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大学翼真 【四库本】
[book_author]胡渭
[book_date]清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儒理哲学,儒学,考据,完结
[book_length]88740
[book_dec]《大学》研究著作。清胡渭撰,七卷。渭初名渭生,字朏明,一字东樵,浙江德清县人,其潜心经义,学有根底,有《禹贡锥指》。此书卷一分四目:①《大学音义》;②《先王学校之制》;③《子弟入学之年》;④《乡学之教》。卷二分三目:①《小学之教》;②《大学之教》;③《学校选举之法》。卷三分三目:①《大学经传撰人》;②《古本大学》;③《改本大学》。所论引证精核,考定详明,非空泛游谈之论可比。卷四以下为胡渭所考定的《大学》本,其论主朱熹,力辟王(阳明)学改本之谬。以经为一章,传为八章,“诚意”章以下与其他各种版本相同。认为《大学》 “古本不分经传,朱子始别首章为经,余皆为传,确不可易” ,故书名为 “翼真” 。本书力辟王阳明改本之误,指出其说法多为似是而非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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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_title]目录
卷一
大学二字音义
先王学校之制
子弟入学之年
乡学之教
卷二
小学之教
大学之教
学校选举之法
卷三
大学经传撰人
古本大学
改本大学
卷四
经一章
卷五
传之一章释经第一节
传之二章释经第二节第五节【格物致知并释在此章】传之三章释经第三节及第六节第七节
卷六
传之四章释诚意【此以下并释经第四节】
传之五章释正心修身
卷七
传之六章释修身齐家
传之七章释齐家治国
传之八章释治国平天下
[book_title]提要
【臣】等谨案大学翼真七卷
国朝胡渭撰渭有禹贡锥指别着録是书卷一分四目曰大学二字音义曰先王学校之制曰子弟入学之年曰乡学之教卷二分三目曰小学之教曰大学之教曰学校选举之法卷三分三目曰大学经传撰人曰古本大学曰改本大学皆引据精核考证详明非空疎游谈者可比卷四以下为渭所考定之本大防仍以朱子为主力辟王学改本之误以经为一章传为八章其诚意章以下与诸本并同惟以康诰曰至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为第一章统释三纲领以诗云邦畿千里至此以没世不忘也为第二章谓前三节释经知止能得之序后两节释知止之由与能得之序以听讼吾犹人也一节为第三章谓释本末之意而移此谓知本二句于前章止于信之下谓知本为知止之讹与诸本为异虽少变朱子之説然仅谓格致一章不必补传耳其论格物固仍然朱子之防也其卷末一条谓古之大学所以教人者其文则诗书礼乐其道则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其法则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故孟子谓庠序学校皆所以明人伦云云所见切实视泛为性命理气之谈似五常百行之外别有一物谓之道别有一事谓之学者胜之逺矣乾隆四十三年五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臣】 陆 费 墀
[book_title]凡例
翼真一书本非欲为讲义而作盖以古本出自礼记多有错简明道伊川并有改本尚未有定论自朱子章句成立于学官始为不刋之书而后人犹或非之则以大学本无阙文又不应作补传也于是有崇信古本以为不分经传者于本经亦无害至有割圣经知止二节合听讼章为格致传者又有移淇澳章置诚意章之前以明格致之义者使大学之书如庐山之横看成岭侧看成峰逺近高低所见各异而大学之真面目几不可识矣是书之作欲为大学重开生面也所更定者唯合康诰盘铭为一章标格致义于邦畿章内安顿此谓知本二句于止于信之下如是而已然而向之疑为衍疑为阙因而割裂推移者今已头不欠尾不剩浑然天成毫发无恨矣是书之作实由于此至诚意章后不过博采诸家折中朱子以成此书非作书本意所重
古本不分经传朱子始别首章为经余皆为传确不可易然而康诰章已释明明德而盘铭一节复与上章相连邦畿章始释止至善而盘铭章末节又与下章相连界限未清学者疑之今合康诰盘铭为一章释经第一节则传语俱有归宿而界限亦更分明虽与朱子分章小异亦无嫌也
格物传寓止至善传中瞿氏已言之并非创说吴草庐谓经文玉盘无阙吾于传文亦云
此谓知本二句当在止于信下虽由夏雨苍一言契合而顾亭林实发其端亭林论知止以仁敬孝慈信五者实之下云是之谓知止知止然后谓之知至则虽未明言此谓知本二句当在止于信下而语脉显然联络不特此二句有安顿之所并知本之当作知止亦已明其故矣
学校之制言人人殊是书言之特详为从来所未有其于先儒之说散见于礼经注疏者合者取之不合者置而不论不欲轻议先儒之失也
或问语类中有与章句互异者择而从之惟其当而已至所取诸儒之说极精亦极严而于夏雨苍之朱注发明取之较多者以其能遵章句之指而辟时解之谬也是书究极精微芟尽枝叶其有他书可以互证及余义可以旁通者彦升輙附识数语庶览者益知是书之折中尽善尔
[book_title]大学翼真卷一
大学二字音义
礼记凡四十九篇其第四十二曰大学陆德明经典释文云大旧音泰刘直带反【音代刘昌宗三国魏人撰礼记音五卷与王肃孙炎李轨徐邈同时】则固有两音矣朱子大学章句云今读如字从刘音非臆说也音旣不同义随而变盖音泰者主学官而言天子之辟廱诸侯之頖宫是也读如字者主教术而言大学之书名及所言三纲领八条目之事是也案释文条例音堪互用义可并行者靡不毕书故学记言大学者五皆音泰王制大学在郊亦音泰与篇中大师大祖大子大乐正等同而此篇独兼存刘音是知言岂一端各有所当学者宜审义以定音不可执一而论矣又孔疏引郑目録云名曰大学以其记博学可以为政然则康成早以博学解大学书名读如字又不自刘始也有疑章句为臆说而欲改从旧音者亦考之不详耳学官当音泰书名当读如字恐亦是三国时翻切盛行之后强生分别原古作者之意大字只与小对言即方音读此字者或轻或重微有不同而其义则一也释文条例云方言差别固自不同河北江南最为钜异或失在浮清或滞于沈浊今之去取冀祛兹弊亦恐还是鷇【音寇】音更成无辩夫质有精麤谓之好恶【并如字】心有爱憎称为好恶【上呼报反下乌路反】当体即云名誉【音预】论情则曰毁誉【音余】及夫自败【蒲迈反】败他【上补败反】之殊自坏【呼怪反】坏撤【上音怪】之异此等或近代始分或古己为别相仍积习有自来矣大学之大或音泰或读如字正陆氏所谓近代始分还是鷇音更成无辩者也
朱子章句序曰大学之书古之大学所以敎人之法也上大学谓书名下大学谓所学之官辟廱頖宫是也古者因敎法之大小以名其官其义则尚书大传云十三入小学见小节践小义二十入大学见大节践大义方慤曰小学所以处学之小者大学所以处学之大者尽之矣自吕与叔解云大学者大人之学也而章句因之或问又与小子对言曰有大人之学有小子之学今案诸经传所称大人有以德言之者困亨贞大人吉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是也有以位言之者大人患失而惑大人世及以为礼是也有兼德位言之者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是也从未有以年齿称者唯闾巷常谈谓长者为大人幼者为小人不可以说经俗讲或以位言或兼德位言直说大人自为学不知是大学中敎人之法其误亦有所自来若改大人之学为成人之学即无病古者入大学之年以冠为期故冠义云冠而后服备将责成人礼焉思齐之卒章曰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成人与小子对言非即士之入大学者与
大学之学音胡觉切训效论语集注云学之为言效是也汉儒训学为觉则学当音胡教切学记引兑【读为说】命曰学学半方慤云上学字宜读曰斆说命亦作斆斆敎也文王世子曰学世子学干戈学羽籥学舞干戚学之为父子君臣长幼皆音户敎反郑注云学敎也故说文学与斆同斆可训觉义如以斯道觉斯民之觉主敎者言也学之为言效后觉者必效先觉之所为主学者言也
大学一篇凡言学者三大学之道学兼知行而言道学也学养子专指知一边以条目言之格物致知即中庸博学审问慎思明辨之事诚意正心修身皆中庸笃行之事故程子曰五者废其一非学也此兼知行之说也又有以学与行对言者则学该问思辨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夫人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是也有以学与思对言者则学该问思该辨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是也有以学与习对言者则学该问习该思辨行学而时习之是也大抵学以知言者十之九以行言及兼知行言者十之一随文生义要不失圣贤立言之本指而已
先王学校之制
礼记学记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敎学为先
郑康成曰敎学谓内则设师保以敎使国子学焉外则有大学庠序之官
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
郑氏曰术当为遂古者仕焉而已者归敎于闾里朝夕坐于门门侧之堂谓之塾周礼五百家为党万二千五百家为遂党属于乡遂在远郊之外
孔氏颖达曰古之敎者谓上世也周礼百里之内二十五家为闾同共一巷巷首有门门边有塾谓民在家之时朝夕出入恒受教于塾庠序皆学名国谓天子所都及诸侯国中也周礼天子立四代学以敎世子羣后之子及乡中俊选所升之士也诸侯但立时王之学故云国有学
渭按乡饮酒义主人迎宾于庠门之外郑注云庠乡学也州党曰序而此文云党有庠者盖乡大夫所治之党庠于是乎设故亦得云党有庠其实乃一乡之庠非此党之所得而私也周礼州长以礼防民而射于州序又党正以礼属民而饮酒于序以正齿位故有谓此文当作州有序者然果系州字不应在党之下记者之意盖错举乡遂之学名以明庠序之徧设乡以庠为大故畧序而不言遂降于乡一等所设唯序故以序属遂每乡一庠五序遂无庠六遂凡六序学校之制详于郊而畧于野大率如此
孟子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庠者养也校者敎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之
朱子曰庠以养老为义校以敎民为义序以习射为义皆乡学也学国学也共之无异名也
陈氏祥道礼书曰乡饮酒主人迎宾于庠门之外乡简不帅耆老皆朝于庠则庠乡学名也周官州长防民射于州序党正属民饮酒于序则序亦乡学名也郑人之所欲毁者谓之乡校则校亦乡学名也然乡曰庠记言党有庠州曰序记言遂有序何也古之致仕者敎子弟于闾塾之基则家有塾云者非家塾也合二十五家而敎之于闾塾谓之家有塾则合五党而敎之于乡庠谓之党有庠可也周礼遂官各降乡官一等则遂之学亦降乡一等矣降乡一等而谓之州长其爵与遂大夫同则遂之学其名与州序同可也
按汉书儒林传三代之道乡里有敎夏曰校殷曰庠周曰序与孟子错互乡庠州序周礼有明文而校独无征盖周之乡学唯立庠序不立校也何休注公羊传云中里为校室此即家塾左传云郑人有游于乡校以论执政者则似乡亦有校岂时俗之混称不可为典要欤
周礼师氏敎国子居虎门之左【李景斋曰虎门路寝门画虎以示威武之象】保氏养国子以道使其属守王闱【宫中之巷门】
蔡氏邕明堂论曰尔雅曰宫中之门谓之闱王居明堂之礼又别隂阳门南门称门西门称闱故周官有门闱之学师氏敎以三德守王门保氏教以六艺守王闱然则师氏居东门南门保氏居西门北门也
礼记内则虞庠在国之西郊
郑氏曰周立小学于西郊
按天子之小学有二一在内门闱之学是也一在外西郊之虞庠是也
诗大雅灵台之三章曰虡业维枞鼖鼓维镛于论鼓钟于乐辟廱【传曰水旋丘如璧曰辟廱以节观者正义曰璧体圆而内有孔此水亦圆而内有地犹如璧然土之高者曰丘以水绕丘所以节约观者令在外而观也】
文王有声之六章曰镐京辟廱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皇王烝哉【笺曰武王于镐京行辟廱之礼自四方来观者皆感化其德心无不归服正义曰辟廱之礼谓养老以教孝弟也】
张子曰灵台辟廱文王之学也辟廱之在镐京者武王之学也辟廱至此始为天子之学
灵台辟廱犹遵诸侯之制及武王有天下宜加壮丽故更立辟廱于镐京由是遂为天子之学而诸侯不得正焉周颂曰振鹭于飞于彼西雝传曰雝泽也故先儒以为泽宫即西郊之虞庠恐非王氏曰辟廱有水鹭所集也文王作丰有辟廱矣武王作镐又作辟廱则廱有东西矣今按后汉书注引韩诗薛君章句曰西雍文王之雍也王说本此当从之郑康成云丰在丰水之西镐在丰水之东相去盖二十五里据此则灵台辟廱武王时在镐京之西故指为西雝也【史记封襌书澧滈有天子辟池索隠曰即周天子辟雍之地三辅黄图文王辟雍在长安西北四十里括地志辟雍灵沼今悉无复处惟灵台孤立高二丈周回一百二十步元和郡国志周武王宫即镐京也在长安县西北十八里自汉武帝穿昆明池于此镐京遗趾沦陷焉】
礼记内则有虞氏养国老于上庠养庶老于下庠夏后氏养国老于东序养庶老于西序殷人养国老于右学养庶老于左学周人养国老于东胶养庶老于虞庠【郑曰皆学名也异者四代相变耳孔曰养老必在学者以学敎孝弟之处故于中养老熊氏云国老谓卿大夫致仕者庶老谓士也】
陈氏礼书曰四代之学虞则上庠下庠夏则东序西序殷则右学左学周则东胶虞庠而周则又有辟廱成均瞽宗之名则上庠东序右学东胶大学也故国老于此养焉下庠西序左学虞庠小学也故庶老于此养焉记曰天子设四学盖周之制也周之辟廱即成均也东胶即东序也瞽宗即右学也盖成均居中其左东序其右瞽宗此大学也虞庠在国之西郊则小学也记曰天子视学命有司行事祭先师先圣焉卒事遂适东序设三老五更之席又曰食三老五更于大学所以敎诸侯之弟祀先贤于西学所以教诸侯之德夫天子视学则成均也命有司行事祭先师先圣焉即祀先贤于西学也祀先贤于西学则祭于瞽宗也有司卒事适东序设三老五更之席即养国老于东胶也养国老于东胶即食三老五更于大学也然则殷之右学在周谓之西学亦谓之瞽宗夏之东序在周谓之东胶亦谓之大学盖夏学上东而下西殷学上右而下左周之所存特其上者耳则右学东序盖与成均并建于一丘之上而已由是观之成均颁学政右学祀乐祖东序养老更右学东序不特存其制而已又因其所上之方而位之也
礼书此论最为精覈惟谓辟廱即成均而不言上庠未免渗漏按文王世子云礼在瞽宗书在上庠则有虞氏之制周实修而用之为养老学书之地矣昔防为乐正【见左传】典乐敎胄子当在上庠而周官大司乐掌成均之灋以治建国之学政大司乐即王制之所谓大乐正也其官职与防同而董仲舒云成均五帝之学故虞之成均别名上庠而周之上庠亦曰成均则成均即上庠可知辟廱乃天子承师问道之所非大司乐敎国子之地不得名成均也【王氏周礼详说曰五帝之学名失其传所传者总名成均耳成均国之大学所谓养国老于上庠是已盖命防典乐教胄子其制详于有虞此周之学名必取于虞氏之庠五帝之成均得无意乎】谓右学东序与成均并建于一丘之上亦非盖惟辟廱建在水中之一丘而三学环之于外水北为上庠一名成均水东为东序一名东胶水西为右学一名瞽宗【又称西学】盖皆存旧制而被之以新号是为天子设四学也
祭义天子设四学当入学而大子齿
山隂陆氏佃曰天子立四学并其中学而五直于一处并建周人辟廱则辟廱最居中其南为成均其北为上庠其东为东序其西为瞽宗当学礼者就瞽宗学书者就上庠学舞干戈羽籥者就东序学乐德乐语乐舞者就成均辟廱唯天子承师问道养三老五更及出师受成等就焉当天子入大学则四学之人环水而观之矣是之谓辟廱学礼曰帝入东学尚亲而贵仁东序是也帝入南学尚齿而贵信成均是也帝入西学尚贤而贵德瞽宗是也帝入北学尚贵而尊爵上庠是也帝入大学承师而问道辟廱是也总而言之四学亦大学也学记曰大学始教皮弁祭菜示敬道也又曰司徒论选士之秀者而升之学盖东序之类若辟廱虽大子不得预故曰设四学当入学而大子齿学者所学之官也盖辟廱非其所学之官是以云
五学之目见大戴礼及汉书贾谊传然四尚四贵配四学絶无义理小戴不取有以也陆氏颇附防安石新经故有此说成均者上庠之别名非二学南北对立王者向明而治义取诸离南方自宜洞辟不宜更建成均以塞其前使车驾绕宫而北以至辟廱也蔡邕云辟廱水广二十四丈四周于外周列三代之学可见周之四学只是兼设虞夏殷之三学与当代之学而为四成均即上庠无南学之制也
