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中庸分章
[book_author]黎立武
[book_date]宋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儒理哲学,哲学,完结
[book_length]21797
[book_dec]一卷 宋黎立武著。其书将《中庸》分为十五章:“以天命之谓性”以下为第一章;“仲尼曰”以下为第二章;“君子之道费而隐”以下为第三章;“道不远人”以下为第四章;“君子素其位而行“以下为第五章;“君子之道辟如行远”以下为第六章;“鬼神之为德”以下为第七章;“哀公问政”以下为第八章;“诚者天之道也”以下为第九章;“惟天下至诚”以下为第十章;“诚者自成”以下为第十一章;“大哉! 圣人之道”以下为第十二章;“仲尼祖述尧舜”以下为第十三章;“惟天下至圣”以下为第十四章;“《诗》曰:‘衣锦尚絅’”以下为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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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_title]中庸分章
宋 黎立武 撰
中庸之书浩博深逺若不可涯其寔防聨而珠贯也诸家虽字论句析然于大防未明读之使人茫然分章所以原作者之意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中庸之徳至矣而其义微矣首章以命性道教明中庸之义以戒惧谨独明执中之道以中和明体用之一贯以位育明仁诚之极功何谓天命之谓性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盖自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而人生焉无极之真乃先天大易生生之理为天地之中人得之以成性二五之精乃后天形气变合化生钟秀于人人得之以成质性形而上也质形而下也命也者其理气合凝之初天人赋受之际乎然气有清浊厚薄故质有髙下美恶惟性初一真灵明静虚人人之所同得万理根于斯万善萌于斯盖维天之命于穆不已者也何谓率性之谓道性者道之体也其本体曰仁而已其变体曰五常道存乎五常达道存乎五典五常备诸己五典施诸人尽己尽人惟至诚合内外之道仁始于父子而胞与推焉义始于君臣而絜矩推焉礼始于夫妇三千三百推焉知始于长幼而亲疎隆杀推焉信始于朋友而与国人交推焉未发存诸己发则施诸人存诸己者性初固有之真施诸人者性分当然之则此大本所以为达道率性所以谓之道也何谓修道之谓教人同此性则同此道然或气禀不齐不能知其固有不能全其本然所贵乎为圣为贤为君为师尽己之性以尽人之性言行以为法则礼制以为品节政令以为范防使斯民节其情复其性而由其道是之谓教夫天命谓性者太极所以行也率性谓道者人极所以立也修道谓教者皇极所以建也此中庸之义也所谓道不可须臾离何也循性道也违性非道也天下岂有性外之道哉章首言命性道教此以下专以道言举一以该三也所谓戒慎不睹恐惧不闻见乎隠显乎微必慎其独何也常人有睹而动于中则戒有闻而动于中则恐君子存诚岂在乎耳目闻见间哉渊乎収视返听之宻凛乎十指十视之严勿谓隠也曰费而隠见莫甚焉勿谓微也曰微而显显莫甚焉隠微者人所难知亦人所易忽故以独名之独者非止闇室屋漏之谓静养扵未发之中黙存乎将动之几当是之时在我而已可不慎乎此率性之方而执中之道也【慎独大学诚意之道也中庸以诚为本故首发此义】其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中者天下之大本子思以此释中之名喜怒哀乐情也其未发则性也寂然不动混然在中此正位居体之谓其曰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和者天下之达道子思以此释庸之义惟和则庸不和非庸也发而中节事事合宜此日用常道之谓所以明体用之一贯也【未发为中发而中节为和自言中伦行中虑以至从容中道则诚者之事也】致中和者即所谓至诚尽性天地位万物育者即所谓赞化育与天地参此由干九二之君徳而位乎九五之天徳也天位乎上地位乎下圣人至诚尽性而成位乎其中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圣人至诚尽性而能尽人物之性然则致中和者非诚之至乎参天地赞化育者非仁之至乎所以明仁诚之极功也中庸一篇大防皆备于此次章述夫子平日中庸之教三章而下节节相生首尾相应推明首章之义至矣通为十有五章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子曰道其不行矣夫○子曰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隠恶而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子曰人皆曰子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避也人皆曰子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子曰囘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寛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子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吾弗能已矣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见知而不悔惟圣者能之
次章集夫子平日论中庸者推原作中庸之意凡六节第一节谓中庸之道不以君子而有不以小人而无君子之有此中庸也循性而行须臾不离于道故曰时中小人之有此中庸也违性而行无所不至故曰无忌惮大哉时中之义乎易曰防亨以亨行时中也蒙昧而求通纯一而无伪赤子之心也惟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方其未发浑然在中是为大本之中迨其将发动必由中是为时中之中所谓戒惧谨独所谓执端用中所谓择乎中庸莫不致察乎危微之几权宜乎发未发之际是谓不失赤子之心是谓允执其中也圣贤心法惟在乎此故此章首掲时中之义第二节叹至道至徳人皆可能世衰道微久矣斯民之鲜也又叹知者愚者不知择中庸知不真则行不笃故道不行贤不肖者不能守中庸守不固则行不着故道不明人莫不饮食鲜能知味谓中人之性何莫由斯而不知其道者众也虽或甘食甘饮未得其正者饥渇害之然饥食渇饮人之至性存焉不可一日废中庸之道固原扵性也其终不行矣夫盖三叹焉第三节求之古人宜莫如舜所以受之尧授之禹即此中也虞书备之矣端者发端之始孟子以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为四端此所谓两端者即人心道心之发危微之几也几动之初知所持守则发皆中节以之建用皇极于天下此舜所以为大知欤好问察言即听言询谋之防也第四节以干之象推之干之九二体为中用为庸惟明则知所择惟诚则知所守二爻之变为离坎得之则为离之明坎之诚失之则为离之罟坎之陷存乎知与不知而已知莫大于舜执两端而用中其次莫如顔渊择中庸而能守舜达而在上干九五事也顔子穷而在下干初九事也故中庸兼举以明之第五节子路尝因夫子以蹈白刄为能事安于中庸不可能也而自负其勇遂以强问夫子之诲之也卒归之中和之教外和而内不流内有所立则外无所倚处平世不以安荣易其充实之美居乱邦不以患难易其死生之节此四强者不动心之勇也第六节素隐行怪是违性而行不能择中庸圣人弗为也半途而废是中道而画不能守中庸圣人弗已也遯世不见知而不悔依乎九二之中庸初九潜龙勿用之事也故曰圣者能之通六节而观则中庸之至徳中庸之难能与夫圣贤之所以执中用中者浅深次第歴歴可见
