私假,不敢私与。郑康成曰:人子之身,父母之身也,身且不敢有,况敢有财帛乎?阅此可为蓄财者戒。
凡诸卑幼无大小,无得专行,必咨禀于家长。
又曰:妇者,家之所由盛衰也。苟慕一时之富贵而娶之,彼挟其富贵,鲜有不轻其夫而傲其舅姑者。
胡安定曰:嫁女必须胜我家者,娶妇必须不若我家者。嫁胜我家,则女之事人,必钦必戒;娶不若我家,则妇之事舅姑,必持妇道。此真千古至言。颜氏家训:娶必须不若吾家者。盖言娶贫以有益,非谓迁就族类,娶卑陋之女以胎祸也。温公日:凡议婚姻,当先察婿与妇之性行及家。法何如?陆静亭日:泽妇须观头角,语皆至理,类记于此。
古语云:教子婴孩,教妇初来。王士晋曰:教妇在初来,择妇必世德,同此。
朱子曰:读书起家之本,循理保家之本,勤俭治家之本,和顺齐家之本。
训子书曰:勿妄与人接,只是勤俭。循之而上,有无限好事,吾不敢言,而窃为汝愿之;反之而下,有无限不好事,吾不欲言,而未免为汝忧之。
家范日:妻妾无妒则家和,嫡庶无偏则家兴,奴仆无纵则家尊,嫁娶无奢则家足;农桑无休则家温,宾祭无堕则家良。
袁君载曰:人言治家莫善于忍,然知忍而不知处忍之道,其失尤多。盖忍或有藏蓄之意,其犯我而不发,不过一再而已。积之既多,其发也如洪流之决,不可遏矣。不若随而解之,曰:此其不无尔,曰:此其无知尔,曰:此其失误尔,曰:此其所见者小尔。曰:此其利害宁几何,不使入于吾心,虽曰犯我者千数,亦不知形于言色,然后见忍之功效甚大。此所谓善处忍者。
高年之人,作事有如婴孺,喜得钱财微利,喜受饮食果实小惠,喜与孩儿玩狎。为子弟者,能知此而顺偙其意,则尽其欢矣。
父母见诸子中有独贫者,往往念之,常加怜恤。子之富者有所献,则转以与之,此乃父母均一之心,而富者或反以为怨,此殆未之思也。若使我贫,父母亦移此心于我矣。
同母之子,长者或为父母所憎,幼者或为父母所爱,此理殆不可晓。窃尝细思其由,盖人生一二岁,举动笑语,自得人怜,他人犹爱,况父母乎?至五六岁,恣性啼号,多端乖劣,易招人恶,又多痴顽,不受训戒,故虽父母亦或恶之。方其长者可恶之时,正值幼者可爱之日,父母移其爱长者之心,而更爱幼者,其憎爱之心从此而分。最幼者当可恶之时,下无可爱之者,父母爱无所移,遂终爱之,其势或如此。为人子者,知父母之所爱,长者宜少让,少者宜自抑,为父母者又须觉悟,稍稍回转,不可任意。
朝廷立法,于分析一事,非不委曲详悉,然有果是窃众营私,却于典买契中,称系妻财置到,或诡名置产。又有果是起于贫寒,不因祖父资产,自能奋立,营置财业;或虽有祖父财产,而其实不因于众,别自置立私财,其同宗之人必求分析,至于起讼,累十数年,各至破荡而后已。若富者能反思,果是因众成私,不分于贫者,于心岂无所歉?果是自置之财,分与贫者,明则为高义,幽则为阴德,又岂不胜如连年争讼,妨废家务及资粮嘱托贿赂之费耶?贫者因此自思,宁不自愧?苟能知此,则所分虽微,必无争讼。
陆象山曰:人家之兴替,在礼义,不在贫贱、富贵。富贵而无礼义,正是家替;贫贱而有礼义,正是家兴。
人家要有三声:读书声、孩儿声、纺织声。盖闻读书声,觉圣贤在他口中,在我耳中,不觉神融。闻孩儿声,或笑或泣,俱自然籁动天鸣,觉后来哀乐情致,较此殊远。闻纺织声,则勤俭生涯,一室儿女,觉有豳风七月景象。最可厌者,妇人谇骂,声也,恶也;饮酒喧呶,声也,狂也;街巷谈说,声也,谲也;妖冶歌唱,声也,淫也。与其闻此,不若聆犬声于静夜,听鸡声于晨鸣,令人有清旷之思。
张闰八世不异爨,家人百余口无间言。日使诸女、诸妇各聚一室为女红,工毕,敛𫎓一库,室无私藏,幼稚啼泣,诸母见者,即抱哺一妇归宁,留其子,众妇共乳,不问孰为已儿,亦不知孰为已母。
梁伯夏常曰:多藏厚亡,为子孙累。每租奉到,及两宫赏赐,便置中门外,未尝入藏,悉分与昆弟。
陈仲醇曰:凡不可与父兄师友道者,不可为也;凡不可与父兄师友知者,不可言也。后生辈胸中落意气两字,则交游定不得力;落骚雅二字,则读书定不深心。
杨椒山遗嘱曰:应尾媳妇是儒家女,应箕媳妇是宦家女,此最难处。应尾要教导你媳妇爱弟妻如亲妹,不可因他是官宦人家女,便气不过,生猜忌之心。应箕要教导你媳妇敬嫂嫂如亲姐。衣服首饰,休穿戴十分好的,你嫂嫂见了,口虽不言,心里便有几分不耐烦,嫌隙自此生矣。四季衣服,每遇出入,妯娌两个是一样的,兄弟两个也是一样的。每吃饭,你两个同你母一处吃,两个媳妇一处吃,不可各人合各人媳妇自已房里吃,久则就生恶了。
居家之要,第一要内外界限严谨。女子十岁以上,不可使出中门,男子十岁以上,不可使入中门。外面妇女虽至亲,不可使其常来行走,恐说谈是非,致一家不和,又防其为奸盗之媒也。
吕叔简曰:孝子之事亲也,礼卑伏如下仆,情柔婉如小儿。进食于亲,侑而不劝,进言于亲,论而不谏,亦是一法。进侍于亲,和而不庄。亲有疾,忧而不悲,身有疾,形而不声。
五伦中,父子君臣、兄弟必友,笃了又笃,厚了又厚,惟恐情意之薄。惟男女一伦,是圣人苦心处。故有别先自夫妇始,本与之以无别也,而又教之以有别,况有别者而肯使之混乎?
闺门之中,少了个礼字,便自天翻地覆,百祸千殃,身亡家破,皆由此起,程汉舒曰:一家之中,老幼男女,无一个规矩礼法,虽眼前兴旺,即此。便是衰败景象。礼之不可失也如是。
家长,一家之君也。上焉者使人欢爱而敬重之,次则使人有所严惮。故曰:严君下则使人慢,下则使人陵,最下则使人恨。使人慢,未有不乱者;使人陵,未有不败者;使人恨,未有不亡者。
儿女辈常著他拳拳曲曲,紧紧恰恰,动必有畏,言必有警,到自专时,尚不可知,若使之快意适情,是杀之也。
子弟生富贵家,十九多骄奢淫佚,大不长进。古人谓之豢养,言甘食美服,养此血肉之躯,与犬豕等。此辈阘茸,士君子见之为羞,而彼方且志得意满,以此夸人。父兄之孽莫大乎是。
一家之中,要看得尊长,尊则家治;若看得尊长不尊,如何齐他得其要在尊长自修愿体集日主人为一家观瞻我能勤众何。敢惰:我能俭,众何敢奢;我能公,众何敢私;我能诚,众何敢伪,亦是自修之道。
子妇事人者也。未为父兄以前,莫令奴婢奉事,长其骄惰之性,当日使勤劳,常令卑屈,此终身之福。
示儿云:门户高一尺,气焰低一丈。华山只让天,不怕没人上。
慎言之地,惟家庭为要;慎言之人,惟妻子仆隶为要。门户可以托父兄,而丧德辱名,非父兄所能庇;生育可以由父母,而求疾蹈险,非父母所得由。为人子弟者不可不知。
居宠则思分而推之以均众,居尊则思和而下之以相忘,人何妒之有?缘分以安心,缘遇以安命,反已而不尤人,何妒人之有?
责善之道,不使其有我所无,不使其无我所有,此古人之所以贵友也。
隔之一字,人情之大患,此字不去,而不怨叛者,未之有也。
卑幼有过,慎其所以责让者。对众不责,愧悔不责,暮夜不责正,饮食不责正,欢庆不责正,悲忧不责,疾病不责。
传家两字曰读与耕,兴家两字曰俭与勤;安家两字曰让与忍,防家两字曰盗与奸;亡家两字日淫与暴。
颜光衷曰:凡家世茂盛者,以仁厚谦恭立教,故能保世滋大,不为造物之忌。但处世用宽,而律家用严,其于教训子孙,方始得力。
顾亭林曰:张公艺九世同居,高宗问之,书忍字百余以进,其意美矣,而未尽善也。居家御众,当令纪纲法度,截然有章,乃可行之永久。若使姑妇勃溪,奴仆放纵,而为家长者仅含默隐忍而巳,此不可一朝居也,况九世乎?浦江郑氏对太祖之言日:臣同居无他,惟不听妇人言耳。此格论也,虽百世可也。
生日之礼,古人所无。颜氏家训曰:江南风俗,儿女一期,男则用弓矢纸笔,女则刀尺针缕,并加食物、珍宝服玩,置之儿前,观其所取,以验贪廉愚智,名之为试儿。亲表聚集,因成宴会。自兹以后,二亲若在,每至此日,常有饮食之事。无教之徒,虽已孤露,其日皆为供顿,酣畅声乐,不知有所感伤。梁孝元少时,每载诞之辰,尝设斋讲。自阮修容元帝所生母。薨后,此事亦绝。是此礼起于齐、梁之间,逮唐、宋以后,无不崇饰。此日开筵召客,赋诗称寿,而于昔人反本乐生之意,去之远矣。魏环溪日:我之生日,乃母难之日也。若受人祝,开筵扮戏,餽遗杀生,于心安忍?凡我之生日,当斋心以报亲。范石湖诗:老境增年是减年,读之良可畏也,何乐之有?附录于此。
陆桴亭曰:孝经:王者合万国之欢心,以祀其先王。此语最妙。吾谓士庶人亦当合一家之欢心以事其父母。古人亲在,叱咤之声,未尝至于犬马,正识得此意。教子须是以身率先。每见人家子弟父兄未尝著意督率,而规模动定,性情好尚,辄酷肖其父,皆身教为之也。孟子于我何哉?注云:自责,不知已有何罪。妙甚。人子不能得亲顺亲,只是不知寻讨自已过失。若识得于我何哉之意,将自已不得亲心处,反复搜求,一毫未尽,必要尽情攺换,如此久之,断无不得亲顺亲之理。
人所最不可解者,是兄弟嫉妒。彼秦越之人,漫不相关,尚或喜其富,慕其贵,惟兄弟之间,一富一贫,一贵一贱,则顿起嫉妒,彼其心以为势相形,名相轧耳。不知以闎墙御侮之诗观之,则贫贱之兄弟,尚于我有益,而况其为富贵者乎?若能以父母之心为心,则何富何贵,何贫何贱,总之同气连枝也。
张杨园曰:子孙祇守农士家风,求为可继,惟此而已。男子服用固宜俭素,妇人尤戒华侈,勤纺织,供馈食,若金珠绮绣,求其所无。慢藏诲盗,冶容诲淫,一事两善,莫过于此。程 舒曰:教子弟不使之守本分,识道理,田产累万,适足助其淫邪之具。即读书万卷,下笔滔滔,亦不过假以叹饰之资,有识者所当深省。
学者平日在家中一言一动,轻率荀且惯了,一入衣冠礼法之塲,便觉耳目无所加,手足无所措,岂不可耻!