彦升按文王世子言学世子及学士在东序瞽宗上庠所谓当入学而大子齿者入此三学耳又按虞庠为射宫灵台辟廱为泽宫俱在西郊乐记云左射貍首右射驺虞盖二学自为左右也所谓郊学者止此康成谓周四郊有虞庠刘芳以四小在郊大学在国为五学颜师古以东序瞽宗虞庠及四郊之学为四学皆非也
王制天子命之教然后为学小学在公宫南之左大学在郊天子曰辟雍诸侯曰頖【音半与泮同】宫
郑氏曰学所以学【戸教反】士之宫
张子曰此小学是敎国子胄子之幼小者未能入大学则其学在宫之左右
陈氏礼书曰诸侯之学小学在内大学在外故王制言小学在公宫南之左大学在郊以其选士由内以升于外然后达于京故也天子之学小学居外大学居内故文王世子言凡语于郊逺之于成均取爵于上尊以其选士由外以升于内然后达于朝故也临川王氏安石曰天下不可一日无敎学不可一日废于天下王制所谓命之敎然后为学者何也曰立诸侯矣未有不命之敎而不得立学也盖古之立国也必资礼于天子所谓命之敎矣
頖宫即鲁颂之泮水郑笺云辟廱者筑土雝水水之外圆如璧四方来观者均也泮之言半也半水者盖东西门以南通水北无也其诗曰无小无大从公于迈言迈则頖宫在郊明矣辟廱只陪说或因上大学在郊遂谓天子亦外大学非也
明堂位米廪有虞氏之庠也序夏后氏之序也瞽宗殷学也頖宫周学也
孔氏曰此一经明鲁得立四代之学鲁以虞庠为廪以藏粢盛
陈氏礼书曰頖宫即泮水大学也鲁之大学在郊故将有事于上帝则于此先有事焉然则序与瞽宗盖亦设于頖宫之左右而米廪其公宫南之小学欤按孔氏学记疏云尊鲁亦立四代学余诸侯于国但立时王之学又诗泮水疏云鲁有四代之学此诗主颂其修泮宫者先代之学尊鲁侯得立之示存古法而已其行礼之饮酒养老兵事之受成告克当于周世之学在泮宫也据陈氏说则鲁大学止兼立东序瞽宗而改虞庠曰米廪以为小学盖其制亦少杀于周云
颜升按鲁有米廪以拟天子之虞庠虞庠在西郊则米廪亦必在西郊但此郊学无取贤敛才之事特于是藏粢盛而因名之为米廪非敎子弟之所陈氏以米廪当公宫南之小学是鲁虽设小学而无小学之敎也盖鲁于西郊有米廪而公宫南之左又有小学以敎子弟犹天子有虞庠又有虎门之学也又按文王世子云王命公侯伯子男反养老于东序可知鲁行养老之礼当在东序不与受成告克等事同在泮宫也又可知诸侯虽不得立四代之学泮宫之外亦皆有东序一学也
子弟入学之年
大戴礼记保傅古者年八岁而出就外舍学小艺焉履小节焉束发而就大学学大艺焉履大节焉
卢氏辩曰小学谓庠门庠门一作虎门师保之学也大学王宫之东者束发谓成童白虎通曰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是也此大子之礼尚书大传曰公卿之大子大夫元士嫡子年十三始入小学见小节而践小义年二十入大学见大节而践大义此国子入学之期也又曰十五年入小学十八入大学谓诸子姓晚成者至十五入小学其早成者十八入大学内则曰十年出就外傅居宿于外学书计者谓公卿已下敎子于家也【周书卢辩传辩字景宣以大戴礼未有训诂乃注之或以为郑康成注非也】
鄱阳马氏端临曰按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大戴礼保傅传及白虎通之说十三年入小学二十入大学尚书大传之说程朱二子从保傅白虎通又曰尚书大传所言十三年入小学乃公卿大夫元士适子之礼盖公卿已下之子弟年方童幼未应便入天子之学所以十年出就外傅且学于家塾直至十三方令入师氏所掌虎门小学而天子则别无私学所以世子便入小学欤
古者入学之年大抵以贵贱为差贵者生而有天下国家之责且或有童年嗣世之事故宜早谕敎以成其德此天子诸侯之世子所以八歳而入小学十五而入大学也【三礼义宗云诸侯之子亦以十年出就外傅在公宫之左路门之外正朝之东其说小异】然其入大学之年各以冠为断冠义曰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顔色顺辞令而后礼义备以正君臣亲父子和长幼君臣正父子亲长幼和而后礼义立故冠而后服备服备而后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故曰冠者礼之始也盖古者服备而后可责成人礼故曰冠者礼之始入大学者学成人之礼也国君十五而冠故十五入大学大戴礼白虎通之所言是也由命士以上及大夫之子二十入大学内则曰二十而冠始学礼是也闾里之子亦八岁入塾而士大夫之子反十歳就外傅者以贵家内有傅姆九年以前凡六甲五方书计之事室家长幼之节早已教之矣故需至十岁亦不妨也士大夫之子二十入大学而闾里之秀者反十五入大学何也其所谓大学乃庠序非成均也三物之敎易于四术故十五亦可入也
汉书食货志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
按白虎通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此天子诸侯之子入学之年也尚书大传十三入小学二十入大学此公卿大夫元士之子入学之年也其所谓小学大学皆国学也食货志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此庶人之子入学之年也其所谓小学即家塾大学则庠序也大传又曰十五入小学十八入大学【汉书儒林传云太常择民年十八已上仪状端正者补博士弟子盖依大传为制】与前说异卢氏以为诸子姓成有早晚故晚者十三迟至十五早者二十改为十八理或然也【古者二十而冠三十而娶亦言其大率有故则或前或却容有不同】
乡学之教
汉书食货志在埜曰庐在邑曰里五家为邻五邻为里四里为族五族为党五党为州五州为乡乡万二千五百戸也邻长位下士自此以上稍登一级至乡而为卿也于里有序而乡有庠序以明敎庠则行礼而视化焉【视读曰示】春令民毕出在埜冬则毕入于邑所以顺隂阳备寇贼习礼文也春将出民里胥平旦坐于右塾邻长坐于左塾【尔雅释宫云门侧之堂谓之塾郭璞曰夹门堂也门之内外其东西皆有塾一门而塾四其外塾南乡】毕出然后归夕亦如之入者必持薪樵轻重相分斑白不提挈冬民旣入妇人同巷相从夜绩女工一月得四十五日是月余子亦在于序室【苏林曰余子庶子也或曰未任役为余子师古曰未任役者是也幼童皆当受业岂论嫡庶乎】八岁入小学学六甲五方书计之事始知室家长幼之节十五入大学学先圣礼乐而知朝廷君臣之礼
渭按五家为邻即周礼之比五邻为里即周礼之闾里胥即闾胥邻长即比长也里有序即下文之所谓序室何休注公羊传云中里为校室选其耆老有高德者名曰父老十月事讫父老教于校室盖校者教也故谓之校室校室即学记之家塾郑康成曰古者仕焉而已者归教于闾里朝夕坐于门门侧之堂谓之塾是也【孔疏引白虎通云里中之老有道德者为里右师次为左师教里中之子弟又书传畧说云大夫七十而致仕而退老归其乡里大夫为父师士为少师也渭按春将出民里胥坐于右塾邻长坐于左塾此不过朝夕督察其出入而已非能教民者也右师坐右塾左师坐左塾则农隙之时教民于校室穷日而或继之以夜一吏道一师道不可混也】班志作序室而谓里有序误矣据州长春秋以礼防民而射于州序则序当设于州里不得有之也校室为小学庠序为大学只就乡学中别大小与国学无涉说者不知此义或指庠序为小学或又谓乡学无大小之名皆非也乡学国学各自有大小不可以乡为小学国为大学也
周礼大司徒以乡三物教万民而宾兴之【郑曰物犹事也】一曰六德知【动而明事】仁【爱人及物】圣【思无不通】义【制事得宜】忠【推诚不欺】和【心无乖戾】二曰六行孝【善于父母】友【善于兄弟】睦【亲于九族】婣【亲于外亲】任【信于友谊】恤【振忧贫者】三曰六艺礼【玉帛】乐【钟鼓】射【弓矢】御【绥防】书【文字】数【筹算】
以乡八刑纠万民一曰不孝之刑二曰不睦之刑三曰不婣之刑四曰不弟之刑【郑曰不弟不敬师长贾曰此不弟即上六行友是也友在睦婣之上专施于兄弟此变言弟退在睦婣之下兼施于师长】五曰不任之刑六曰不恤之刑七曰造言之刑八曰乱民之刑【郑曰造言讹言惑众乱民乱名改作执左道以乱政也】
平庵项氏安世曰宾兴者所谓格则承之庸之也继之以八刑所谓否则威之也
三山郑氏锷曰教民之三物以六德六行六艺纠民则止于六行何邪人之性有厚薄昬明之异则德不可以皆同人之材有能与不能之别则艺不可以皆能夫六行者日可见之行人人所当勉者也苟不修其行则害于其身祸于其家乱人伦而伤圣治王法所不容人类所不齿是之谓戮民加之以刑可以无愧矣
正月之五章曰谓山盖卑为冈为陵民之讹言宁莫之惩讹言即此所谓造言也孟子曰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丧无日矣贼民即此所谓乱民也造言无实惑众听乱民左道违政令害教之大莫甚于此王法之所必诛而不以听者故八刑以是终焉
乃施教灋于邦国都鄙【邦国外诸侯五等之封都鄙谓畿内三等采地也】使之各以敎其所治民【郑锷曰教法既布都鄙邦国宣化承流之职各推而行之以教其所治之民】
司徒之教法既成于乡遂乃推之于都鄙又推之于邦国此即王制所谓天子命之敎然后为学者也诸侯之所以教一皆听命于天子内自畿甸外薄四海皆以乡三物敎其所治之民则道德一而风俗同治天下犹运之掌上矣
乡老二乡则公一人乡大夫每乡卿一人
王氏曰乡老公也尊之于乡宪其言行不累以事故称老乡老于司徒之官非属而无职
郑氏曰王置六乡则公有三人也三公者内与王论道中参六官之事外与六乡之敎其要为民是以属之乡
长沙易氏祓曰天下达尊三乡老兼焉故在朝称公在乡称老
黄氏度曰乡大夫犹有职掌乡老唯大比兴贤能献书于王则与焉所谓师也父兄也六乡三公为之师书曰周公师保万民盖纪实也
薛氏平仲曰六官之建未闻三公之列于官也而于乡则见之未闻六卿为之属者而于乡则见之以公卿之尊不嫌于下行六乡之事则敎化之务顾不重欤
按六乡之中有吏有师自乡大夫以至比长皆吏也小司徒所谓六乡四郊之吏是也大夫士之仕焉而已者归敎于闾里则师也三公之仕焉而已者为乡老亦师也乡三物之敎实三公主之盖欲以小民之亲逊风天下莫先于六乡故庠序之官视乐正尤尊重焉
乡大夫之职【一万二千五百家为乡】各掌其乡之政敎禁令正月之吉受教灋于司徒退而颁之于其乡吏【州长以下是也】使各以敎其所治以攷其德行察其道艺【王氏曰攷知其实伪察见其精麤】州长【二千五百家为州每州中大夫一人】各掌其州之敎治政令之灋正月之吉各属其州之民而读灋以攷其德行道艺而劝之以纠其过恶而戒之若以岁时祭祀州社则属其民而读灋亦如之春秋以礼防民而射于州序正岁则读敎灋如初
党正【五百家为党每党下大夫一人】各掌其党之政令教治及四时之孟月吉日则属民而读邦灋以纠戒之春秋祭禜亦如之【禜者祭日月星辰及山川之神见左传】国索鬼神而祭祀则以礼属民而饮酒于序以正齿位壹命齿于乡里再命齿于父族三命而不齿正岁属民读灋而书其德行道艺
族师【百家为族每族上士一人】月吉【每月朔日】则属民而读邦灋书其孝弟睦婣有学者春秋祭酺亦如之【郑曰酺者为人物烖害之神故书酺或为步】
闾胥【二十五家为闾每闾中士一人】凡春秋之祭祀【谓州社党禜族酺】役政【役田役政若州射党饮酒】丧纪【乡老乡大夫于是卒者】之数聚众庶旣比则读灋书其敬敏任恤者凡事掌其比觵挞罚之事
比长【五家为比每比下士一人】各掌其比之治五家相受相和亲有辠奇衺则相及
长乐刘氏彞曰王都之外百里之内为地四同而画为六乡专其德行道艺之职则三公也六卿也中大夫三十人也下大夫百五十人也上士七百五十人也中士三千人也下士万五千人也上下相维礼义之俗成于六乡而化天下之本立矣
孟子谨庠序之敎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
朱子曰庠序皆学名也申重也丁宁反覆之意善事父母为孝善事兄长为悌颁与斑同老人头半白黑者也负任在背戴任在首夫民衣食不足则不暇治礼义而饱暖无教则又近于禽兽故既富而教以孝悌则人知爱亲敬长而代其劳不使之负戴于道路矣
仁山金氏履祥曰古者道路之制轻任并重任分颁白者不提挈不特子弟代父兄之劳凡行道之人少者皆分代老者之任风俗敬老如此则尊君亲上可知矣
按乡三物之敎法可谓详矣而孟子一言以蔽之曰申之以孝悌之义盖庠序学校之设皆所以明人伦而人伦莫先于孝悌孝悌之义明则其余无不明矣先是校室之敎非不以孝悌而其义则未之闻也故自闾里以升庠序者必申之以孝悌之义焉知其义则孝可移于君悌可移于长通之于礼乐推之于朝廷而庠序居然为乡之大学矣
书舜典帝曰契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汝作司徒敬敷五敎在寛
孟子人之有道也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敎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放勲曰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又从而振德之圣人之忧民如此
朱子曰人之有道言其皆有秉彞之性也然无教则亦放逸怠惰而失之故圣人设官而敎以人伦亦因其固有者而道之耳德犹惠也尧言劳【如字】者劳之来【如字】者来之邪者正之枉者直之辅以立之翼以行之使自得其性矣又从而提撕警觉之以加惠焉不使其放逸怠惰而或失之盖命契之辞也
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
朱子曰伦序也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人之大伦也庠序学校皆以明此而已
次崖林氏希元曰古人建学惟在于明人伦使民亲于下耳其间俊秀成材者则升而用之今之学校惟欲养士以待用己无古人敎民意思至其所以敎之又只是区区文艺之末非古人所以造士之旧矣按舜命契之辞其发端曰百姓不亲五品不逊而孟子亦曰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可见古人之建学专为小民而设造士其第二义也放勲之言欲多方诱掖以使之自得其性即敷敎在寛之防也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葢自上世已然尧舜之命契意皆在小民即周官大司徒乡三物之敎也后夔典乐别是一大有司专为胄子而设而国之俊选亦与焉虽其意亦主于明伦终不若乡学尽人而敎之为化民成俗之要道也
[book_title]大学翼真卷二
小学之教
礼记曲礼人生十年曰幼学
郑氏曰名曰幼时始可学也内则十年出就外傅居宿于外学书计
蓝田吕氏大临曰未十年非不学也能食敎以右手能言敎以唯俞六年敎数与方名七年敎之男女之别八年敎之长幼之序九年敎之数日然未就外傅但因事而敎之未足以名之学至十年可以从弟子之职出就外傅乃所谓学也
内则由命士以上及大夫之子旬而见【旬谓十日】冢子未食而见必执其右手适子庶子已食而见必循其首【冢子适长代父者郑曰冢大也冢子犹言长子也适子谓世子弟也庶子妾子也则命士以上之适子为冢子之同母弟可知矣】子能食食【上如字下音嗣】敎以右手能言男唯【于癸反】女俞【唯俞皆应辞男应速女应缓】男鞶革女鞶丝【鞶小囊盛帨巾者男用韦女用缯】六年敎之数与方名【数谓一十百千万方名谓东西南北】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蚤其别也】八年出入门戸及即席饮食必后长者始教之让【方氏曰经曰父之齿随行兄之齿鴈行则行固欲其让也又曰袵席之上让而坐下觞酒豆肉让而受恶则坐与饮食又欲其让矣由是推之则无所徃而不让矣】九年敎之数【所主反】日【朔望与六甲也】十年出就外傅【外传敎学之师也十年以后有学无敎】居宿于外【日居夜宿皆在于外】学书计【书谓六书计谓九数】衣不帛襦袴【襦上衣袴下衣不用帛而用布防奢靡也】礼帅【朔律反】初【帅循也行礼动作遵习先日所为也辅氏曰礼帅初前已敎之逊让礼之端也】朝夕学幼仪【言从朝夕学幼小奉事长者之仪方氏曰朝夕学幼仪至此乃可以责事长之礼故也若昧爽而朝之类则朝之所当学也日入而夕之类则夕之所当学也】请肄简谅【肄习也谅信也张子曰童子未能致文故始教之以简童子未能择信故且使之守信陆氏曰请习简而易从谅而易知之事】十有三年学乐诵诗舞勺成童舞象学射御【郑曰先学勺后学象文武之次也成童十五以上之称孔曰以年幼习文武之小舞也陆氏曰象舞文王之乐也勺舞成王之乐也朱子曰勺即酌也内则十三舞勺即以此诗为节而舞也渭按汉书礼乐志周公作勺师古曰勺读曰酌诗序维清奏象舞也酌告成大武也十三舞勺以酌诗为节成童舞象以维清之诗为节也诗诵而未舞但用小舞则射御当亦且学其易者】
十年出就外傅此士大夫之子学于家塾者也至年十三则入师氏所掌虎门之小学矣大戴礼曰八岁而就外舍学小艺焉履小节焉小艺即汉志所谓六甲五方书计之事小节即汉志所谓室家长幼之节以内则言之则朝夕学幼仪所谓履小节而书计与象勺射御皆所谓学小艺也此小学之所由名也