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三章以下皆发首章之意此章明率性之谓道也费道之用也庸也显见也发而中节也隐道之体也中也隐也未发也道者性而已然而有率性焉有尽性焉夫妇之愚不肖而能知能行者率性而已率性者夫人而可能由愚不肖推之则鸢飞戾天鱼跃于渊万物亦循其性之自然耳圣人之不能知不能行者尽性之事也尽性者圣人而犹病由圣人而推之则天地之大人犹有憾是天地亦有不能尽者道之全体本乎一性而塞乎两间大无外小无内也故因愚不肖而论圣人之知能因鸢鱼而致天地之明察可谓费而隐矣防微哉
子曰道不逺人人之为道而逺人不可以为道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逺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逺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忠恕违道不逺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徳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
四章引夫子之言明修道之教与道不可离之意道者率性而已岂逺于人哉为道行道也行道而逺于人是违性非道也已之性即人之性尽已斯尽人矣以人治人谓修道之教不假外求非如伐柯之取则犹逺也达道存乎君臣父子昆弟夫妇朋友之伦为道存乎事父事君事兄施友之际仁义礼智之端喜怒哀乐之发非言无以宣非行无以着故曰庸徳之行庸言之谨曰言顾行行顾言言行之发可不谨乎庸徳庸言亦干九二之言也引此释庸之名以明中节之和修道之教也以人治人忠恕之道也忠恕者中庸之异名尽己忠也推己恕也其本体曰仁其大本曰诚仁者已立立人已达达人诚者尽性以尽人物之性是也然论语言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此言忠恕违道不逺何也曽子教人明道者也以全体大用之名言之是指出忠恕之义子思教人为道者也以尽已推已之事言之是为行忠恕者言施己施人盖为道而行忠恕者也由忠恕行虽或违于道亦不中不逺矣孟子曰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前章言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此言君子之道四而五伦备矣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已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
第五章以下皆教之序也立教以身为本九经以修身为先行有不得则反诸己犹之射焉发而不中亦必反诸其身所谓素位而行不陵不援不怨不尤居易俟命皆正己之事也
君子之道辟如行逺必自迩辟如登髙必自卑诗曰娄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宜尔室家乐尔妻帑子曰父母其顺矣乎
第六章于九经为亲亲之教行逺自迩登髙自卑自家而国也惟顺于父母宜于妻子和于兄弟是所谓不出家而成教于国矣
子曰鬼神之为徳其盛矣乎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夫微之显诚之不可揜如此夫○子曰舜其大孝也与徳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故大徳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夀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故栽者培之倾者覆之诗曰嘉乐君子宪宪令徳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故大徳者必受命○子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武王缵大王王季文王之绪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显名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徳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斯礼也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为大夫子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之丧达乎大夫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子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春秋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序事所以辨贤也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燕毛所以序齿也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第七章亦亲亲之教也亲亲之道尤严于宗庙先王所以教孝者莫尚乎此此章详于宗庙之事而先之以交神明之道焉书曰鬼神无常飨飨于克诚此六经言诚之始也中庸一书以诚为本亦首于事鬼神明之首章戒不睹惧不闻盖言君子存诚无时不然非有所为也乃若常人之情其于祀鬼神也则亦视无所见聼无所闻然陈器设衣体物而不遗齐明盛服承祭而如在莫敢不尽其诚是虽有为而然然隐而见微而显道一而已岂非诚之至欤舜尽孝于瞽瞍移孝于承尧推其行于家者行于国天下故称大孝武王缵绪兴周周公追王周之先祖以尽孝思且锡类于臣庶三者之达俾各伸其追逺之情故称达孝自夫孝者以下总论孝之善且至者夫所以事宗庙者有二惟先徳是飨焉惟先绪是缵焉此继述志事之孝也事以天子之礼达乎三年之丧与夫春秋之礼乐亲尊之爱敬此事亡如存之孝也亲亲以孝尽孝以诚推此诚以徃可以事帝推此诚以徃可以治天下国家故曰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此即论语问禘之防礼运已极论之鲁之郊禘非礼圣门所深病病其越常黩典非诚也后章礼乐等论皆此意也夫宗庙飨鬼也郊社事神也故章首并论鬼神章末兼明郊禘