蔡梁村曰:吾家子弟,最宜常勖以立大规模,具大识见,不可沾沾焉贪目前,安卑近。
魏叔子曰:人骨肉中,有一悭吝至极,人我宁过于施济;有一残忍至极,人我宁过于仁慈;有一险诈至极,人我宁过于坦率;有一疏略至极,人我宁过于周密;有一烦琐至极,人我宁过于简易;有一贪淫至极,人我宁过于廉正;有一放肆至极,人我宁过于谨慎;有一浮躁轻薄至极,人我宁过于谦厚。正须矫枉过正,乃为得中。如此方能全身远祸,并可解此人于厄。此中有含容之意,又有感化之意,总缘骨内与外人不同。
家政当宽平整饬,故事不乱而人不怨,亦不能欺也。
王朗川曰:胡安国子弟或出宴集,虽夜深不寝,以候其归,验其醉否,且问所集何客,所论何事,有益无益,以是为常。林退斋退终,子孙长跪请训:先生别无他言,若等只要学吃亏,从古英雄只为不能吃亏,害了多少事。
罗文庄公由蒙宰归养,庭训甚严。仲子谒选,乞书帖,当路图仕南方,以便省问。公曰:数字不足惜,惜认义命二字欠确耳。平生训汝,为何而有是言?卒不与书。
唐翼修曰:张安世家僮数十人,皆有技业;虞悰治家,亦使奴仆无游手,此绅宦之最有家法者也。至于邓禹,身为帝师,位居王侯,富贵极矣。有子十三人,读书之外,皆令各习一艺。推邓禹之心,盖欲拘刺子孙身心,不使其空闲放荡。即或爵除禄去,子孙亦有以资身,不至饥寒潦倒,其为子孙谋何深远也。
涉世镜曰:金帛多,祗是博得,临死时子孙眼泪少,不知其他,知有争而已。金帛少,祗是博得,临死时子孙眼泪多,亦不知其他,知有亲而已。妻虽贤,不可使与外事;仆虽能,不可使与内事。
三姑六婆,勿令入门。此辈专一传播新闻,以悦妇女,魇魅刁拐,种种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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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象先曰: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耳。夏忠靖曰:处有事当如无事,处大事当如小事。若先事张皇,则中无主矣。中有主,乃能息心处事。
薛文清曰:闻事不喜不惊者,可当大事。处大事不宜大厉声色,付之当然可也。
王文成曰:凡处事,宜视小如大,又须视大如小,视小如大,见小心;视大如小,见作用。视小如大,乃无卤莽之患;视大如小,乃无畏葸之情。
切莫为力量所不能为之事,亦是治生一诀。吕叔简曰:应万变,索万理,惟沉静者能之。是故水止则能照,衡定则能称至理。只一事不留心,便有一事不得其理;一物不留心,便有二物不得其所。留心于前,乃不至忙乱于后。
君子应事接物,赢得心中有从容闲暇时便好。若应酬时劳扰,不应酬时牵扯,极是吃累底。
当急遽冗杂时,只不动火,则神有余而不劳,事从容而就理。一动火,种种不济可箴可佩。
事见到无不可时,便斩截做去,不要留恋。儿女子之情,不足以语办大事者也。
义所当为,力所能为,心所欲为,亲友挽得回,妻孥劝得止,只是无志。非独无志,亦见不明也。
先众人而为,后众人而言,只一个耐烦心。天下何事不得了,天下何人不能处?干天下之事者,智深勇沉,神闲气足,有所不言,言必当;有所不为,为必成。
事到手,且莫急,便要缓缓想;想得时,切莫缓,便要急急行。此即周公不合思得则待旦之意。
处天下事,只消得安详二字,虽兵贵神迹,也须从此二字做去。
天下无难处之事,只消得两个如之何;天下无难处之人,只消得三个。必自反。
只拿定一个是字做,便是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底道理。拿一个是字大难,必须见得真,然后拿得定。
高宗宪曰:天下事常败于邪见之小人,无见之庸人,又败于偏见之君子。君子见一偏,直与小人、庸人等耳。欲去偏见,非精心察理不能。
陈明卿曰:一念不及物,便是腐肠;一日不做事,便是顽汉。
陆桴亭曰:昔人有言:天下甚事,不因忙后错了。世仪道:天下甚事,不因怒后错了。气一动时,不可不即时检点。如何检点,宜息心,宜平心。
捄已败之事者,如驭临崖之马,休轻策一鞭;图垂成之功者,如挽上滩之舟,莫少停一棹。语最警,惜失姓名,姑附于此。
赠言录曰:处事不以聪明为先,而以理势为断,凡事必使有可加,酒饮微醺花半开。此言足法。
张杨园曰:一家中琐事无如米盐,习处无如妻子,悉以道心处,无非道矣以上叶玉屏先生原辑本。
晏子曰:谋度于义者必得,事因于民者必成。
战国策曰: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
淮南子曰:能欲多而事欲鲜。
刘先主曰: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冯道曰:凡蹈危者,虑深而获全,居安者患生于所忽。
公孙鞅曰:疑行无成,疑事无功。
朱子曰:天下事坏于懒与私。
凡事须小心寅畏,仔细体察,思量到人所思量不到处,防备到人所防备不到处,方得无事。
于天下之事有可否,则断以至公,而勿牵于内顾偏听之私;于天下之议有从违,则开以诚心,而勿误于阳开阴合之计。
见事贵乎理明,处事贵乎心公。
会作事人,必先度事势有必可作之理,方去作,不然则谨守常法。
凡事不可着个且字,鲜有不害事。
袁君载曰:凡人谋事,或几成而败,既败而复成,然后其成也,永久平宁,无复后患。若偶然易成,后必有不如意者。静思此理,可以宽怀。
人之处事,能常悔往事之非,常悔前言之失,常悔往年之未有知识,其德之进,所为日加益而不自知也。
刘元城曰:称停二字,最吾辈处事所宜致力。
张无垢曰:快意事孰不喜为?往往事过不能无悔者,盖于他人有甚不快存焉,岂得不动于心?君子所以隐忍详复,不敢轻易也。
许鲁斋曰:士人怀智挟诈,而欲事之善,岂有此理?必尽去人伪,忠厚纯一,然后可善其事。死生祸福,则一归之天命而已。
汲汲焉无欲速也,循循焉无敢惰也。非止学问如此,日用事物之间,皆当如此,乃能有成。
前人谓:得便宜事莫得再作,得便宜处不得再去,休说莫得再,只先一次,已自错了。既已多取了他人底,便是欠下他底,随后却要还他。世间人都有合得的分限。每临事,且勿令人见喜。既令人见喜,必是偏于一处,随后便有弊。既不令人喜,亦不令人怒,便是得中。
薛文清曰:事才入手,便当思其发脱。所为能发能收也。吕叔简云:才下手便想到究竟处。
论事不可趋一时之轻重,当思其久而远者。凡所为当下即求合理,勿曰今日姑如此,明日攺之。一事苟,其余无不苟矣。
邵文庄曰:凡利人济物,事独为之,不如使人共为之。然事由心出,则行之力,须是以心感心,岂能以心使心?
黄陶庵曰:人必在小事上札定脚,做大事始无失。今人只思做一两节好事,目前当为者,漫不检点,则并此一两节亦做不成矣。
吕叔简曰:事无巨细,都有古人留下法程。诵读时便想曰:此可为我某事之法,可药我某事之病。如此,则临事时触之即应,不待思索。
实见得是时,便要斩钉截铁,脱然爽洁,做成一件事。不可拖泥带水,靠壁倚墙。
做天下好事,既度德量力,又审势择人,专欲难成,众怒难犯。此八字不独妄动人宜慎。虽以至公无私之心,行正大光明之事,亦须调剂人情,发明事理,俾大家信从,然后动有成,事可久。
干天下事,无以期限自宽,事有不测,时有不绐,常有余于期限之内,有多少受用处。
任难任之事,要有力而无气;处难处之人,要有知而无言。
昏暗难谕之识,优柔不断之性,刚愎自是之心,皆不可与谋。天下之事,智者一见即透,练者触类而通,困者熟思而得。三者之所长,谋事之资也。
事必要其所终,虑必防其所至,若见眼前快意便了,此 无识。故事有当怒而君子不怒,当喜而君子不喜,当为而君子不为,当巳而君子不已者,众人知其一,君子知其他也。
天下之事,有速而迫之者,有迟而耐之者,有勇而劫之者,有柔而折之者,有愤而激之者,有喻而悟之者,有奖而歆之者,有甚而淡之者,有顺而缓之者,有积诚而感之者。要在相机,因时舛施,未有不败者也。天下之事,只定了便无事。物无定主而争,言,无定见而争事,无定体而争除天相曰:欲事至不惑,须穷理;欲事至不惧,须养气。欲物来不扰,须主敬,欲物来不欺,须存诚,其道备矣。
疑心最害事,二则疑,不二则不疑也。圣人祇认得一个理,因理以思,顺理以行,何疑之有?
君子与小人共事必败,君子与君子共事,亦未必无败。何者?意见不同也。今有仁者、义者、礼者、智者、信者五人焉,而共一事。五相济则事无不成,五有主,则事无不败。仁者欲宽,义者欲严,礼者欲文,智者欲巧,信者欲实,事胡以成?此无他,自是之心胜,而相持之势均也。善天下之事,亦在乎通者当权而已。天下事有两可之事,非义精者不能择,若到精处,毕竟止有一可耳。
圣人处事,有变易无方底,有执极不变底;有一事而所处不同底,有殊事而所处一致底,惟其可而已。
使气最害事,使心最害理。君子临事平心易气。
处天下事,前面常长出一分,此之谓豫,后面常余出一分,此之谓裕。如此则事无不济,而心有余乐。
士君子当大事时,先人而任,当知慎果二字;从人而行,当知明哲二字。
君子处事,主之以静镇有主之心,运之以圆活不拘之用,养之以从容敦大之度,循之以推行有渐之序,待之以序尽必至之效,又未尝有心勤效远之悔。
腐儒之迂说,曲士之拘谈,俗子之庸识,躁人之浅见,谲者之异言,𪫺夫之邪语,皆事之贼也,谋断家之所忌也。智者之于事,有言之而不行者,有所言非所行者,有先言而后行者,有先行而后言者,有行之既成而始终不言其故者,要亦为国家深远之虑,求以必济而已。
干天下大事,非气不济,然气欲藏不欲,露,欲抑不欲。扬掀天揭地事业,不动声色,不惊耳目,做得停停妥妥,此为第一妙手。
卤莽径直,是处事大病痛。当紧要处,虽细微亦要检点;事出于意外,虽智者亦穷,不可以苛责也。
当事有四要:际畔要果决,怕是绵;执持要坚耐,怕是脆;机括要深沉,怕是浅,应变要机警,怕是迟。
君子动大事,十利而无一害,其举之也必矣。然天下无十利之事,不得已而权其分数之多寡,利七而害三,则吾全其利而防其害,又较其事势之轻重,亦有九害,而一利者为之。所利重而所害轻也;所利急而所害缓也;所利难得而所害可救也;所利久远而所害一时也。此不可与浅见薄识者道。
当需莫厌久。若愤其久也而决绝之,是不能忍于斯须,而甘弃前劳,坐失后得也。此从事者之大戒也。
有备,当事之妙道也。故万无可虑之事备十一,难事备百一,大事备千一,不测之事备万一。
在我有余,则足以当天下之感。识有余理,感而即透;才有余事,感而即办,力有余任,感而即胜,气有余变,感而不震,身有余内,外感而不病。
处天下后世事,最不可草草,当深思远虑。众人之识,天下所同也。浅昧而狃于目前,其次有众人看得一半者;其次豪杰之士与练达之人得其大槪者;其次精识之人,有旷世独得之见者;其次经纶措置,当时不动声色,后世不能变易者。至此则精矣尽矣,无以加矣。此之谓大智,此之谓真才。
天下掀天揭地事业,只管做,只是不费力;除害去恶,只管做,只是不动气;蹈险投艰,只管做,只是不动心。当大事要心神定,心气足。
世间无一处无拂意事,无一日无拂意事,惟度量宽宏,有受用处。
处天下事,先把我字阁起,千军万马中,先把人字阁起。君子处事,要我就事,不令事就我;其长民也,要我就民,不令民就我。
冲繁地顽钝,人纷杂,事迟滞,期拂逆时。此中最好养火,有进用,有退用,有虚用,有实用,有缓用,有骤用,有默用,有不用之用。此八用者,宰事之权也,而要之归于济义。手段不可太阔,太阔则填塞难完;头绪不可太繁,太繁则照管不到。
事前忍易,正事忍难,正事悔易,事后悔难。
事有可以义起者,不必泥守旧例;有可以独断者,不必观望众人。先事体怠神昏,事到手忙脚乱,事过心安意散,此事之贼也。
见事易,任事难。当局者只怕不能实见得。果实见得,则死生以之,荣辱以之,更管甚一家非之,一国非之,天下非之。
人事者,事由人生也,清心省事,岂不在人?士君子要任天下国家事,先把本身除去,所以说策名委质,言自策名之后,身已非我有矣,况富贵乎?