周礼师氏掌以媺诏王以三德教国子【郑曰国子公卿大夫之子弟师氏教之而世子亦齿焉学君臣父子长幼之道】一曰至德以为道本二曰敏德以为行本三曰孝德以知逆恶教三行一曰孝行以亲父母二曰友行以尊贤良三曰顺行以事师长【吕氏曰贤良国中之先生长者师长朝夕与居处者也】居虎门之左司王朝掌国中【去声】失之事以敎国子弟【郑曰中中礼者失失礼者敎之使识旧事】凡国之贵游子弟学焉【黄氏曰贵游子弟其父兄之爵尊者也游郑谓无官司者也与诸子游倅之游同义渭按国子弟谓冢子及其母弟也贵游子弟谓妾所生之子也】
保氏掌谏王恶而养国子以道【郑曰以师氏之德行审谕之而后教之以艺仪】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吉凶军宾嘉】二曰六乐【云门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三曰五射【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四曰五驭【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五曰六书【象形防意转注处事假借谐声】六曰九数【方田粟米差分少广商功圴输方程赢不足旁要】乃教之六仪一曰祭祀之容【少仪曰齐齐皇皇】二曰宾客之容【穆穆皇皇】三曰朝廷之容【济济翔翔】四曰丧纪之容【玉藻曰累累颠颠】五曰军旅之容【暨暨詻詻】六曰车马之容【少仪曰匪匪翼翼】按师氏所教不过父子长幼之道与旧事之中失而已未及夫朝廷君臣之礼保氏之艺仪亦皆仪文度数之事而先圣礼乐之义则未之讲也故亦谓之小学
诸子掌国子之倅【诸子即燕义所谓天子之官有庶子者也】掌其戒令与其敎治辨其等正其位凡国之政事国子存游倅使之修德学道春合诸学【大学即东序】秋合诸射【射宫即虞庠】以攷其艺而进退之【黄氏曰国子与王子弟共学国有政事国子虽尽有职任而必存游倅使之修德学道学校不可一日废也易氏曰使之修德即师氏所谓三德教国子者使之学道即保氏所谓养国子以道而敎以六艺者进者任以国事而退者亦有以勉其所未至也】
按命士以上及大夫之子有冢子有适子有庶子皆可称国子冢子代父而适子庶子皆副贰其代父者故谓之倅游倅其无官司者也冢子数少倅数多多则师保之敎或有所不逮故又设诸子之官以佐之使之修德学道而攷其艺以进退之也先王于民间之秀士固无所遗而故家大族尤其所留意周之盛也乔木有世臣之家裳华有贤者之类夫岂无自哉
彦升按诸侯有师儒之官【郑注大宰云师诸侯师氏有德行以教民者儒诸侯保氏有六艺以敎民者】其德行艺仪之敎当与天子师保之官同诸侯有庶子之官【燕礼有庶子官郑注文王世子云庶子为政于公族者】其攷艺进退之法亦当与天子诸子之官同
内则虞庠在国之西郊【三代小学周独用虞之下庠立于西郊而名之曰虞庠】虞庠与虎门皆国之小学也而虞庠敎士之法无闻焉周人养庶老于虞庠经有明文而文王世子云凡语于郊者必取贤敛才焉郑注曰语谓论说于郊学孔疏曰郊西郊也周以虞庠为小学在西郊又周礼庶子职云秋合诸射先儒以射为射宫即虞庠之在西郊者记射义云天子将祭必先习射于泽而后射于射宫郑注曰泽宫名也说者亦以泽宫为虞庠然语郊乃选举之事养老习射于是乎行礼皆非敎士之法也食货志言闾里之秀异者移于庠序庠序之异者移国【句】学于少学【即小学古书少小通也】何休注公羊传亦云庠之秀者移于国学【句】学于小学小学非即虞庠欤窃意乡论秀士升之司徒者本皆学于小学而司徒则又论其秀者以升之大学耳其不得入大学者或用为乡吏或仍留小学而曲艺则名曰郊人以别于成均也虞庠盖大乐正之所兼掌而教法终无可考岂选士之学于此者但观其行礼听其论辨而不必有师长朝夕以董之欤易曰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其是之谓乎
论语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朱子曰谨者行【去声】之有常也信者言之有实也泛广也众谓众人亲近也仁谓仁者余力犹言暇日以用也文谓诗书六艺之文【语类曰只是行此数事外有余剩工夫便可将此工夫去学文非谓行到从容地位而后可学文也】
程子曰为弟子之职力有余则学文不修其职而先文非为【去声】己之学也尹氏曰德行本也文艺末也穷其本末知所先后可以入德矣洪氏曰未有余力而学文则文灭其质有余力而不学文则质胜而野愚谓力行而不学文则无以考圣贤之成法识事理之当然而所行或出于私意非但失之于野而已【蠡县李塨刚主曰或问弟子有余力则学文毋乃行先学后乎曰非也即如今一幼者入塾学幼仪其父忽命曰汝为我粪可对曰吾学粪礼乃来乎猝一朋友来访可谢曰吾学相见礼乃会之乎盖其事前此已学则行之即未学亦必先供其职待事讫即速学之以知其得失焉是论弟子之职非论为学之序立言各有当耳】
按古者小学敎人之法见于经传而朱子辑为小学书者亦云详矣而夫子括之以数语亦犹大学敎人以格致诚正修齐治平如彼其悉备而夫子括之以三言曰明明德新民止于至善也撮其机要简而愈明谓贤于尧舜生民以来所未有岂溢美哉
朱子大学或问曰大学之道吾子以为大人之学何也曰此对小子之学言之也曰敢问其为小子之学何也曰愚于序文已畧陈之而古法之宜于今者亦既辑而为书矣学者不可以不之考也曰吾闻君子务其逺者大者小人务其近者小者今子方将语人以大学之道而又欲其考乎小学之书何也曰学之大小固有不同然其为道则一而已是以方其幼也不习之于小学则无以收其放心养其德性而为大学之基本及其长也不进之于大学则无以察夫义理措诸事业而收小学之成功是则学之大小所以不同特以少长所习之异宜而有高下浅深先后缓急之殊非若古今之辨义利之分判然如薰莸冰炭之相反而不可以相入也今使幼学之士必先有以自尽乎洒埽应对进退之间礼乐射御书数之习俟其旣长而后进乎明德新民以止于至善是乃次第之当然又何为而不可哉曰幼学之士以子之言而得循序渐进以免于躐等陵节之病则诚幸矣若其年之既长而不及乎此者欲反从事于小学则恐其不免于扞格【胡客反】不胜【平声】勤苦难成之患欲直从事于大学则又恐其失序无本而不能以自达也则如之何曰是其岁月之已逝者则固不可得而复追矣若其工夫之次第条目则岂遂不可得而复补邪葢吾闻之敬之一字圣学之所以成始而成终者也为小学者不由乎此固无以涵养本原而谨夫洒埽应对进退之节与夫六艺之敎为大学者不由乎此亦无以开发聪明进德修业而致夫明德新民之功也是以程子发明格物之道而必以是为说焉【程子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又曰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又曰致知在乎所养养知莫过于寡欲又曰格物者适道之始思欲格物则固已近道矣是何也以收其心而不放也】不幸过时而后学者诚能用力于此以进乎大而不害兼补乎其小则其所以进者将不患于无本而不能以自达矣其或摧頽已甚而不足以有所兼则其所以固其肌肤之防筋骸之束而养其良知良能之本者亦可以得之于此而不患其失之于前也顾以七年之病而求三年之艾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若徒归咎于旣往而所以补之于后者又不能以自力则吾见其扞格勤苦日有甚焉而身心颠倒瞀迷惑终无以为致知力行之地矣况欲有以及乎天下国家也哉
次崖林氏曰或问阳明云文公大学新本先去穷格事物之理即茫茫荡荡都无着落处须用添个敬字若须用添个敬字縁何孔门倒将一个最要底字落了直待千余年后要人来补出正谓以诚意为主即不须添敬字大抵中庸工夫只是诚身诚身之极便是至诚大学工夫只是诚意诚意之极便是至善工夫总是一般今说这里补过敬字那里补过诚字不无画蛇添足其说如何曰大学之敎是承小学做来古者八岁入小学教之洒埽应对进退等许多节目皆是持敬之事及至十有五年入大学此时持敬工夫已熟所以收其放心涵养本原以为穷理格物之地者固已素定初非茫茫荡荡无着落处须用添个敬字也朱子之所添是为过时不及从事于小学者敎之由此以为格物穷理之地固非前辈将个要底字落了而待千余年后人来补出也乃以是而议朱子宁不为所笑乎诚与敬自有分谓以诚意为主则不消添敬字是以诚当敬字固不是且经文曰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是意诚工夫又后格物一步也既以格物为去私意则当物格时私意已无了又何须再去诚意再做无自欺慎独许大工夫得无叠牀重屋邪若谓格物即是诚意又不应说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分做三节中间又用个而后字果如其说则后面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与此一类也亦将谓齐家即是治国平天下邪可谓窒碍不通之甚矣又敬该动静彻始终八条目不言敬而敬自无不该今以诚意当敬则敬列于八条目而为一目不能贯通乎上下矣又可通乎中庸一书通篇言诚不一而足固无待于补先儒亦未尝补之也焉得为此语哉阳明之言句句有病此类甚多予不能尽辩也
渭按朱子欲以敬补小学之功此特为长年遽入大学者言之耳非谓幼时不必习洒埽应对进退之节与夫六艺之事而徒以敬为学也良知家妄议其后谓小子何年洒埽应对何事乃敎之以持守涵养岂不闻程子曰洒埽应对与精义入神贯通乎又谓朱子云洒埽应对间久已持守坚固涵养纯熟是孩童而神圣矣何须大学之敎岂不闻孔子曰蒙以养正圣功乎又谓虽已过时而小学之事终不可废敬不足以补之然则古者冠而后服备责以成人之礼亦将峩冠博带而习加帚拘袂负剑辟咡之仪乎若夫六艺之犹可为者则朱子固云进乎大而不害兼补乎其小矣曷尝尽废乎良知家阳儒阴释凡可以诋程朱者吹毛求疵不遗余力不可不痛为之辟也
大学之敎
礼记内则二十而冠始学礼可以衣裘帛舞大夏【夏禹之乐乐之文武兼备者也】惇行孝弟博学不敎内而不出
徐氏师曾曰冠则成人矣故可以学礼冠而后服备故衣裘帛八年敎逊让十年学幼仪则已知孝弟之道矣至此益加以笃行也孝弟百行之本故先务惇行而后博学也博学于文而不教人恐所学未精也内畜其德而不暴于外切于为己也
三十而有室始理男事【郑曰男事受田给政役也】博学无方孙【读曰逊】友视志【孔曰言逊顺朋友视志意所尚】
徐氏曰三十曰壮可以娶妻而成立矣于是始治受田给役之事博学无常所志所慕则学之所谓学无常师主善为师也逊顺朋友而视其志之所尚所谓舍己从人唯善是取也
四十始仕方物出谋发虑道合则服从不可则去【方比也物犹事也服谓任事从谓从君】五十命为大夫服官政七十致事【致犹还也】程子曰古之为士者自十五入学至四十始仕中间自二十五年有事于学又无利可趋则其志可知此所以成德故古之人必四十乃仕然后志定业成后世立法自童稚即有汲汲利禄之诱何由向善徐氏曰四十曰强道明德立之时也故可出仕以治一官之小事仕则有事矣于是以事物相比方而穷其理盖方物出谋以制事则所谋当理方物发虑以揆物则所虑合理而皆不过乎物矣合则服从不合则去去就之义也五十曰艾政成而德尊故可以统一官之大政七十曰老年迈而力衰故当还其职事于君也
渭按二十三十两言博学谓博学于文即格物致知之事也大学始教于此可见矣郑目録云名曰大学以其记博学可以为政也博学谓格物致知即此章二十三十之事为政谓齐治平即此章四十以后之事也方物出谋发虑其知止之效乎内而不出得君子闇然之道孙友视志广直谅多闻之益道合则服从不可则去是谓以道事君绰有大臣之风度此由大学来者也
学记比【毗志反】年入学中年考校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音洛】羣五年视博习亲师七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九年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夫然后足以化民易俗近者说服而逺者怀之此大学之道也朱子曰这几句都是上两字说学下两字说所得处离经便是学辨志是所得处他仿此又曰辨志者自能分别其心所趋向如为善为利为君子为小人也敬业者专心致志以事其业也乐羣者乐于取益以辅其仁也博习者积累精专次第而遍也亲师者道同德合爱敬兼尽也论学者知言而能论学之是非取友者知人而能识人之贤否也知类通达闻一知十能触类而贯通也强立不反知止有定而物不能移也盖考校之法逐节之中先观其学业之浅深徐察其德行之虚实读者宜深味之乃见进学之验厚斋王氏应麟困学纪闻曰学记以发虑宪为第一义谓所发之志虑合于法式也一年视离经辨志一年者学之始辨志者分别其心所趋向也虑之所发必谨志之所趋必辨为善不为利为己不为人为君子儒不为小人儒此学之本也能辨志然后能继志故曰士先志
徐氏曰学大学也每岁皆有入学之人间歳而行考校之法其考之也先观其学业之浅深如读经而能断句一也肄业而无倦怠二也博习而不寡陋三也论学能决是非四也知类通达五也徐察其德行之虚实如辨别志趋一也乐于讲习二也亲爱其师三也善于取友四也强立不反五也以此考校则文行相资本末兼备能者知劝不能者知畏由小成以至大成而人才出矣得此大成之士而官使之以其所学施诸政治则有化民易俗近说逺怀之效矣此大学敎人之道所以明德新民而臻其极也
按大学考校之法自离经始经即乐正之诗书礼乐离经敬业博习论学即内则之所谓博学论语之所谓博文也下文入学鼓箧孙其业也注云学士至大胥击鼓以发箧而出其书籍然则所谓孙其业者即博文之业也故朱子释此五者虽以上截为学业下截为德行然大槩属知一边于辨志云分别其心所趋向取友云知人而能识人之贤否至于知类通达则曰闻一知十能触类而贯通此即补传所谓用力之久一旦豁然贯通者强立而不反则以为知止有定而物不能移盖初年所辨之志至此而有定向矣可见七年以前皆格物致知之功九年乃物格知至之候此章之义唯朱子能发其缊奥也学者材有高下质有敏钝间岁一考校第察视其能否非必人人悉如期夫以孔子为之师而身通六艺者七十二人尚不能皆底于大成况其师不及孔子者乎
王制乐正崇四术立四敎【乐正官名即下文所谓大乐正周礼所谓大司乐乃乐官之长主敎国子者也术者道路之名诗书礼乐四者乃入道之路故言术也四教谓以四者教也】顺先王诗书礼乐以造士【孔曰谓敷畅义理赞明防趣使学者知之造成也】春秋敎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徐氏曰礼乐有度数声容之习故教之宜于春秋诗书则诵读而已故教之宜于冬夏】王大子王子【郑曰王子王之庶子】羣后之大子【郑曰羣后公及诸侯】卿大夫元士之适子【即内则所谓冢子方氏曰天子之子则适庶皆与诸侯而下则庶子不与者隆杀之别也】国之俊选【俊士由选士以升之大学故称俊选非言选士亦与大学之教也方氏说误】皆造焉【郑曰皆以四术成之】凡入学以齿【郑曰入学皆以长幼受学不用尊卑也】
陈氏礼书曰诗书礼乐谓之四术亦谓之四教犹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谓之五典亦谓之五敎也然不言易与春秋者为其非造士之具不可骤而语之故也孔子之于易必待五十而后学游夏之于春秋虽一辞莫赞其意盖可见矣荀卿欲隆礼乐杀诗书是不知崇四术之意也
按诗书礼乐皆格物致知之具也大学之所以敎四术尽之矣三代以上诗书礼乐极其明备不仅如今日之所存然易为卜筮之书春秋为国史纪事之文不列于学官及经夫子之赞修则易为反身寡过穷理尽性之学而春秋则定天下之邪正为百王之大法拨乱反正之道莫近于此皆敎之不可一日无者于是与四者并列而为六经矣士生今日虽不幸而不覩诗书礼乐之全犹幸而得见易春秋之微言大义又有论语孟子以为入德之门呜呼备矣蔑以加矣所患学者志之不立或以为词章之用或以为禄利之途而卒无躬行心得之实耳岂患经之不全哉
文王世子凡学【音效】世子及学【如字】士必时【学教也与斆同郑曰学士谓司徒论俊选所升于学者渭按卿大夫元士之适子亦当在学士之列必时四时各有所敎也】春夏学【音效下并同】干戈秋冬学羽籥皆于东序小乐正学干大胥赞之籥师学戈籥师丞赞之胥鼓南【干盾也捍兵之器戈句孑防也羽翟雉之羽籥笛属四物皆舞者所执干戈为武舞羽籥为文舞小乐正大胥籥师籥师丞四者皆大乐正之佐也胥即大胥南张氏云二南也以鼔节之曰鼓南徐氏曰二南者修身正家之要故特歌之旧注云南者南夷之乐今按周礼掌敎夷乐乃旄人之职亦无胥鼓之事且初教世子即杂以夷乐虽曰以示服逺得无啓乱雅之渐乎恐不可从】春诵夏大师诏之瞽宗秋学【如字】礼执礼者诏之冬读书典书者诏之礼在瞽宗书在上庠【诵口诵乐歌之篇章也以琴瑟播被诗章之音节也诏亦教也刘氏曰春诵谓敎国子以乐语兴道讽诵言语者也夏谓教国子以六律六同五声八音以合乐而以为首也】
徐氏曰四时各有所敎一则使之习有常而无废业一则使之志有定而无分心也