哀公问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防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徳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羣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逺人也怀诸侯也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体羣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逺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去谗逺色贱货而贵徳所以劝贤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日省月试旣禀称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徃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逺人也继絶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徃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八章合九经论之盖由五者达道以明修道谓教而施于政者也章首凡八言人互发以人治人之意中庸始言率性修道此言修道以仁则性者仁而已矣嗟夫微言绪絶而复传者頼有此书存焉修道谓教仁之用也故曰修道以仁天命谓性仁之体也故曰仁者人也中庸之道一言以蔽之曰仁而已天下之达道五人之大伦也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教之大经也前章既明修身亲亲之教矣然必尊贤信友相与学问思辨而行之故章首以修身亲亲尊贤为要末以信友顺亲诚身为归斯三者反覆致意焉九经之教此其枢也夫仁以亲亲为大义以尊贤为大亲亲者父子夫妇昆弟之道也杀之则亲疎有间而礼生焉尊贤者君臣朋友之道也等之则师友异待而礼生焉敬大臣者尊贤之义所推也体羣臣子庶民来百工柔逺人懐诸侯者亲亲之仁所推也其或上也而弗获民也而弗治友也而弗信亲也而弗顺亦惟曰反求诸其身而已天下之达道五即和者天下之达道即率性之道盖人道不外乎五者五者实根于一性本然之性即本体之仁凡相生相养相亲相爱相湏相成痛痒而切身颠连而同气自孩提亲爱以至仁民爱物自事亲之孝以达之为天下国家无非顺天性尽人道而已道出于性不知人不能率性以修道若何而治人性出于命不知天不能尽性以至命若何而配天曰生知学知困知知之事也曰安行利行勉行勇之事也夫五达道九经本乎一性之仁知者知乎此勇者行乎此故皆曰行之者一曰豫焉曰定焉言也事也行也何莫由斯道道者率性之谓而不可湏臾离即造次颠沛之不违仁是故应万变而不穷周万事而不匮视世之事逐物迁矫揉于旦暮颠防扵酬应者大有迳庭焉所谓一以贯之也一者诚也然而曰不明乎善不诚乎身大学之修齐治平在先诚意存乎止善而知止七篇道性善曰道一而已推极乎诚与思诚之道亦曰不明乎善不诚乎身性仁也仁无有不善行着习察一有觉焉知性无疑信道自笃或疑扵善或疑于恶则是不诚于中于形着明动变化何有此章首之以仁终之以诚仁以性善言诚以尽性言忠恕之道扵是乎在中庸之教扵是乎备矣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已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九章承上诚身之説极论诚之道人有圣愚诚则无二而造诚之阃域有天之道焉人之道焉不勉不思从容中道生知安行者也诚者事也学问思辨择善固执学知利行者也人一已百人十已千困知勉行者也诚之者事也由诚者言之则自诚明者性之也诚则形形则着也谓之性者圣贤尽性之事也由诚之者言之则自明诚者反之也明善诚身也谓之教者圣贤九经之教以修身为本使学者由明而达于诚也窃尝反覆是书以为中庸之道人所同得然而曰鲜能曰不行不明曰不能守曰不可能及其至则圣人有所不能知不能行若甚髙而难行者何也要知道体微妙古人难言之故曰见乎隐显乎微曰费而隐曰于穆不已曰不显曰无声无臭惟圣人生知安行以至悠久不息下此者必资学问思辨笃行之功圣贤引而不发欲学者深造而自得之也然得有难易存乎资质之高下功力之浅深惟知之明则择之审守之固则行之力此干九二学聚问辨而进乎九三进徳修业知至知终之事也中庸之教至诚身而备矣教之至则化矣此以下皆诚而化之事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着着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唯天下至诚为能化乃尽性之事中庸之极功十章以下皆发此意以明首章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盖干九五大人位天德之事也率性诚也惟尽性为至诚修道教也唯至诚为能化至诚天之道也致曲人之道也其于参赞化育之功形着明动变化之妙其至一也赞化育则与天地合其徳前知如神则与鬼神合其吉凶皆尽性之效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徳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徴徴则悠逺悠逺则博厚博厚则髙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髙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髙明配天悠久无疆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髙也明也悠也久也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寳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鼈生焉货财殖焉诗云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于乎不显文王之徳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
维天之命于穆不己忠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天之忠恕即干之中庸即干之诚化即乾元之仁惟至诚尽性参天地赞化育天道在圣人矣上章言尽性能尽人物之性盖以尽己为先十一章言成己所以成物实以成物为重天地圣人之能事有出于成物之外乎诚者尽己之性故曰自成率性之谓道故曰自道此所以成己尽己之性矣推之于人于物皆所谓尽性也率性谓道矣修之为教为化皆所以成物也有天地而万物生焉天地所以终万物始万物者其功在艮艮反身之义也君子反身而诚有取于艮故曰诚者物之终始凡物之自形自色皆在吾仁中则孰有出吾性外身如日之光有色皆烛日入光晦色非其色矣如鉴之明有形皆照鉴昏明隐形失其形矣故曰不诚无物宇宙间惟已与物耳民胞物与气均体同苟有我之私一萌物我异矣何者诚不存也诚而不存失其为我何有于物故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故曰万物皆备于我反身而诚乐莫大焉本体为仁仁先成已变体为知知能及物仁知备而性之徳全已物兼尽而内外之道合已内也物外也何合焉物因诚而有诚因物而形已物一致焉无彼此无物我斯合矣若夫时措之宜妙用固如此也至诚无息所谓行之者一也天地之成物亦惟不息不息故不贰不贰故一无穷一昭昭也不一何以覆万物系日星广厚一撮也不一何以载华岳振河海广大一卷也不一何以生草木居禽兽不测一勺也不一何以产蛟龙殖货财故曰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一者诚也诚者尽性而已由天地观圣人髙明不论也博厚不论也独所谓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者隐见显微之妙悠久之功曰一曰诚而已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天此诚也于乎不显文徳之纯圣人此诚也曰于穆曰不显皆所谓隐微者也曰不已曰纯皆所谓一者也由至诚尽性言之圣人天也故曰诚者天之道也呜呼天命谓性是为羣言之首子思于此引诗明之非至诚其孰能与于此