将事而能弭,当事而能救,既事而能挽,此之谓达权,此之谓才。未事而知其来,始事而要其终,定事而知其变,此之谓长虑,此之谓识。
魏叔子曰:人作事,极不可迂滞,不可反复,不可烦碎。代人作事,又极要耐得迂滞,耐得反复,耐得烦碎。
冯氏曰:事之初起,往往甚小,因分人我而渐大,因争小利而益大,事已观之,又甚小。故善处事者,大事当使之小。
熊勉庵曰:文潞公处大事以严,韩魏公处大事以胆,范文正公处大事,曲尽人情。三公皆社稷臣也。
凡事涉闺阃者,不轻言,不落笔;凡事属阴私者,不攻发。不猜疑。
愿体集曰:做人无成心,便带福气;做事有结果,亦是寿征。
凡作事,第一念为自已思量,第二念便须替他人筹划。若彼此两利,或于己有利,于人无损,皆可为之。若利于已者十之九,损于人者十之一,即宜踌躇。若人与已之利害正半,便宜辍手。况利全在已,害全在人者乎?若损已以利人,尤上上事,愿共为之。吉人遗铎曰:事未至先一着,则临事无错;事既至后一着,则已事无悔。
无事如有事隄防,方可免意外之变;有事如无事镇定,方可消局中之厄。
四本家训曰:大聪明人,小事必朦胧,朦胧正聪明之窟;大朦胧人,小事必伺察,伺察乃朦胧之根。
张饱帆于长江,驰骏马于平陆,天下之至快。反思则忧,处不争之地,乘独后之马,人或我强,乐莫大焉。常有小不快事,是好消息。
涉世镜曰:凡人伤巧则可悔之事多,伤拙则可悔之事少。
[book_title]处人
王昶曰:人或毁已,当退而求之。身已有可毁,彼言当矣;无可毁,彼言妄矣。当则无怨于彼,妄则无害于身,又何报焉?自是平情之论,闻毁而怒者,宜味此言。
卫洗马曰:人有不及,可以情恕;非意相干,可以理遣。南文子曰:无功之赏,无力之礼,不可不察也。赏以无功,异日必有。挟制我处,礼出无力,异日必有要求我处。
王文正曰:为人不当收恩避怨。
尹师鲁曰:恩欲归已,怨将谁归?
邵康节曰:人非善不交,物非义不取,亲贤如就芝兰,避恶如畏蛇蝎。
君子与小人处,为小人侵凌,则必恐惧修省,动心忍性以预防之。如此不但可以全身,且益以进道。
朱晦庵曰:朋友之交,责善所以尽我诚,取善所以益我德。
赵忠肃曰:自古欲去小人者,急之则党合而祸大,缓之则彼将自挤此卓识也。抑又思去小人者,急则生变挤,缓则或恐难图,亦审其势何如耳。且几事,不密则害成。去小人尤宜慎密。
李文定曰:人不必待仕宦有职事,才为功业,但随力到处,有以及物,即功业也。仁者立达,圣人安怀,皆是此意。
吴明卿日:韩魏公说到小人忘恩负义欲倾已处,词气和平,如道寻常事。
陈龙川曰:已。无他,心,而防人之疑是。自信不笃也。深论。
子犹曰:理外之事,亦当以理外置之。语最直捷。
夏忠靖曰:某幼时有犯,未尝不怒,始忍于色,中忍于心,久则自熟。薛文清曰:觉人诈不形于言,乃有余味。不形于言,则诈或自息。
待下谦和而无节,反纳其侮,所谓重巽,吝也。惟和而庄,则人自爱而畏。
君子。以庄敬自持,则小人自不能近。
小人有功,当优之以赏,不可假之以柄。远虑。
在古人后,议古人事易;处古人地,为古人事难。
吕叔简曰:临事肯替别人想,是第一学问;为人辨冤白谤,是第一天理。
称人之善,我有一善,又何妒焉?称人之恶,我有一恶,又何毁焉?称人之善,使人喜而益勉于善,则人之善皆我善矣。称人之恶,使八怒而益张其恶。则人之恶即我恶矣。
听言观行,是取人之道;乐其言,不问其人,是取善之道。
柔而从人于恶,不若直而挽人于善;直而挽人于善,又不若柔而挽人于善之为愈也。柔则易从,直则易忤。
论理要精详,论事要剀切,论人须带二三分浑厚。厚德之士,能掩人过;盛德之士,不令人有过。
责人要含蓄忌太尽,要委婉忌太直,要疑似忌太真。责人而太尽,太直、太真,是激之使怙其过也,可不戒哉!
流俗污世中真难做人,又跳脱不得,只是清而不激。就好清而不激,乃非同流合污。
与小人处一分计较不得,须要放宽一步。外面须放宽一步,里面更须谨严一步。
祸莫大于不仇人,而有仇人之辞色;耻莫大于不恩人,而作恩人之状态。上句言险诐之人情可畏,下句言柔媚之世熊可羞。造语奇警。无用之朴,君子不贵,虽不事机械变诈,至于德慧术知,亦不可无。语最确当。
两人相非,不破家亡身不止,只回头认自家一句错,便是无边受用。两人自是,不反面稽唇不止,只温语称人一句是,便是无限宽舒。事之有关大节者,不辨是非,而公是公非自在,至无足重轻之事,正不妨人是我非也,夫何争焉?
余行年五十,悟得五不争之妙,不与居积人争富,不与进取人争贵,不与矜节人争名,不与简傲人争礼,不与盛气人争是非。
余少时曾泄当密之语,先君责之,对曰:已戒闻者,使勿泄矣。先君日:子不能必子之口,而能必人之口乎?且戒人与戒己孰难?小子慎之,人有应讳之事而一时失言者,其后必悔。驷不及追而兴戎由乎此。戒之戒之!
陈眉公集曰:士君子尽心利济,使海内人少他不得,则天亦少他不得。此是极难事,然人生世间,正不可无一二有济于人之事。看中人,看其大处不走作;看豪杰,看其小处不渗漏。袁了凡曰:一事而关人终身,纵实闻;不可开口。一言而伤我忠厚,纵闲谑亦宜慎言。妄言者宜知之。
尤翁曰:凡非礼相加,其中必有所恃,小不忍则祸立至矣。
王懋曰:君子之治小人,不可为已甚,击之不已,其报必酷。郭开符曰:小人当远之于始。
冯梦龙曰:能为不近人情之事者,其中正不可测。
高道淳最乐编曰:人用刚,吾以柔胜之;人用术,吾以诚感之;人使气,吾以理平之,天下无难处之事矣。
急中好救人,难中好救人,一时济人以德,百世济人以书。
尤西川曰:让古人是无志,不让眼前人是无量。
昨非庵曰:富贵之家,常有穷,亲戚往来,便是忠厚。
赠言录曰:见人好学,多方赞成;见人差错,多方提醒。见人丰显,则谈其致福之由;见人苦难,则原其所处之不幸。此不费钱功德也,而功德却不小。
李文贞曰:以父母之心为心,无不友之兄弟;以祖宗之心为心,无不和之族人;以天地之心为心,无不爱之民物。语极大,而意却甚常。须知此心本广且大也,人自小之耳。
史搢臣曰:小人固当远,亦不可显为敌仇;君子固当亲,亦不可曲为附和。
容得几个小人,耐得几椿逆事。过后颇觉胸次豁然,眉目清爽。临事不能容耐,过后必有悔心。
一座中有好以言弹射人者,吾宜端坐沉默以消之,此谓不言之教。
攻人之恶,毋太严,要思其堪受;教人以善毋过高,当谅其可从。
天下事未有合理全在我,非理全在人者。但念自已有几分不是,即我之气平;肯说自已一个不是,即人之气亦平。此真一副清凉散。
见人作不义事,须要劝止之。知而不劝,劝而不力,使人过遂成,亦我之咎也。对失意人,莫谈得意事。
唐翼修曰:面赞人之长,未必深感,惟背后称人长,则感之深;面责人之短,未必深恨,惟背地言人短,则恨之深。
彭定求曰:临事让人,一步自有余地;临财放宽,一步自有余味。以上叶玉屏先生原辑本。
管子曰:善气迎人,亲于兄弟;怒气迎人,惨于戈兵。
家语曰:以富贵而下人,何人不与?以富贵而亲人,何人不亲。
老子曰:吾闻富贵者送人以财,仁人者送人以言。
聪明深察而死者,好议人者也;博辩广大而危身者,发人之恶者也。
文子曰:赠人以言,重于珠玉;伤人以言,甚于剑戟。
曾子曰:狎甚则简,庄甚则不亲。是故君子之狎足以交其欢,庄足以成礼而已矣。
吾闻受人者常畏人,与人者常骄人。
庄子曰:刻核太至,则必有不肖之心应之,而不知其然也。
荀子曰:以仁心说,以学心听,以公心辩。
战国策曰:人之憎我也,不可不知也;吾憎人也,不可得而知也。
韩诗外传曰:无内疏而外亲,无身不善而怨他人,无患已至而后呼天。
张霸曰:人生一世,但当畏敬于人,若不善加已,直为受之。
崔骃与窦宪书曰:交浅而言深者,愚也;在贱而望贵者,惑也;未信而纳忠者,谤也。皆所不宜。
陆逊谓诸葛恪曰:在我前者,吾必奉之同升;在我下者,则扶持之。今观君气陵其上,意本乎下,非安德之基也。
胡端敏曰:信而未孚者,多言也;正而未谅者,多戏也。周而若比者,好称人之善也;恕而若刻者,多发人之奸也。过有甚于此者,轻浅粗率也。
程子曰:君子于人,当于有过中求无过,不当于无过中求有过。
责善在诚有余而言不足,则于人有益,而于我无辱。
邵康节曰:善人固当亲,未能知,不可急合;恶人固可疏,未能远,不可急去。
黄山谷曰:百战百胜,不如一忍;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司马温公我箴曰:诚实以启人之信我,乐易以使人之亲我,虚已以听人之教我,恭己以取人之敬我;自检以杜人之议我,自反以免人之罪我,容忍以受人之欺我,勤俭以补人之侵我,量力以济人之求我,尽心以报人之任我。
袁君载曰:处已接物,常怀慢心、伪心、妒心、疑心者,皆自取轻辱于人,君子不为也。
大抵忿怒之余,最不可指人隐讳之事,而暴其祖父之恶。前辈有言:戒酒后语,忌食时嗔,忍难忍事,顺自强人。
吕氏曰:听人说话,或有不中节者,亦无都不答应之理。许鲁斋曰:以众人望人,则皆可;以圣贤望人,则无完人矣。
教人使人,必先使有耻,又须养护其知耻之心,督责之使有所畏,荣耀之使有所慕,皆可以为教。
凡在朋侪中,切戒自满,满则无所容。人不我告,不能曰益也。故一人之见,不足以兼十人,我能取之十人,是兼十人之能矣。取之不已,至于千百人,则在我者可量哉!