按王制春秋敎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与此文不同冬夏亦教乐春亦教诗颇相抵牾窃疑王制乃汉儒刺六经而作于古记撮其大凡不若文王世子之详明言时敎者当以此文为正不可举两说而包罗和防之也春夏学干戈至胥鼓南皆敎乐之事春诵夏大师诏之瞽宗此敎诗之事非敎乐也【周礼大师敎六诗曰风曰赋曰比曰兴曰雅曰颂皆诗之义也非声也】秋学礼冬读书与王制合四敎之时截然不紊学记所谓时敎必有正业者此也
大司成论说在东序凡侍坐于大司成者逺近间三席【是为函丈】可以问终则负墙【问终则却就后席负墙而坐以避后来问事之人】列事未尽不问【不敢先问以参尊者之言】
新安王氏曰上所谓干戈羽籥之舞诵之歌书礼之文无一不尽而非敎者为之论说则习其事不明其义诵读其言不明其指归与不学无异大司成所以在东序为之论说也大司成即大司乐不谓之大司乐而谓之大司成者以世子及国子之德业大司乐敎之使成也
时敎者博学之事也非讲习则其义不明故大司成必以其所敎者为之论说于东序孟子曰博学而详说之是也论说必有所问难故下文继言侍问之仪敎者旣答其问而犹有所疑则待其言尽而更问亦可谓问之审矣退而又以其所闻绎之于已是谓慎思思之而有所得不敢自以为是复进而质之于其师是为明辨文言曰问以辨之是辨亦问之类如仲弓之辨简于夫子非徒决之于心也思辨所以竟问之绪也
学记大学之敎也时敎必有正业退息必有居学不学操【平声】缦不能安不学博依不能安诗不学杂服不能安礼不兴其艺不能乐【五教反】学【郑曰操缦杂弄也博依广譬喻也杂服冕服皮弁之属艺谓礼乐射御书数辅氏曰上言礼乐矣故下言艺以总射御书数也诗亦乐也故因乐言之】故君子之于学也藏焉修焉息焉游焉【郑曰藏谓怀抱之修习也息谓作劳休止之息游谓闲暇无事之游方氏曰藏则藏于其心修则修于其身辅氏曰藏犹诗所云中心藏之】夫然故安其学而亲其师乐【音洛】其友而信其道是以虽离【去声】师辅而不反也兑命曰敬孙【去声】务时敏厥修乃来其此之谓乎【徐氏曰敬孙务时敏藏修息游之谓也厥修乃来安亲乐信之谓也】
陈氏曰旧说大学之敎也时句絶退息必有居句絶今读时字连下句学字连上句谓四时之敎各有正业如春秋敎以礼乐冬夏敎以诗书春诵夏之类是也退而燕息必有燕居之学如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是也也诗也礼也此时敎之正业也操缦博依杂服此退息之居学也凡为学之道贵于能安安则心与理融而成熟矣然未至于安则在乎为之不厌而不可有作辍也藏焉修焉之时必有正业则所习者专而志不分息焉游焉之际必有居学则所养者纯而艺愈熟故其学易成也
按徐伯鲁云操缦博依杂服者艺也退息之所宜兴者也与诗礼者学也时教之所宜安者也唯其不兴于艺是以不乐乎学可见居学之有关于正业矣盖退息之时若仍如正业之所为则张而不弛恐不胜其劳苦苟其一无所事而或为异物所迁则此心一放即是畔道之渐故必取其艺之近于正业而较为浅易不至劳苦者时时习之则心无所放而正业亦因以加熟此即论语游艺之意也居学独无书盖书之事更无易于读者则暂辍之而已且操缦博依杂服即冬读书之余亦可为学也
论语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
朱子曰诗以理情性书以道政事礼以谨节文皆切于日用之实故常言之【双峰饶氏曰礼有五礼夫子所常言者只是言人日用所常执守之礼不可阙者耳若宗庙郊社朝觐防同非常所用者则讲之有时亦不常及之也石林叶氏曰执礼犹执射执御之执记曰秋学礼执礼者诏之盖古者谓持礼书以示人者皆曰执周官大史大祭祀宿之日读礼书祭之日执书以次位常凡射事执其礼事此礼之见于书者也 渭按执礼谓行礼时相者所执以诏之礼书也雅言不及乐者盖乐有声有容必身习之而后晓非空言所能尽如语鲁大师宾牟贾亦以其职掌偶及之耳故不在雅言之例先儒谓言礼则乐在其中恐未当】
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朱子曰按内则十岁学幼仪十三学乐诵诗二十而后学礼则此三者非小学传授之次乃大学终身所得之难易先后浅深也【语类云辟如服药初时一向服了服之既久则耳聪目明各自得力此兴诗立礼成乐所以有先后也 渭按此言诗礼乐之效而不及书者盖书以道政事政事必仕而后可以验其能否方其学也无从而验之故不言也】
按王氏困学纪闻云孔庭之敎曰诗礼子思曰夫子之敎必始于诗书而终于礼乐杂说不与焉荀子劝学亦曰其数则始乎诵经【谓诗书】终乎读礼其义则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盖自春秋以降学校虽废而儒者之所以敎人则仍用诗书礼乐史记云孔子不仕退而修诗书礼乐弟子弥众至自逺方莫不受业焉然则顔子所谓博我以文者亦博之于此而已矣
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朱子曰志者心之所之之谓道则人伦日用之间所当行者是也知此而心必之焉则所适者正而无他歧之惑矣据者执守之意德则行道而有得于心者也得之于心而守之不失则终始惟一而有日新之功矣依者不违之谓仁则私欲尽去而心德之全也工夫至此而无终食之违则存养之熟无适而非天理之流行矣游者玩物适情之谓艺则礼乐之文射御书数之法皆至理所寓而日用之不可阙者也朝夕游焉以博其义理之趣则应务有余而心亦无所放矣【陆氏曰游如人之游观有时而为之次崖林氏曰游艺之功与志道据德依仁亦是并行如余力学文意不是未到依仁时且都不及待到依仁后方从事也】
按上二章诗书礼乐即大学时敎之正业而此章游艺即退息之居学也六艺小学时已习之矣而此于志道据德依仁之下复继之以游艺者先儒云小学习其事此乃究其理也然理不外乎事未有不习其事而能究其理者观集注云日用不可阙又云应务有余则游艺亦必习其事可知矣盖艺有大小古者敎人必先其易者而后其难者故保傅篇曰八岁而出就外舍学小艺焉束发而就大学学大艺焉如内则十岁学书计学幼仪十三学乐舞勺成童舞象学射御皆小艺也二十而冠始学礼舞大夏及学记之操缦博依杂服皆大艺也盖旣入大学则又以正业之余力举五礼六乐五射五御六书九数之事而徧习之且究其所以然之故以博其义理之趣外之事父事君可以泛应而曲当内之存心养性可以精义而入神此其所以为大学之敎而非曲艺者之所能与于此也
礼记文王世子行一物而三善皆得者唯世子而已其齿于学之谓也【孔曰物犹事也】故世子齿于学国人观之曰将君我而与我齿让何也【不知礼者疑之而问】曰有父在则礼然【知礼者从而晓之如此下同】然而众知父子之道矣其二曰将君我而与我齿让何也曰有君在则礼然然而众着于君臣之义也其三曰将君我而与我齿让何也曰长长也然而众知长幼之节矣故父在斯为子君在斯谓之臣居子与臣之节所以尊君亲亲也故学【音效下同】之为父子焉学之为君臣焉学之为长幼焉【郑曰学敎也】父子君臣长幼之道得而国治语曰乐正司业父师司成一有元良万国以贞世子之谓也
按学校之敎所以明人伦敎之为父子敎之为君臣敎之为长幼皆明伦之事也由三者推之则夫妇朋友可知矣由齿让一节推之则其余诸大礼可知矣以是知古之大学所以敎人者其文则诗书礼乐其道则父子君臣长幼夫妇朋友其法则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今之学者亦求诸此而已岂有他术哉
学校选举之法
礼记王制司徒上贤以崇德简不肖以绌恶【二句是纲庐陵胡氏曰自命郷论秀士至曰造士皆崇德也自命乡简不帅敎至终身不齿皆绌恶也】
命乡简不帅【读曰率下同】敎者以告耆老皆朝【音潮】于庠【耆老乡中致仕之卿大夫也朝犹防也】元日【正月朔日】习射上功习乡上齿【射射礼乡乡饮酒礼也】大司徒帅国之俊士与【去声】执事焉【盖欲使不帅敎之人得于观感而改过以从善也】不变命国之右乡简不帅敎者移之左命国之左乡简不帅敎者移之右【左右对移以易其藏修游息之所新其师友讲切之方庶几其变也】如初礼不变移之郊【如初礼者乡大夫又于次年之元日习射习乡而使之观也后仿此延平周氏曰乡遂之间谓之郊】如初礼不变移之遂【遂在逺郊之外】如初礼不变屏之逺方终身不齿【四次示之以礼敎而犹不悛焉则其人终不可与入德矣于是乃屏弃之】
命乡论秀士升之司徒曰选【去声】士司徒论选士之秀者而升之学曰俊士升于司徒者不征于乡升于学者不征于司徒曰造士【苗之颖出曰秀士之秀者谓其才德颍出于同辈也郑曰秀士乡大夫所考有德行道艺者升之司徒移名于司徒也升之学曰俊士谓可使习礼者学大学也不征不给其徭役造成也能习礼则为成士】
周礼乡大夫之职三年则大比攷其德行道艺而兴贤者能者【郑曰贤有德行者能有道艺者变举言兴谓合众而尊宠之】乡老及乡大夫帅其吏与其众寡【郑曰众寡谓乡人之善者无多寡也】以礼礼宾之【以乡饮酒之礼礼而宾之】厥明【宾兴之明日】乡老及乡大夫羣吏献贤能之书于王王再拜受之登于天府内史贰之退而以乡射之礼五物询众庶【退谓献书毕而退来乡内郑司农曰询谋也问于众庶寜复有贤能者】一曰和二曰容三曰主皮四曰和容五曰兴舞【黄氏曰和内志正也容外体直也主皮中也复曰和容中不骄不中不慑也兴舞其节比于乐也】此谓使民兴贤出使长之使民兴能入使治之【易氏曰贤者在位则服休足以长民居于本所则分势不足以相临故出于其乡以长之所以任其敎也能者在职则服采足以治乎民居于他所则事情必至于不相谙故入于其乡以治之所以任其事也成周宾兴贤能出于乡不过宾之于乡而亦用之于乡此正所谓出使长之入使治之之事也】
李氏景齐曰古者人才之盛虽得之于乡举里选之公亦其所以长养成就之者自有道也盖以五家之比己有下士一人为之长而有以禁其奇衺之心至于敎法之所示则闾胥于聚众庶之时族师于每月之吉党正以孟月之吉州长以正月之吉皆属民而读法无非导民之知所从而使之不戾吾敎所以渐摩诱掖之者详且至矣犹未也人才不以渐而进则真贤硕能何以责备于一旦卒然宾兴之日故自比长有以禁其奇衺之心而敬敏任恤则闾胥书之孝弟睦婣有学则族师书之德行道艺则党正书之夫所书至于党正则是才之已成矣犹恐其或滥也州长又有以攷其德行道艺而劝之纠其过恶而戒之夫然后乡大夫于三年大比而宾兴之则其贤书之献悉有以公天下之心先王之于人才其敎之不苟而进之有渐如此后世取人类薄其所以长养成就之者而一旦旁求博取务得真才亦疏矣
按司徒未上贤而先简不肖犹牧羊之法恶者輙斥去毋令败羣也于是命乡论秀士升之司徒曰选士即乡大夫三年大比所兴之贤能也何休注公羊传云庠之秀者移于国学学于小学小学谓虞庠也选士移名于司徒身即入郊学孔疏云犹在乡学非也司徒又论选士之秀者而升之大学曰俊士亦曰造士则造之以诗书礼乐而进退在九年考校之后矣其不升大学者盖使之观礼于郊而以德进事举言扬次第用为乡吏所谓使民兴贤出使长之使民兴能入使治之者是也贤能之书既献于王而乡大夫复以五物询众庶何也恐其有遗贤也古人之于取士慎之至矣
士之在乡学其为秀者则由序以升诸庠由庠以升诸司徒矣其有未及乎此而材质犹可教者则敎之以待后举其不可敎者则归诸南畮而士农从此分矣
礼记文王世子凡语于郊者【郑曰谓论说扵郊学】必取贤敛才焉或以德进或以事举或以言扬
孔氏曰郊西郊也周以虞庠为小学在西郊今天子亲视学于西郊考课论说其学者才能以西方成就之地故也德谓有道德者进之宜先事次德者谓解世事或吏治之属亦举用之言又次事能言语应对堪为使命则扬之扬亦举也
按此所进所举所扬即乡之秀士移名于司徒而身入郊学不征于乡者也郑注以进士当之误矣
周礼遂大夫【每遂中大夫一人其属则县正鄙师郑长里宰邻长】各掌其遂之政令三岁大比则率其吏而兴甿明其有功者属其地治者
郑氏曰兴甿举民贤者能者如六乡之为兴犹举也鄱阳马氏曰按六乡之外为六遂遂大夫之职犹乡大夫之职也州长以下之职犹县正以下之职也然励敎化兴贤能之事乡详而遂畧先儒谓乡以敎为主遂以耕为主岂遂民不可敎而乡民不可耕邪盖亦当互文以推之
王氏曰乡之所谓贤者皆以德能者皆以道遂未尝以此敎安得以此兴之甿即遂人下剂致之田里安之乐昬扰之者也七万家几二万人必当有桀异聪慧者于是乎兴之
刘氏迎曰兴甿不过明有功属地治而已后世孝廉贤良之举即兴贤能之遗制力田即兴甿之遗制岂可比而一之
易氏曰小雅云或耘或耔黍稷薿薿攸介攸止烝我髦士求髦士于或耘或耔之间得非六遂兴甿之意乎
黄氏曰遂大夫专以敎稼穑为职而里宰合耦于锄酂长趣【音促】其耕耨无非农事故兴甿明其有功者亦惟田功而已虽然谨庠序之敎申之以孝悌之义虽在畎亩不敢废也故汉举孝弟力田有三代遗意按兴甿与兴贤能不同谓如汉举孝弟力田者近是然则遂七万五千家竟无一贤能之可举乎曰非也乡有庠复有序遂则有序而无庠乡学庠为大贤能之举必由乡庠遂之秀士亦必移之乡庠而后得升于司徒乡老及乡大夫主其事而遂大夫不与焉故遂无宾兴之文耳士之升也由遂序而乡庠而郊学而大学正合天子外小学内大学之义然则都鄙如之何曰郑注周礼大宰云都鄙公卿大夫之采邑王子弟所食邑周召毛耼毕原之属在畿内者王制天子之县【平声】内凡九十三国谓之县内诸侯其论秀当如外诸侯之例三岁而一贡直升司徒不由乡庠也旧说诸侯贡士大国三人次国二人小国一人县内三等采地当亦视此数矣
礼记王制将出学小胥大胥小乐正简不帅敎者以告于大乐正大乐正以告于王王命三公九卿大夫元士皆入学不变王亲视学不变王三日不举屏之逺方西方曰棘东方曰寄终身不齿
郑氏曰出学谓九年大成学止也所简者谓王大子王子羣后之大子卿大夫元士之适子大胥小胥皆乐官属也大乐正告于王王命皆入学亦谓使习礼以化之不变王又亲为之临视重弃贤者子孙也此习礼皆于大学不举去食乐重弃人也
长乐刘氏曰不变者九年则虽王子亦屏逺方其公于敎化而不私其子则凡在学者孰敢不性其情以蹈于中和之域哉
陈氏曰棘则欲其悔过之速【棘急也】寄则示其有可复之理可悔而不悔可复而不能复然后终身不齿矣盖敎之仁也简不帅义也王亲视学与三日不举仁也终身不齿义也先王之于国子仁之而已其处之以义不得已也
方氏曰将弃之而不举自贬损以责其敎之不至也棘寄则以待贵者之礼有别于贱者故然耳
按郑注此经不及国之俊选者盖俊选由乡老司徒之论升以入学虽或不能臻于大成而亦不至有过恶安得有棘寄之罪唯国子循例入学不由论升世禄之家鲜克由礼故先王厚之以恩亦必裁之以义习礼以示之而终不变则屏之逺方当如伊尹放大甲于桐晋放胥甲父于卫耳先儒谓逺方在九州之外果尔则与四凶同罪矣学校之刑恐不至于此
大乐正论造士之秀者以告于王而升诸司马曰进士【郑曰升诸司马移名于司马进士可进受爵禄也】司马辨论官材论进士之贤者以告于王而定其论论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禄之
孔氏曰此文承王子公卿大夫之子下似专据王子等其实乡人入学为造士者亦同于此其乡人不在学者及邦国所贡之士贡于王亦升诸司马盖司马之职以德诏爵以功诏禄即知凡入仕者皆司马主之下文更不见乡人及邦国所贡之士故知此中兼之也但乡人旣卑节级升之故为选士俊士至于造士若王子与公卿之子本位旣尊不须积渐学业既成即为造士于是大乐正总论此造士以告于王升诸司马也
庐陵胡氏铨曰论贤者告于王则不贤者固不告矣后世防士于王庭不论人材贤否皆授以官非古论贤之义也
按学者九年大成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然后得升诸司马司马又论其贤者以告于王而官之爵之而不贤者不得与焉则其人必可以为公卿大夫位之于朝佐天子治平之业非知效一官能效一职者之可得而比矣故学记曰大德不官大道不器
周礼师氏居虎门之左掌国中失之事以敎国子弟凡国之贵游子弟学焉【贵游子弟即诸子所谓游倅】
宫伯掌王宫之士庶子凡在版者【郑曰士谓适子庶子其支庶王昭禹曰士庶子之守在路寝之内次舍之中】
诸子掌国子之倅掌其戒令与其敎治凡国之政事国子存游倅使之修德学道春合诸学秋合诸射以攷其艺而进退之
大胥掌学士之版以待致诸子春入学舍采【读曰释菜】合舞秋颁学合声
司士周知邦国都家县鄙之数卿大夫士庶子之数以诏王治以德诏爵以功诏禄以能诏事以久奠食止斋陈氏傅良曰古者取士先国子次俊造夫国子非但王子之谓也记曰羣后之大子卿大夫元士之适子皆造焉则诸侯子在其中矣今见于经师氏居虎门敎国子则宿卫王宫之士庶子宫伯所领者也大司乐成均敎国子是谓胄子则常在学者也其余不常在学特名在学士之版则岁春秋一合诸学其籍在诸子其敎则大胥小胥由此观之列国之子与在周行者同卫王宫同入成均同学士之版于斯取才焉而用之曾何内外之辨传言周公之子伯禽康叔之子牟齐大公之子伋俱事康王而宣王欲得国子之能训导诸侯者樊穆仲以鲁侯对略可覩矣犹以为未广也则乡党有宾贤邦国有贡士是谓俊造盖以三百六十官迭来四方之彦而博极一时之选是故天下无遗才而王室亦无世官之弊故曰凡周之士不显亦世也
按羣后与卿大夫元士之子年十三无问适庶皆得入虎门之学及其二十而冠也则唯适子得入大学为造士而庶子不与焉故又设诸子之官以掌其敎治攷其艺而进退之进者移名于司士司士以告大司马而官之以宿卫其退者则仍敎于师氏以待后举也王宫宿卫皆功臣之世贤者之类此国家所以休戚一体上下亲而内外察欤
