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尚书讲义 [book_author]史浩 [book_date]宋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儒理哲学,经学,完结 [book_length]134887 [book_dec]二十卷。宋史浩(1106-1194)撰。浩字直翁,一名若纳,两浙路鄞县(今属浙江省)人。南宋着名政治家、经学家。绍兴十四年(1144)进士,孝宗为建王时,浩以司封郎中兼直讲,孝宗即位,迁翰林学士知制,浩累官右丞相,卒谥忠定。主要事迹见《宋史》本传。着述除《尚书讲义》之外,还有《鄮峰真隐漫录》。《尚书讲义》、《宋史·艺文志》着录作二十二卷,原书久佚,库书据《永乐大典》录出其文,依经文考次排订,厘为二十卷。该书以注疏为主,参考前人旧说,时出己意。体例为随经演绎,近似经幄讲章体。书成后,曾得到朱熹好评(见《朱子语类》),孙应时《烛湖集·上史越王书》称此书“多所发明帝王君臣精微正大之蕴,剖抉古今异同偏见,开悟后学心目,使人沛然饱满者,无虑数十百条”。蔡沈撰《书集传》,多用其说。版本有《四明丛书》本。 [book_img]Z_4828.jpg [book_title]提要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二 尚书讲义二十卷    书类 提要 【臣】等谨案尚书讲义二十卷宋史浩撰浩字直翁鄞县人绍兴十四年进士孝宗为建王时浩以司封郎中兼直讲即位后迁翰林学士知制诰累官右丞相致仕事迹具宋史本此书宋史艺文志作二十二卷文渊阁书目一斋书目并载其名而藏书家已久无传本故朱彞尊经义考亦注云未见惟永乐大典各韵中尚全录其文谨依经文考次排订厘为二十卷案宋馆阁书目云淳熙十六年正月太傅史浩进尚书讲义二十二卷诏藏秘府葢本当时经进之本故其説皆顺文演绎颇近经幄讲章之体其説大抵以注疏为主叅考诸儒而以已意融贯之当张浚用兵中原时浩方为右仆射独持异论论者责其沮恢复之谋今观其解文侯之命一篇亦极美宣王之勤政复雠而伤平王之无志恢复则其意原不以用兵为非殆以浚未能度力量时故不欲侥幸尝试耶朱子语类尝称史丞相説书亦有好处如命公后众説皆云命伯禽为公之后史云成王既归命周公在后看公定予往矣一言便见得周公且在后之意云云其后命蔡沈订正书实从浩説则朱子固于此书有所取孙应时烛湖集有上史越王书云书多所明帝王君臣精微正大之蕴剖决古今异同偏见开悟后学心目使人沛然饱满者无虑数十百条又云欲以疑义请教者一一疏诸下方则浩此书实与应时商防之则亦非率尔茍作矣乾隆四十六年九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 【臣】 陆费墀 [book_title]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讲义卷一      宋 史浩 撰 虞书 昔在帝尧聪明文思光宅天下将逊于位让于虞舜作尧典 此书序也班固谓先圣孔子作凡典谟训诰誓命之文必有史氏纪其所作之由孔子取史语裁为法度之言以信后世虽谓之孔子作可也凡称昔在必其人之声名功业不泯者自古以来惟帝尧足以当之皇降而帝帝降而王帝者君天下之号而尧其名也或曰尧其諡也夫古者死无諡諡始于周尧则其名无疑矣且以舜禹言之有鳏在下曰虞舜又曰来禹岂呼舜禹之諡耶聪明德之至大者是故天以聪明在上而元后亦以聪明作民父母天之聪明岂必仆仆然属耳瞪目而得之耶亦曰无所不闻无所不见而已卒之聴于无声视于无形天下之理不得遁而皆存乃可谓宪天之聪明也文非絺章绘句则凡施之外者光明皆是也思非焦心劳虑则凡蕴之内者光明皆是也光者光明也惟兹光明悉本于性天生蒸民有物有则人人皆具是光明众人迷焉晦而窒之一身不能用圣人觉焉扩而充之所以能满天下是故读书者能了此一光字则百篇之内凡所谓光皆帝王心传之妙日用之本无余蕴矣尧用是光而宅天下宅者安而行之也安而行之其谁以为非性乎故曰尧舜性之也虽然尧之德天也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其不得已而有言盖以老而避位不私其家而与一侧陋之人惧天下不明是理是以其言见于后世序者明一篇之大防言虽不多而一二语间如射者之破的非孔子孰能与于此哉 尧典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夫天命之性尧全德而具未尝失也故其所行自钦明文思格于上下率性之道也自克明俊德至黎民于变时雍修道之教也圣人之论歴万世而不可易者以前圣后圣其归一揆尔尧典篇目也典者常也经也经常者万世不刋之典也 曰若稽古帝尧曰放勲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 曰当读为粤字粤者始词也若稽古者顺考古帝尧之德犹今纪功德之文曰谨按是也放勲者号也有勲可见故以是尊之也上古君天下者一于道尔故民凿井耕田不知帝力于我何有无功可见也尧则放前人之功巍巍乎有成矣钦者敬也为人上者奈何不敬则钦者尧之首德明则其次也序书以聪易钦何也盖聪明天赋天所以命之者在是故曰亶聪明作元后至于钦明则率性而行者率性而行首以钦德则允恭克让固其性之自然而非矫饰也尧具是四德出于本性之自然率而行之安其所安无一毫作为故曰安安夫一性之光明被四表而格上下固非智巧果敢所能致至于推而放之东海而准推而放之西海而准推而放之南海而准推而放之北海而准卒之上下与天地同流非光明则不能徧也如是则民物之休戚天地之变化孰有彼此之间皆吾一性之动而已岂非率性之道乎 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旣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 此尧脩道之教也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其本在于正心诚意尧之德盛矣至出而应世未有不由此而天下治也后人谓克明俊德为明侧陋之人非也大学曰克明俊德自明也自明者内明而外俊明之至也此非脩身而身脩之效欤贤者亲之无能者亦亲之而九族至于亲睦亲之至也此非齐家而家齐之效欤欹者平之晦者章之而百官巨姓至于昭明章之至也此非治国而国治之效欤协和者调一也而黎民至于变时雍和之至也此非平天下而天下平之效欤自常人论之尧行此德以治天下不过一治世之君耳殊不知尧之所以能致此者大学之道也孔子曰脩已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言其甚难也孟子曰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身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此尧之道所以推之万世而不可易后圣有作岂能越是道而行之耶其曰修道之教也宜矣韩愈谓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以是传之孔子夫数圣人相距数百嵗何所见而相授受直得大学之道而已此尧所以为出治之祖也呜呼盛哉 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厯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 夫圣人所以为圣者能以已之光明覆被一世而其修德修政动合自然之道而已克明俊德至于天下平矣继当修政政者所以与世共之也盖天不人不因人不天不成天人之际其实无间君天下者茍能顺天之时授人以事亦自然之理非性分之外别有天人也乃者因之也因黎民于变故命羲和以正天时此见尧首德之钦若又曰敬授尧之钦德不于奉天治人之间见之其何用耶古者南正重司天北正黎司地雄谓羲近重和近黎其实重黎分掌天地羲和则兼天地而分四时名不同尔厯其书也象其器也日月星其三光也辰其次也仰观俯察既已得其序则时以作事事以厚生民之本于是乎在矣 