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故曰苟不至徳至道不凝焉故君子尊徳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髙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黙足以容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子曰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専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烖及其身者也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虽有其位苟无其徳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徳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子曰吾说夏礼杞不足徴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上焉者虽善无徴无徴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徴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缪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逺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诗曰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也
十二章子思叹中庸之道未尝一日不在天下可以参天地育万物伤时君不足与有为圣贤之在下者又不得以行其事于是阐道徳明教化以俟其人性得诸天以成已徳故曰徳性尊者何谓也居中位正而为心身之主尊莫加焉性即理也理与欲对则理为大在周是文武周公之周有文武周公之礼乐在鲁而郊禘则对越也严配也于诚何有圣门所以重叹其失而病于不能有以正之王天下有三重即所谓本身徴民考古也自上文至此凡三节明之愚而自用是居上而骄也有位无徳虽善无徴何本身之可言贱而自专是居下而倍也有徳无位不尊不信何徴民之可言生今之世反古之道是夏殷周之礼无所徴也无徴不信何考古之可言惟本诸身徴诸民考诸古于此三者慎重之无有谬乱之失则建天地质鬼神百世俟圣不悖不疑不惑矣充是以徃不特为法于天下而蚤有誉抑传之后世而永终誉斯寡过矣乎
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徳川流大徳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
上章有徳无位伤夫子之不遇也十三章谓仲尼虽不得位然上传尧舜文武之心述诗书正礼乐系周易作春秋明中庸之道以垂教万世成小成大其化宻【阙】其功莫名天覆地载日月照四时行所以喻其道万物之理并育而不相害者以天无不覆地无不载也一阴一阳之道并行而不相悖者以日月不过四时不忒也此干九五大人合徳合明合序之事小徳渊泉故曰川流大徳溥博故曰敦化兹天地所以为大欤观天地则见夫子
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寛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齐庄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溥博渊泉而时出之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队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徳者其孰能知之
十四章子思感时王之莫为伤圣人之不遇思昔帝王徳为圣人尊为天子其知也有临其仁也有容其勇也有执敬以持身明以察物具此全徳周徧静深发当其可民敬信而说之以至中国之外蛮貊之间覆载照临之表凡有血气涵濡至化莫不尊之如天亲之如父母惟见圣与天一耳抑由运乎中者有至诚焉大经者庸也非诚无以经大本者中也非诚无以立天地化育即中和位育之功也非诚无以知三者何也仁也曰中庸曰命性道教曰忠恕皆合仁之全体大用名之八章论明善诚身之始曰仁者人也以天命谓性言之所以名仁之本体十四章论至诚尽性之功曰肫肫其仁以圣人与天地万物为一体言之所以明仁之全体仁之本体犹可名也仁之全体不可名也道莫大于仁莫极于诚此一书之大防也惟圣则溥博如天诚则浩浩其天不可涯矣惟圣则渊泉如渊诚则渊渊其渊不可测矣诚化之功如此夫固聪明圣知者举上文至圣全德而言天徳即所谓溥博渊泉渊渊浩浩曰诚而已苟非固有至圣之资达乎至诚之天徳孰能知此哉此圣诚互融之妙也夫至圣者天禀之高至诚者人道之极濂溪周子有言诚者圣人之本是之谓乎
诗曰衣锦尚防恶其文之着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逺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徳矣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诗曰不显惟徳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诗曰予怀明徳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诗曰徳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
天命谓性一语十一章已深明其妙末章复防而归之知人知天之学备矣人以七尺之躯而欲参赞天地发育万物散之弥满六合敛之退藏于宻庸非一中之妙非尽性至命索隐知微何足以知此中庸一书隐见显微之论悉矣自费而隐达之髙明博厚进之于穆不已之天自微而显达之明动变化进之于乎不显之域隐而见见而隐微而显显而微全体妙用盖有不可名言者末凡八引诗以明之曰不愧屋漏者谨独之功也曰奏假无言者戒不睹惧不闻之验也曰不显惟徳则犹显也不大声色则微矣徳輶如毛则愈微矣曰衣锦尚防则犹见也潜之伏则隐矣无声无臭则愈隐矣呜呼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至矣云者其于中庸之徳固有不容言者欤
[book_title]中庸分章标点本
宋黎立武撰。