礼记射义古者天子之制诸侯岁献贡士于天子天子试之于射宫其容体比于礼其节比于乐而中多者得与于祭其容体不比于礼其节不比于乐而中少者不得与于祭数与于祭而君有庆数不与于祭而君有让数有庆而益地数有让则削地
尚书大传诸侯三年一贡士一适谓之攸好徳再适谓之贤贤三适谓之有功一赐以车服弓矢再赐以秬鬯三赐以虎贲号曰命诸侯
汉书武帝纪有司奏议曰古者诸侯贡士壹适谓之好德【服防曰适得其人】再适谓之贤贤三适谓之有功乃加九锡【臣瓒曰九锡备物伯者之盛礼齐桓晋文犹不能备今三进贤便受之似不然也当受进贤之一锡尚书大传云三适谓之有功赐以车服弓矢是也】不贡士壹则黜爵再则黜地三而黜爵地毕矣
食货志诸侯岁贡少学之异者于天子学于大学命曰造士行同能偶则别之以射然后爵命焉
后汉书左雄传古者诸侯岁贡士进贤受上赏非贤贬爵土升之司徒辨论其材
王氏困学纪闻曰取士之制其涂有三诸侯三年一贡士侯国之士也乡大夫兴贤能王畿之士也大司乐敎国子国之贵游子弟也
按诸侯每岁必贡士似太数当从大传三岁一贡为是乡大夫三年一兴贤遂大夫三年一兴甿外诸侯岂独岁岁贡之邪然即三岁一贡约畧计之有三千余人岂能皆入大学左雄云升之司徒是也汉志所谓学于大学命曰造士者盖司徒又论其秀者升诸大乐正耳造士九年大成而后升诸司马曰进士别之以射其在司马辨论官材之日乎
彦升按仪礼乡饮酒礼郑目録云诸侯之乡大夫三年大比献贤者能者于其君以礼賔之与之饮酒乡饮酒义孔疏云天子六乡诸侯三乡卿二乡大夫一乡乡各有学乡学乡先生敎于乡中之人每年入学三年业成必升于君若天子乡则升学士于天子若诸侯乡则升学士于诸侯凡升必用正月将用升之先为乡饮酒之礼据此则诸侯兴贤与天子之礼同其三年所贡士即其兴于乡而升于学者也然其所谓野处而不昵者必不止于所贡之士而其国亦欲使贤者在位能者在职也则既贡其尤异者于天子其余升于大学者当如天子之有造士也或遂用为乡吏当如天子之出使长之入使治之也
礼记文王世子凡语于郊者【长乐刘氏曰语谓萃集学士定其优劣】必取贤敛才焉或以德进或以事举或以言扬曲艺皆誓之以待又语三而一有焉乃进其等以其序谓之郊人【句】逺【去声】之于成均【句】以及取爵于上尊也
郑氏曰曲艺谓小技能也誓谨也皆使谨习其事又语为后复论说也三说之中有一善则取之以有曲艺不必尽善进等谓进于众学者又以其艺为次序逺之者不曰俊选曰郊人贱技艺俟事官之阙者以代之天子饮酒于虞庠则郊人亦得酌于上尊以相旅【徐氏曰凡饮酒之礼尊者酌于堂上之尊卑者酌于堂下之尊今郊人虽贱而酌上尊所以荣之也】陈氏曰语于郊者论辨学士才能于郊学之中也有贤德者则录取之有才能者则收敛之道德为先事功次之言语又次之曲艺一曲之艺小小技能若医卜之属誓戒谨也学士中或无德无事无言之可取而有此曲艺之人欲投试考课者皆却之使退而谨习所能以待后此再语之时乃考评之也三而一有者谓此曲艺之人举说三事而一事有可善者乃进其等即于其同等之中拔而升进之也然犹必使之于同辈中以所能高下为次序使不混其优劣也曲艺郑但云小技能也孔疏乃以为医卜之属后儒皆遵其说今按王制祝史射御医卜及百工凡执技以事上者不贰事不移官出乡不与士齿贱之也郊学之士由论秀以升此辈安得与其列窃谓此曲艺之人亦乡所兴之能者也乡三物之敎本有六艺郑注乡大夫职曰贤有德行者能有道艺者则今之曲艺为初时所兴之能不足于德行者明矣盖艺而本之于德行此之谓道艺保氏养国子以道而敎之六艺是也非然者则谓之曲艺名曰郊人以其终不可与入大学也德事言三者旣一无所长故愿自贬以各试其所防之艺以补事官之阙而先王亦进而序之使人以器不求备也郊人虽贱而犹得酌上尊以相旅为其由宾兴来耳如果为医卜之属则出乡不与士齿安得有若此之荣哉先王之于士取之甚寛而辨之甚严旣不限其同升之路亦不淆其流品之分仁之至义之尽也
乐记乐者非谓黄钟大吕歌干扬也乐之末节也故童者舞之铺筵席陈尊俎列笾豆以升降为礼者礼之末节也故有司掌之乐师辨乎声诗故北面而宗祝辨乎宗庙之礼故后尸商祝辨乎丧礼故后主人【郑曰谓鼓琴瑟也后尸居后赞礼仪此言知本者尊知末者卑孔曰北面而言其处卑也宗谓宗人祝谓大祝但辨晓宗庙诏相之礼故在尸后商祝谓习商礼而为祝者但辨晓死丧摈相之礼故在主人之后皆知礼之末节故位处卑贱也】是故德成而上艺成而下行成而先事成而后是故先王有上有下有先有后然后可以有制于天下也
庆源辅氏广曰德成而上非遗其艺也艺成而下则局于艺者耳行成而先非废其事也事成而后则役于事者耳本末具举精麤不废得道之全体然后可以制礼作乐以示天下
按乐师宗祝之属正郊特牲所谓陈其数而不知其义者汉初有徐生善为容制氏能言铿锵鼓舞之节即此类也先王之所以敎人者莫大乎礼乐然陈其数而不知其义则名虽在学士之版而实与执技之流相近曾何当于大学之道哉而况射御书数之小于礼乐者哉故乡三物及师氏之敎皆先德行而后六艺苟无德行以为之本即非道艺而谓之曲艺故下之后之李刚主大学辨业乃云德行之实事皆在六艺六艺失则德行俱失上下先后不成倒置欤
[book_title]大学翼真卷三
大学经传撰人
朱子章句曰右经一章盖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其传十章则曾子之意而门人记之也
或问曰子何以知其然也曰正经辞约而理备言近而指逺非圣人不能及也然以其无他左验且意其或出于古昔先民之言也故疑之而不敢质至于传文或引曾子之言而又多与中庸孟子者合则知其成于曾子门人之手而子思以授孟子无疑也盖中庸之所谓明善即格物致知之功其曰诚身即诚意正心修身之效也孟子之所谓知性者物格也尽心者知至也存心养性修身者诚意正心修身也其他如谨独之云不慊之说义利之分恒言之序亦无不脗合者故程子以为孔氏之遗书学者之先务而论孟犹处其次焉亦可见矣阎氏若璩潜丘劄记曰大学一书程子谓孔氏之遗书朱子谓正经意其或出于古昔先民之言又分有经有传洵是独谓传文成于曾氏门人之手则未敢以为决然也何也朱子意不过见诚意章有曾子曰三字以古弟子于师方称子如论语之于有子曾子实然者不知礼记四十九篇称曾子者一百一为曾申余俱曾参析而数之檀弓二篇曾子四十三杂记二篇曾子五曾子问曾子四十祭义曾子八可见曾子为记礼者之通称不必弟子谓其师若又以大学止一引曾子曰与他屡引者不同试问礼器亦只一引曾子曰周礼其犹醵与内则亦只一引曾子曰孝子之养老也云云岂此二篇亦曾氏门人作邪或曰世以礼记为汉儒书大学得非成于汉儒之手乎余曰否尔雅始自周公释言以下或仲尼所增子夏所足叔孙通所益梁文所补尔雅释训篇载及如切如磋者十二句班固谓记百三十一篇七十子后学者所记则知大学出于七十子之后叔孙通梁文之前必矣若必以为曾子门人记者吾无征
渭按篇首一章朱子以为孔子之言而又疑其或出于古昔先民愚窃谓大学旣为孔氏之遗书则此章必为孔子之言无疑也其余则朱子据其引曾子之言又多与中庸孟子者合断以为曾氏门人所记此则未有明征诚有如百诗所驳者曾氏门人可考者唯子思乐正子春公明仪而已此三人者谁为作大学者乎谓七十子后学者所记近是然四十九篇中唯中庸大学为出类拔萃之作中庸出于子思更谁与子思匹而能作大学乎即如学记一篇亦言古大学敎人之法而广大精微逺不逮此书则其他记者可知矣古人著书自明其所得不求名于天下后世故有其言大行而作者之姓氏终无可考者年逺事湮阙疑焉可也近世有石经大学与古本大学不同明嘉靖中甬东丰坊所伪撰也其言曰魏正始中诏诸儒虞松等考正五经卫顗邯郸淳钟防等以古文小篆八分刻之于石始行礼记而大学中庸传焉松表述贾逵之言曰孔伋穷居于宋惧先圣之学不明而帝王之道坠故作大学以经之中庸以纬之此表不见于魏志裴松之注亦无此事其颠倒经文搀入论语尤为无理诞妄乖缪莫甚于此而郑端简晓焦文端竑皆不辨其伪何欤按孔子世家云子思作中庸使大学亦子思所作则太史公何不并及之盖伪撰者依傍朱子之说以为曾氏门人莫贤于子思遂以归之子思耳
高子攀龙遗书曰罗近溪云大学原是一章书顾泾阳谓大学原不分经传
按近溪泾阳学术不同何其言之相似邪盖二公皆信古本大学者也高子亦信古本大学者也以古本观之则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二句在未之有也之下上绾修身为本下接所谓诚其意者恰与知至而后意诚相合而其言之涉于三纲领者反在诚意章后则信乎无经传之可分矣以朱子改本观之则自康诰曰克明德以至此谓知本皆释纲领之义自所谓诚其意者以至终篇皆释条目之义前后次第秩然不紊所谓枝枝相对叶叶相当者也经传何不可分之有
古本大学
大学之道【至】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所谓诚其意者【至】故君子必诚其意诗云瞻彼淇澳【至】此以没世不忘也康诰曰克明德【至】与国人交止于信子曰听讼吾犹人也【至】大畏民志此谓知本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至】以义为利也
阳明王氏守仁传习录曰大学古本朱子疑其有所脱误而改正补辑之在某则谓其本无脱误悉从其旧而已矣
按古本大学即今礼记所载大学篇是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二句的是错简无论其位置当在何处即此二句之内其义已有不可通者何也物有本末之本即下文之身对家国天下而言者修身为本之本即上文之明明德对新民而言者经文之修身为本与章句之明德为本无二义也知本在明新甲里知至在止至善甲里今以知本为知之至是于止至善甲里又添一本也经无此义知本当作知止方与知至为一串传写者因听讼章有此谓知本句遂误以止为本耳淇澳烈文诸节在诚意章之后尤杂乱难以理防古本其可悉从邪于不可从者而笃信之且曲为之解是郢书而燕说也恶乎可
改本大学
明道改本
大学之道【至】则近道矣康诰曰克明德【至】与国人交止于信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至】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所谓诚其意者【至】故君子必诚其意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至】辟则为天下僇矣诗云瞻彼淇澳【至】此以没世不忘也子曰听讼吾犹人也【至】大畏民志此谓知本诗云殷之未丧师【至】以义为利也
渭按明道所改前一段若挈古之欲明明德四节还之经文则止于信下恰接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二句与愚意正合惜乎伊川之见不及此也伊川改本
大学之道【至】未之有也子曰听讼吾犹人也【至】此谓知本此谓知本【四字衍文】此谓知之至也康诰曰克明德【至】与国人交止于信所谓诚其意者【至】故君子必诚其意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至】辟则为天下僇矣诗云瞻彼淇澳【至】此以没世不忘也康诰曰惟命不于常【至】骄泰以失之诗云殷之未丧师【至】亦悖而出生财有大道【至】以义为利也
按朱子章句此谓知本下云程子曰衍文也此谓知之至也下云此句之上别有阙文此特其结语耳此朱子自言非蒙上程子曰也然则伊川改本但移子曰听讼节系经文之末而以经此谓知本为衍文以此谓知之至也为听讼节之结语未尝以是为释格物致知亦未尝谓知至句上有阙文也而朱子补传云窃取程子之意者盖即或问所引正论格致九条非谓伊川意欲补传而不及补已乃续补之也
朱子改本
今立于学官人皆习之故不复具列
按朱子更定古文之错简三移而已移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二句于听讼节后一也移诗云瞻彼以下二百九十九字上接圣经二也移之中又有移焉以淇澳烈文二节移在止于信之下子曰听讼之上三也必诚其意接所谓修身至终篇悉依古本即二程所定之治平章亦皆不从千古卓识更无可议较之二程改本亦可谓不涉安排渐近自然矣唯补传为昔人之所疑而此谓知本二句安顿尚未得所輙敢以管见相参耳
四书辨疑曰前人解经亦当有补正之处字之阙者以其余文全在意脉可通而有补之之理也然亦但言某处宜有某字不过如此而已今乃全用已意创添一百二十七字以代曾子之言便为正传似与不似且置勿论但以今人而作古书与前圣前贤经传并列于义亦似未安若准此为例则尚书亡逸四十余篇后人皆得添补长学者不厚之风所系甚大以文公之识量不免有此惜哉宜姑置之只讲注文可也
董氏改本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所改唯此章余悉依朱子本而不用补传蔡虚斋又欲移物有本末节于知止之前而章首补所谓致知在格物者一句】黄氏震日抄曰辛酉岁见董丞相槐行实载此章谓经本无阙文此特错简之厘正未尽者首章三纲领下即接以古之欲明明德此经也自知止至道矣子曰听讼至知之至也右正系释致知在格物不待别补
泾阳顾氏宪成曰董叶诸君子表章格物章最为有见但自天子以下二条正发物有本末之义不合遗却知止一条明系止至善又不合混入
冯氏柯曰格物致知之传本未尝阙但错简耳朱子以己意补之则因其错而谓其阙固非也阳明见其补之非也遂削之而复古本则因其不阙而谓其不错亦非也至如董槐叶梦鼎诸公欲移经文知止以下二条之说与夫近日蔡介夫欲移物有本末条于知止之上之说则世之学者类喜言之然经文一章吴草庐所谓玉盘无阙者也以传简之错遂割不错之经文以补之则欲补其疮而先剜其肉以为疮矣尤非也
按冯氏剜肉为疮之喻切中诸君子之病而泾阳之说尤善盖经文物格节申明知止能得之义自天子二节申明物有本末之义若去前二节则后三节无根矣此害经之大者知此意则董本可以永废
崔氏改本
后渠崔氏铣曰大学其作圣之的乎莫先于本末之知莫急于诚欺之辨是故知本之当先故推平天下者必原于格物知末之当后故充格物者斯极于平天下约之皆修身也淇澳烈文格物之序也仁敬孝慈信物之目也康诰诸文征诸古以列其次也新民而明明德之体全矣挈古本引淇澳以下置之诚意章之前格物致知之义焕然矣实乎此者诚也歧乎此者欺也
大学之道【至】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诗云瞻彼淇澳【至】此以没世不忘也康诰曰克明德【至】止于信子曰听讼【至】大畏民志此谓知本所谓诚其意者【至】故君子必诚其意所谓修身【至】以义为利也
高子遗书曰大学自程朱后而百有余年先儒防绎所及亦既知古本之为是矣亦旣知经传之不分矣亦旣知知本之释格致矣顾仍原本则费解说正错简则涉安排仍原本者不知淇澳诸条附诚意之后文义截然强之而不可合也正错简者不知淇澳诸条移知本之后防趣跃然味之而不可穷也两简互易残经遂完千古尘埋一朝光复崔先生之见及此天啓之矣
天下万世之心目固有渐推而愈明论久而后定自三先生表章大学之后越三百年而崔先生之说益近自然故敢申明之以俟后之君子若夫割裂推移人人自为大学则何所底极之有嗟乎圣人之学未有不本诸身者六经无二义也大学之道知止而已知止之道知本而已
格物而不知本不谓物格知本之谓物格故知本之谓知至穷理与知本无二义也穷至事物之理乃知本耳或曰修身为本有何难知而须物格知至曰莫轻看了世间迷谬颠倒都縁这些子不透
何谓格物曰程朱之言至矣所谓穷至事物之理者穷究到极处即本之所在也即至善之所在也修身为本是一句眼前极平常话却不是道理十分透彻者信不过格物是直穷到底断知天下之物无有本乱而末治者无有薄于身反能厚于家国天下者知到本处便是知到至处故曰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按忠宪云割裂推移人人自为大学何所底极此改本之弊诚有然者但如朱子所改置淇澳以下诸条亦可谓至当而无疑矣崔本旣移其文而犹仍其序何也今观后渠所解以淇澳烈文为格物之序仁敬孝慈信为物之目康诰诸文为征诸古以列其次非但郢书燕说抑且格格不吐盖其义本不可通虽欲通之而有所不能也忠宪极其推服以为益近自然乃天啓之果千古之定评乎以知本为知之至义实难晓忠宪解之曰穷至事物之理乃知本耳又曰穷究到极处即本之所在即至善之所在其意盖指至善为本也愚按大学所谓本者以纲领言之则明德为本新民为末以条目言之则修身为本家国天下为末若至善为本将以何者为末乎至善即天命之性中庸以为中者天下之大本大学无此义不可附防其说以知性为知本也且忠宪从古本以知本知至二句缀经文之后绾上修身为本是其所谓知本者亦不过知修身为齐治平之本耳知字浅与知所先后之知同一念警觉当下便知如齐治章所云有诸己而后求诸人孟子所云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但知修身为先务便是知本岂必待用力之久物理十分透彻而后为知本乎知本当在格物之前今乃以物格为知本知本即知至此不过顺经文以立义再三绎之实非经防也总之此二句旣为错简又有譌字知本与知至絶不相因故必读知本曰知止而后其义可通其文亦有所归耳大学有错简譌字而无阙文