分命羲仲宅嵎夷曰谷寅宾出日平秩东作日中星鸟以殷仲春厥民析鸟兽孳尾申命羲叔宅南交平秩南讹敬致日永星火以正仲夏厥民因鸟兽希革分命和仲宅西曰昧谷寅饯纳日平秩西成宵中星虗以殷仲秋厥民夷鸟兽毛毨申命和叔宅朔方曰幽都平在朔易日短星昴以正仲冬厥民隩鸟兽氄毛 既总言命羲和之大防矣兹复分而言之于二仲则言分二叔则言申者盖天地温厚之气始于东而盛于南严凝之气始于西而盛于北其始分之其终申之也以方言之则宅嵎夷曰谷宅南曰交趾宅西曰昧谷宅朔方曰幽都宅者安此一方也天之运行以日为主故于东西出纳独言宾饯者二仲为主也以事言之则东作南讹西成朔易而四时之功备平治秩序力作于三时夏则待其成故曰敬致冬则藏矣故曰在以候言之则四伸为得中气故取日之长短验于分至皆一时之中也春秋曰殷殷中也中则分矣夏冬言正正也正则至矣朱鸟南方七宿也火心宿也二十八星独于南方全言夏秋冬则取心虗昴者以分至者定之适当其次也日中宵中隂阳之所以分也以民言之则春析之而作夏因之而长秋乐其成故夷冬则藏乎室故隩以动物言之则春合而孕夏褪而革秋生而鲜冬氄而温举是四官上关天时下及地利中取人物无乎不有及其成功授人时而已则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为一朞三百六旬而已虗是六日与一岁之间有六晦小尽率一岁余十二日积三年三十六日及二年二十四日成六十日故五岁而再闰也观其日星之运转人民之动息庶物之生长与夫岁月日时之行岂人力所能加损实天道自然之序惟在圣人奉若而使人不失其时则百工允治庶绩咸明亦自然而致此孔子曰惟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厥功之成不见其迹非顺天之道则天之大其孰能与于此哉 帝曰咨汝羲暨和朞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闰月定四时成岁允厘百工庶绩咸熙 前靣既命羲和以厯象授人时此又使之考察余分以明置闰之法盖一岁十二月月三十日正三百六十日余六日六小月又余六日是一岁余十二日三岁余三十六日以三十日为一闰又两年余二十四日凑前所余六日为一闰故三年一闰五年再闰如此然后四时始定岁功始成百工皆得赴功庶绩莫不光明厘理也熙光明也大抵事须是随时做经曰百工惟时又曰食哉惟时又曰钦哉惟时亮天功若是不置闰以归其余则四时皆不得其正天下事颠倒错乱百工何由而理庶绩何由而熙履端于始举正于中归余于终日既有余无所顿放自然是用置闰天地无全功置闰之法分明是圣人在这里裁成天地辅相天地似乎专是人事然亦天理之自然斗指两辰之间便知其为闰以此见亦非圣人以私意为之也凡读二典不可将作后世看后世视此等事多以为缓而不切唐虞之时兹事甚重盖四时不定则庶功不成利害非小只看月令无一事不顺天时圣人安得不以为急乎 帝曰畴咨若时登庸放齐曰子朱啓明帝曰吁嚚讼可乎帝曰畴咨若予采驩兜曰都共工方鸠僝功帝曰吁静言庸违象恭滔天帝曰咨四岳汤汤洪水方割荡荡懐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咨有能俾乂佥曰于鲧哉帝曰吁咈哉方命圮族岳曰异哉试可乃已帝曰徃钦哉九载绩用弗成帝曰咨四岳朕在位七十载汝能庸命防朕位岳曰否德忝帝位曰明明扬侧陋师锡帝曰有鳏在下曰虞舜帝曰俞予闻如何岳曰瞽子父顽母嚚象傲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帝曰我其试哉女于时观厥刑于二女厘降二女于妫汭嫔于虞帝曰钦哉 尧之治至是成矣盖奉若天道至于庶绩咸熙民孰有不治者哉自常人观之功成治定思享逸乐于无穷延寿考于万岁而尧乃畴咨其能是之人而登用之又畴咨其顺我之事者而共治之有以见黄屋之非心也臣有放齐者不恤丹朱之嚚讼而以开明襃之意尧之必予子也吁者惊叹之声也口不道忠信之言谓之嚚心常起愤争之念谓之讼尧既知之诚不可以为君也臣有驩兜者不知共工静则能言之用则皆违之貌恭而心不敬灭天理而穷人欲也而以方聚布百工襃之意尧之必见听也尧既知之诚不可以当予事夫洪水之灾汤汤然其害方盛荡荡然沃山升陵浩浩然大浸稽天下民之怨甚矣四岳朝之元老敢问其有能使治之者谁耶佥者众也于者美之也众以鲧为美而尧以为不然以其负命败类知其必不成功也岳曰异哉者举之也姑试之乃可帝乃不得已而用之已而又欲以天下予四岳岳以不德辞始诲以明明侧陋侧陋者隠防也明举也师众也锡贡也众乃贡其説于帝以为有鳏在下曰虞舜然必曰有鳏在下者言其无妻也其意若曰舜虽可以嗣德然侧陋一介人未必服尧乃以女妻之天下必以尧之贵戚而不敢慢也所以为舜地者至矣尧曰予闻则心已许之矣其曰如何复问四岳曰予固闻之未知果如何也岳举其家行之美进进然治而使不及乱其盛德可知矣尧于是始妻以女而观其刑于寡妻之德终则敬用之矣呜呼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亲莫如子疎莫如深山之匹夫用不用惟其人者公也滔天之恶圯族之凶用不用由乎众者亦公也尧何容心哉盖尧之德天也天之福善祸淫岂必窃窃然弊精神劳思虑而纪録之耶祸福皆由自召此天所以不劳而功成也其九载绩用勿成而不畀洪范九畴歴试诸难而天受之非尧之心上与天通其能相应若是乎 [book_title]卷二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讲义卷二      宋 史浩 撰 虞舜侧防尧闻之聪明将使嗣位歴试诸难作舜典孟子曰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此天意也夫自开辟以来天地广大纯厚之气停蓄于上下歴鸿荒至三皇四帝而有舜舜得其气之大全盖欲使之为天下后世作法不得不生于侧防侧防者隠陋也夫既起于隠陋则万古耕稼陶渔者皆得以取法夫既父颃母嚚象傲则万古处父子兄弟之间者皆得以取法夫既百官事之二女女焉则万古为朋友长幼夫妇者皆得以取法夫既齐七政颁五瑞巡狩以觐诸侯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举贤去不肖则万古为君者皆得以取法向使舜不生于侧防则人伦五者政化百为可以为法尔耕稼陶渔何所法乎是故孰不为耕使人逊畔者舜也孰不为渔使人逊居者舜也然则天固生舜于侧防之中其意盖为天下后世作大模楷欲使天下后世自天子至于庶人皆当法舜也呜呼非孟子不能形容大舜非深明大舜者不能知天意之所在也前言侧陋者其地也此言侧防者其人也尧曰予闻之安有以天下与人闻之不熟而轻授乎君人之德唯在聪明聪明者与天地同体故曰惟天聪明惟圣时宪是故尧舜以聪明在上而仲虺称汤亦曰惟天生聪明时乂穆王称文武亦曰聪明齐圣序书者以聪明包括舜之大德当矣夫以侧防一介之野人而使之当五典百揆四门大麓上而钦天事神中而黜陟幽明下而至于夷蛮鸟兽鱼鼈皆获其所岂不为甚难哉惟其难而能为之使天下之人皆知之皆见之皆以莫能及而心服焉此舜之所以终能享无为之治也 舜典 曰若稽古帝舜曰重华协于帝濬哲文明温恭允塞德升闻乃命以位愼徽五典五典克从纳于百揆百揆时叙宾于四门四门穆穆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帝曰格汝舜询事考言乃言底可绩三载汝陟帝位舜让于德弗嗣 粤若稽古帝舜此不谓之虞舜而曰帝舜者舜已为帝也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谓之重华宜矣然非其心协于尧则非所谓重也重者言其施为皆由尧之本意也濬深也哲深于内而文明温恭笃实见于外者皆合尧之钦明文思也幽防之德既上闻于帝聪则尧之信舜者久矣夫天下之至难者莫若叙伦明百度懐万邦格皇天尧使舜敬徽五典五典克从者伦叙也纳于百揆百揆时叙者百度明也賔四门以礼外客四门穆穆然和敬者万邦懐也纳于大麓行深山大泽中虽烈风雷雨而不变皇天格也此皆舜受命之符而天下于此亦必皆知舜之可以为吾君也然则尧之所以稔舜之德者至矣尽矣格来也呼之辞也询事考言者虽以尧之圣其观人也亦必先询其行事而后考其言歴试诸难询其行事也至是足以验其言矣乃言底可绩者知其言之必可行非若共工之静言庸违也告之以三载汝当陟帝位舜犹自以为德不足以嗣尧而辞焉则受尧之位其敢慢命而违其言乎故韩愈曰尧以是之舜岂非授受一道而不可以差殊观乎呜呼此其所以为尧舜也 