薛文清曰:宁人负我,无我负人。此言当留心。
闻人毁已而怒,则誉者至矣。
大扺常情责人太详,自责太略,是所谓以圣人望人,以众人自待也,惑之甚也。程汉舒曰:说他人是非处,当时时将自已一一勘验。人当大着眼目,则不为小小者所动。如极品之贵,举俗之所歆重,殊不知自有天地来,若彼者多矣,是足动吾念耶?
王阳明曰:权者,天下之大利大害也。小人窃之以成其恶,君子用之以济其善。故君子之致权也有道:本之至诚以立其德,植之善类以多其辅,示之以无不容之量,以安其情;扩之以无所竞之心,以平其气,昭之以不可夺之节,以端其向;神之以不可测之机,以慑其奸;形之以必可赖之智,以收其望。坦然为之下以上之,退然为之后以先之,是以功盖天下而莫之嫉。善利万物而莫与争,凡攻我之失者,皆吾师也,安可以不乐受而心感之乎?
颜光有曰:大约化一曲谨人,不如化一豪杰人;化一卑贱人,不如化一权贵人;化近人不如化远人。在在言善言,行善行,交游善人,要得此善脤满世界,则福德亦满世界矣。
天下至广,万世至远,虽万手万段,以救济斯世,而犹未足也。故最急度人。劝人做好人,行好事。谓必圣贤而后度人,非也。闻善则喜,见善则乐,时时述善事,谈善言,说善报,则度已多矣。中间转移之机,自有愈进愈精处,极至变化洽合而不自知也。然度众人之人,又不若度度世之人。有救世之权者。得其一焉,以旋乾转坤,以守先待后,人复生人,则度成普度圣贤经世传世,皆此一大事在。
迪吉录云:凡施济人定要受嗔怒,为人谋定要受恨责,任事定要任怨,劝化定要受讥谈,宽厚定遭笑侮,此是挟以俱来的。不辨此根,非能善者也。
杨椒山遗嘱曰:与人相处之道,第一要谦下诚实。干事则勿避劳苦,同饮食则勿贪甘美,同行走则勿择好路,同睡寝则勿占床席。宁让人,勿使人让我;宁容人,勿使人容我;宁吃人亏,勿使人吃我亏;宁受人气,勿使人受我气。
吕叔简曰:辨学术,谈治理,直须穷到至处,让人不得。所谓宗庙朝廷便便言者,盖道理古今之道理,政事古今之政事,务须求是乃已。我与人皆置之度外,非求伸我也,非求胜人也,何让人之有?只是平心易气,为辨家第一法。才声高色厉,便是没涵养。
朝廷法纪,做不得人情;天下名分,做不得人情;圣贤道理,做不得人情;他人事,做不得人情;我无力量,做不得人情。
姑息依恋,是处人大病痛。当义处,虽处骨肉,亦要果断方严,是处人大病痛。圣贤处世,亦离温厚不得,只恁踽踽凉凉,冷落难亲,便是世上一个碍物。即使持正守方,独立不苟,亦非用世之才,祗是一节狷介士耳。
心平气和而有强毅不可夺之力,秉公持正而有圆动不可拘之权,可以语人品矣。
养定者,上交则恭而不迫,下交则泰而不忽。处亲则爱而不狎,处疏则真而不厌。
对忧人勿乐,对哭人勿笑,对失意人勿矜。察言观色,度德量力。此八字处世处人,一时少不得底。无谓人唯唯,遂以为是我也;无谓人默默,遂以为服我也;无谓人煦煦,遂以为爱我也;无谓人卑卑,遂以为恭我也。
凡听言,先要知言者人品,又要知言者意向,又要知言者识见,又要知言者气质,则听不爽矣。
人有言不能达意者,有其状非其本心者,有其言貌诬其本心者。
君子观人,与其过察而诬人之心,宁过恕以逃人之情。王镜水曰:论人之过,当原其心,不可徒泥其迹;取人之善,惟据其迹,不可深求其心。与此义同。
祸莫大于不体人之私,而又苦之;仇莫深于不讳人之短,而又讦之。
责善要看其人何如,其人可责,又当自尽。长善捄失之道:无指摘其所忌,无尽数其所失,无对人,无峭直,无长言,无累言。犯此六戒,虽忠告,非善道矣。
固可使之媿也,乃使之怨;固可使之悔也,乃使之怒;固可使之感也,乃使之恨。晓人当如是𫆀。
圣人妙处在转移人不觉,贤者以下,便露圭角,动声色。伊尹看人,无一个不是可怜的;伯夷看人,无一个不是可恶的;柳下惠看人,无一个不是可与的。各有妙理。恕人有六,或识见有不到处,或彼听闻有未真处,或彼力量有不及处,或彼心事有所苦处,或彼精神有所忽处,或彼微意有所在处。先此六恕,而命之不从,教之不攺,然后可罪也已。故君子教人而后责人,体人而后怒人。又曰:恕心养到极处,祗看得世间人都无罪过。
人之情有言然而意未必然,有事然而意未必然者,非勉强于事势,则束缚于体面。善体人者,在识其难言之情,而不使其为言与事所苦,圣人所以感人,而人乐为之死也。
处世只一恕字,可谓以已及人,视人犹己矣。然有不足以尽者。天下之事,有已所不欲而人欲者,有已所欲而人不欲者,这里还须理会,有无限妙处。
人到无所顾惜时,君父之尊,不能使之严,鼎鳠之威,不能使之惧,千言万语不能使之喻,虽圣人亦无如之何矣。圣人知其然,每养其体面,体其情私,而不使至于无所顾惜。
我益智,人益愚,我益巧,人益拙。惟有道者,智能谅人之愚,巧能容人之拙,知人各有能不能也。
君子不受人不得已之情,不苦人不敢不从之事。
我不能宁耐事,而令事如吾意,不则烦躁;我不能涵容人,而令人如吾意,不则谴怒。如是,则终日无自在时矣。雨悔无不释之怨;两求无不合之交,两怒无不成之祸。直友难得,而吾又拒以讳过之声色。佞人不少,而吾又接以喜谀之意态,欲不日入于恶也,难矣!与禽兽奚择?与禽兽何难?此是孟子大排遣。初爱敬时,将安排这念头,再不生气。余因扩充排遣横逆之法,此外有十:一曰与小人处,进德之资也。彼侮愈甚,我忍愈坚,于我奚损哉?诗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二曰:不遇小人,不足以验我之量。书曰:有容德乃大。三曰:彼横逆者,至于自反而忠,犹不得免,其顽悖甚矣,一与之校,必起祸端。兵法云:求而不得者,挑也,无应。四曰:始爱敬矣,又自反而仁,礼而忠,我理益直,我过益寡,其卒也,乃不忍于一逞,以掩旧善,而与彼分恶,智者不为。太史公曰:无弃前修而崇新过。五曰: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彼固自昧其天,而责我无已,公论自明,吾亦付之不辩。古人云:桃李无言,下自成蹊。六曰:自反无阙,彼欲难盈,安心以待之,缄口以听之,彼计必穷。兵志曰:不应不动,敌将自静。七曰:可避则避之,如太王之去邠;可下则下之,如韩信之跨下。古人云:身愈绌,道愈尊。又曰:终身让畔,不失一段。八曰付之天。天道有知,知我者其天乎?诗曰:投彼有昊。九曰委之命。人生相与,或顺或忤,或合或离,或疏之而亲,或厚之而疑,或遇遭而解,或久搆而危。鲁平公将出而遇臧仓,司马牛为弟子而有桓魋,岂非命耶?十曰外宁,必有内忧。小人侵陵,则惧患防危,长虑却顾,而不敢侈然有肆心,则百祸潜消。孟子曰: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三自反后,君子之存心犹如此。彼爱人。不亲礼人,不答而遽怒,与夫不爱人、不敬人,而望人之敬爱己也,其去横逆能几何哉?陈几亭曰:横逆之来,若一味不较,而无自反之功,久之渐成顽钝,故必如孟子之自反,而后可以语颜子之不校也。陆桴亭曰:横逆之来,圣凡不免,然所以待横逆之道则有间。出乎尔,入乎尔,此凡庸所以待横逆也。恶声至必反之,此侠烈所以待横逆也。宽柔以教,不报无道,此君子所以待横逆也。禽兽何难,此孟子所以待横逆也。天生德于子,桓魋其如予何?此孔子所以待横逆也。荀有志圣贤,则数者之间,可不知所以自处乎?以上两说,皆圣贤至理,类记于此。
人流品格,以君子小人定之,大率有九等:有君子中君子,才全德备,无往不宜者也;有君子,优于德而短于才者也。有善人,恂雅温朴,仅足自守,识见虽正而不能自决,躬行虽力,而不能自保。有众人,才德识见,俱无足取,与世浮沉,趋利避害,碌碌风俗中,无自表异。有小人,偏气邪心,惟已私是殖,苟得所欲,亦不害物。有小人中小人,贪残阴狠,恣意所极,而才足以济之,敛怨怙终,无所顾忌。外有似小人之君子,高峻奇绝,不就俗检,然规模宏远,小疵常颣,不足以病之。有似君子之小人,老诈浓文,善藏巧借,为天下之大恶,占天下之大名,事幸不败,当时后世皆为所欺,而竟不知者。有君子、小人之间,行亦近正而偏,语亦近道而杂。学圆通便近于俗;尚古朴则入于腐,宽便姑息,严便猛鸷,是人也,有君子之心,有小人之过者也,每至害道。学者戒之。处人之道,先在知人。此条论人品极详,故附录之。
鲍曼殊曰:人行一善事,只于本身增一功德。若劝化得一人为善,则世界遂多一善人;若化得一恶人为善,则世界上少一恶人,反多一善人。其人舌以传舌,又可转相劝化,以至于千百人。若笔之于书,直可劝化千百世。如是善根流转,永无穷尽。故太上以语善为三善之首。管宁与人子言孝,与人臣言忠,与人弟言悌,因事导人于善,此独善以善人之事也。先辈云:见人须化一气字,浮气、客气、腐气、道学气一概消除,方为真实学问。
陆桴亭曰:或谓与倾险人处,甚有害,而不知甚有益,正使人言语动作,一毫轻易不得,岂惟过失可少,于敬字工夫上亦甚增益。世途甚险,常宜存此。
钱纯中曰:凡待人接物,须自家作主,不可因人起见。人薄我,我亦薄之;人慢我,我亦慢之。甚至人谤毁我,我亦谤毁之,则与彼同一见识,有何差别?