中庸之书,浩博深逺,若不可涯,其寔防聨而珠贯也。诸家虽字论句析,然于大防未明,读之使人茫然分章,所以原作者之意。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中庸之徳至矣,而其义微矣。首章以命性道教明中庸之义,以戒惧谨独明执中之道,以中和明体用之一贯,以位育明仁诚之极功。何谓天命之谓性?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盖自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而人生焉。无极之真,乃先天大易生生之理,为天地之中,人得之以成性。二五之精,乃后天形气变合化生,钟秀于人,人得之以成质。性,形而上也;质,形而下也。命也者,其理气合凝之初,天人赋受之际乎。然气有清浊厚薄,故质有髙下美恶。惟性初一真,灵明静虚,人人之所同得,万理根于斯,万善萌于斯。盖维天之命,于穆不已者也。何谓率性之谓道?性者,道之体也。其本体曰仁而已,其变体曰五常。道存乎五常,达道存乎五典。五常备诸己,五典施诸人。尽己尽人,惟至诚合内外之道。仁始于父子,而胞与推焉;义始于君臣,而絜矩推焉;礼始于夫妇,三千三百推焉;知始于长幼,而亲疎隆杀推焉;信始于朋友,而与国人交推焉。未发存诸己,发则施诸人。存诸己者,性初固有之真;施诸人者,性分当然之则。此大本所以为达道,率性所以谓之道也。何谓修道之谓教?人同此性则同此道,然或气禀不齐,不能知其固有,不能全其本然,所贵乎为圣为贤为君为师,尽己之性以尽人之性,言行以为法则,礼制以为品节,政令以为范防,使斯民节其情,复其性,而由其道,是之谓教。夫天命谓性者,太极所以行也;率性谓道者,人极所以立也;修道谓教者,皇极所以建也。此中庸之义也。所谓道不可须臾离,何也?循性道也,违性非道也。天下岂有性外之道哉?章首言命性道教,此以下专以道言,举一以该三也。所谓戒慎不睹,恐惧不闻,见乎隠,显乎微,必慎其独,何也?常人有睹而动于中则戒,有闻而动于中则恐,君子存诚,岂在乎耳目闻见间哉?渊乎収视返听之宻,凛乎十指十视之严,勿谓隠也,曰费而隠,见莫甚焉;勿谓微也,曰微而显,显莫甚焉。隠微者,人所难知,亦人所易忽,故以独名之。独者,非止闇室屋漏之谓,静养扵未发之中,黙存乎将动之几,当是之时,在我而已,可不慎乎?此率性之方而执中之道也。【慎独,大学诚意之道也。中庸以诚为本,故首发此义。】其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中者天下之大本,子思以此释中之名。喜怒哀乐情也,其未发则性也。寂然不动,混然在中,此正位居体之谓。其曰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和者天下之达道,子思以此释庸之义。惟和则庸,不和非庸也。发而中节,事事合宜,此日用常道之谓。所以明体用之一贯也。【未发为中,发而中节为和,自言中伦行中虑以至从容中道,则诚者之事也。】致中和者,即所谓至诚尽性。天地位万物育者,即所谓赞化育与天地参。此由干九二之君徳而位乎九五之天徳也。天位乎上,地位乎下,圣人至诚尽性而成位乎其中。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圣人至诚尽性而能尽人物之性,然则致中和者非诚之至乎?参天地赞化育者非仁之至乎?所以明仁诚之极功也。中庸一篇大防皆备于此,次章述夫子平日中庸之教,三章而下节节相生,首尾相应,推明首章之义至矣,通为十有五章。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子曰:道其不行矣夫。○子曰: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隠恶而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子曰:人皆曰子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避也。人皆曰子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子曰:囘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寛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子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吾弗能已矣。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见知而不悔,惟圣者能之。
次章集夫子平日论中庸者,推原作中庸之意,凡六节。第一节谓中庸之道,不以君子而有,不以小人而无。君子之有此中庸也,循性而行,须臾不离于道,故曰时中。小人之有此中庸也,违性而行,无所不至,故曰无忌惮。大哉时中之义乎!易曰防亨,以亨行时中也。蒙昧而求通,纯一而无伪,赤子之心也。惟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方其未发,浑然在中,是为大本之中。迨其将发,动必由中,是为时中之中。所谓戒惧谨独,所谓执端用中,所谓择乎中庸,莫不致察乎危微之几,权宜乎发未发之际,是谓不失赤子之心,是谓允执其中也。圣贤心法惟在乎此,故此章首掲时中之义。第二节叹至道至徳,人皆可能,世衰道微久矣,斯民之鲜也。又叹知者愚者不知择中庸,知不真则行不笃,故道不行。贤不肖者不能守中庸,守不固则行不着,故道不明。人莫不饮食,鲜能知味,谓中人之性,何莫由斯,而不知其道者众也。虽或甘食甘饮,未得其正者,饥渇害之,然饥食渇饮,人之至性存焉,不可一日废。中庸之道,固原扵性也,其终不行矣夫!盖三叹焉。第三节求之古人,宜莫如舜,所以受之尧,授之禹,即此中也,虞书备之矣。端者发端之始,孟子以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为四端,此所谓两端者,即人心道心之发,危微之几也。几动之初,知所持守,则发皆中节,以之建用皇极于天下,此舜所以为大知欤。好问察言,即听言询谋之防也。第四节以干之象推之,干之九二,体为中,用为庸,惟明则知所择,惟诚则知所守。二爻之变为离,坎得之则为离之明,坎之诚,失之则为离之罟,坎之陷,存乎知与不知而已。知莫大于舜,执两端而用中,其次莫如顔渊,择中庸而能守。舜达而在上,干九五事也。顔子穷而在下,干初九事也。故中庸兼举以明之。第五节子路尝因夫子以蹈白刄为能事,安于中庸不可能也,而自负其勇,遂以强问。夫子之诲之也,卒归之中和之教,外和而内不流,内有所立则外无所倚,处平世不以安荣易其充实之美,居乱邦不以患难易其死生之节,此四强者,不动心之勇也。第六节素隐行怪,是违性而行,不能择中庸,圣人弗为也。半途而废,是中道而画,不能守中庸,圣人弗已也。遯世不见知而不悔,依乎九二之中庸,初九潜龙勿用之事也。故曰圣者能之。通六节而观,则中庸之至徳,中庸之难能,与夫圣贤之所以执中用中者,浅深次第,歴歴可见。
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三章以下,皆发首章之意。此章明率性之谓道也。费,道之用也,庸也,显见也,发而中节也。隐,道之体也,中也,隐也,未发也。道者,性而已。然而有率性焉,有尽性焉。夫妇之愚不肖而能知能行者,率性而已。率性者,夫人而可能。由愚不肖推之,则鸢飞戾天,鱼跃于渊,万物亦循其性之自然耳。圣人之不能知不能行者,尽性之事也。尽性者,圣人而犹病。由圣人而推之,则天地之大,人犹有憾,是天地亦有不能尽者。道之全体,本乎一性而塞乎两间,大无外,小无内也。故因愚不肖而论圣人之知能,因鸢鱼而致天地之明察,可谓费而隐矣。防微哉!