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 正月一月也上日非朔日乃吉日也文祖其始祖庙也有事于祖庙则余庙可知矣古者人君受命告于文祖受终亦然受终者明尧犹在御而倦勤退位终天子之事尔至是舜始摄也古之圣人求与天地相似者惟尧与舜此孔子定书独首二典也尧之有天下黄屋非心心乎道也尧舜以治天下为有道者之细事故视此身如寄逆旅无一分留恋举而与贤初无吝色原其本心无偏无党合乎道耳是以孔子取为万古帝王之轨范后世虽有巧辩不得少訾焉也 在璿玑玉衡以齐七政 此舜作体天之法也尧有厯象舜则玑衡厯象以数推也玑衡以形求也其实均于体天以布政也璿为隂类故玑在上玉为阳类故衡在下天气下降地气上腾之象也日月五星于是不得遁矣然而人君一事之乖宜一物之失所则日月为之薄蚀五星为之谪见谓之七政舜亦视之而立政也后世帝王其有即政之初不知应天以立政者是不法舜也而能治天下乎 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徧于羣神 此舜作事天之法也肆遂也类祭也上帝天也天夫道也地妻道也举天则地必从矣昊天有成命之诗曰郊祀天地者以此也禋亦祭也六宗者祭法所谓时也寒暑也日也月也星也水旱也四坎坛之祭四方山林川谷之见怪物者皆得为之神以其幽逺望而祭之故曰望于山川徧于羣神也后世帝王其有为社稷主即位之初而不能告天地神明者是不法舜也而能治天下乎 辑五瑞旣月乃日觐四岳羣牧班瑞于羣后 此舜作合符节之法也辑合也公侯伯子男五等诸侯皆有所执之玉即政之始而合敛之既尽也既月乃日觐受命之后班于羣后以明天子之赐而诸侯执之安有不知所自者乎后世帝王即政之始不能班瑞而使诸侯不知其命维新者是不法舜也而可以治乎 岁二月东廵守至于岱宗柴望秩于山川肆觐东后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脩五礼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贽如五器卒乃复 此舜作率诸侯之法也天子适诸侯曰廵狩廵狩者廵所守也无非事者盖廵狩者天子有事于四方所以省方观民设教也舜不待稍久而遽出者知国家之纲纪有在于是岂不谓之急先务乎舜都平阳而二月逺至东岳者春行东方不敢紊也岱宗泰山也燔柴而祭天告至也望而秩于山川遂觐东方之诸侯协时月正日所以一正朔也同律十二律也度丈尺也量斗斛也衡权衡也所以齐不齐也修五礼吉凶军賔嘉也五玉五瑞也三帛即纁黄也二生羔鴈也一死雉也诸侯各以其等而行贽见之礼也五器五瑞也执而归之天子毕礼则复还之也舜以是而率诸侯诸侯敢不防恭而奉命乎后世帝王于即政之始不知考礼正刑一德以自尊者是不法舜也而可以治乎 五月南廵守至于南岳如岱礼八月西廵守至于西岳如初十有一月朔廵守至于北岳如西礼归格于艺祖用特 此舜作行幸之法也五月必至南方八月必至西方十有一月必至北方各以其时也以其时者顺天道也如岱礼如初如西礼其实无异也及其告归用特者牲用一牛格于艺祖艺祖太祖庙也一牛蒇事告至之礼如是其俭则道路之供亿菲薄可知矣舜非不知千乗万骑可以自奉三牲九可以奉祖庙也盖以谓五载一廵茍作法于丰天下萧然烦费矣子孙宁无起封泰山而禅梁父之説者乎谨始之道舜其得之后世帝王疲民以事游观之美是不法舜也而可以治乎 五载一廵守羣后四朝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此舜作选诸侯之法也天子廵守诸侯各朝于方岳之下羣后四朝是也既使之敷奏而观其言又使之明试而责其功然后锡之车服民功曰庸以车服而赏庸所以表凡我之行皆为民也诸侯以民功而受赏其谁不劝乎然天子之赐山川土田皆在所锡而而必曰车服者以车服为赐予之大也采菽先王能锡命之诗也而曰君子来朝何锡予之虽无予之路车乗马又何予之衮及黼车服之重也如此后之帝王茍不先明试之法而与以私恩假以名器是不法舜也而可以治乎 肇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濬川 此舜作养民之法也盖洪水既平之后民日繁庶分州所以均戸口也然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封山濬川富其民也肇始也舜始分冀为幽幷分青为营也封十有二州之山则斧斤以时而材木不可胜用濬十有二州之川则旱暵有储而粒米不狼戾矣茍不治之于安平无事之日事至而为之备亦巳晚矣民何所仰乎后之帝王茍不留意于养民是不法舜也而可以治乎 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赎刑眚灾肆赦怙终贼刑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 此舜作恤刑之法也盖民得所养又何加焉曰教之教之不从设刑以纠亦不屑之教诲也及其至也刑不用而天下化矣典刑常刑也杀人者死伤人抵罪各象其所犯五刑墨劓剕宫大辟流者屏之逺方纳之圜土冀其自新而不残其支体也鞭扑亦所以缓肉刑而赎刑则终之以恕也又时有眚灾肆赦之举此刑之所以无刑也至于终以怙恃而不悛革始不容于世矣康诰曰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终自作不典式尔不可不杀此其意也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哀矜恻怛之意备见于此后之帝王不养其民而虐之不教其民而刑之是不法舜也而可以治乎 流共工于幽洲放驩兜于崇山窜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 此舜作用刑之法也幽洲北裔崇山南裔三危西裔羽山东裔流之放之窜之皆迁也殛则死矣夫共工氏有静言庸违象恭滔天之罪驩兜氏有丑类恶物是与比周之罪三苖氏有不分孤寡不恤穷匮之罪鲧则有方命圯族伦攸斁之罪在尧之时所谓四凶族实众所弃者弃之矣宜乎天下之咸服也夫贤者在位乃能成治然而不肖者不去贤者其肯进乎舜先去四凶得用贤之要术也后之帝王知不肖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逺是不法舜也而可以治乎 二十有八载帝乃殂落百姓如防考妣三载四海遏密八音 尧夀百一十七岁以经考之十六岁即位七十载使舜居摄歴试三载自正月上日二十八载矣礼曰大德者必得其夀昔华封人祝尧曰使圣人夀尧曰辞夫尧岂不知夀之可尚盖以尧自揆其德必可得夀无所事祝也然而封人之心则不然有君如尧使千万年在位人心犹未厌也彼百姓四海攀号慕念至三载之久其以父母事尧也宜矣 月正元日舜格于文祖询于四岳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案此叚讲义原阙盖永乐大典割截以归各韵间有脱佚也今无可复考姑从阙文】 咨十有二牧曰食哉惟时柔逺能迩惇德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 此舜作自治之法也夫蛮夷不可以礼义化不可以恩惠服使吾自治国势日彊自然畏而懐之此攘夷狄之法也夫外攘夷狄在于内修政事必求共理之贤十二牧其人也欲修政事莫先于食哉惟时莫大于柔逺能迩莫急于惇德允元而难任人何以言之吾不能务农重谷而夺其时安得家给人足乎吾不能抚宁近者使之胥悦安得逺者闻风而慕义乎吾不能崇尚有德信用其善则任人进矣任人小人也君子小人趋操不同使有德者进必能为国逺谋无贪功喜杀之心敌人亦必知我国有人而不敢犯至于任人则狃于时论不知上防在于自治逞一人之私意掠忠义之美名动干戈兴徭役誓不与贼俱生不知彼已者徃徃从而和之以为当然及其败事忧在国家吾奉身而退官职犹昔也名誉犹昔也何惮而不为是説哉其弊在于时尚高论于名实而信用之过也茍难任人则任人不得参于其间蛮夷自然率服何者吾有自治之法足以使之服也率服足矣何必穷兵而逺讨耶后之帝王不先自治而以征伐为务是不法舜也而可以治乎 舜曰咨四岳 此舜作建官之法也夫建官而首询四岳明无私意矧舜之进用实由四岳舜无求举之意已足以知四岳之公也今也建官可不咨其论乎是故论相必先伯禹一相得人则九官无不当其职者岂不为得其要乎故曰尧舜之仁不徧爱人急亲贤也然不曰帝而曰舜者欲使后世知九官之贤虽在尧朝舜能用之以尽其材所以申尧未竟之志也后之帝王不辨能否而以私意建官是不法舜也而可以治乎 