瞿氏汝稷格物训曰大学之道虽列为三而其归于止至善也明明德于天下其序凡八而格物其第一义也由格物而止至善如由治国而平天下释格物无别止至善之功释治国无别平天下之功故平天下之传寓诸治国而不别立格物之传寓诸止至善而不别立格物之无传非逸简也寓诸止至善中与寓平天下于治国传中一也
瞿氏谓格物之传寓止至善传中而非逸简此真千秋絶识卓然不磨而未有表章其说者愚特为敷畅言之按经文第二节言止至善得力处全在知止第五节是申言知止之由与得止之序观章句云物格知至则知所止矣意诚以下则皆得所止之序也可见此节正与知止节相发明非顺推八条目所后之效验也舍知止无由得止于至善舍格物无由致知舍物格知至无所为知止非传者故欲省格物之传而寓诸止至善中正以格物致知与止至善通为一事虽欲分之而不可得也然而犹有疑者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明系格致传中语不当在经文之末亦不当在听讼章后二句作何安顿斯又瞿氏之所未详也余蓄此疑久矣岁庚辰客京师与广德夏君雨苍同舍讲习之余夏君出所撰朱注发明以示余余受而读之擘肌分理洞中窾郤因以前说质之夏君夏君以为然又问知本知至二句当作何安顿夏君沈吟良久曰此当在与国人交止于信之下余闻之蘧然而觉拍案叫絶以千年暗室赖夏君一言为之炳烛也既而思之知本与知至絶无干涉知本当为知止之譌若读知本曰知止而移置此二句在止于信之下则错简正而文义亦顺以是始知君子无所不用其极乃畧释在止于至善句而邦畿一章复详释之前三节释经第二节故借夫子说诗之言防出知止二字而以缉熙为知止敬止为能得仁敬孝慈信歴陈所止之实而结之以此谓知止此谓知之至也与上文知其所止相照应而格物致知之义亦在其中矣后二节释经第五节故引淇澳而释之防出至善二字学修恂栗威仪民不能忘言明明德之止于至善贤亲乐利言新民之止于至善与君子无所不用其极遥相照应而知止之由与得止之序亦皆在其中矣千古不破之疑至是而始决高忠宪有言天下万世之心目固有渐推而愈明论久而后定者其在斯乎其在斯乎
或问子以知本为知止经字其可轻改乎余曰大学之譌字多矣谦读为慊命读为慢本郑康成亲民之亲当作新身有之身当作心本程子世皆从之康成注又云恂字或作峻諟或为题戾或为吝偾或为犇倍或作偝矩或作巨彦或作盘则大学故书之譌字为康成之所厘正者又多矣盖自秦禁学之后口说流行字随声变着于竹帛古又殊故譌字最多而山岩屋壁之藏简朽编絶及其出也错简阙文不可胜计而大学一书独无阙文斯又不幸中之幸也其错简譌字可正者自当正之如必欲一仍古本之旧则郢书燕说诒误万世不亦侮圣言而诬来学之甚乎且知本与知至絶无干涉故补传改曰此谓物格而接以此谓知之至也然则朱子之意早已识知本之无关于知至矣其为譌字又何疑焉
[book_title]大学翼真卷四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问明德是心是性曰心与性自有分别灵底是心实底是性性便是那理心便是盛【平声】贮该载敷施发用底心属火縁它是个光明发动底物所以具得许多道理如向父母则有那孝出来向君则有那忠出来这便是性如知道事亲要孝事君要忠这便是心张子曰心统性情此说最精密【朱子语类下同】
问仁义礼智是性明德是主于心而言曰这个道理在心里光明照彻无一毫不明
明德谓本有此明德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其良知良能本自有之只为私欲所蔽故暗而不明所谓明明德者求所以明之也譬如镜焉本是个明底物縁为尘昬故不能照须是磨去尘垢然后镜复明也
人皆有个明处但为物欲所蔽剔拨去了只就明处渐明将去然须致知格物方有进步识得本来是甚麽物
渭按人物之所同者理也所不同者心也故中庸天命之谓性兼人物而言而大学之明德则惟人得形气之正而有之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此几希者即大学所谓明德存之者明之也故下文即言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语类云凡天地之间眼前所接之事皆是物然有多少不甚要底事舜看来惟是于人伦最要】人伦庶物即大学所格之物也舜生而知之物不待格而自格德不期明而自明在学者则必格物以致其知而后本体之明可得而复也
厚斋王氏曰大学之亲民当作新犹金縢之新逆当为亲也盖传写之误【困学纪闻】
几亭陈氏龙正曰亲民之必为新民也何居亲可施于亲不可施于民也孟子曰于民也仁之而弗亲亲民是兼爱己书曰百姓不亲亲者自相亲也犹云小民亲于下也圣人亲亲墨氏亲民佛氏亲物亲亲则功至于百姓而恩及禽兽矣亲民则不得不薄其亲矣亲物则不得不弃其亲矣或曰亲亲子百姓子之义何以异于亲曰子者养育训迪之耳亲则爱敬兼隆所以殊也君子之于子与百姓也固有用敬时为其为亲之枝也为其为邦之本也又别一义也墨氏欲亲民视其亲亦如民耳故忍于薄亲佛氏欲亲物视其亲亦一物耳故忍于弃亲亲新二言之间乃吾道异端之界【学言】
渭按阳明言亲民不当作新其说曰下文治国平天下处皆于新字无发明如云亲贤乐利如保赤子好民好恶民恶此之谓民之父母皆是亲字意亲民兼敎养说新民便觉偏此说似是而非愚请奉学记以正之记曰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又曰九年大成然后可以化民易俗此大学之道也夫化民易俗可以言新不可以言亲是大学之治人元以敎化为主也即以此篇论之明明德于天下齐治平之事也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谓之亲民其可乎君子不出家而成敎于国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可谓于新字无发明乎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此令民为善去恶又可谓于新字无发明乎唯絜矩主养而言故有父母斯民之说然亦在兴孝兴弟不倍之后是大学之道养前豫有敎与他书不同也况传者歴引五新字正为新民而设安得据如保赤子民之父母以证亲不当作新乎几亭谓亲可施于亲不可施于民亲民乃墨者之道则又踞巅之论矣墨近于佛宜阳明之默契焉也或问他书言治道者皆先养后敎大学独以敎国为先而继之以絜矩何也渭曰敎亦有浅深之别传之所以释新民者敎之深者也举其全功而言之也传之所以释齐治平者敎之浅者也就其始事而言之也举其全功而言之故必如汤之日新又新武王之作新文王之新命以至亲贤乐利各得其所而后为新民之极就其始事而言之则不过尽吾孝弟慈之道以敎于家而成于国使之兴起其善端此道之以德之事而齐之以礼犹其后焉者也盖王者继乱之余人心陷溺风俗大壊必先自明其德以示之标准俾有所观感而兴起以去其旧染之汚而后可以施吾不忍人之政不然则虽有良法美意而人心不正法之所立弊辄随之而国卒不可得治矣此君子所以立敎为急也若夫谨庠序兴礼乐则又在衣帛食肉不饥不寒之后所谓劳来匡直辅翼使自得之渐民以仁摩民以义使之浃于肌肤沦于骨髓而礼乐可兴者传皆未之及也故曰就其始事而言之也盖絜矩乃道德之后齐礼之前中间一段爱养之政事其实大学之道始终以化民易俗为主故谓之新民不可谓之亲民亲当作新无可议也
德之在己而当明与其在民而当新者则又皆非人力之所为而吾之所以明而新之者又非可以私意苟且而为也是其所以得之于天而见于日用之间者固己莫不有本然一定之则程子所谓以其义理精微之极有不可得而名者故姑以至善目之而传所谓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与人交之信乃其目之大者也众人之心固莫不有是而或不能知学者虽或知之而亦鲜能必至于是而不去此为大学之敎者所以虑其理虽粗复而有不纯已虽粗克而有不尽且将无以尽夫修己治人之道故必指是而言以为明德新民之标的也欲明德而新民者诚能求必至是而不容其少有过不及之差焉则其所以去人欲而复天理者无毫发之遗恨矣【朱子或问】止至善包明德新民己也要止于至善民也要止于至善在他虽未能在我之所以望他者则不可不如是也【语类下同】
问明明德是自己事可以做得到极好处若新民则在人如何得他到极好处曰且敎自家先明得尽然后渐民以仁摩民以义如孟子所谓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又从而振德之如此变化他自解到极好处
渭按章句说至善云事理当然之极此极字从无所不用其极得来亦即皇极之极极旧训中朱子改训至犹易之太极天之北极也皇建其有极即明明德之止于至善防其有极归其有极即新民之止于至善或问过不及之差句只带过说朱子初不以中训至善也盖中与至善本无二理然言中则或有如子莫执为我兼爱之间以为中者又或有如庄周之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縁督以为经者【督中也】子莫之执中与执一贼道者无异庄周之縁督则又不论义理专计利害而流为小人之中庸矣不若以至善为事理当然之极以人之止于至善为尽夫天理之极而无一毫人欲之私者为深切而着明也俗讲以无过不及为止至善是得其皮毛而不得其骨髓者也
世敎旣衰人心陷溺见说天理人欲便以为腐儒之迂谈不知君子小人之分途未有不由此四字者乐记有灭天理而穷人欲句则此四字本之古昔先民非宋贤臆说也以必至于是为不安于小成义尚寛缓不若尽夫天理之极而无一毫人欲之私说得十分真挚使学者知下手做工夫处也性即理也此言非创自程子乐记不能反躬天理灭矣郑注云理犹性也可见自汉以前己训理为性矣故章句解至善曰事理当然之极又曰天理之极而或问以为此理乃上帝所降之衷烝民所秉之彞刘子所谓天地之中夫子所谓性与天道子思所谓天命之性孟子所谓仁义之心然则至善也者即虚灵不昧中所具之众理也孟子道性善其源盖出于此先儒谓大学不言性何欤朱子以止至善为明德新民之标的标的谓树侯也射者必先谛视正鹄而后内志正外体直以求其必中岂姑先发矢而徐求正鹄之所在乎以是知三纲领重明明德尤重止至善苟不能求事理当然之极则其所以修己者必沦于虚无寂灭之敎所以治人者必流为权谋术数之学枉说明明德枉说新民总与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道全无干涉非但安于小成而已三代以下所以无善治者縁人欲分数多天理分数少耳故朱子答陈同甫书曰【同甫名亮永康人】以汉高帝唐太宗能建立国家传世久逺便谓其得天理之正此正是以成败论是非但取其获禽之多而不羞其诡遇之不出于正也千五百年之间正坐如此所以只是架漏牵补过了时日其间虽或不无小康而尧舜三王周公孔子所传之道未尝一日得行于天地之间也时同甫专讲事功之学谓学成人而不必于儒搅金银铜铁为一器而主于适用故朱子以书规之篇末有云圣人者金中之金也【纯乎天理】学圣人而不至者金中犹有铁也【少杂人欲】汉祖唐宗用心行事之合理者铁中之金也【欲多理少】曹操刘裕之徒则铁而已矣【全是人欲】夫金中之金乃天命之固然非由外铄淘择不净犹有可憾今乃无故弃舍自家光明宝藏而奔走道路向铁鑪边查矿中拨取零金不亦误乎盖由同甫不知止至善之义入手工夫便差【谓格物致知】故溺于功利之说而不能自返也经于明德新民但歴陈其条目而止至善则旣有知止节以原其始又有物格节以要其终一章之中三致意焉深切着明无过于此说者犹谓三纲领只一明明德而不以止至善为重邪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知止是识得去处旣识得心中便定更不他求如行路知得从这一路去心中自是定如求之此又求之彼即是未定定静安虑得五字是功效次第不是工夫节目才知止自然相因而见【语类下同】
定静安相去不逺但有浅深耳与中庸动变化相类皆不甚相逺定以理言故曰有静以心言故曰能静是就心上说安是就身上说
答李敬子燔书曰经之所言是学之等级然知有浅深得有大小存乎其人难以一槩论也【朱子文集】
双峰饶氏鲁曰譬之秤知止是识得秤上星两虑是将来秤物时又仔细看能得是方秤得轻重的当定静安在事未至之前虑是事方至之际四者乃知止所以至能得之脉络
次崖林氏曰此静比常说不同此是知边静日用之间动静不一此静固自如也又曰静所以欲作知者盖此条自能得以前尚在知一边能得以后方是行着【直畧切】
少墟冯氏从吾曰心不妄动四字解静字真发古人所未发盖身不妄动易心不妄动难人心原是神明不测活泼泼地底岂能不动只不妄动便是静非块然如槁木死灰然后为静也此吾儒异端之辨夏雨苍防曰或诘知止节当作何安顿防曰此节朱子未说明节旨观物格节章句自明盖知止物格两节自其分者言之知止节序纲领得力之所由物格节序条目得力之有渐自其合者言之则纲领得力处必于条目之所得力者见也故知止节虽言纲领却是说知至与意诚等项知行界限处有此一段层次物格节虽言条目却是申言知止之由与得止之序今观物格节章句云物格知至则知所止矣意诚以下则皆得所止之序也即此四语可见知止节当安顿在知至与意诚等项界限之内
渭按至善为明新之标的知止如射者觑着红心一毫不差定是用志不分乃疑于神静安是内志正外体直虑是临发时持弓矢审固得则一发而中巧力兼到矣
一动一静者心之妙也未有一于静而不动者但不妄动即为静妙在加一妄字孟子之不动心亦谓不妄动也告子之不动心则强制之使不动而此心为冥顽不灵之物矣易所谓艮其限列其夤危熏心者也少墟以此为吾儒异端之辨信夫语类一条云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此最是难进处多是至安处住了安而后能虑非颜子不能虑去得字虽甚近然只是难进挽弓到临满时分外难开今按此条看虑字地位尽高犹说诚意章以荀子之偷心为自欺也恐亦是朱子未定之论虑乃思之精审者安而后能虑是此身暇豫自得到临事时不慌不忙更将平日之所己知者随时观变审处一番非必大贤而后能之也若顔子之虑直是择乎中庸其知则闻一知十其得则卓尔欲从人必如此而为能虑则中材以下将终身无得止之日矣有是理乎故知止及定静安虑得等字俱要看得彻上彻下知有浅深得有小大存乎其人之分量其在下学苟有一事识至善之所在便是知止有一事行来合乎天理而无人欲之私便是得止譬如米一石是一斗亦是一升亦是但夹杂秕糠尘垢即不可以为米耳
雨苍谓此节当安顿在知至之下意诚之上知行界限处真可谓特识丝丝入扣经纬灿然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孔氏颖达曰明德本也亲民末也格致始也诚意以至天下平终也
明德新民两物而内外相对故曰本末知止能得一事而首尾相因故曰终始【或问】
问事物何分别曰对言则事是事物是物独言物则兼事在其中知止能得如耕而种而耘而敛是事有个首尾如此明德是理防己之一物新民是理防天下之万物以己之一物对天下之万物便有个内外本末【语类】
虚斋蔡氏清曰知止知字深知所先后知字浅此知字又在知止之前
雨苍曰或疑明德当先知止又当先二者毕竟孰先对曰明德以知止为先知止以知明德之止为先
此节是结上两节非领下两节也旧于下两节分顶知先知后说不思知先云者知明德知止为先也岂古之节专言明德知止之事邪知后云者知新民能得为后也岂物格节专言新民能得之事邪漫无义理而以一二字为联络说破当同声一笑【彦升按卢玉溪以此先后二字起下文六先字七后字陆稼书已辨其非】
渭按物有本末本即身末即家国天下也朱子不欲于结纲领处预透条目中字面故曰明德为本新民为末犹之孔疏以格致为始诚意至天下平为终而章句更之曰知止为始能得为终以此结上非起下故也或疑物是体段事是工夫不当于体段上夹带明新二字工夫语因欲改章句曰德为本民为末明为始新为终然则修身为本身对家国天下而言亦体段也当亦删去修字邪且大学三纲领吃在止至善知止能得其可抹杀乎陋儒妄谈不足当一吷也
朱子说事有终始实根柢于孟子孟子以始条理为智之事终条理为圣之事智即是知圣即是得而末复归重于智尤可见知止为始在所当先也【语类云始条理是致知终条理是力行如中庸说博学审问慎思明辨与大学物格知至这是始条理如笃行与诚意正心修身以下是终条理】王方麓樵绍闻编曰人未有不先知所止而能得所止者此孟子所以有巧力之譬也虽孔子之时亦以为惟其知之至故其行之尽若伯夷伊尹栁下惠则虽各极其一节以至于圣而犹未可谓得其所止则惟其蔽于始是以缺于终也是犹射者不习于敎法之巧而徒恃其有力谓吾能至于百步之外而不计其未尝中也渭按此说自好但就圣人分上说不足以该学者之事经意本为出乎仁入乎不仁更无中立之地事君不如舜便是贼其君治民不如尧便是贼其民故学者欲做明新工夫必先求至善之所在语云差之毫厘缪以千里其始择焉而不精其终必流为杂学岂但如三子之蔽于始缺于终而已哉【语类云三子清处和处亦皆过却是天理中流出无駮杂】