子曰:道不逺人,人之为道而逺人,不可以为道。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逺。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逺。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忠恕违道不逺,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徳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
四章引夫子之言,明修道之教与道不可离之意。道者率性而已,岂逺于人哉。为道行道也,行道而逺于人,是违性非道也。已之性即人之性,尽已斯尽人矣。以人治人,谓修道之教不假外求,非如伐柯之取,则犹逺也。达道存乎君臣父子昆弟夫妇朋友之伦,为道存乎事父事君事兄施友之际。仁义礼智之端,喜怒哀乐之发,非言无以宣,非行无以着,故曰庸徳之行,庸言之谨。曰言顾行,行顾言,言行之发,可不谨乎。庸徳庸言,亦干九二之言也。引此释庸之名,以明中节之和,修道之教也。以人治人,忠恕之道也。忠恕者,中庸之异名,尽己忠也,推己恕也。其本体曰仁,其大本曰诚。仁者已立立人,已达达人。诚者尽性,以尽人物之性是也。然论语言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此言忠恕违道不逺,何也。曽子教人明道者也,以全体大用之名言之,是指出忠恕之义。子思教人为道者也,以尽已推已之事言之,是为行忠恕者言。施己施人,盖为道而行忠恕者也。由忠恕行,虽或违于道,亦不中不逺矣。孟子曰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前章言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此言君子之道四而五伦备矣。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已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
第五章以下,皆教之序也。立教以身为本,九经以修身为先。行有不得,则反诸己。犹之射焉,发而不中,亦必反诸其身。所谓素位而行,不陵不援,不怨不尤,居易俟命,皆正己之事也。
君子之道,辟如行逺必自迩,辟如登髙必自卑。诗曰:娄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宜尔室家,乐尔妻帑。子曰:父母其顺矣乎。
第六章于九经为亲亲之教,行逺自迩,登髙自卑,自家而国也。惟顺于父母,宜于妻子,和于兄弟,是所谓不出家而成教于国矣。
子曰:鬼神之为徳,其盛矣乎。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夫微之显,诚之不可揜如此夫。○子曰:舜其大孝也与。徳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故大徳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夀。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故栽者培之,倾者覆之。诗曰:嘉乐君子,宪宪令徳。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故大徳者必受命。○子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武王缵大王王季文王之绪,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显名。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徳,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斯礼也,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为大夫子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之丧。达乎大夫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子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春秋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序事所以辨贤也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燕毛所以。序齿也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第七章亦亲亲之教也亲。亲之道尤严于宗庙先王所以教孝者莫尚乎此此章。详于宗庙之事而先之以交神明之道焉书曰鬼神无。常飨飨于克诚此六经言诚之始也中庸一书以诚为。本亦首于事鬼神明之首章戒不睹惧不闻盖言君子。存诚无时不然非有所为也乃若常人之情,其于祀鬼神也,则亦视无所见,聼无所闻,然陈器设衣,体物而不遗,齐明盛服,承祭而如在,莫敢不尽其诚,是虽有为而然,然隐而见,微而显,道一而已,岂非诚之至欤。舜尽孝于瞽瞍,移孝于承尧,推其行于家者,行于国天下,故称大孝。武王缵绪兴周,周公追王周之先祖,以尽孝思,且锡类于臣庶,三者之达,俾各伸其追逺之情,故称达孝。自夫孝者以下,总论孝之善且至者。夫所以事宗庙者有二,惟先徳是飨焉,惟先绪是缵焉,此继述志事之孝也。事以天子之礼,达乎三年之丧,与夫春秋之礼乐,亲尊之爱敬,此事亡如存之孝也。亲亲以孝,尽孝以诚,推此诚以徃,可以事帝,推此诚以徃,可以治天下国家,故曰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此即论语问禘之防,礼运已极论之。鲁之郊禘非礼,圣门所深病,病其越常黩典,非诚也。后章礼乐等论,皆此意也。夫宗庙飨鬼也,郊社事神也,故章首并论鬼神,章末兼明郊禘。
哀公问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防。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徳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羣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逺人也,怀诸侯也。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体羣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逺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去谗逺色,贱货而贵徳,所以劝贤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日省月试,旣禀称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徃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逺人也。继絶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徃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八章合九经论之,盖由五者达道,以明修道谓教而施于政者也。