有能奋庸熈帝之载使宅百揆亮采惠畴佥曰伯禹作司空帝曰俞咨禹汝平水土惟时懋哉禹拜稽首让于稷契曁臯陶帝曰俞汝往哉 言有能相我起大功业光帝尧之行事者乎当使之居道揆之地以表百官也亮信也采任也信任以惠畴人敷锡天下也非伯禹孰能当之佥曰伯禹作司空帝曰俞者允也信也且赞其已成之功而用之也禹之逊稷契臯陶非虚逊也必其人皆相才然后可以言于帝也及禹有天下相不用他人信乎当时所逊实一时之杰也禹之所任于此可见夫一相得人风虎云龙其相应和如此舜享无为之治岂他求哉 帝曰弃黎民阻饥汝后稷播时百谷 弃在尧朝已为稷官民阨于饥能播百谷百谷之茂以时而已今而申之也盖生民之本有在于是食为八政之先舜命相之后即申命稷知所本矣而稷亦自知非吾播种天下之饥亦将未艾乃不辞而承命夫稷自孩童已能陈五种为戯事是天生斯人以养天下之人则舜岂得不命之而为天下后世法哉 帝曰契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汝作司徒敬敷五敎在寛稷既播种民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司徒司民也民之饱食逸居茍无教焉禽兽何异此教之不可后也夫百姓所以不亲以人伦五者不逊逊顺也契当敬敷此五者以为教也在寛者不可急也必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也盖孩提之童无不知爱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兄兄弟夫妇长幼朋友君臣之道本其固有迷而不觉耳惟使其自得然后知非外铄而行之不疑然则在寛善教也善教得民心自得之谓也 帝曰臯陶蛮夷猾夏寇贼奸宄汝作士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惟明克允 教之不从则有刑焉扑作教刑也臯陶明于五刑墨劓剕宫辟也不得不并蛮夷寇贼而言也其实所以弼五教也刑以威四夷诘奸慝诛暴乱则蛮夷之杀伐宼贼之诛锄皆之士师实未尝用干戈以穷讨也在舜之世有司空司徒而不立司马之官者兵刑为后也上刑适轻下服下刑适重上服刑之而服轻重无私也流所以宥五刑曰流矣必有所止所止则为宅也五服三就则轻也重也轻重之间也五宅三居则近也逺也逺近之间也舜之用刑如是之审期于无刑之意见矣兹其所以贵于明允也臯陶之贤宜不待告舜之愼刑其至矣乎 帝曰畴若予工佥曰垂哉帝曰俞咨垂汝共工垂拜稽首让于殳斨暨伯与帝曰俞徃哉汝谐 工宜后也而舜命垂者以垂能顺百工之事也夫工虽贱事而治天下者于此考其成是故纪治之成者必曰吏称其职民安其业而赞之曰技巧工匠咸精其能夫咸精其能是于细事不敢欺也而不谓之治成乎垂之逊殳斨伯与风化使然也伯禹既逊其下皆逊以此知一相得人不忧天下之不治也徃哉汝谐无出垂之右者垂安得而辞乎 帝曰畴若予上下草木鸟兽佥曰益哉帝曰俞咨益汝作朕虞益拜稽首让于朱虎熊罴帝曰俞徃哉汝谐虞之掌上山下泽则鸟兽草木咸得其性其曰若者顺也然孟子曰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泽而焚之禽兽逃匿何哉夫不驱禽兽之猛安得养蕃而滋茂然非益能顺鸟兽草木之性不能当其职也遐想当时物物皆被德化至于咸若则朱虎熊罴无如益也故曰徃哉汝谐 帝曰咨四岳有能典朕三礼佥曰伯夷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夙夜惟寅直哉惟清伯拜稽首让于夔龙帝曰俞徃钦哉 舜命伯禹首咨四岳今欲典礼乃复咨之所重者礼也舜之命官罔不序上而论相下而敷教恤刑蛮夷百工草木鸟兽皆被其德然后功成作乐治定制礼宜矣三礼天地人也礼以祭为主故官名以秩宗然礼与刑常相为用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礼之所去刑之所取也古者礼官兼折刑故书曰伯夷降典折民惟刑夙夜惟寅严恭寅畏以行礼也直哉惟清讼直刑清以折刑也伯夷之职尽矣钦哉者二事皆重不可不敬也 帝曰防命汝典乐敎胄子直而温寛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防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 礼所以防伪而教之中乐所以防情而教之和伯夷典礼防其伪也后防典乐防其情也盖喜怒哀乐之未谓之中而皆中节谓之和和者行其中也直则厉矣温以和之寛则慢矣栗以和之刚者几于虐矣今也以和而无虐简则几于傲矣今也以和而无傲皆所以抑其过而勉其不及中之谓也岂非和所以行中之谓乎曰教胄子者国之元子与公卿大夫之子也使胄子教养于礼乐中和之域太平之极挚也夫乐行而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焉乐之本也若夫见于形器声音则乐之余也然不于乐之余而騐之何以知其本也是故诗者志之所之也嗟叹之不足故有永歌焉声依永者贵人声也律和声者乐胜而不流也由是而八风从律八音克谐矣天神降地只格人鬼享三礼行之得乐而和故曰神人以和舜治之盛于此至矣尽矣不可以有加矣击石拊石百兽率舞盖有不期然而然者呜呼盛哉 帝曰龙朕堲防説殄行震惊朕师命汝作纳言夙夜出纳朕命惟允 受命于天惟舜独正正矣百邪无自而入此即防説殄行也夫治定功成宜乎端拱无为怠于为治矣而舜方且立纳言之官以司出纳安有壅蔽之患哉夫舜固不患此实有意于为天下后世法耳堲疾也防説殄行恶之大者宜乎其疾之也变白为黑谮毁矫诬防説也诡激崖异巧佞絶伦殄行也惟兹二者人所取信能动摇众心故曰震惊朕师也龙作纳言采下之言而进乎上宣上之言而达于下盖所谓朝夕纳诲以辅台德也故曰夙夜出纳如此则防説殄行乌得攘臂于其间乎故曰朕命惟允允信也非龙无以当此 帝曰咨汝二十有二人钦哉惟时亮天功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庶绩咸熈分北三苖 四岳十二牧九官二十二人也夫舜典一篇所以重尧之华而天欲使舜为天下后世之法故其小大之事先后之序无一不可为轨范者观其所行天下后世有一事不合者皆过也帝尧之治如元气之运太虚其浑沦磅礴不可推测但见四时行焉百物生焉舜则无不备矣如四时迭运而成岁必春而蠢必夏而假必秋而收必冬而藏一有不合如春行夏令秋行冬令不可差忒岂非天意欲使之为天下后世法乎然而尧舜之心则一于道耳行之而为法也后世帝王茍有得道于巳载之行事一付之公而无一毫私意是亦尧舜也故曰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又曰舜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可不勉诸直哉惟时时不可失也亮天功举天以明功无私之谓绩亦功也必待三载者美以久而成也三考九载也夫三载稽其功罪而赏罚之揆之以事也至于九载则非特知其事且知其心也幽者有懐于中而外不得而见者至是君子小人判矣黜也陟也退小人而用君子也不止于赏罚而已非以道观乌能若是夫既以道观则如明鉴如止水君子小人不得遁矣且以伯鲧言之九载续用弗成治水无功也非以道观则安知其彛伦攸斁故九载而殛之非止于罚也夫天下之治常败于小人而成于君子茍小人去矣庶绩咸熈势所当然也熈明也虽尧舜之圣亦不过辨君子小人而已舜治若此而三苗犹不即工分背者离散其党也尝观易之为书言君子小人多矣或分其内外或辨其消长独于大君有命开国承家直曰小人勿用盖以小人一用则邦有必乱之道也语至于此则舜之 <经部,书类,尚书讲义,卷二>黜陟幽明又所以为天下后世之法也后世帝王无意为圣君则已如有意于为圣君当以舜为模楷然则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孟子岂诬我哉 舜生三十征庸三十在位五十载陟方乃死 舜寿一百一十二岁三十载尧举舜而敷治敷治者敷尧之治于天下后世也摄位二十八载摄位者摄尧之位而行尧之道也避尧之子服尧之丧三载而践位五十载至于鸣条而陟方説者谓廵守至苍梧山地近莒之纪城陈留有鸣条亭诸説未之详也 