魏环溪曰:一味疾人之恶,小人之祸君子者十有八九。终曰扬人之善,君子之化小人者十有二三。
魏叔子曰:遇疾恶太严之人,不可轻易在他前道人短处,此便是浇油入火,其害与助恶一般。
毋毁众人之名,以成一已之善;毋役天下之理,以护一己之短。
人最不可轻易疑人。今如误打骂人,人可回手回口。若疑人,则此人一举一动,我有十分揣摹,他无一毫警觉,终身冤诬,那得申时。此逆亿所以为薄道也。
凡人皆不可侮,无用人尤不可侮。
我不识何等为君子,但看曰间每事肯吃亏的便是。我不识何等为小人,但看曰间每事好便宜的便是。凡作好人,自大贤以下,皆带两分愚字。至于忠臣、孝子、贞女义士,尤非乖巧人做得。予尝论朋友知已,若无些愚意在,终到不得十分至处。
与人处财一分定要十厘,便是刻。与人一事一语,定要相报,便是刻。治人罪应十杖,定一杖不饶,便是刻。处亲属道理上定要论曲直,便是刻。刻者不留有余。之谓,过此则恶矣。
凡性情烦琐,刻急猜察,最能驱忠信之人为欺诈。盖不相欺诈,则人无以容身也。
史搢臣曰:凡有望于人者,必先思已之所施;凡有望于天者,必先思已之所作。
事事顺吾意而言者,小人也,急宜远之。
凡权要人声势赫奕,我不可犯其锋,亦不可与之狎,敬而远之,全身全名之道也。
君子不迫人于险,危急之际,操纵在我,宽一分,则彼受一分之惠。若扼之不已,鸟穷则攫,兽穷则搏,反噬之祸,将不可救。又曰:锄恶除奸,要放他,可条去路。即此义也。
待有余而后济人,必无济人之日;待有暇而后读书,必无读书之时。唐氏曰:人处心行事,均须以利人为主,利不在大小,但以吾力量所能到处行方便之事,即是惠泽及人。
事系幽隐,要思回护他,著不得一点攻讦的念头。人属寒微,要思矜礼他,著不得一毫傲睨的气象。又云:好说人隐讳事,及闺门丑恶者,必遭奇祸。
唐翼修曰:古人所以重侠烈者,非无谓也。人当危迫之际,呼天地不应,呼父母不应,忽有人焉,出力护持,不及于难,济天地、父母之不逮,故知侠烈不可及也。搢臣曰:近见一种自了汉,生平未尝代人挑一担,解,一事,及到有事,未必不求人。若人人似我,又当何如?阅此益知侠烈。之足重矣。
观人者看其口中所许可者多,则知其德之厚矣;看其口中所未满者多,则知其德之薄矣。涉世镜曰:闻人善则疑闻。人恶则信,此满腔杀机也。
息允真诠曰:凡与人共事不难,同过为难。好洁已者常不顾人,此天下之大恶,鬼神所不祐也。
劝戒全书曰:持身不可太皎洁,一切污辱垢秽,要茹纳得。与人不可太分明,一切贤愚好丑,要包容得。
澹园醒语曰:凡人正当盛气,若遽阻他,反不投机,是增人之过也。待气平时,方从容与言,尚可冀攺。
涉世镜曰:立身当高一步,处人当下一步。轻财足以聚人,律己足以服人,量宽足以得人,身先足以率人。
吾不知所谓善,但使人感者即善也;吾不知所谓恶,但使人憾者,即恶也。
说人所必不从,求人所必不与,强人以甚不便,制人以必不甘,皆是欠絜矩工夫。
盛喜中不可许人物,盛怒中不可答人简。
四本家训曰:游大人之门,謟固可耻,傲亦非分。
奸人难处,迂人亦难处。奸人诈而好名,其行事有酷似君子处;迂人执而不化,其决裂有甚于小人时。我先别其为何如人,而处之之道得矣。
苏子与人相处,不问贤愚贵贱,和气霭然,常曰:我心平易,上可陪玉皇,下可陪田夫、乞儿。
人欺未必是辱,人怕未必是福。
说朋友失德,过举,不如述前人嘉言懿行。
受人之侮,不形于色,此中有许多意味。
困天下之智,不在智而在愚;穷天下之辩,不在辩而在讷;服天下之勇,不在勇而在怯。
处富贵之地,要知贫贱人的苦恼;在少壮之时,要知老年人的辛酸;居安乐之塲,要知患难人的景况;当旁观之境,要知局内人的痛痒。
我戒毁言则人得清净,我戒,嗔怒则人得和乐我戒。横取则人得保守;我戒挑逗,则人得安常;我戒邪色,则人得完名;我戒争竞,则人得顺畅。
泛交则多费,多费则多营,多营则多求,多求则多辱。君子择而后交,故寡尤;小人交而后择,故多怨。
观人于临财,观人于临难,观人于所忽,观人于酒后。轻言动之人,不可与深计;易喜怒之人,不可与远谋。轻言者多悔,轻动者多失,轻诺者少信,轻合者易离,轻喜者易怒,轻取者必争,轻听者必疑。
熊勉庵功德例曰:节孝之名,不论低微,虽传闻必为表扬,不言人祖父卑微,不谈人闺阃,不讦人阴私,不毁人成功,不污人名节。
私窥人笥中字迹,及书信,皆大不可。
[book_title]居官
马廖曰:百姓从行,不从言一语得政本。
隽不疑曰:为吏太刚,则折,太柔则废。的论。
龚遂曰:治乱民如治乱绳,不可急也。
卓茂曰:律设大法,礼顺人情。
诸葛武侯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
方膺曰:事不辞难,罪不逃刑,臣之节也。
胡威对武帝曰:臣不如父,父清恐人知,臣清恐人不知。
文中子曰:闻谤而怒者,谗之囮也;见谀而喜者,佞之媒也。
魏郑公曰: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崔仁师曰:凡治狱当以仁恕为本。仁恕二字,括尽政本。
徐有功曰:失出人臣之小过,好生圣人之大德。
刘晏曰:论大计者,不可惜小费。
辛元驭曰:儿子从官者,有人来云:贫乏不能存,此是好消息。若闻赀货充足,衣马轻肥,此恶消息。此中消息,未易与俗。人言。
欧阳公曰:凡治人,不问吏才能否,设施如何,但民称便,即是良吏。民咸称便,岂易得此于民?是必能同民好恶者。
论相道,当以持重安静为先。
程明道曰:职事不可以巧免。
刘安礼问临民先生曰:使民各得输其情。间御吏曰:正已以格物。
罗从彦曰:士之立朝,要以正直忠厚为本。正直则朝廷无过失,忠厚则天下无嗟怨。
吕正献公曰:为政去其太甚者,人才实难,当使之自新,岂宜使之自弃。
吕本中曰:事君如事亲,事官长如事兄,与同僚如家人,待群吏如仆从,爱百姓如子孙,处官事如家事,然后能尽吾之心。
当官先以暴怒为戒,事有不可,当详处之。暴怒,无一而可,何况居官。
范蜀公曰:仕宦不可广求,人知受恩多,难立朝矣。
朱晦庵曰:民虽众,毕竟只一个心,甚易感。众人一个,亦必以我一个心与之,才易感。
古之名将,皆慎重周密,终日钦钦,常如对阵。要做大功名底,越要谨密,未闻粗鲁阔略而能有成者。
吕东莱曰:当官大要直不犯祸,和不犯义。
士能寡欲,安于清淡,不为富贵所淫,则其视外物也,自然进退不失其正。
李文定曰:仕宦至卿相,不可失寒素体,君子无入不自得者,正以磨挫骄奢,不使居移气,养移体也。
真西山曰:忠臣必廉,廉者必忠,六事以廉为本。想古今事未尝无所本。诸葛武侯平生所立事业奇伟,然求其所以,则开诚心,布公道,集众思,广忠益而已。盖此四者乃武侯事业之本,而诚之与公又其本也。
王伯厚曰:延平先生论治道,必以明天理,正人心,崇节义、厉廉耻为先。
忘鱼烦则碎,治民烦则乱,故以丛脞为戒。器久不用则蠹,政偶不修则坏,故以屡省为箴。多事非也,不事事非也。数语最为警切,居官者当勒之座右。
熊勉庵曰:催科不扰,催科中抚字;刑罚不差,刑罚中教化。
邵伯温曰:常闻之先辈曰:凡治人有未经杖责者,宜谨之,恐其或有所立。厚道。
许鲁斋曰:人要宽厚包容,却要分限严。分限不严,则事不可立,人得而侮之矣。魏公素宽厚,及至朝廷大事,懔乎不可犯也,所以为当世名臣。今人宽厚者易犯,威严者少容,于事业之际皆有病。
吴草庐曰:县之于民最近,令之福惠所及最速,莫是官若也。县令为亲民之官,惠及最速,害及亦最速。
方以勤曰:近名必立威,立威必殃民。近名者立威,其患犹浅;近利者立威。其患更深。
薛文清曰:为政通下情为急。
为官最宜安重,下所瞻仰,一发言不当,殊愧之。不之当,非独可愧也,且恐贻害无穷矣。
守官最宜简外事,少接人,谨言语。
正以处心,廉以律己,忠以事君,恭以事长,信以接物,宽以待下,敬以处事。此居官之七要也。
居官常知不能尽其职,则过人远矣。
刘忠宣曰:居官以正已为先,不独当戒利,亦当远名。
王文成曰:用兵何术?但能养得此心不动,乃术耳。凡胜负之决,不待临阵而卜,只在此心动与不动之间。
杨一清曰:当今为政之务,在省事,不在多事,在守法,不在变法,在安静,不在纷扰,在宽简。不在烦苛。只是在省事,不在多事。一语已了,下俱申明此意。
吕叔简曰:为政以维持世教为主,世教不明,风俗不美,只是策励士大夫。
居官非乐事,为官是苦人。官职高一步,责任便大一步,忧勤更增一步。变民风易变士风难变,士风易变,仕风难,仕风变,天下治矣。深识名言。
善用感者不轻怒,善用恩者不妄施。
为政之道,以不扰为安,以不取为与,以不害为利,以行所无事为,兴废起敝,有公平正大之体,必有纲纪法度之施,非清静足以为治。
有三代以前见识而不迂,就三代以后家数而不陋,可以当国矣。有治法,必有治火,三代以后,法自在也。举而措之,存乎其人。
无以小事动声色,亵大人之体。
守令于民,先有知疼知痛,如儿如女一副真心肠甚。么爱养事业做不出。
只将和平仁厚念头行政,则仁民爱物,自然各得其所。不然周官法度,以具文行之,非徒无益,且以害民。居官只一个快性,自家讨了多少便宜,左右省了多少负累,万民省了多少劳费。快性极难,非忠信明决者不能也。
见利向前,见害退后,同功专美于已,同过委罪于人,此小人恒熊,而丈夫之羞行也。
情有可通,莫于旧有者,过裁抑,以生寡恩之怨;事在得已,莫于旧无者,妄增设,以开多事之门。不过裁抑而于病民。者必裁抑之,不妄增受,而于便民者必增设之,更见作用。
一人入狱,中人之产立破;一时受刑,终身之玷莫赎。法至于平尽矣,君子又加之以恕。平者,圣人之公也;恕者,圣人之仁也。彼不平者加之以深,不恕者加之以刻,其伤天地之和多矣。加以深刻,亦有许多劳心处。不若移此心而用之公。与仁。
因偶然之事,立不变之法,惩一夫之失,苦天下之人,法莫不良于此矣。
邹忠介曰:凡为政,能言者为次,惟默默调停为上。显而有名者,从名根起念;隐而济事者,从苍生起念。
邱琼山曰:刑狱者,求其出而不得,然后入之;求其生而不得,然后死之。在我多苦心,则在人少屈事矣。后世农不必劝也,能无扰之足矣。此语殆有为而然,其实农民乌可不劝也。惰农自安,古今通病,居官者当劝民竭作三时,暇则濬沟渠,通水道,恊力同事,无少怠也。
陆树声曰:禄位,势分也;官守,职分也。士人量而后入,其视势分也甚轻,而视职分也甚重。
蒋楚珍曰:清、慎、勤居官三字符也。然必以仁为本。
安民者何?无求于民,则民安矣;察吏者何?无求于吏,则吏察矣。无求则必有求者存,非置一切时事于不间也。居官惟清慎勤,而清居慎勤之先,故安民察吏,必自无求始。
陈眉公集曰:士大夫当有忧国之心,不当有忧国之语。任事者当置身利害之外,建言者当设身利害之中。坚确。
王文禄曰:有官守者,必念人之望我者众,如望岁望慈父母然,何可一日不勤?