章首凡八言人,互发以人治人之意。中庸始言率性修道,此言修道以仁,则性者仁而已矣。嗟夫,微言绪絶而复传者,頼有此书存焉。修道谓教,仁之用也,故曰修道以仁。天命谓性,仁之体也,故曰仁者人也。中庸之道,一言以蔽之,曰仁而已。天下之达道五,人之大伦也。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教之大经也。前章既明修身亲亲之教矣,然必尊贤信友,相与学问思辨而行之,故章首以修身亲亲尊贤为要,末以信友顺亲诚身为归,斯三者反覆致意焉。九经之教,此其枢也。夫仁以亲亲为大,义以尊贤为大。亲亲者,父子夫妇昆弟之道也,杀之则亲疎有间,而礼生焉。尊贤者,君臣朋友之道也,等之则师友异待,而礼生焉。敬大臣者,尊贤之义所推也。体羣臣,子庶民,来百工,柔逺人,懐诸侯者,亲亲之仁所推也。其或上也而弗获,民也而弗治,友也而弗信,亲也而弗顺,亦惟曰反求诸其身而已。天下之达道五,即和者。天下之达道,即率性之道。盖人道不外乎五者,五者实根于一性。本然之性,即本体之仁。凡相生相养,相亲相爱,相湏相成,痛痒而切身,颠连而同气,自孩提亲爱以至仁民爱物,自事亲之孝以达之为天下国家,无非顺天性、尽人道而已。道出于性,不知人不能率性以修道,若何而治人?性出于命,不知天不能尽性以至命,若何而配天?曰生知、学知、困知,知之事也;曰安行、利行、勉行,勇之事也。夫五达道、九经本乎一性之仁,知者知乎此,勇者行乎此,故皆曰行之者一,曰豫焉,曰定焉。言也,事也,行也,何莫由斯道?道者,率性之谓,而不可湏臾离,即造次颠沛之不违仁。是故应万变而不穷,周万事而不匮,视世之事逐物迁,矫揉于旦暮,颠防扵酬应者,大有迳庭焉,所谓一以贯之也。一者,诚也,然而曰不明乎善,不诚乎身。大学之修齐治平,在先诚意,存乎止善,而知止七篇道性善曰:道一而已。推极乎诚与思诚之道,亦曰不明乎善,不诚乎身。性,仁也,仁无有不善,行着习察,一有觉焉,知性无疑,信道自笃。或疑扵善,或疑于恶,则是不诚于中,于形着明动变化何有?此章首之以仁,终之以诚,仁以性善言,诚以尽性言,忠恕之道扵是乎在,中庸之教扵是乎备矣。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已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九章承上诚身之説,极论诚之道。人有圣愚,诚则无二,而造诚之阃域,有天之道焉,人之道焉。不勉不思,从容中道,生知安行者也。诚者,事也。学问思辨,择善固执,学知利行者也。人一已百,人十已千,困知勉行者也。诚之者,事也。由诚者言之,则自诚。明者,性之也。诚则形,形则着也。谓之性者,圣贤尽性之事也。由诚之者言之,则自明。诚者,反之也。明善,诚身也。谓之教者,圣贤九经之教,以修身为本,使学者由明而达于诚也。窃尝反覆是书,以为中庸之道,人所同得,然而曰鲜能,曰不行不明,曰不能守,曰不可能。及其至,则圣人有所不能知,不能行。若甚髙而难行者,何也?要知道体微妙,古人难言之,故曰见乎隐,显乎微,曰费而隐,曰于穆不已,曰不显,曰无声无臭。惟圣人生知安行,以至悠久不息。下此者,必资学问思辨笃行之功。圣贤引而不发,欲学者深造而自得之也。然得有难易,存乎资质之高下,功力之浅深。惟知之明,则择之审;守之固,则行之力。此干九二学聚问辨,而进乎九三进徳修业,知至知终之事也。中庸之教,至诚身而备矣。教之至,则化矣。此以下皆诚而化之事。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着,着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唯天下至诚为能化,乃尽性之事,中庸之极功。十章以下皆发此意,以明首章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盖干九五大人位天德之事也。率性,诚也,惟尽性为至诚。修道,教也,唯至诚为能化。至诚,天之道也。致曲,人之道也。其于参赞化育之功,形着明动变化之妙,其至一也。赞化育则与天地合其徳,前知如神则与鬼神合其吉凶,皆尽性之效。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徳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徴,徴则悠逺,悠逺则博厚,博厚则髙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髙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髙明配天,悠久无疆。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髙也,明也,悠也,久也。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寳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鼈生焉,货财殖焉。诗云: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于乎不显,文王之徳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
维天之命,于穆不己,忠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天之忠恕,即干之中庸,即干之诚化,即乾元之仁。惟至诚尽性,参天地,赞化育,天道在圣人矣。上章言尽性能尽人物之性,盖以尽己为先。十一章言成己所以成物,实以成物为重。天地圣人之能事,有出于成物之外乎?诚者尽己之性,故曰自成。率性之谓道,故曰自道。此所以成己尽己之性矣。推之于人于物,皆所谓尽性也。率性谓道矣,修之为教为化,皆所以成物也。有天地而万物生焉,天地所以终万物始万物者,其功在艮。艮,反身之义也。君子反身而诚,有取于艮,故曰诚者物之终始。凡物之自形自色,皆在吾仁中,则孰有出吾性外?身如日之光,有色皆烛,日入光晦,色非其色矣。如鉴之明,有形皆照,鉴昏明隐,形失其形矣。故曰不诚无物。宇宙间惟已与物耳,民胞物与气均体同,苟有我之私一萌,物我异矣。何者?诚不存也。诚而不存,失其为我,何有于物?故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故曰万物皆备于我,反身而诚,乐莫大焉。本体为仁,仁先成已;变体为知,知能及物。仁知备而性之徳全,已物兼尽而内外之道合。已内也,物外也,何合焉?物因诚而有,诚因物而形。已物一致焉,无彼此,无物我,斯合矣。若夫时措之宜,妙用固如此也。至诚无息,所谓行之者一也。天地之成物亦惟不息,不息故不贰,不贰故一无穷。一昭昭也,不一何以覆万物,系日星?广厚一撮也,不一何以载华岳,振河海?广大一卷也,不一何以生草木,居禽兽?不测一勺也,不一何以产蛟龙,殖货财?故曰: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一者,诚也。诚者,尽性而已。由天地观圣人,髙明不论也,博厚不论也,独所谓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者,隐见显微之妙,悠久之功,曰一曰诚而已。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天此诚也。于乎不显,文徳之纯,圣人此诚也。曰于穆,曰不显,皆所谓隐微者也。曰不已,曰纯,皆所谓一者也。由至诚尽性言之,圣人天也,故曰:诚者,天之道也。呜呼,天命谓性,是为羣言之首。子思于此引诗明之,非至诚其孰能与于此?