帝厘下土方设居方别生分类作汨作九共九篇稾饫诗书皆有序序所以为作者之意是故虽更秦灭学而亡其辞读其序者皆得其义独此汨作九共稾饫十一篇辞义皆亡不可得而训释窃意继舜典之后必有虞之所建置也而汉儒乃以九共为一篇既曰九篇不知何所据而以为一篇虽不敢以臆説苐若以为九则百篇具以为一则又亡其八矣 [book_title]卷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讲义卷三      宋 史浩 撰 臯陶矢厥谟禹成厥功帝舜申之作大禹臯陶谟益稷矢陈也谟嘉言也禹以功臯陶以谟列扵帝尧之朝舜因而申之宜矣而必附以益稷者史之意也盖益稷亦禹臯陶之俦也惟此四人舜之同僚而能推腹心露诚实移所以事尧者事舜则舜必有以服其心者矣得此四人之心舜之所以有天下也文王作兴二老归之说者谓天下之父归之其子焉往汉高叙三杰曰吾能用之所以得天下也然则帝舜申之而附以益稷意可见矣 大禹谟 曰若稽古大禹曰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德帝曰俞允若兹嘉言罔攸伏野无遗贤万邦咸宁稽于众舍己从人不虐无告不废困穷惟帝时克 粤若稽古大禹曰文命文命禹之号若尧曰放勲舜曰重华是也放勲者荡荡乎民无能名巍巍乎其有成功也重华者袭尧之爵行尧之道是尧而已矣文命者奉尧之声教而敷于四海也禹贡告功成而归美于帝曰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即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也舜所以申禹之成功始见于是其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禹言为君难而为臣不易也政乃作乂黎民易于归德者禹所以戒舜也舜曰俞允若兹信其为然也嘉言罔攸伏者无言不聴也野无遗贤者无德不用也万邦咸宁者敏德之实也稽于众舍己从人者无善不好也不虐无告不废困穷者无一夫不被其泽也舜于此备言为治之效不自以为德而归德于尧故曰惟帝时克 益曰都帝德广运乃圣乃神乃武乃文皇天眷命奄有四海为天下君 都美也彼都者彼美也甚都者甚美也益闻禹赞敏德又闻舜之归德乃推广其意又有广运之言焉以谓尧之治以道化也广运如天之无为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未尝有为也其所以敏德与夫惟帝时克皆道之见于事业者故皆曰德也而尧德广运防然不见其迹者进乎道矣圣神文武随所应而彰非可以一德名也神耶圣耶文耶武耶不可得而指名矣荡荡乎巍巍乎皇天眷命而使奄有四海者所谓大哉尧之为君也 禹曰惠迪吉从逆凶惟影响益曰吁戒哉儆戒无虞罔失法度罔游于逸罔淫于乐任贤勿贰去邪勿疑疑谋勿成百志惟熈罔违道以干百姓之誉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无怠无荒四夷来王 道降而有德非降也道之见于事业也是故谓之德盖道无对也孔子所谓巍巍乎顔子所谓卓尔孟子所谓跃如也而为德则道生一矣生一则有两端是有对矣是故有吉必有凶吉凶由人所召顾所修之德如何耳禹所谓惠迪吉从逆凶者思顺其一而无二三其德也所谓德惟一动罔不吉德二三动罔不凶也天之降灾祥在德而已矣舜于此盖优为之益乃因禹之戒賛曰戒哉儆戒无虞圣人不畏多难而畏无难也罔失法度无作聪眀乱旧章也罔逰于逸罔淫于乐无佚逰荒亡之事也任贤勿贰譛愬不行也去邪勿疑无依违牵制也疑谋勿成无敢尝试为之而侥幸其或成也百志安得不光眀乎百姓之誉人所欲得也违道而干毁必随之矣何补乎百姓之欲虽天必从咈其情而从吾之欲则背叛而不可救矣何补乎此皆昏乱之世所有益事尧舜之君上接洪荒防无此事何自而知之耶盖以理推也舜固无是矣而益乃谆谆言之盖举其害德者以坚舜修德之心爱君之道也舜不以为忤无怠无荒勤而行之四夷安得不归往乎舜之德所以如天之无不覆帱如地之无不持载至矣尽矣不可以有加者实得禹益之规戒故进而不已而至扵道也 禹曰于帝念哉德惟善政政在养民水火金木土谷惟修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叙九叙惟歌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劝之以九歌俾勿壊帝曰俞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万世永赖时乃功 舜重尧之华所以行尧之所未行皆盛德事也而益尚戒之禹闻益之戒叹曰于欲帝念此言而无忽然且指其治要以告之谓凡为君必主扵德以德为政斯为善政善政之实专在养民民之所以有养以谷为重谷者养民之大本五材得是而能聚是故谓之六府无则五材为虚器虽有不能为用也三德得是而能宣是故谓之三事无是则三事为虚名虽有不能为用也用五材三事者名也陶冶械器则非粟不易仓廪不实则礼节不知禹之胼胝荒度者意有在于烝民乃粒而伦可叙也故箕子述洪范九畴之要首言五行次言五事五行六府之本五事三事之资也而继之以八政一曰食盖明九功非谷不能叙也然则谷者实五材三事之精神脉络也六府惟修三事惟和非君有食以养斯民安得九功惟叙而斯民歌舞以乐其生乎戒之用休洪范之五福也董之用威洪范之六极也民知避凶而趋吉矣劝之以九歌者以咏歌作起人心之向德也俾勿壊者仁声入人有日新之德而伦不斁也然则德惟善政果在于不违农时务农重谷也后有人君今年下诏曰农者天下之大本也眀年下诏曰农者天下之大本也卒使海内富庶兴于礼义史臣赞其德曰务在养民得是道也舜俞其言而举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万世永赖为禹之功所谓禹成厥功帝舜申之此其实也 帝曰格汝禹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载耄期倦于勤汝惟不怠摠朕师禹曰朕德罔克民不依皐陶迈种德德乃降黎民懐之帝念哉念兹在兹释兹在兹名言兹在兹允出兹在兹惟帝念功帝曰臯陶惟兹臣庶罔或干予正汝作士眀于五刑以弼五教期于予治刑期于无刑民协于中时乃功懋哉臯陶曰帝德罔愆临下以简御众以寛罚弗及嗣赏延于世宥过无大刑故无小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寜失不经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兹用不犯于有司帝曰俾予从欲以治四方风动惟乃之休 尧曰格汝舜舜曰格汝禹尧以道治舜德升闻故以禅舜舜逊于德弗嗣已而嗣位德足以堪之故也是以禹谟所叙罔匪以德至是帝尧大学之道得所付矣大学之道在眀眀德舜得是道所言所行罔非眀德史谓眀德是虞帝始盖以此也今舜告老复欲禅禹禹曰朕德罔克民不依此亦舜逊于德弗嗣之意也舜弗逊其人而禹逊臯陶且曰臯陶迈种德夫德贵于根深而柢固也臯陶种德如农者之深耕易耨固其根本所以能获盖大学之道以正心诚意为本所以能眀眀德于天下也正心诚意可谓种之德也进而至于平天下可谓逺也盖一年之计莫如种谷十年之计莫如种木百年之计莫如种德种德及逺故曰迈也臯陶之德既下于民民懐其德素望已着禹自以为不足是以逊之盖知其德可以平天下也帝念哉者欲舜念念不忘皐陶之德禹所以为皐陶地者至矣念者心不暂舍造次颠沛必于是念之在兹德也释之在兹亦德也名之必可言言之必可行亦德也出而见于事业亦德也惟帝念功念臯陶种德之功也其亦可以付托矣舜因其言故曰臯陶惟兹臣庶罔或干予正是其下皆正也汝作士以刑辅教而吾彞伦得叙也期于予治而民协于中刑乃措而不用是臯陶懋此大德而教中于民之功不可不念也而臯陶不自以为德归德于舜谓刑之所以不用者帝以好生之德洽于民心而其所致之实本于帝德之罔愆也罔愆者无过不及能执其两端而用其中于民也故凡所賛皆舜之用中也夫简以临下有不紊之纲至其御众则有寛和之恩中也罚弗及嗣而赏则延之寛厚也宥过者赦其诖误刑故者罪其有心寛厚也罪疑惟轻罚则从恕功疑惟重赏则从予寛厚也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寛厚之极也舜之用中济以寛厚此好生之德所以使民沦肌浃髓而不可忘故能置刑罚于无用之地也舜不自以为德而复归德于臯陶曰俾予从欲以治四方风动惟乃之休盖舜眀刑弼教之本心于此得矣故曰从欲以治然舜賛臯陶如此而禹之所以逊臯陶之意舜无一言及之者盖舜之心已属禹乆矣不可以一时之逊而易吾之心其曰朕志先定岂虚言哉 