颜光衷曰:天下最亲者惟守令。大约教化为上,宽仁次之,综核又次之。严于御吏而宽于御民,亟于扬善而勇于去奸,庶几得蒙至治之泽云。数语简括,真通达政体之言。
彭执中曰:住世一日,则做一日好人,居官一日,则行一日好事。
陈德言曰:遇事宁纡缓,无急遽,宁容忍,无激昂,万事俱从忙里错。昔人谓居官于清慎、勤之外加一缓字,真药石之言也。缓非失之需,慎之汉慎,乃不以卤莽坏事。
钱蔚宗曰:天下事皆当顾曰后,不当狥目前。惟救荒只当顾目前,不当虑曰后。救荒的论。
读书要有进步,做官要有退步以禄位言,要有退步,以官守言,亦须有进步。
昨非庵曰:事有急之不白者,宽之或自明,毋躁急以速其忿。人有操之不从者,纵之或自化,毋操切以益其顽。深于物情世故之言,非徒居官然也。
潘府曰:居官之本有三。薄奉养,廉之本也;远声色,勤之本也;去谗私,明之本也。六语可作官箴。
荐贤当惟恐后,论功当惟恐先。
魏环溪曰:俭,美德也。仕路诸君子崇尚尤急。去一分奢侈,便少一分罪过;省一分经营,便多一分道义。
熊勉庵曰:今日居官受禄,须思当日做秀才时,又须思日后解官时。思前则知足,思后则知俭。
士大夫不贪官,不爱钱,却无所利济以及人,毕竟非天生圣贤之意。
风俗,天下之大事,廉耻,士人之美节。为政者当以扶纲常,正名分,重道义为第一。
朝廷立法不得不严,有司行法不可不恕。
刑罚当宽处即宽,草木亦上天生命。财用可省时便省,丝毫皆下民脂膏。用刑惟命案最难,先在详于研鞫,得其实情,毋但用严刑也。
为政者一日不勤,下必有受其弊者。一日不勤,下必有受其弊;日日不勤,则其弊积而不可捄,吏治之坏,大半由此。
积德累功,莫若居官为易所谓顺风之呼,响应自捷,往往有一善而可当千百善者。罪过之积,亦居官为易,非尽有也也。事或无如何,情尝不及察,能谨慎小心,毕竟少些罪过。
前辈教人居官廉不言贫,勤不言劳,爱民不言惠,锄强不言威,事上致敬,不言屈已,礼贤下士,不言忘势,庶于官箴无忝。
做官想到去之日,做人想到死之日,便当留一二好事于人间。
蔡文勤曰:诚以治民,而民信之,则民必应我矣;诚以事天而天信之,则天必应我矣。无望应于民,望应于天,当思民不信,必无爱我之情;天不信,必无佑我之理。
王朗川言行汇纂曰:清贵容,仁贵断,清而不能容,患生于矫激;仁而不能断,弊中于优柔。
居官不可作受用想。天之生我,异乎众与。以治世之职,是造福于世之人,非享福之人也。
人到富贵,不独天道忌盈,一身受用太过,亦减子孙福泽。
王戆恩曰:仕宦人不可无官体,不可有官气。为民表而过于亵越,踞高位而妄自尊崇,其失均耳。即居乡亦然。以上叶玉屏先生原辑本。
国语曰:善人在患,弗救不祥;恶人在位,弗去亦不祥。
文子曰:爵高者人妒之,官大者王恶之,禄厚者患处之。夫爵益高者意益下,官益大者心益小,禄益厚者意益薄。
语云:西门豹为政,人不能欺;郑子产为政,人不忍欺;宓子贱为政,人不敢欺。
韩非子曰:吏者,民之本纲也,圣人治吏不治民。
孔丛子曰:古之善为政者,其初不能无谤。
陆贾曰:君子之治,混然无事,寂然无声,官府若无人,亭落若无吏。
刘向曰:治官事则不营私家,在公门则不言货利,当公法则不阿亲戚,奉公举则不避仇雠。忠于事君,是之谓公。位尊者德不可以薄,官大者治不可以小;地广者制不可以狭,民众者,政不可以苛。
何武为司空时,问文吏必于儒者,问儒者必于文吏,以相参检。欲除吏,先为科例,以防请托。
武侯曰:吾心如秤,不能为人作轻重。
任延为守,帝戒曰:善事官长,无失名誉。延曰:忠臣不和,和臣不忠,上下雷同,非陛下之福。徐仲车曰:欲其和,莫若分,过而不掠美。
王涣之尝言:乘车常以颠坠处之,乘舟常以覆溺处之,仕宦常以不遇处之,无事矣。
荀勖曰:省吏不如省官,省官不如省事,省事不如省心。张琼每语人曰:凡人官爵,莫若处中。
唐太宗谓戴胄曰:尚书者,天下纲维,百司所禀,若一事有失,天下必有受其弊者。
李素曰:三尺之法,与天下共之,法一动摇,则民无所措手足。
贾敦实曰:政在养人,伤生过多,虽能不足贵也。
柳仲郢曰:辇毂之下尚弹压,郡县之治本惠养。
周子曰:公生明,廉生威。士大夫若爱一文,不值一文。周蓼。洲日试官而能杜绝私门,则文章之风气必振。学臣而能不事交际,则士子之孤寒立起。夫一念怜才则天地鉴之,鬼神临之,子孙攸赖之矣。
程子曰:为人上者,只淡无嗜好,静不多事,便是生民无限之福。
或问心远之义,胡文定举上蔡语曰:莫为婴儿之态,而有大人之器;莫为一身之谋,而有天下之志;莫为终身之计,而有后世之虑。此之谓心远。
欧阳公曰:以纵为宽,以略为简,则政事废弛,而民受其弊。吾所谓宽者不为苛急,简者不为繁碎耳。
凡人材性不同,用其所长,事无不举;强其所短,事必不逮。时有以包孝肃之政励公者,公故云云。公政简易,包政严威。昔范纯仁知齐州,多尚宽,曰:宽出于性,若强以猛,则不能持久,猛而不久,以治凶民,取玩之道也。
韩魏公喜愠不形,尝自谓:才器须足周八面,入粗入细,乃是经纶好手。又尝论王安石曰:为翰林则有余居。辅弼则不足。或问其故,曰:尝见其奏议,只为一已而不为天下也。
或请公无亲小事,公曰:已惮烦劳,吏民当有受弊者。且曰:俸万钱不事事,何安哉?又镇大名时多谍诉,或劝委人,公曰:两词在官,人之大事,生死予夺,一言而定,可委人乎?
吴正肃治先豪滑,曰:吾有何以及斯人,去其为害者而已。
朱子曰:某尝劝人不如作县丞,随事犹可以及物。宋新法行,居州县者皆遗书访邵雍,曰:此贤者所当尽力之时。新法固严,能宽一分,则民受一分之福。
廖德明尝语人曰:德明自始仕以至为郡,惟用三代直道而行一句而已。
李若谷曰:某守官,尝持四字曰:勤谨和缓。
王旦为相,兄子欲举进士,旦曰:吾常以太盛为惧,其可与寒士争进取耶?
李文靖对真宗曰:公事则公言,何用密启?人臣有密启,非谗即佞。
吴芾曰:视官物当如已物,视公事当如已事。
何西畴曰:凡居人上,惟恕乃可以容下,故行动必先謦欬,步远必有前导,燕坐则无帘窥壁听。故君子不发人阴私,不掩人之所不及也。又云:法示防闲,非必尽用;职存临莅,安用逞威?但使条教章明,则易避而难犯。
张严之声,行宽之实,政有纲,令有信,使人望声肃畏者,声也。法从轻,赋从薄,使人安静自适者,实也。
初政莫若一仍旧贯,如行之宜,何必攺作。或节目未便,熟察而徐更之,人徒见上下相安而泯不知其所自,不亦善乎?故君子视俗以施教,察失而后立防也。冠昏丧祭,民生日用之礼,不可苟也。考古酌今,著为二典,颁之以革猥习,是今之急务。
事上当度已量力,以肃恭王命,则无败事。
吕东莱官箴曰:凡事涉权贵,须平心看理之所在,若其有理,固不可避嫌,故使之无理;若其无理,亦不可畏祸,曲使之有理。政使见得无理,只须作寻常公事看。
舍人官箴杂说附曰:司马子微坐忘论云:与其巧持于末,孰若拙戒于初。此当官处事之大法,用力少而见功多,无如此言者。
当官处事,常思有以及人。如科率之行,既不能免,使就其间,求所以使民省力,不使重为民患,其益多矣。当官之法,直道为先,其未可一向直前,或直前反败大事者,须用冯宣徽所称惠穆称停之说,此非特小官为然也,为天下国家当知之。
当官既自廉洁,又须关防小人,如文字历引之类,皆须明白,以防中伤,不可不至谨也。
前辈尝言:凡事祗怕待,待者详处之谓。盖详处之,则思虑自出,人不能中伤也。王朗川曰:居官或乘其聪明,或乘其火气,或乘其忙错,皆能枉人,亦不详处之谓也。
畏忌文法,固是常情,然自私者率以文法难事,委之于人,殊不知人之自私,亦犹已之自私,以此处事,其能有济乎?
忍之一字,众妙之门,若能于清、慎、勤之外,更行一忍,何事不办。王沂公尝说:吃得三斗酽醋,方做得宰相。盖言忍受得事也。耐琐屑,习烦苦,不轻喜,不易,怒,不激不随,皆忍字之妙,故居官以此为尚。
凡听讼,不可先有所主,平心去看,便不偏于一。
凡人有所干求,可不可须便说,不可含糊。与人交际。若直以言语牢笼人情,岂能感人?须是如与家人父子说话,则情自通。
百种奸伪,不如一实;反复变诈,不如慎始。防人疑众,不如自慎;智数周密,不如省事。
士大夫喜言风俗不好,风俗是谁做来?身便是风俗,不自去做,如何得会好?