此道字谓圣人之道与章首道字不同尹和靖曰学者所以学为人也学而至于圣人亦不过尽为人之道而已矣为人之道岂有外于人伦者哉圣人人伦之至也朱子答王子合书曰道即理也以人所共由而言则谓之道以其各有条理而言则谓之理其目则不出乎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之间而其实无二物也此条说道字最亲切有味近字即违道不逺意知所先后非徒知之而已才知之便下手做本始工夫当务为急不敢躐等由是而之焉则道矣故曰近道金仁山云方是见得在面前而未行于道上所以只曰近道此说非也大学章句序云大学之书古之大【音泰】学所以敎人之法也故大学之道说者谓即古大学敎人之法愚窃以为不然此章前三节是孔子所以敎人之法后四节以古之二字领起方是大学中所以敎人之法盖自周衰而学校之政废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而以其道设敎于洙泗之间三千之徒皆授业焉故自言其敎法如此而援古大学之敎法以实之序所云独取先王之法诵而传之以诏后世者后四节是也经意若曰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即吾所谓明明德之止于至善者也齐家治国平天下即吾所谓新民之止于至善者也物格知至即吾所谓知止意诚心正身修家齐国治天下平即吾所谓得止也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即吾物有本末知所先后之说也古大学之敎法有八而夫子括之以两端曰明明德曰新民约而该矣若夫止于至善则又于明新二者究其精微之蕴发古人所未发故传昔歴引诗书之言明德新民止至善者以证其说之有所本而非一人之私言也使三纲领亦是大学中之成语则第四节言八条目复贯以古之二字不亦赘乎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所谓明明德于天下者自明其明德而推以新民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也人皆有以明其明德则各诚其意各正其心各修其身各亲其亲各长其长而天下无不平矣【或问 新安陈氏曰不言各格物致知者民可使由不可使知之意也亲亲长长即齐家之大者】
问明德之功果能若是不亦善乎然以尧舜之圣闺门之内或未尽化况谓天下之大能服尧舜之化而各明其德乎曰大学明明德于天下只是且说个规模如此学者须有如此规模不如此便是欠了且如伊尹思匹夫不被其泽如已推而纳之沟中伊尹亦只大槩要恁地又如何使得无一人不被其泽又如说比屋可封也须有一家半家不恁地者只是见得自家规模自当如此不如此不得到做不去处却无可奈何规模自是着恁地工夫便却用寸寸进【语类】新安吴氏浩曰由此推之则治国是欲明明德于一国齐家是欲明明德于一家也
雨苍曰明明德于天下只说得使天下皆明其明德若推本己德之明便碍先修等语
虚斋蔡氏曰齐家之道必笃恩义使父子兄弟夫妇皆欢然有恩以相爱必正伦理使父子兄弟夫妇皆灿然有文以相接
次崖林氏曰齐家治国平天下俱要兼化之处之说不但平天下为然或问是随传发明不可因此谓齐家治国中无处之意
修身须兼身之所具所接说传中视听食是就所具说孝弟慈是就所接说
渭按絜矩乃治国之道然即在一家之中亦断不可少苟无絜矩之道以处之则亲疎贵贱之际皆不得其分愿而情义乖离从此起矣
大学之敎明伦为重修身似只须就所接说然未有一身之五官四体不能管摄而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之间能尽其道者故洪范五事论语四勿实修身之要也【正修章亦举视听食】
心者气之精爽【语类下同】
问人心形而上下如何曰如肺肝五脏之心却是实有一物若今学者所论操舍存亡之心则自是神明不测故五脏之心受病则可用药补之这个心则非菖蒲茯苓所可补也问如此则心之理乃是形而上否曰心比性则微有迹比气则自然又灵
问先生尝言心不是这一块某窃谓满体皆心也此特其枢纽耳曰不然此非心也乃心之神明升降之舍人有病心者乃其舍不宁也
渭按正心兼动静言未发无所偏倚已发无所乖戾便是心之得其正其工夫只在存养省察
问意是心之运用处是发处曰运用是发了问情亦是发处何以别曰情是性之发意是心之发情是发出恁地意是主张要恁地如爱那物是情所以去爱那物是意情如舟车意如人去使那舟车一般李梦先问情意之别曰情是防做底意是去百般计较做底意因有是情而后用
敬斋胡氏居仁曰意者心有专主之谓大学解以为心之所发恐未然盖心之发情也惟朱子训蒙诗言意乃情专所主时为近【彦升按好善恶恶是情要为善要为恶是意】次崖林氏曰正心是心之应物得其当诚意是发心真实要为善惟真实要为善则此心都在义理上了日间应接始可随事求理使得其当若不真实要为善则此心全在物欲上如何使他应接当理縁应接不当理只是喜怒忧惧之发不得其当却非恶也意不诚全是个恶人了身有大病不说疥癣所以要在诚意
雨苍曰意者心之所发或误作一念萌动试看诚是实用其力便知意非偶然一念如明明德章句内所发二字便指一念萌动说彼发处属情此发处属意情则无心感触意则有心主张也意有善恶此处指为善去恶之意说专是好一边【彦升按章句因其所发言其本体之明有时发见语类所谓忽然间闪出这光明来也心之所发是言心意交关处】渭按说诚意者有二误一是以意为一念之萌动一是不知所诚之意专在善一边胡云峰曰心发而为意便有善有不善不可不加夫诚之之功盖因传有好恶二句遂错认意有善有恶不知自格物致知以后明知善之当为而恶之不可为矣岂复有为恶之意章句云知为善以去恶则意专在善一边善恶以事言其实与不实以意言己所独知云者谓知其意之实与不实非知其事之善与不善也谨之于此以审其几者谓审其实与不实之几非审其善与不善之几也若为恶之意则惟恐去之不速岂可更实之邪蔡虚斋曰意者心之萌也心该动静意只是动之端心之时分多意之时分少俗讲皆由此而误不知诚意乃力行之始欲将此善意实措诸行事而无一毫之不力如此事须一日方了则一日之意当诚须一月方了则一月之意当诚即延至一岁二岁亦然岂谓方动时一诚而其后遂无不诚邪中庸曰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此义正可与诚意参看物犹事也诚意直与其事为始终非偶然一念之诚也雨苍最剖得分明【彦升按不实便是恶然是善中之恶与全是恶不同】
象山陆氏九渊曰欲明明德于天下是入大学标的格物致知是下手处中庸言博学审问慎思明辨是格物之方【卫湜礼记集说】
渭按象山此言粹然一出于正与程朱无异岂其时尚未为狂禅所惑乎
或问于程子曰学何为而可以有觉也程子曰学莫先于致知能致其知则思日益明至于久而后有觉尔书所谓思曰睿睿作圣董子所谓勉强学问则闻见博而智益明正谓此也学而无觉则亦何以学为也哉【或问下同】
或问忠信则可勉矣而致知为难奈何程子曰诚敬固不可以不勉然天下之理不先知之亦未有能勉以行之者也故大学之序先致知而后诚意其等有不可躐者苟无圣人之聪明睿智而徒欲勉焉以践其行事之迹则亦安能如彼之动容周旋无不中礼也哉惟其烛理之明乃能不待勉强而自乐循理尔夫人之性本无不善循理而行宜无难者惟其知之不至而但欲以力为之是以苦其难而不知其乐耳知之而至则循理为乐不循理为不乐何苦而不循理以害吾乐也邪昔尝见有谈虎伤人者众莫不闻而其间一人神色独变问其所以乃尝伤于虎者也夫虎能伤人人孰不知然闻之有惧有不惧者知之有真有不真也学者之知道必如此人之知虎然后为至耳若曰知不善之不可为而犹或为之则亦未尝真知而已矣
致知诚意是学者两个关致知乃梦与觉之关诚意乃善与恶之关透得致知之关则觉不然则梦透得诚意之关则善不然则恶【语类下同】
致知所以求为真知真知是要彻骨都见得透因其所己知推之至于无所不知
致知分数多如博学审问慎思明辨四者皆致知只笃行一件是行
致知有甚了期
学者要在求其放心若收拾得此心存在己自看得七八分了本领处是非善恶已自分晓惟到那变处及难处更用子细研究若那分晓底道理却不难见
为善须十分知善之可好若知得九分而一分未尽只此一分未尽便是鹘突苟且之根少间说便为恶也不妨便是意不诚所以贵致知
彦升按章句释明德云具众理应万事或问释知字云妙众理宰万事胡云峰曰心之具众理者体之立而知有以妙之则其用行应万事者用之行而知有以宰之则其体立云峰此解极圆融盖心知一也心之体用因知而见或言明德与知相为体用意圆语滞矣
程子曰格至也凡有一物必有一理穷而至之所谓格物者也【或问下同】
致知之道在乎即事观理以格夫物格者极至之谓如格于文祖之格言穷之而至其极也
黄氏震曰晦庵之说旣行异端之辨交起皆所不问惟以格物为格去外物其说本于大贤温公或者宗之以格鬭为证后学不能无疑愚谓格之义皆至也格于皇天上至于天也格汝舜舜来至于前也七旬有苗格有苗至于中国也惟先格王先王有极至之德也若格鬭云者亦正以两人亲手而鬭彼此击刺皆至其身非有间【去声】隔其间故谓之格安得以格鬭为格去外物之证哉若曰格去外物当用间隔不当用感格之格武夷胡氏旣以格为格式庐陵胡氏又以格有三义谨按格式之格亦以法制于是而极所谓规矩方员之至也一以论语有耻且格为证不思格乃感格与吾无间隔是亦至也【日抄】
车氏若水曰格物是穷理不可易也而以格为至则有可防绎者格于上下可以训至格物难以训至曰致知在至物非辞也愚尝谓格者比方思量之谓此为是此为非此为正此为邪此为轻此为重今之谚欲知轻重则曰以秤格之玉篇云格至也量也度也广韵亦然彼之字义多出于古时经注以此训格正与今文合【脚气集】
整庵罗氏钦顺曰格字古注或训为至如格于上下之类或训为正如格其非心之类格物之格二程皆以至字训之因文生义惟其当而已矣吕东莱释天寿平格之格又以为通彻三极而无间愚按通彻无间亦至字之义然比之至字其意味尤为明白而深长试以训格于上下曰通彻上下而无间其孰曰不然格物之格正是通彻无间之意盖工夫至到则通彻无间物即我我即物浑然一致虽合字亦不必用矣【困知记】
方麓王氏曰格量度之也虽出苍颉篇而于格物之义终觉不亲切不如训至为妥或曰朱子于至上添一穷字故可通若但云至事物之理则不成辞矣余窃谓易文言云知至至之下至乃着力字则以格为至亦可作着力字解不得以此议朱子也【绍闻编】清澜陈氏建曰阳明讲学诋朱子解格物为义外为支离愚按孟子曰舜明于庶物易曰知周乎万物大学曰格物三言一意朱子训格为至周即至也朱子之训深合圣经【学蔀通辨】
雨苍曰格训至谓研究到尽头处如身亲至之也物训事谓当于事上求理恐人泛求一草一木之间故举其切要者言之也
渭按格物二字仅见于大学而传中絶不道及他书亦未之见秦汉以来训诂又缺遂令千年聚讼至今未定然康成注礼记之格物及周礼之乡三物皆曰物犹事也则物之训事无可疑者唯格训至则至物似不成辞绍闻编引文言至之以为至亦可作着力字解是或一义愚则谓格虽训至比至字却有力犹之克虽训能比能字却有力也八条目皆古大学中敎人之法格物二字今人以为难解在当时只与上七者一样五尺童子皆能通晓故传者槩不下注脚洎乎后世训诂不传则老师宿儒皓首穷经而不知其义古书言语若此类非一处也
格字诸家训解终无定说而愚有以信格物之为穷理者以朱子之言决之也朱子曰格物字义皆有据至以他书论之则文言所谓学聚问辨中庸所谓明善择善孟子所谓知性知天又皆在乎固守力行之先而可以验夫大学始敎之功为有在乎此也【见或问】数语极其洒脱知此意则不必苦向格字索解而其义自明盖格物致知虽二目而通为一事在诚意力行之先自当为穷理非扞御外物之谓也
彦升按格字旧训五一训至【释诂】一训来【释言】一训陞【释诂】一训正【方言说文】一训量度【苍颉篇见选注】经史注与旧训别者五一是感格之格【商颂昭假迟迟假与格同鲜于氏侁曰假感格也】一是格鬭之格【史记殷本纪纣手格猛兽】一训旧法【缁衣言有物而行有格也注格旧法也】一训拘执【后汉钟离意传解衣就格注格拘执也】一训标准【傅燮传朝廷重其方格注格犹标准也】大学格物之格郑训来【其知于善深则来善物其知于恶深则来恶物】二程训至【朱子章句同】涑水训扞格之格【学记扞格格胡客反注格读如冻之扞坚不可入之貌】姚江训正罗氏因东莱解天寿平格谓此格字正是通彻无间之意车氏从玉篇广韵谓格是比方思量之谓【毛氏奇龄大学问同】窃谓格训至攧扑不破尔雅极到格皆训至极既训至则至亦极也至即有穷极之义穷极物理其解甚明若训为来则下文物格知至说不去以为扞格则音义俱殊且近禅理训正则知尚未致何由正物之不正以归于正通彻无间意虽明白古无此训且似物格而非格物唯量度之训于格物工夫切合然其义差缓终不若至字说得尽
致知格物只是一事非是今日格物明日又致知格物以理言也致知以心言也又曰格物是零细说致知是全体说【语类下同】
格物致知于物上穷得一分之理则我之知亦知得一分物理穷得愈多则我之知愈广其实只是一理才明彼即晓此
格物十事格得九事通透一事未通透不妨一事只格得九分一分不通透最不可须穷到十分处问致知者当就甚麽样事推致其理曰眼前凡所应接底都是物事事都有个极至之理若知得到便着定恁地做更无第二着第三着止縁人见道理不破便恁地苟简且恁地做也得都不做得第一义问如何是第一义曰如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之类决定着恁地不恁地便不得又如在朝须着进君子退小人这是第一义更无包含小人之理惟见得不破便道小人不可去也有可用之理这都是第二义第三义如何防好若事事占得第一义做甚麽刚方正大且如为学决定要做圣贤这是第一义便渐渐有进步处若道自家做不得且随分依稀做些子这是见不破所以说道不以舜之所以事君事君贼其君者也不以尧之所以治民治民贼其民者也谓吾身不能者自贼者也
渭按格物穷到第一义方是十分处方是至善之所在若有一分未通透即是第二义第三义少间说便为恶亦不妨也穷到第一义便是事理当然之极斯为至善做得第一义便是尽夫天理之极而无一毫人欲之私斯为止于至善
人多把这道理作一个悬空底物大学不说穷理只说个格物便是要人就事物上理防如此方见得实体且如作舟以行水作车以行陆今试以众人之力共推一舟于陆必不能行方见得舟果不能以行陆也此之谓实体
穷理二字不若格物之为切便就事物上穷格如汉人多推秦之所以失汉之所以得故得失易见然彼亦无那格底意思若格之而极其至则秦犹有余失汉亦当有余得也
渭按物犹事也不出乎人伦日用之间朱子解物字云天道流行造化发育凡有声色貌象而盈于天地之间者皆物也旣有是物则其所以为是物者莫不各有当然之则而自不容已是皆得于天之所赋而非人之所能为也今且以其至切而近者言之则心之为物实主于身其体则有仁义礼智之性其用则有恻隠羞恶恭敬是非之情浑然在中随感而应各有攸主而不可乱也次而及于身之所具则有口鼻耳目四肢之用又次而及于身之所接则有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常是皆必有当然之则而自不容己所谓理也【见或问】此条解物字最为亲切古人所格之物尽于此矣其下文所云天地鬼神之变鸟兽草木之宜则推广言之此等或九年知类通达后自能触物长智必不以是为始敎而使学者泛然从事也舟车是比况说非存心器用之谓【彦升按烝民之诗曰有物有则所谓物即大学格物之物也物之则乃民所秉之常性则所谓物固不出乎人伦日用之间矣朱子说孟子引烝民之诗云有物有则莫不各有当然之则所谓穷理者穷此而已】
格物致知是极粗底事天命之谓性是极精底事但致知格物便是那天命之谓性底事下等事便有上等工夫
渭按至善即天命之性也格物不到知性处即非第一义不可谓知止不可谓知之至何由止于至善故孟子集注以知性为物格尽心为知至或讥朱子不当以上达之功为下学之事此妄言也盖一物各具一太极万物统体一太极自其统礼者言之则知性即孔子知天命地位岂学者所易到自其各具者言之即一事格得通透亦是知性故朱子答张元德书云性可逐事言心则举其全体又答李守约问云就小处一事一物上理防得到亦是知至可见上达即在下学中故曰下等事便有上等工夫也
或曰格物者必物物而格之邪将止格一物而万理皆通邪程子曰一物格而万理通虽颜子亦未至此惟今日而格一物焉明日又格一物焉积习既多然后脱然有贯通处耳【或问下同】
穷理者非谓必尽穷天下之理又非谓止穷得一理便到但积累多后自当脱然有悟处
格物非欲尽穷天下之物但于一事上穷尽其他可以类推
或曰先求之四端可乎曰求之情性固切于身然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
致知之要当知至善之所在如父止于慈子止于孝之类若不务此而徒欲泛然以观万物之理则吾恐其如大军之游骑【去声】出太逺而无所归也
格物莫若察之于身其得之尤切【以上皆程子语】
昔闻延平先生之敎【李侗字愿中廷平人】以为为学之初且当常存此心勿为他事所胜凡遇一事即当且就此事反复推寻以究其理待此一事融释脱落然后循序少进而别穷一事如此旣久积累之多胸中自当有洒然处非文字言语之所及也详味此言虽其规模之大条理之密若不逮于程子然其工夫之渐次意味之深切则有非他说所能及者惟尝实用力于此者为能有以识之未易以口舌争也【朱子语】