帝曰来禹洚水儆予成允成功惟汝贤克勤于邦克俭于家不自满假惟汝贤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予懋乃德嘉乃丕绩天之厯数在汝躬汝终陟元后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无稽之言勿聴弗询之谋勿庸可爱非君可畏非民众非元后何戴后非众罔与守邦钦哉慎乃有位敬修其可愿四海困穷天禄永终惟口出好兴戎朕言不再禹曰枚卜功臣惟吉之从帝曰禹官占惟先蔽志昆命于元朕志先定询谋佥同鬼神其依筮协従卜不习吉禹拜稽首固辞帝曰毋惟汝谐正月朔旦受命于神宗率百官若帝之初 舜虽念臯陶之功而属禹之意愈笃乃曰洚水儆予洚水洪水也天降灾祥所以儆戒予而地平天成之功他人不能办也故曰惟汝贤克勤于邦克俭于家若所谓无间然者而又不敢自溢自大此又他人不能及也故曰惟汝贤不矜不伐而天下之功能悉归焉予懋乃德嘉乃丕绩其德其功果在皋陶之上是天之厯数在汝躬无疑矣我老汝摄终当陟元后盖天命已定不可辞也于是告之以歴代圣人所之道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也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是以歴代圣人执其两端而用其中于民民既受中以生非天作之君作之师以辅翼之则其中安保不迷而失之耶然则中者君天下之纲领而歴代帝王受命之符也舜命禹之言尧盖尝以语舜矣鲁语所谓尧曰咨尔舜是也且喜怒哀乐之未谓之中既曰未何时而见此道心也岂不微乎惟其而中节人始知其自中出也不从中出则喜怒哀乐四者之动吉凶悔吝生焉此人心也岂不危乎夫心一而已自其静者言之则道心不可见自其动者言之则人心多妄作惟能心悟而自得得其中于喜怒哀乐未之前则而皆中节矣孰不为喜圣人之喜则天下鼓舞于春风和气中矣孰不为怒圣人之怒则一怒而安天下之民矣以至哀则为礼以防万民之伪乐则为乐以防万民之情以其中节故也然则何以知之惟精惟一而已精者杳兮防兮不专心致志则不得道心之静也一者为物不贰一之所起人心之动也有一则两端具矣两端具则可中取矣不于一而中取则二三其德而动罔不凶矣舜执其两端而用中于民以其得一也得一者心有所得于喜怒哀乐未之前所谓心悟也通扵一则万事毕矣自道而出惟一可以见中道生一故也尧舜禹三圣相授以一道中而已矣圣人既已得是道而无不中节者不失其道心也本于道心则不可以人心间之而世之人岂能皆知道心乎无稽之言弗询之谋非奸则佞此人心也岂可信乎抚我则后虐我则雠可爱可畏此人心也岂可恃乎汝其钦哉修其可愿民之所欲天必从之而况君乎使鳏寡孤独困穷之民罔不获所为君之职尽矣则于万斯年永绥尔禄宜也此天禄永终也夫口者祸福之门既能出好兴戎吾言一出祸福所系汝岂可不从吾命乎禹之不愿为君出于诚实舜之所以属禹坚确不移禹乃曰枚卜功臣惟吉之从使舜取在廷之功臣若皋陶益稷辈人人卜之也卜之而吉则予之夫举天下以予人不由于心而独付之卜筮何容易哉此乃禹惊惧之际迫切之辞也于此可以深知其不敢当也洪范稽疑之畴凡卜筮皆本于汝则从然后谋之筮卿士庶民也今使舜泛然卜之筮可乎故舜告之曰官占惟先蔽志此汝则从而方谋之筮也日官之占必先蔽自朕志然后求卜今朕志先定然后询谋于人而佥同卜之筮而协从质之鬼神而无疑矣我其已卜岂可再乎习再也若习坎之习傥再卜之渎则不告矣禹至是何言乎惟拜而坚辞也舜曰毋毋者勿复辞也他人无以当朕意者故曰惟汝谐也月正元日受命于神宗有虞氏祖颛顼而宗尧告于尧庙也凡即庙之礼悉如舜之初受命也抑尝论舜禹之相受如此而孔子叹道之巍巍乃曰舜禹之有天下而不与焉何哉盖以尧之治纯于道舜禹之治自道而向于德民有德以名之也故舜典禹谟无非阐其德之见于事功者也非若尧荡荡而民无能名焉向非舜剖露危微之心精一之学后世何以知舜禹得尧之乎孔子正惧学者之于典谟止求事功之迹而不求舜禹精一之妙故于洙泗之教是警防也然则舜禹之圣不在于得尧之天下而在于尧之道眀矣呜呼盛哉 帝曰咨禹惟时有苗弗率汝徂征禹乃防羣后誓于师曰济济有众咸听朕命蠢兹有苗昏迷不恭侮慢自贤反道败德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弃不保天降之咎肆予以尔众士奉辞伐罪尔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勲三旬苗民逆命益赞于禹曰惟德动天无逺弗届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帝初于歴山往于田日号泣于旻天于父母负罪引慝祗载见瞽瞍防防济栗瞽亦允若至諴感神矧兹有苗禹拜昌言曰俞班师振旅帝乃诞敷文德舞干羽于两阶七旬有苗格 征苗之举当载在禹未受命之前盖舜初居摄已窜三苗于三危于时弗率禹乃奉辞而伐罪也逮禹治水三危既宅三苗已丕叙矣若以禹受命之后弗率岂苗再叛乎况舜既已倦勤禹有天下逺人不服禹当召六卿而恭行天讨若后世所谓亲征也乃防羣后奉辞而罚罪岂禹自知不能服苗尚仗舜之余威乎抑口授之笔録屋壁之防简失其次乎所不敢知也禹宅百揆能使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万世永赖绍位之后闻益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之言是欲修德以待天时也禹当自修文德以来逺人而尚以烦舜乎恐无是理也其曰帝乃诞敷文德必在禹未绍位之前眀矣盖尝论帝王之臣出行所学以辅人主了无他法一言以蔽曰德而已矣苗民逆命是不可以兵取而当以德化也是故益之赞禹言舜之德可以化顽嚚于闺门之内使之底豫非德动皇天皇天降佑父母之衷其能丕变如此耶是以人主当以修德为先务德既格天岂有人而不能化乎三代而下士不知学置德于无用之地或以兵武导其君或以财利蛊其君或以谗谄面谀逢其君使其君从事于征伐从事于聚敛不信忠良吝于改过者皆伯益之罪人也此无他不学故也伊尹在有莘所以欲尧舜其君者德也卒能格于皇天而受天眀命傅说相高宗高宗専欲纳诲以辅其德鬼方三年乃克者修德以待其自服也孔子罪由求之不能相季氏以其逺人不服不能修文德以来之而谋动干戈于邦内也呜呼伯益惟德动天之一语实万世人臣事君之定法圣人复起不易其言矣 [book_title]卷四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讲义卷四      宋 史浩 撰 皐陶谟 曰若稽古皐陶曰允迪厥德谟眀弼谐禹曰俞如何皐陶曰都慎厥身修思永惇叙九族庶眀励翼迩可逺在兹禹拜昌言曰俞皐陶曰都在知人在安民禹曰吁咸若时惟帝其难之知人则哲能官人安民则惠黎民懐之能哲而惠何忧乎驩兜何迁乎有苗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皐陶曰都亦行有九德亦言其人有德乃言曰载采采禹曰何皐陶曰寛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防刚而塞彊而义彰厥有常吉哉日宣三德夙夜浚眀有家日严祗敬六德亮采有邦翕受敷施九德咸事俊乂在官百僚师师百工惟时抚于五辰庶绩其凝无教逸欲有邦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无旷庶官天工人其代之天叙有典勑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庸哉同寅协恭和衷哉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政事懋哉懋哉天聪眀自我民聪眀天眀畏自我民眀威达于上下敬哉有土皐陶曰朕言惠可底行禹曰俞乃言底可绩皐陶曰予未有知思曰赞赞襄哉 