仕宦须脱小规模,一、仰羡官职,二、随人说是非,三、乘空接响,揣量测度;四谓求知等事为难为之事。
事有当死不死,其诟有甚于死者,后亦未必免死;当去不去,其耻有甚于去者,后亦未必得安。世人至此,多惑乱失常,皆不知义命轻重之分也。此理非平居熟讲,临事必不能自立。
困学纪闻曰:李元衡俭说云:贪饕以招辱,不若俭而守廉;干请以犯义,不若俭而全节;侵牟以聚仇,不若俭而养福;放肆以逐欲,不若俭而安性。啬于己不啬于人,谓之俭;啬于人不啬于无,谓之吝;啬于人并啬于己,谓之爱。俭者,君子之德也;吝与爱,小人之事也。期言出晏于吴子,真能俭者也。
耶律楚材为相,每曰:兴一利不若除一害,生一事不若减一事。
徐阶为相,书三语于直庐曰:以威福还主上,以政务还有司,以用舍刑赏还公论。
张侗初曰:士大夫当为子孙造福,不当为子孙求福;士大夫当为此身惜名,不当为此身市名。士大夫当为一家用财,不当为一家伤财;士大夫当为天下养身,不当为天下惜身。
薛文清曰:自家一个身心尚不能整治,更论甚政治?为政须通经有学术者,不学无术,虽有小能,不达大体,所为不过胥吏法律之事。中者,立法之本,信者,行法之要。勉庵日:立法贵乎必行,立而不行,适以启下人之玩。
不可假公法以报私仇,不可假公法以报私德。为政当以公平正大行之,是非毁誉,皆所不恤。必欲曲狥人情,使人人誉悦,亦失公正之体。
为官者切不可厌烦恶,又云:天下事事莫非分所当为,苟可用九,无不尽以,则民受惠多矣。耿恭简曰:耐烦是为令要领。熊勉庵日:耐烦受诉,使两造各尽其情,皆不厌烦之义。
临属官,公事外不可泛及他事;待吏卒辈,公事外不可与交一言。当官不接异色人,最好,巫祝、尼媪皆是。即匠艺久留于家,皆能变易听闻,播弄是非。吕大中日要以清心省事为本,即此义也。
吕新吾谕太原属日:大抵今之为吏,品格不同。第一等人,有这一点真心,由不得自家,如亲娘之于儿女,忧饥念寒,怕灾愁病,曰思夜虑,吊胆提心,温存体爱,百计千方,凡可以使儿女心遂身安者,无所不至,此谓率其自然。第二等人,看得天地万物一体,是我性分;使天下万物各得其所,是我职分。不存此心,便有愧于形骸;不尽此心,便不满其分量,此谓尽其当然。第三等人,看得洁已爱民,修政立事,则名誉自章,否则毁言日至,是为名而为善者也。第四等人,守能洁已而短于才,心知爱民而懦于政,可谓善矣,然毫无益于郡邑,安能为有亡哉?第五等人,志欲有为,而动不宜民,心知向上,而识不谙事,品格无议,治理难成。第六等人,有欲心而守不敢肆,有怠心而事不敢废,无爱民之实,亦不肯虐,无向上之志,亦不为邪,碌碌庸人而已。第七等人,实政不修,粉饰以诈善,持身不慎,弥缝以掩恶。要结能为毁誉之人,钻刺能降殃祥之灶,地方军民之事,毫发不为,身家妻子之图,殷勤在念,此巧宦也。第八等人,嗜利躭躭,如集膻附腥,竞进攘攘,如驰骑逐鹿。多得钱而好官,我为笑骂,由他笑骂耳。此明王之所不赦,明神之所必殛者也。
吕新吾刑戒曰:五不打,老不打,幼不打,病不打,衣食不继,不打,恐无人将养,必死。人打我不打。或与人斗殴而来,或别官已打。
五莫轻打,宗室莫轻打,官莫轻打,生员莫轻打,上司差人莫轻打,非徒畏势含忍。妇人莫轻打。
五勿就打,人急勿就打,彼方急迫无聊,打则适速其死。人忿勿就打。愚民自执己见,打则愈忿,气逆伤心,易于殒命。宜多方警谕,自知理屈再打。人醉勿就打;人随行远路,勿就打;人跑来喘息,勿就打。
五且缓打,我怒且缓打;盛怒之下,刑必失中。我醉且缓打,我病且缓打;病中用刑,多带火性。我不见真,且缓打;事才入手,未见是非。我不能处分,且缓打。遇有难处之事,难犯之人,必先虑其所终,作何结局,方好加刑。
三莫又打,已拶莫又打,语曰:十指连肝心。已来莫又打,要枷莫又打。
三怜不打,盛寒酷暑怜不打;佳辰令节怜不打,人方伤心怜不打。或新丧一切伤心事后。
三应打不打尊长该打,为与卑幼讼,不打大关伦理世教。百姓该打,为与衙门人讼,不打。工役铺行该打,为修私衙或买办自用物不打。
三禁打,禁重杖打,禁从下打,皂隶所欲不遂,每重打腿,致伤筋骨,易为残疾。禁左贰非刑打。盖正官犹有忖量,而佐贰首领将势要送来,百姓私衙任意酷打,替人出气,正宫全然不知。
颜光衷曰:居官长吏,以礼节喜怒人,低昂人者不少,孰知皆为客气所使乎?此意不除,害人仍自害。士大夫先能受言,而后可以纳谏望人主。穷措大谬膺一官,辄已予圣自雄,则奏疏必不婉挚,论事必不透彻,国家何赖焉?
苏绰爱人如慈父,训人如严师,是真用世之豪杰也。今人谓末俗浇漓,不严酷不治者,恐亦力量未及,不可厚诬民心也。
能吏多以教化为不足为,不知其日计不足,月计有余也。
有以清真见忌者,皆由立心愤激,以气凌人所致。此等人虽未纯正,然不可抑倒他,盖留其名节,亦足维世也。官长又当禁下僚之贪,不独以清白自了也。清畏人知者,上也;畏人不知者,次也;贪畏人知,又次之。贪不畏人,贿赂公行,斯为下矣。
王阳明曰:问词讼,不可因其应对无状,起个怒心;不可因其言语婉转,生个喜心。不可恶其嘱托,加意致之,不可因其请求,屈意从之,不可因自已事务烦冗,随意苟且断之,不可因旁人谮毁罗织,随人意思处之。此许多意思皆私。
同民好恶固为政大要,同贤者好恶,尤同民大要。昔人有言:事之无害于义者,从俗可也。君子岂轻于从俗,独不以异俗为心耳。
贺相国致亲友书曰:救得一物是一物,救得一事是一事。先正有言:孝子一步不忘亲,积之成大孝;忠臣一事不顾私,积之成纯忠;廉官一株不苟拾,积之成清白;烈女一笑不闻音,积之成贞节。天下事皆起于微,成于慎。微之不慎,星火燎原,蚁穴溃隄,吾畏其卒,故怖其始也。
李九我曰:前辈言莅官有三:莫:事来莫放,事去莫追,事多莫怕。
徐甫宰为令,尝语人曰:妄念一起,辄以指画其心,务令克去。
唐音为令,尝言于太守曰:上司各行所见,未尝亲睹民之疾苦,故多操切为事,所赖以调停其阎者,在吾有司耳。若上司知操切,而有司不知调停,则民无所措手足矣。
于训为令,数日不笞一人。曰:古之人视民如伤,今之人每欲伤之者,何也?
袁了凡曰:督抚所谓小事,至府县则为大事;府县所谓小事,至本家人则为莫大之事。稍有疏忽,贻累匪浅。
金文通公诫子弟曰:我在官日,汝辈少做一件得意事,则吾休官日,汝辈便省。得一件失意事。冯琢庵曰:凡吾辈十分如意,则旁人决有十分不如意。此皆善居权势之论也。
顾亭林曰:今曰所以变化人心,荡涤污俗,莫急于劝学奖廉二字。
唐柳氏家法曰:居官不奏祥瑞,不度僧道,不贷赃吏,此今日士大夫居官者之法也。宋包拯戒子孙曰:有犯赃者,不得归本家,死不得入大莹,此今日士大夫。教子孙者之法也。
汤潜庵曰:儒者不患不信理,患在信之过而用法过严。天地间法、情理三字并行不悖。
或谓:得百姓心易,得僚属心难。先生曰:吾于属吏,不惟不取其财,且彼有善,吾力成之,故人或不以为苦。同列曰:无所取于彼,何所应于上?先生曰:无所取于彼,亦无所应于上。
魏环溪曰:仕宦中必能立定脚根,不为一切夺去者,乃可谓真人品,乃可谓真学问。
执法如山,守身如玉,爱民如子,去蠹如仇,诲属吏如师之教弟,阅招详如弟之亲师,荐贤举众,如读古人得意之书,庶君命可以不辱矣。以处女之自爱者爱身,以严父之教子者教士,士风文运,实嘉赖之。
小臣先大臣而任劳,大臣先小臣而任过,体也。
居大臣而德不纯,才不粹,不如下僚;居下僚而政不平,刑不中,不如素士;居素士而理不明,学不正,不如庶民。吴芾云:与其得罪百姓,不如得罪于上官。李衡云:与其进而负于君,不如退而合于道。二公皆宋人也,合之可作出处铭。刘玺云:与其得罪于赤子,不如得罪于乡土大夫。此其令鸟程时,禁投私书告条也。枢云:与其得罪于寒门素士,不如得罪于要路朝绅。此枢与陜西督学王功成书也。合之亦可作教养铭。文侯择相,李克曰: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与,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
人君以天地之心为心,人子以父母之心为心,天下无不一之心矣。臣工以朝廷之事为事,奴仆以家主之事为事,天下无不一之事矣。
见居官者,不问职掌尽否,兴利除害几何,百姓安危奚似?辄问何时升转,何曰出差,地方好否?宦甍有无?迁移者有谁照管,淹滞者是谁阻抑?凡问及此,即为薄待天下之人。
督、抚有隙者,彼此相寻,则弹劾属员以快吾意;道、府、州县有隙者,彼此相寻,则鞭扑衙役以快吾意。嗟乎!以人之功名性命,为我泄忿之资,天理安在哉?
于文端自省曰:此心自在,即于万分中体认一分,亦百姓受福处。昔人云:于不得已中求一分担当,即人民。利益处也。
郑侠语云:无功于国,无德于民,若华衣美食,与盗何异?
熊勉盖居官格言曰:官虽至尊,不可以人之性命佐已之喜怒;官虽至卑,不可以己之名节佐人之喜怒。
郑氏云:我辈读书博一第,裒然居四民之上自谓朝。廷,倚荷生灵利赖。孰知日日行的是害人事,件件行的是折福事。非违心则悖理,辜负朝廷,贻害民物,岂不可羞,岂不可惧!
封赠父祖,易得也,无使人唾骂父祖,难得也。恩荫子孙,易得也,无使子孙流落伶仃,难得也。居官而思其难者,则父祖之泽长,子孙之祚远矣。
为国家用人,不当为官择地,当为地择官。若徒以地苦其人,而曾不顾其人之苦其地也,则误矣。
居官有最易蹈者六:一多事,二迁怒,三傲人,四有成心,五急功名,六嗔人。有炎凉。
居官行法,不能一槪去杀,独不曰留意开释,尝存生意乎?一在疑似勿杀,二在株连勿杀,三在贿托勿杀,四在为人胁从勿杀,五在已经降顺勿杀。
眉公言:热审寒审,在当事者,一动念,一动口,一举笔间,便造无量大福。
居官之法,尽心则无愧,平心则无偏。
以一人可以一日,行万善者,莫捷于居官。
王朗川曰:昏官之害甚于贪官,以其狼藉及人也。居官者,职业是当然的,每日做他不尽,莫要认做假;权势是偶然的,有日还他主者,莫要诏作真。
清乃官箴之始基,犹贞乃女德之始基,不足恃也。居官者以廉之一节自满,而种种乖戻,粃政伏焉,则是妇人无淫行,而遂可骂翁姑,压夫子,叫噪于妯娌间矣。清而不理民事,清而不合人情,清而不防流弊,皆粃政也。薛文清日以已之廉病人之贪,取怨之道也,亦以廉自满之弊。
朱胜云:吏书贪吾词不妄准,隶卒贪吾不妄行杖,狱卒贪,吾不轻系囚。即吕舍人关防小人之说。
林氏言荒政有二难,曰:得人难,审户难。有三便:曰:极贫民便赈米,次贫民便赈钱,稍贫民便赈贷。有六急,曰:垂死贫民急𫗴粥;疾病贫民急医药,病起贫民急汤米;既死贫民急墓瘗;遗弃小儿急收养;轻重系囚急宽恤。有三权,曰:借官钱以粜籴,兴工作以助赈,贷牛种以通变。有六禁,曰:禁侵渔,禁攘盗,禁遏籴,禁抑价,禁宰牛,禁度僧。有三戒,曰:戒迟缓,戒拘文,戒遣使,皆切于救民之政。熊勉庵曰:救荒不冯无奇策,只患无真心,真心即奇策也。
涉世镜曰:以保富贵之心事君,则无往不忠。
求治不可太速,疾恶不可太严,革弊不可太尽,用人不可太骤,听言不可太轻,处已不可太峻。
留有余不尽之禄,以还朝廷,留有余不尽之财以还,百姓留有余不尽之功,以还造化,留有余不尽之福,以遗子孙。又云:宦情太浓,归时过不得,皆知足之言。
[book_title]居乡
张湛告归,望寺门而步。主簿曰:明府位尊德重,不宜自轻。公曰:礼下公门,式路马,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父母之国,所宜尽礼,何谓轻哉?其居乡详言正色,三辅以为仪表。
杨玢致仕归,旧居多为邻里侵占,子弟欲诣府诉,公批状尾曰:四邻侵我我从伊,毕竟须思未有时。试上含元殿基望:秋风秋草正离离。子弟不复敢言。诗句逸情远韵,如闻清磬数声。
范文正公曰:吴中宗族固有亲疏,然吾祖宗视之,均是子孙,则饥寒者,吾安得不恤?自祖宗来,积德百余年,始发于吾,得至大官。若独享富贵而不恤宗族,异日何以见祖宗于地下?今何颜入家庙乎?于是恩例俸赐,尝均于族人,并置义田宅云。非公不能有此度,非公不能实见之施行。公自政府居乡,搜得绢三千疋,录亲戚及闾里知旧,散之皆尽,曰:宗族乡党见我生长,幼学壮仕,为我助喜,我何以报之!