问伊川说若一事上穷不得且别穷一事与延平李先生说如何曰这说自有一项难穷底事如造化礼乐度数等卒急难晓只得且放住李先生说是穷理之要若平常遇事这一件理会未透又理会第二件第二件理会未得又理会第三件恁地终身不长进【语类下同】
渭按伊川谓应接事物而处其当否亦是穷理然此颇似能虑在知止之后【章句曰虑谓处事精详】延平云凡遇一事即反覆推寻以究其理便说得穏当朱子云或考之事为之着或察之念虑之微上句亦属临事下句更涉省察学者不能无疑不知考与察仍指思辨工夫在知一边与行无涉考之事为之着即前所云就事物上理防方见得实体察之念虑之微即曾子之随事精察其力行犹在后也胸中有洒然处非文字言语之所及亦谓其自得之趣比讲论更深长耳非谓始初即不用文字言语也若一向屏却文字言语便是西来不二法门而非吾儒之所谓学矣
如今说格物只晨起开目时便有四件在这里不用外寻仁义礼智是也
格物莫先于五品
凡居处饮食言语无不是事无不各有个天理人欲须是逐一验过
渭按仁义礼智皆性之德而具于心五品是身之所接居处饮食言语是身之所具学者当格之物尽于此矣要其归则心之所具与身之所具必欲穷其所以然而不可易者亦以明人伦故也孟子言仁义智礼乐之实不外乎事亲从兄又曰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宾主也智之于贤者也命也有性焉中庸亦言三达德所以行五达道然则四德之发见舍人伦无所施可知矣若夫身所具之理则亦于身所接者见之如礼经所言尊君事亲敬长之仪凡耳听目视手持足行何一非尽伦之事大学之格物格此五品而已故孟子言庠序学校皆所以明人伦岂明伦之外别有所为格物哉
【彦升按先王以诗书礼乐造士大学之格物当不外此然四术皆所以明伦言明伦而四术固在其中矣】
答陈齐仲书曰格物之论伊川意虽谓眼前无非是物然其格之也亦须有缓急先后之序如今为学而不穷天理明人伦讲圣言通世故乃兀然存心于一草木一器用之间此是何学问如此而望有所得是炊沙而欲其成饭也【文集下同】
杂学辨曰吕氏大临曰草木之微器用之别皆物之理也求其所以为草木器用之理则为格物草木器用之理吾心存焉忽然识之此为物格愚按伊川先生尝言凡一物有一理物之微者亦有理又曰大而天地之所以高厚小而一物之所以然学者皆当理会吕氏盖推此以为说而失之者程子之为是言也特以明夫理之所在无间于大小精麤而已若夫学者之所以用功则必有先后缓急之序区别体验之方然后积习贯通驯致其极岂以为直存心于一草木器用之间而与尧舜同者无故忽然自识之哉此又释氏闻声悟道见色明心之说殊非孔子遗经程氏发明之本意也
渭按伊川虽云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随即有大军游骑出太逺而无所归之戒又曰格物莫若察之于身其开示学者可谓至矣吕氏不察遂有存心草木器用之说朱子辟之十分痛快而阳明乃诋朱子格物为义外且托言少时曾格官舍中竹子几成心疾岂未见朱子此等议论乎易系辞传曰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本义云此圣人穷理之事也包牺作易观象于天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逺取诸物便是此种本领舜明于庶物亦然此圣人格物之极功岂学者所能为而朱子云天地鬼神之变鸟兽草木之宜莫不有以见其所当然与其所以然者盖以理无不在论格物之规模固当如此耳诗书礼乐之中此等义理亦无不该载然大学始敎必不以此为课程言格物者姑舍是可也
居甫问格物穷理但理自有可以彼此者曰不必如此看理有正有权今学者且须理防正如娶妻必告父母学者所当守至于不告而娶自是不是到此处别理防如事君匡救其恶是正理伊川说纳约自牖又是一等今于此一段未分明却先为彼引走如孔子说危行言孙当春秋时亦自如此今不理防正当处才见圣人书中有此语便要守定不移骎骎必至于行孙矣此等风俗浙江甚盛殊可虑【语类下同】
问大学次序在圣人言之合下便都能如此还亦须从致知格物做起但他义理昭明做得来恐易曰也如此学只是圣人合下体段已具义理都晓得畧畧恁地勘验一过其实大本处都尽了不用学只是学那没要底如中庸言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不能焉人多以至为道之精妙处若是道之精妙处有所不知不能何以为圣人这至只是道之尽处所不知不能是没要底事他本领元无欠阙只是古今事变礼乐制度便也须学
答张敬夫书曰圣人所以能无不学无不师而一以贯之便有一个生而知之底本领不然则便是近世驳杂之学而非所以为孔子【文集】
渭按权是道理上面更有一重道理唯圣人能行权格物未得其正而遽求夫权是学者而以圣人自居也其流为诡随圣人一以贯之故能无所不学格物而先讲古今事变礼乐制度是以圣人之余事为学者之始事也其弊为驳杂故朱子深以为戒
二泉邵氏宝曰万物皆备于我故致知在格物物可尽格乎尧舜之智不徧物急先务也【简端録】
景逸高氏曰有物必有则则者至善也穷至事物之理穷至于至善处也【高子遗书下同】
格物不至极处多以毫厘之差成千里之谬
孟子说圣人人伦之至又说不尧不舜便贼君贼民圣人人伦之至岂人人可为人不为圣人岂便至贼君贼民不知人伦之至处正是人人可能处乃人之性也所谓仁也出乎此即是不仁中间更无站立处所谓穷至事物之理者如此
几亭陈氏曰君亲物也思忠思孝所以为格君亲也耳目物也思明思聪所以为格耳目也大抵格物也者格其处此物焉者若就君亲耳目而求之是执物也物莫要于人伦而万物皆后物莫普于人伦而万物多该王文成少时乃欲执竹而格之又不格其所以种此竹者用此竹者是执最缓之物而又失其格之之方也自应致病格物何病【学言下同】
详说反说皆格也思之虑之皆格也所说所思虑者必物也逺取诸万类近取诸吾身莫非物也但物无穷吾安得穷其无穷不过细吾心竭吾才就人伦日用切且大者穷究之使无遗蕴而余固可触类而通矣明乎近则举逺察乎经则达权其他泛者琐者虽有所存而不论不害其为物格也虽明日晴后日雨此草何名此鸟何出圣人有所不知焉不害其为知至也虽契不攻于治水弃不深于明刑臯不精于播种不害其为知至也故格物之功可以无不包举无不通贯而实未尝屑越其精力于泛滥琐碎之归又何虑万物之不胜格乎
渭按二泉景逸几亭三先生之论格物折衷程朱之言粹然一出于正不涉于汗漫而亦不囿于浅近有明三百年中如此识解未可多得也
朱子曰致知格物是穷此理诚意正心修身是体此理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推此理要做三节看【语类】新安陈氏栎曰大学八条目格物为知之始致知为知之极诚意为行之始正心修身为行之极齐家为推行之始治国平天下为推行之极不知则不能行既知又不可不行诚正修行之身也齐治平行之家国与天下也知行者推行之本推行其知行之验欤虚斋蔡氏曰中庸之学问思辨者格物致知也所谓笃行者诚意正心修身也或曰笃行兼齐治平非也中庸云云止言诚身之事也
雨苍曰此节亦不是举古人之学以为程式还是说古大学之所以敎夫人者如此观朱子补格物致知传中大学始敎必使学者八个字余可类推渭按此节言明德新民而止至善在其中下节言知止能得而明德新民在其中或曰看此节未见有止至善意渭曰明德新民虽未必皆止于至善而自古大学言之则其所以敎人者无一不出于至善犹之仁敬孝慈信亦有不得为至善者而自文王言之则所止无非至善也故知此节申首节之意兼有止至善在其中也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朱子曰致知者理在物而推吾之知以知之也知至者理虽在物而吾心之知已得其极也【语类下同】
问知止便是知至否曰知止就事上说知至就心上说知止知事之所当止知至则心之知识无不尽致知未至譬如一个铁片亦割得物事只是不如磨得芒刃十分利了一锸便破若知得切了事事物物至面前莫不迎刃而解又曰未知得至时一似捕龙蛇捉虎豹相似到知得至了却恁地平平做将去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便是知之至知之未尝复行便是意之实又曰如颜子地位岂有不善所谓不善只是微有差失便能知之才知之便更不萌作只是那微有差失便是知不至处
李守约问物格知至到曾子悟忠恕于一唯处方是知得至否曰亦是如此只就小处一事一物上理防得到亦是知至
知至意诚是凡圣界分关隘未过此关虽有小善犹是黑中之白已过此关虽有小过亦是白中之黑学者到知至意诚便如高祖之关中光武之河内到正心时已好了只是就好里面又有许多偏如水已淘去浊十分清了又怕于清里面有波浪动荡处意未诚时如人犯私罪意既诚而心犹动如人犯公罪亦有间矣
答吴晦叔书曰大学之书虽以格物致知为用力之始然非谓不涵养践履而直从事于此也又非谓物未格知未至则意可以不诚心可以不正身可以不修家可以不齐也但以为必知之至然后所以治己治人者始有以尽其道耳若曰必俟知至而后可行则夫事亲从兄承上接下乃人生之所不能一日废者岂可谓吾知未至而暂辍以俟其至而后行哉【文集】云峰胡氏炳文曰章句可得二字盖谓知此理既尽然后意可得而实非谓知己至则不必加诚意之功也意既诚则心之用可得而正非谓意己诚则不必加正心之功也然不曰知既尽然后实其意意既实而后正其心者盖知行二者贵于并进但畧分先后非必了一节无余然后又了一节是当防于言意之表也
雨苍曰第一个而后两层节次却只有一层工夫下面六个而后便逐句有层次亦逐件有工夫矣或间物格节向依顺推效验说今依覆解上文说如子之言岂两说皆不取邪防曰顺推效验太说得现成似物格后都没有工夫至覆解上文之说出朱子或问但据章句只是申言知止节或又曰章句有云修身以上明明德之事也齐家以下新民之事也则此节何尝不是申大学节邪防曰八条目原都是三纲领注脚但古之节是申大学节两节都以用功言也物格节是申知止节两节都以成功言也大抵修身以上四句言八条目只完得明明德新民之事物格知至四句言八条目只完得知止得止之事但古之节便分明德新民若知止得止须到物格节才说得故防直据物格知至则知所止矣意诚以下则皆得所止之序也四句而断以此节为申知止节也
此节申知止节其落法当云明德新民固必由知止而后得止然知止岂无所由而得止岂无其序哉观八条目成功之次序可识矣如此说下庶与章句不背
言纲领而必提知止一节者恐人不晓得纲领所入首也言条目而必增物格一节者恐人以悬空求知止以直捷为能得不晓从条目循序求之也渭按章句用可得二字见意诚以下逐件仍有工夫非一知至而意遂无不诚之谓语类一条云大学看来虽止滔滔地说去然段段致戒如一下水船相似也要柂要楫即此意也诚意章总注云其序不可乱而功不可阙两言尽之矣
观章句物格知至则知所止矣云云则此节为申知止节了无可疑自近世有从饶氏之说者以此节为顺推功效有宗或问之说者以此节为覆解上文而章句之本防晦矣于是有移知止物有二节以为格致之传者决裂圣经为害非小唯雨苍说得分明不但董氏之改本可以永废即朱子之补传亦可不用盖格物致知与止至善一滚释在邦畿章内元无阙文无待于补也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或曰治国平天下者天子诸侯之事也卿大夫以下盖无与焉今大学之敎乃例以明明德于天下为言岂不为思出其位犯非其分而何以得为为己之学哉曰天之明命有生之所同得非有我之得私也是以君子之心豁然大公其视天下无一物而非吾心之所当爱无一事而非吾职之所当为虽或势在匹夫之贱而所以尧舜其君尧舜其民者亦未尝不在其分内也又况大学之敎乃为天子之元子众子公侯卿大夫士之适子与国之俊选而设是皆将有天下国家之责而不可辞者则其所以素敎而预养之者安得不以天下国家为己事之当然而预求有以正其本清其源哉后世敎学不明为人君父者虑不足以及此而苟循于目前是以天下之治日常少乱日常多而败国之君亡家之主常接迹于当世亦可悲矣论者不此之监而反以圣法为疑亦独何哉大抵以学者而视天下之事以为己事之所当然而为之则虽甲兵钱谷笾豆有司之事皆为己也以其可以求知于世而为之则虽割股庐墓弊车羸马亦为人耳善乎张子敬夫之言曰为己者无所为而然者也此其语意之深切盖有前贤所未发者学者以是而日自省焉则有以察乎善利之间而无毫厘之差矣【或问】
雨苍曰八条目莫重于致知诚意以致知梦觉关也诚意人鬼关也此独结归修身者言修身便总格致诚正工夫在内也为本只是为齐治平之本可见修身为本即所谓明德为本非八条目独重修身之谓也约其语意犹云一切皆以格致诚正以修身为齐治平之本最结得完密
渭按此亦是古大学之敎但有八条目无知止能得之说故言本末而不言终始以物格知至为知止之由意诚以下为得止之序是朱子将条目贴入纲领语非古时即有此义疏也
【彦升按前人亦有以物格节为申知止节者蒙引曾辨其非今观章句修身八句确是第四节申第一节第五节申第二节以前四句修身齐家皆第四节中语而属明明德新民物格知至意诚皆第五节中语而属知止能得其意可见也然此特章句以条目贴纲领在古大学之敎只是覆解上文耳所以谓物格节申知止节者非古大学之敎所有之义疏乃是孔子既言知止一节而援古大学之敎法以实之见知止固有由而得止又有序也申只是实之之意】
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以身对天下国家而言则身为本而天下国家为末以家对国与天下而言则其理虽未尝不一然其厚薄之分亦不容无等差矣故不能格物致知以诚意正心而修其身则本必乱而末不可治不亲其亲不长其长则所厚者薄而无以及人之亲长此皆必然之理也孟子所谓于所厚者薄无所不薄其言盖亦本于此云【或问】
答江德功书曰所厚者谓父子兄弟骨肉之恩理之所当然而人心之不能已者今必外此而厚其身此即释氏灭天理去人伦以私其身之意也必若是而身修则虽至于六度万行具足圆满亦无以赎其不孝不弟之刑矣【文集 当时有以所厚谓身者德功以书问故朱子答之如此】渭按此结上条目两节即申前结纲领之一节未之有也结得十分斩截其下不容增一语古本以知本知至二句连缀于此真是画蛇添足其为错简无疑而世或笃信之以为不可移易何也右七节为一章朱子以为孔子之言而谓之经愚谓前三节是孔子自言其所以敎人之法后四节则援古大学所以敎人之法以实之也
[book_title]大学翼真卷五
康诰曰克明徳
东阳许氏谦曰明字即上明字徳字包明徳字
大甲曰顾諟天之明命
新安呉氏曰言徳则命在其中故释明徳曰人之所得乎天言命则徳在其中故释明命曰天之所以与我而我之所以为徳
双峰饶氏鲁曰静存动察皆是顾
明命即明徳上明字却在顾諟二字中
帝典曰克明峻徳
虚斋蔡氏曰或以峻徳为光被四表格于上下者非也盖明峻徳只就帝尧一身言故下文方説亲睦九族平章百姓协和万邦今之言明峻徳者只可説其徳之明有以尽夫天理之极而无一毫人欲之私却是正意若説出外便是新民境界矣
峻徳是极言明徳之量峻如峻极于天之峻彦升按朱子以尧典九族既睦是尧一家之明徳百姓昭明是尧一国之明徳黎民于变时雍是尧天下之明徳真西山以尧典为大学之宗祖而首掲之以冠衍义一书是尧典首节与大学首章实相为表里也盖大学孔氏之遗书祖述尧舜此其尤大彰明较著者
皆自明也
虚斋蔡氏曰着此一句以别新民小注以为仁由己释之本文无此意观章句己徳二字尤可见
渭按自明对明明徳于天下而言明明徳于天下即新民也上三引证明明徳下三引证新民中间不得不着此句以清其界限或以此句与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对非也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新定邵氏甲曰日日盥颒人所同也日日沐浴恐未必然内则篇记子事父母不过五日燂汤请浴三日具沐而已斯铭也其殆刻之盥颒之盘欤
渭按此义虽小然必如此説方与日日又日之意相协当从之【彦升按大戴践阼篇武王有盥盘之铭而无浴杅之铭可见汤盘必是盥盘】
欲新民未有不先自新者汤铭或重在自新然亦未始不可兼新民而传者防章取义以证经之新民则以三新字属民如放勲命契之意亦未有以见其必不然也自新即自明上文已有似不必再加提醒
以新民为明明徳于天下经之所有也以明明徳为自新经之所无也经之所无愚未敢信
唐诰曰作新民
孔氏曰作新民者周公使康叔作新殷民也【周公当作武王】武王之封康叔也以商之余民染纣汚俗而失其本心也故作康诰之书而告之以此欲其有以鼓舞而作兴之使之振奋踊跃以去其恶而迁于善舍其旧而进乎新也【或问】
某氏曰解作字为振起义固不差解新民为自新之民理却未是观康诰之文首言文王克明徳至此乃以新民为结语正当与大学之明徳新民同説新乃已与新之非民自新也蔡氏书传解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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