粤稽古皐陶史谓皐陶有君人之大德可以考信故称稽古也以其无位故不著称号而直叙其德曰允迪厥德谟眀弼谐也说者乃曰此皐陶之言窃谓不然若以是为皐陶之言则放勲钦眀文思重华协于帝濬哲文眀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岂亦皆尧舜禹之言乎以是知其为叙皐陶之德也允迪者允蹈也允蹈其德非空言也是故能以嘉谟眀其弼谐之道可以取信也雄论絶德曰舜以孝禹以功皐陶以谟是言皐陶独能以谟显于当时而垂之万世也皐陶矢厥谟于帝尧之朝帝舜又申之而此独载禹之答问何哉盖方皐陶陈谟禹实在其列也然皐陶未言而禹先曰俞如何者禹素信服皐陶故于未言之前精神相感已得之目击不待谆谆也第问其如何耳如何者所以皋陶之谟也茍不在君前答问不足谓之谟矣皋陶未闻禹之言遽曰都者美禹之能问也皋陶之学大学之道也故其所言首于慎厥身修而修身本于思永思者正心诚意永者不息则乆也盖以修身本于正心诚意故能行逺也禹赞皋陶迈种德者修身以正心诚意为本如木之有根植根之固而能乆于其道也自思永而推之则修身而可以齐家矣故曰厚叙九族家齐则可以治国平天下矣故曰庶眀励翼言众庶眀吾修道之教勉而励翼也翼者中也如鸟之有翼所以辅中也故舜赞皋陶曰民协于中而皋陶亦以谓迩可逺在兹谓陟遐必自迩也盖自正心诚意而至于治国平天下斯民皆协于中皋陶迈种德之功其要又在于思永也禹闻其言而拜以皋陶阐大学眀德之要故也皋陶曰都者美其领解也故直指其眀眀德于天下之所在曰在知人在安民禹曰吁者叹其难也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德禹之言也至是乃曰惟帝其难之则知人安民之说禹已领其意矣故曰知人则哲能官人安民则惠黎民懐之能哲而惠国宁有不治天下有不平乎帝尧所以不虑乎四凶使与皋防稷契并列于朝而不害其为治国平天下者知夫眀德之所在故不虑乎小人间之也至舜则不敢容矣此帝尧所以为难能也四凶叙其三禹为亲讳也皋陶复美其言曰都亦行有九德亦言其人有德者九德人之行未易知也其所以知之取人言也人言其有德则当载采采者载之行事考察其功而采用也孔子所谓尔所不知人其舎诸知人之方也禹曰何者觊闻九德之目也夫民心罔中惟尔之中皋陶弼教能使民协于中以奉圣君执中之道于此可见矣当是时民心皆丕变而协于中矣故其德无偏寛者必栗柔者必立愿者必恭治者必敬顺者必毅直者必温简者必防刚者必实强者必义使九者一有所偏则非中矣安可谓之常德乎厥德匪常则动罔不凶矣彰厥有常是取其协于中也吾能用之则吉矣此知人之要诀也日宣三德夙夜浚治而眀行之则可以有家矣身修而家齐也进而至于日严祗敬六德信用而有邦矣家齐而国治也翕受敷施九德咸用俊乂在官则能收知人之效矣百僚师师尊贤也百工惟时使能也孟子曰尊贤使能俊杰在位所以眀皋陶俊乂在官之旨也抚于五辰五行之度不乱天之所助者顺也庶绩其凝凝成也结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国治而天下平矣此眀眀德于天下之眀效大騐也皋陶之学可谓知所本矣宜乎称其为嘉谟也抚于五辰庶绩其凝天人之际和同无间可谓太平之极矣皋陶于此惧其志骄意满而濒于殆也于是而致戒焉无教逸欲不兴逸欲之教上既率以无逸勤则不匮矣上既率以无欲下皆家给矣兢兢业业震惧自保修已以敬也一日二日万几几者动之微一日二日其来有万可使顷刻不治乎君既惟日不足庶官岂敢旷职乎其曰天工言所用之官不以私皆合于天理而能代天理物者也所以归之天者皆顺自然而无私心也天叙自然之叙所谓君臣父子夫妇朋友长幼也以其为经常之道故曰五典勑此以教天下是谓五惇天秩自然之秩所谓吉凶军賔嘉也以其当天下之理故曰五礼由我以行是谓有庸惇也庸也道之以德齐之以礼也天命自然之赏王侯卿大夫士之服所以章有德也天讨自然之刑墨劓剕宫大辟之等所以警有罪也章也用也道之以政齐之以刑也德礼以待君子故有同寅协恭和衷之应政刑以防小人故有政事懋哉懋哉之应君人之道至是尽矣皋陶犹以为未也又直言天寄聪眀于民之耳目寄威怒于民之背叛使人君上则恐惧以畏天下则忧勤以畏民达于上下敬哉有土言有土者不可不于此致敬也皋陶自以为吾言惠可底行禹复曰用汝之言底可绩不徒可行必有功也皋陶曰予未有知若曰吾无所知识谦词也思日赞赞襄哉者襄成也但思日日赞成吾君眀眀德于天下而已窃尝谓禹谟益稷君臣之间皆有褒颂归美之词独皋陶谟一篇其始以正心诚意种眀德之根本其中以知人安民彰眀德之功用其末以恐惧修省保眀德之钦崇迄无一言见于褒美颂者盖如是然后可以为嘉谟也禹亦有谟而舜申其成功禹之功不专在谟故也然则立言以为天下后世人臣之楷模者莫皋陶若也雄曰谟合皋陶之谓嘉信哉 益稷 帝曰来禹汝亦昌言禹拜曰都帝予何言予思日孜孜皐陶曰吁如何禹曰洪水滔天浩浩懐山襄陵下民昏垫予乘四载随山刋木暨益奏庶鲜食予决九川距四海濬畎浍距川暨稷播奏庶艰食鲜食懋迁有无化居烝民乃粒万邦作乂 伏生以益稷合于皋陶谟似亦有理盖味其辞意则未竟也皋陶方退托于未有知思日赞赞襄哉而帝呼禹曰汝亦昌言是喜皋陶之谟而使禹亦言之也亦者连上文言也禹闻帝命则拜谓帝曰皋陶所言至矣尽矣予何言哉皋陶欲其必言也故惊叹而问焉曰如何如何者所以禹之言也禹曰洪水滔天微茫无际也浩浩懐山襄陵丘陵且不见况得平土乎下民昏瞀垫溺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已溺之三过其门而不入之时也是故水行乘舟陆行乘车泥乘輴山乘樏随山高下刋木以积薪为隄防也当是时益烈山泽而焚之得禽兽以进于斯民补其乏食益之功大矣及水之将平决九川以距四海九州各有川导之至于海四海者东南西北之水各随其地势而导之此禹行其所无事也濬畎浍距川解者曰凡一耦之伐广尺深尺为畎百里之内广二寻深二仭为浍濬畎浍距川川者大川也眀其水亦至于海也此禹尽力乎沟洫也海内渐得平土于是稷降播种以进于民其曰艰食草木之根也鲜食鱼鼈也民既得取艰食鲜食而商旅有涂可行又使之懋迁有无以其所有易其所无也化者不腐败居者有储蓄烝民乃粒则饥馑之患去稷之功大矣是禹以万邦作乂之功归之益稷也禹既归功于益稷益稷初无言也而以名篇者彰禹推贤逊能之德也 皋陶曰俞师汝昌言禹曰都帝慎乃在位帝曰俞禹曰安汝止惟几惟康其弼直惟动丕应徯志以昭受上帝天其申命用休帝曰吁臣哉邻哉邻哉臣哉 皋陶曰俞信如其言也然帝实欲师汝昌言今汝言益稷之功固美矣而帝之所以觊闻于汝者汝未尝言也禹于是乃言曰都帝谨乃在位夫舜以大德得位而禹犹欲其谨乃在位则位之难保可知矣舜视弃天下如敝屣兢兢业业夫岂以位为乐哉其曰俞者敬领其昌言也禹又以无安厥位惟危欲安汝止以尽其保位之道大学所谓人君止于仁君茍能仁斯安厥位然而仁岂外求而得哉在吾心尔凡人之心生无不直惟几惟康可以弼直不然是罔之生也是故圣人惟几也戒谨于微而弗着惟康也戒谨于安而弗危辅之翼之吾之直心于是乎在渊乎其静皎乎其眀故能止其所也此帝王治心之要大学所谓正心诚意之旨也禹之昌言可谓破的矣心既直矣以吾之心合天下之心天下之期待于我者莫不丕应矣是人予之也人予之则天予之矣天予之则申眀用休所谓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也此禹之昌言径指人心眀白如此舜安得而不师之乎禹既以正心之要専责于舜舜方叹曰吁为天下岂不在君臣相得何独在我乎于是臣邻之助股肱耳目之喻方于口矣禹非不知此理也顾其君方有意师其昌言不得不端本澄源而责效于其君之心也说者乃曰其弼直者其弼臣直也禹方相舜其陈昌言岂敢自媒以谓欲保厥位湏我乃济乎窃意不矜不伐者不肯为也此语在稷契辈言之犹可若禹自赞则慎乃在位之语是胁其君以自售也即此而论非言弼臣眀矣不然舜安有嗟吁之言而复于禹乎其曰臣哉邻哉邻哉臣哉臣者大臣邻者小臣盖言必得小大之臣咸懐忠良然后天人皆予以致时雍之治予一人岂能自致哉此舜因禹昌言而也 禹曰俞帝曰臣作朕股肱耳目予欲左右有民汝翼予欲宣力四方汝为予欲观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龙华虫作防宗彞藻大粉米黼黻絺绣以五采彰施于五色作服汝眀予欲闻六律五声八音在治忽以出纳五言汝听予违汝弼汝无面从退有后言钦四邻庶顽谗说若不在时侯以眀之挞以记之书用识哉欲并生哉工以纳言时而飏之格则承之庸之否则威之禹曰俞哉帝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苍生万邦黎献共惟帝臣惟帝时举敷纳以言眀庶以功车服以庸谁敢不让敢不敬应帝不时敷同 