蓝田吕氏曰:凡乡之约四:一曰德业相劝,二曰、过失相规,三曰礼俗相交,四曰患难相恤。苟能如此,则仁让之风,行于一乡矣。
朱晦庵曰:吾侪无望于复古,则风俗更教谁以变风变俗为已任?非大贤不能为此语。然细思之,确不可易,有志之士当共勉之。
叶梦得曰:钓弋亦何足为乐。人生天地间,要与万物各得其欲,非但适一己已也。
刘宰每月旦必治汤饼会族人,曰:今日之集,非以酒肉为礼也。寻常宗族不睦,多起于情意不相通。今月必会饮,有善相劝,有过相规,其有故相抵牾者,彼此相见,亦相忘于杯酒从容间,岂小补哉。至情至理。
杨翥:邻家搆舍侵其甬,溜坠其庭,公不问,曰:晴日多,雨日少也。又侵其址,曰:普天之下皆王土,再过些见也不妨。
陈几亭曰:士奢民奢,士俭民俭。
鹿太公正:每出入,安步开中,即往返百余里,亦止一仆一骑,无异布衣时。曰:吾幸未惫,庶与里闬故旧遇诸涂,何可使其引避?其词意蔼然,实从肺腑中流出,非矫饰者比。
温节孝曰:但愿亲戚人人丰足,宁我进贫自守。若使一人富厚,九族饥寒,便是极缺陷处,非大忍辱,不能周旋其间。大度,亦真情也。
汤潜庵日:士大夫居乡,兴学立教,变风俗,是第一要务。凡有益于乡者,皆宜一一振起之。若动云无与已事,岂通论哉?
吕慎简曰:古者乡有缙绅,家邦受其庇荫,土民视为准绳。
魏环溪曰:恭谨忍让,是居乡之良法;清正俭约,是居官之良法。
士君子进不能表率一国,退不能表率一乡,皆足贻诵读羞。
史搢臣愿体集曰:疏族穷亲无所归,代为赡养,乃盛德事也。
毋以小嫌疏至戚,毋以新怨忘旧亲。
治家严,家乃和,居乡恕,乡乃睦。
王士晋宗规曰:尊尊老,老贤贤,此之谓三要;矜幼弱,恤孤独,周窘急,解忿竞,此之谓四务。引伸触类,为义田、义仓、义学、义塳,教养同族,使死生无失所,皆豪杰所当为者。
唐翼修曰:富贵居乡,被人侵侮,往往有之,然毕竟是我好处。若使人望影远避,无敢拾其田中一穗者,虽是快事,然其人可知矣。无敢拾其一穗,真快事矣。顾安知其子孙不挥霍千金?
以上叶玉屏先生原辑本。
萧何居乡,必于穷僻不治垣舍,曰:令后世贤师吾俭,不贤无为势家所夺。
司马长卿始不齿于乡人,既以赋得志,未能有所建,以自赎,而创开西夷,逢君之恶,以患苦其父母之邦,乃矜其车服旌旄之美,使邦君负弩矢先驱,岂诗人致恭桑梓,万石君下里门之意乎?
疏广归乡里,以所赐金曰与乡里乐饮,子孙因乡里长者劝,及身在时,为子孙立产业。广曰:此金圣主所赐,以惠养老臣,故乐与乡里共之。
陈实居乡,有争讼,辄求判,正月无怨者,至相谓曰:宁为刑罚所加,无为陈君所短。
王烈义行称乡里,有争田者,将质于烈,或至涂而反。有盗牛者,主得之,曰:刑罚是甘,乞勿使王彦方知。
刘虞常降身隐约,与乡里同乐共恤,等齐有无,乡曲宗之。
高凤居乡,有争财者,持兵而斗,解之不已,乃脱巾叩头请日:仁义退让,奈何弃之?争者投兵谢罪。
陆襄少有大志,与乡里落落不合。或问之,襄曰:世降道衰,人多趋利,是以索居。时多器之。
庾衮携妻子适林虑山,事新乡如其故乡。言忠信,行笃敬。
范叔孙少仁厚,居乡至无有呼其名者。
任旐,傅昌人。汉末,黄巾起,到傅昌,闻旐姓名,曰:夙闻任子𭤰天下贤人,今作贼,那可入其里耶?华秋事母以孝闻。母丧,负士成墙筑庐墓侧。贼起,往来庐侧,咸相戒勿犯孝子。乡德之感人多如是。
季士谦为开府参军,出粟数千石,以贷乡人。值岁歉,召各户设酒焚劵,不索其债。来春,又出粮种,分给贫乏,全活甚众。或曰:子阴德大矣。公曰:阴德如耳鸣,已目闻之,人无知者。今子已知,何为阴德?后寿百岁,子孙皆显。
徐岱世农,于学无所不通,辨论明锐,座人常屈。观察李公钦其贤,署所居为复礼乡,擢偃师尉。又万敬儒三世同居,丧亲庐墓,剌血写浮屠书,断手二指复生。州改所居曰成孝乡。大中时,特表其家。
博陵崔邠兄弟六人,自始仕至贵达,同居光德里一宅。李勚微时,往从韦成、翟让为盗,说之曰:所居乡里,不宜自为剽残。
司马温公自辞枢密归洛,绝口不言时政,乡人钦重之,曰:此真相公也。
邵康节居洛,与人言,必依于孝弟忠信,乐道人善,不及其恶,故贤不肖皆亲之。尝出游,诸亲故家,妇女有争忿不决者,自陈于前,公为逐一分判之,人人得其欢心。
赵清献公家于三衢,所居朴陋,弟侄有欲悦公意者,以厚值易邻居,用搆花园。公闻之不乐,曰:吾与此翁三世为邻矣,忍弃之乎?命速还翁居,不追其值王毅端公见子侄置田宅,皆邻居业,呵而责之日:某、某皆我故旧,岂宜夺之俾远去乎?召之,还以原劵,不问价。又戴𬶨有庠友,以所居室质钱,期满当徙。𬶨慰留之曰:吾宁不得居,必不使汝老而无归也。古人居乡之厚,大率如此。
袁君载曰:士大夫居家能想居官之时,则不至干请把持而挠时政;居官能思居家之时,则不至狠愎暴恣而贻人怨。故现任官每每称寄居官之可恶,寄居官亦多谈现任官之不韪。
居乡及在旅,不可轻受人之恩。方吾未达时,受人之恩,每见其人常怀敬畏,而其人亦以有恩在我,常怀德色。及吾荣达之后,遍报则有所不及,不报则又为亏义。
居乡不得已而后与人争,又大不得巳而后与人讼,彼稍服其不然,则巳之,不必求以快意,穷治其雠。
吕文懿公辞相归里,有一乡人醉而詈之,吕公不动语。其仆曰:醉者勿与较也。闭门谢之。逾年,其人犯死刑入狱,吕始悔之曰:使当时稍与计较,送公家责治,可以小惩而大诫。吾当时只欲存心于厚,不谓养成其恶,陷人于大辟也。初之勿较,后之悔,纯是一片与人为善之心,与含怨怒而快恩仇者迥别。
苏洵曰:匹夫而化乡人者,吾闻其语矣。国有君,邑有大夫,而争讼者诉于其门;乡有庠,里有学,而学道者赴于其家。乡人有为不善于室者,父兄辄相与恐曰:吾夫子毋乃闻之鸣乎?彼独何修而得此哉?
陈白沙先生邻有恶少欲侵其地,扬言于众曰:陈氏子异日他出,必于途辱之。及见,不觉自失。先生日:尺寸地,吾当为若让。其人惭谢而去。
吴康斋应召还山,后有族人盗卖祭田,康斋讼之,官至囚服听断,太守不为礼,君子讥之。
吕叔简曰:山林处士,常养一个傲慢轻人之象,常积一腹痛愤不平之气,此是大病。
不怕在朝廷时无泉石心,只怕归泉石时动朝市心。
颜光衷曰:乡绅,国之望也。家居而为善,可以感郡县,可以风州里,可以培后进,其为功化,比士人百倍,故能亲贤扬善,主持风俗,其上也。即不然,而正身率物,恬静自守,其次也。下此则求田问舍,下此则欺弱暴寡,非所忍道矣。俚语云:刀趁利,炉趁热。此两语误人不浅。夫刀利炉热,用之以赶许多好事,此光阴诚不可错过。又争体面三字最误人。今且以何者为体面?若屈身求官府,此无体面之甚者也。官府即姑从我,而心轻其为人,此无体面之隐者也。得势以豪乡里,而人阴指曰:此翼虎不可犯耳,尚得为体面乎?认得体面真时,便不争体面,而百美集矣。
乡先生能以化俗造士为念,则为善于乡,成就不少。出则为伊尹,处则为孔孟者,惟乡绅为然耳。若乃黑白其心,而雌黄其口,非所谓士矣。
土大夫以化俗为上品,而孝友尤所重,且宗族周其穷乏,而后善念可兴也。但不可有速成心,并以势力为之用耳。
人之力量本参天地,况列于荐绅之中,则经世风世皆所能为,不问其在官与林下也。其有德业令望耸一世者,则利害赖其条陈,善良受其吹嘘,风节关其主持,郡县应其声气,于此福人,宁可计数。
沈文端曰:凡驺从不宜太侈。盖吾辈乡宦皆好省事,而仆从则务喜多事,惟多事,则仆从亦一乡宦也。假令一乡宦使十人,十乡宦使百人,则一邑有百乡宦矣。呜呼!一邑中百乡宦,其气焰岂不薰塞邑里耶?矧复有兄弟子侄,亦皆以乡宦行事,而仆从亦皆称乡宦仆从,于乡人何堪?
张杨园曰:立祠堂以合族属,置公田以赡同宗,敦本厚俗,必以是为先。
先世王考每见亲党中作一善事,辄叹曰:美事宜助成之。闻一不善事,咨嗟不已,戚然曰:劝其不作便好。或谓一族之人,贫贱易至失所,富贵何待保护?不知富贵之失所,盖有甚于贫贱者,教其不知而正其过失,所以安全之也。自好者每因族人富贵,即与之疏,其富贵者亦不知其可忧,疏远族人,以蹈危亡,故及此。
魏环溪曰:谬谓居家居乡,当以父母君父之心为心,人则称说古昔嘉言懿行,令家人环而听之,堂上老亲亦少开颜色,出则从州大夫讲说乡约,明朝廷之教化,启边塞之愚蒙,提出良心,风俗少变。
唐翼修曰:士人穷困时,乡人不知其异日富贵,不加敬重,一旦荣达,则视乡人如仇雠,以为始轻慢我也。殊不知乡人中亦有后日尊贵者,我亦何尝知而敬重之耶?
澹园醒语曰:天与人富,所以周贫者。然其间亦须分别差等。骨肉则论服族亲疏,交友则计情谊厚薄,以次及之,其推恩始为有序。
涉世镜曰:作秀才如处子要怕人;既入仕,如媳妇要养人;归林下如阿婆要教人。
熊勉庵乡绅功德例曰:倡率义举,有利地方事,尽心告白官长;有害地方事,极力挽回上官。民间大冤抑,公行表白,保护善良,公举节孝。
严禁子弟倚势凌人,不以财势傲慢贫贱。宗亲不借端害人,不狥情冤人,不以喜怒作威福,不包管户外事,不图适自已意,妨人便利。
戒人忤逆,止人奸谋,感化人一家好善,鼓励人苦志读书。
愿体集曰:可以一出而救人之厄,一言而解人之纷,此亦不必过为退避也,但因以为利,则市道矣。
邻有丧,不可快饮高歌,至新丧家不可剧谈大笑,对新丧人不可狎亵戏谑。凡亲党中家庭有变,当设身处地,代为谋虑,不可嘻嘻膜视,并无关切,恐竟似幸灾乐祸矣。
颜氏曰:凡宗族亲戚朋友,须知有酌盈剂虚意思,若必视彼所来,为吾所往,则市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