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故曰:苟不至徳,至道不凝焉。故君子尊徳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髙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黙足以容。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子曰: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専。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烖及其身者也。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虽有其位,苟无其徳,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徳,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子曰:吾说夏礼,杞不足徴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上焉者,虽善无徴,无徴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徴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缪,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逺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诗曰: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也。
十二章子思叹中庸之道未尝一日不在天下,可以参天地,育万物。伤时君不足与有为,圣贤之在下者又不得以行其事,于是阐道徳,明教化,以俟其人。性得诸天以成已徳,故曰徳。性尊者何谓也?居中位正而为心身之主,尊莫加焉。性即理也,理与欲对,则理为大。在周是文武周公之周,有文武周公之礼乐。在鲁而郊禘则对越也,严配也,于诚何有?圣门所以重叹其失,而病于不能有以正之。王天下有三重,即所谓本身、徴民、考古也。自上文至此凡三节明之。愚而自用,是居上而骄也。有位无徳,虽善无徴,何本身之可言?贱而自专,是居下而倍也。有徳无位,不尊不信,何徴民之可言?生今之世,反古之道,是夏殷周之礼无所徴也。无徴不信,何考古之可言?惟本诸身,徴诸民,考诸古,于此三者慎重之,无有谬乱之失,则建天地,质鬼神,百世俟圣,不悖不疑不惑矣。充是以徃,不特为法于天下而蚤有誉,抑传之后世而永终誉,斯寡过矣乎。
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徳川流,大徳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
上章有徳无位,伤夫子之不遇也。十三章谓仲尼虽不得位,然上传尧舜文武之心,述诗书,正礼乐,系周易,作春秋,明中庸之道,以垂教万世,成小成大,其化宻【阙】,其功莫名。天覆地载,日月照,四时行,所以喻其道。万物之理并育而不相害者,以天无不覆,地无不载也。一阴一阳之道并行而不相悖者,以日月不过,四时不忒也。此干九五大人合徳合明合序之事。小徳渊泉,故曰川流。大徳溥博,故曰敦化。兹天地所以为大欤。观天地则见夫子。
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寛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齐庄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溥博渊泉,而时出之。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队,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徳者,其孰能知之。
十四章子思感时王之莫为,伤圣人之不遇。思昔帝王徳为圣人,尊为天子。其知也有临,其仁也有容,其勇也有执。敬以持身,明以察物。具此全徳,周徧静深,发当其可,民敬信而说之。以至中国之外,蛮貊之间,覆载照临之表,凡有血气涵濡至化,莫不尊之如天,亲之如父母,惟见圣与天一耳。抑由运乎中者,有至诚焉。大经者,庸也,非诚无以经。大本者,中也,非诚无以立。天地化育,即中和位育之功也,非诚无以知。三者何也?仁也。曰中庸,曰命性道教,曰忠恕,皆合仁之全体大用名之。八章论明善诚身之始,曰仁者人也,以天命谓性言之,所以名仁之本体。十四章论至诚尽性之功,曰肫肫其仁,以圣人与天地万物为一体言之,所以明仁之全体。仁之本体犹可名也,仁之全体不可名也。道莫大于仁,莫极于诚,此一书之大防也。惟圣则溥博如天,诚则浩浩其天,不可涯矣。惟圣则渊泉如渊,诚则渊渊其渊,不可测矣。诚化之功如此,夫固聪明圣知者。举上文至圣全德而言天徳,即所谓溥博渊泉,渊渊浩浩,曰诚而已。苟非固有至圣之资,达乎至诚之天徳,孰能知此哉?此圣诚互融之妙也。夫至圣者,天禀之高。至诚者,人道之极。濂溪周子有言:诚者,圣人之本。是之谓乎?
诗曰:衣锦尚防,恶其文之着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逺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徳矣。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诗曰:不显惟徳,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诗曰:予怀明徳,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诗曰:徳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
天命谓性一语,十一章已深明其妙,末章复防而归之知人,知天之学备矣。人以七尺之躯,而欲参赞天地,发育万物,散之弥满六合,敛之退藏于宻,庸非一中之妙,非尽性至命,索隐知微,何足以知此?中庸一书,隐见显微之论悉矣。自费而隐,达之髙明博厚,进之于穆不已之天。自微而显,达之明动变化,进之于乎不显之域。隐而见,见而隐,微而显,显而微,全体妙用,盖有不可名言者。末凡八引诗以明之,曰不愧屋漏者,谨独之功也。曰奏假无言者,戒不睹惧不闻之验也。曰不显惟徳,则犹显也。不大声色,则微矣。徳輶如毛,则愈微矣。曰衣锦尚防,则犹见也。潜之伏,则隐矣。无声无臭,则愈隐矣。呜呼,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至矣云者,其于中庸之徳,固有不容言者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