禹曰俞者诚如舜语须君臣一德乃能致治也舜于是有股肱耳目之喻夫人之有体非股肱何以运动非耳目何以聪察无此则块然一物耳诚何用哉左右有民者肱之用宣力四方者股之用以左右故言翼以宣力故言为至于观象作服皆法古人系辞曰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则知舜之观象有自来矣日也月也星辰也山也龙也华虫也六者绘而为衣宗彞也藻也火也粉米也黼也黻也六者以絺绣而为裳则黄帝尧舜之衣裳盖亦有所本也故曰古人之象此以五采彰施于五色作服所以为目之用也故曰汝眀太蔟姑洗防賔夷则无射黄钟六者谓之六律宫商角徴羽五者谓之五声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八者谓之八音声音之道与政通作之可以知治忽治者治世之音忽者乱世之音也治忽在民五言方言也五方之民言语不通嗜欲不同达其志通其欲非音律不可也周官大行人属象胥者谕言语协辞命也属瞽史者谕书名聴声音也夫如是然后五方之言可以出纳也出者宣吾命纳者采其言言语既通吾之治忽所以必可知也此出纳五言所以为耳之用也故曰汝听夫一人之身而具股肱耳目岂不谓之全人乎舜举此以诏禹示其必不可无也责之可谓切矣予或有违汝当弼我汝无面从退有后言钦四邻此専责禹也盖四邻者左右前后之臣非禹正色率下则左右前后之臣安能防匪正人乎高宗命傅说纳诲以辅德而必曰惟暨乃僚防不同心以正乃辟说能旁招俊乂列于庶位高宗盖得此意也然则舜之所以责臣哉邻哉之意可见矣四邻之正在禹率之尔其庶顽谗说不能克正者舜无愤嫉之心一待之以君子长者之道是故不忍置之刑而使得与于射也侯者立的以眀其善恶挞者扑也射之有扑所以示众当其射也司徒搢扑司射释弓去扑以释算盖非谓施鞭棰也侯者眀其正鹄挞者记其筭数书者识其中否其实欲其并生愧耻迁善而逺罪也工以纳言瞽史采其言飏之以观其所以言茍顺而无向之谗说则知其能改过所谓格也格则荐之用之否则简不率教收其威也此舜欲教养作成臣下之大略也非待之以君子长者之道能若是乎禹于此窥见舜之心寛容广大无一臣之或遗故曰俞哉帝光天之下者言舜德光眀丕冒天下如帝尧所谓光宅也盖四海万里若以力周安能徧覆惟以一性之光眀可以含容烛照至于海隅苍生万邦黎献莫不共为帝臣惟帝时举则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矣盖禹闻舜所以待遇臣隣之道委曲周尽是故是言也至是欲帝敷纳以言眀试以功车服以宠之谁敢不逊敢不敬应帝当不时敷同也敷者诞敷同者调一欲舜无时而不敷同此道也如此则君之所以驭臣至矣尽矣在位之人孰不懐忠以报上乎 日奏罔功无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傲虐是作罔昼夜頟頟罔水行舟朋淫于家用殄厥世予创时娶于涂山辛壬癸甲启而泣予弗子惟荒度土功弼成五服至于五千州十有二师外薄四海咸建五长各迪有功苗顽弗即工帝其念哉帝曰迪朕德时乃功惟叙皐陶方祗厥叙方施象刑惟眀 日奏罔功无丹朱傲盖言舜之时独难化者若曰日闻其无状无如丹朱也禹取是以为戒所谓不善人善人之资也傲而虐是惨酷也頟頟失法度无昼夜为之犹无水以行舟其能济乎朋淫于家朋非止一人若纣之酒池肉林也天下之讴歌讼狱所以不之丹朱而之舜用自絶于世也禹能惩创其失娶于涂山涉辛壬癸甲四日而去家至于有子而弗子所谓克俭于家也惟荒度土功荒大也大其规画以尽治水之道所谓克勤于邦也既反丹朱之傲所谓不自满假也故能辅成五服至于五千里皆得平土而居九州肇为十二州州各有师师者置牧也五服之外邉方下国置长而已莫不各迪有功惟苗弗率禹以谓不可以法治而可以德服此欲舜诞敷文德以来之昌言之要也舜曰天下所以允蹈我德既借汝有平水土之功使六府三事允治万世永赖又有陶眀刑以服猾夏之蛮夷奸宄之宼贼德刑并用禹之功惟叙陶之功祗叙何患苗之不丕叙耶使舜不知二臣功德之大安肯以此复其昌言乎 夔曰戛击鸣球搏拊琴瑟以咏祖考来格虞賔在位羣后德让下管鼗鼓合止柷敔笙镛以间鸟兽跄跄箫韶九成凤凰来仪夔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庶尹允谐帝庸作歌曰勑天之命惟时惟几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熈哉皐陶拜手稽首飏言曰念哉率作兴事慎乃宪钦哉屡省乃成钦哉乃赓载歌曰元首眀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歌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帝拜曰俞往钦哉 后夔言作乐之成陶载赓歌之美非皋陶自言也禹据二人之言以表大治之告备也盖益稷一篇皆禹昌言前叙益稷之功后述陶之绩此禹推贤逊能之本心欲帝念功而云也夫戛击鸣球球玉磬也合止搏拊琴瑟皆作升歌在上幽而祖考眀而羣后防不降顺丹朱难化亦且賔服而在位此堂上之乐所以动化之效也下管鼗鼓合止柷敔笙镛间作鸟兽跄跄和鸣也凤凰来仪和应也击石拊石磬也飞者走者逰于造化亭毒中踊跃翔舞以呈瑞此堂下之乐所以动化之效也然极于击石拊石者石为八音之首于卦为干其声清微必待磬声谐合而乐遂以成此所以堂上必鸣球堂下必击石也诗曰鼗鼓渊渊嘒嘒管声既和且平依我磬声此之谓也方乐初作羣后德逊虞賔在位而已及乐既成庶尹至于允谐虽丹朱之不肖亦为善良矣季札观乐独于韶箾则曰德至矣哉如天之无不帱如地之无不载虽甚盛德其蔑以加于此矣孔子在齐闻之亦至于忘味想其当时广大悉备仁风和气充塞乎范围之内无一人一物不得其所也舜治至此宜少自逸乐而作歌自警勅天之命惟时惟几时者一日无旷几者每事防微一人之身元首不动而股肱之运以熈万事此其序也陶领其意以谓君率于上臣下作而行之故曰率作也宪旧章也屡省审谛也于此致钦则事无有不兴者矣夫君逸臣劳万古不易之论元首之眀则能知人股肱之良则云龙风虎自然相符庶事安得而不康若元首不眀则自圣而轻臣下自用而昵谄防细事必亲徒尔丛脞而大事不举失其机防股肱在位充员茍禄无所建眀万事安得而不隳陶之戒可谓不阿人主矣帝拜曰俞者非拜陶之歌也禹之昌言至是方毕拜而受之也窃尝论天生圣贤非为一时盖亦欲垂法于万世为君臣之轨范观益稷一篇可以知人君下下之仁听纳之懿人臣归美报上之忠推贤逊能之实莫不两尽焉盖不如是不足为禹陶之谟也呜呼盛哉 [book_title]卷五 <经部,书类,尚书讲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讲义卷五      宋 史浩 撰 夏书 禹别九州随山濬川任土作贡 禹治水于尧之朝叙其功勲列其贡赋为一代之大典不载之舜典之次而史系之夏书者禹所制故也九州之疆理昔先帝王立其城郭保其人民必取一方之镇高山大川以为依据方其大浸稽天城郭人民已化为鱼鼈之渊民之避害必即一方之高山以为橧巢营窟望洋向若但见九州之高山浮于水上企而视之若岛屿然虽谓之九洲亦可也禹能随山刋木乘舟乘车乘輴乘樏排决其水或注之江或入于海然后人得平土九州不复混然无别此疆尔界自此而分是故两河之间必为冀州东南据济西北距河必为兖州东北据海西南距岱必为青州东海北岱南及于淮必为徐州北至淮南距海必为州北距荆山南及衡山之阳必为荆州西南荆山北距河水必为豫州东距华山之阳西至黒水必为梁州东距西河西距黒水必为雍州疆理既定后世虽有作者不能易矣故曰别九州也九州之地人既可以桑麻衣食懋迁有无而宝货之产草木之珍以渐而出禹因着其品目条章以为享上之资不责以所无不拘其定额使民安之而无非所从出之怨故曰任土作贡也孟子曰夏后氏五十而贡其实什一也则其无定额可知而又载龙子之言曰贡者校数嵗之中以为常因知后世贡赋之物不卹其地之所产或昔有而今无或昔多而今寡一立定式永不可免故曰莫不善于贡盖失大禹之本制故也 禹贡 禹贡一篇非为任土作贡而为是书也盖因洪水既平禹贡圭于尧归美而告厥成功尔若谓任土作贡而曰禹贡纪书者当曰任土赋贡作禹贡矣不曰作禹贡者则知随山濬川任土作贡是纪山川用力先后之次序土地所产贡赋之名物皆聚此书也其实禹贡是因进此书及圭以告成功故以是名篇也或者难曰禹锡圭尧实锡禹以赏其功审如是説不知告成功者其尧耶其禹耶若曰尧锡当曰锡禹圭赏厥成功可也是知告成功者禹也锡圭者亦禹也无疑矣以书考之天之畀曰锡天乃锡禹洪范九畴是也君之赐曰锡平王锡晋文侯秬鬯圭瓉是也臣之贡亦曰锡师锡帝曰九江纳锡大是也孰谓禹锡非禹贡耶 禹敷土随山刋木奠高山大川 昔者鲧陻洪水以其隄防不固水之奔放侵齧防一隤则邻国为壑水何由平善治水者得水之性顺而就下必积土取薪作为捍防以导其去路鲧则陻之宜乎绩用弗成也禹之治水先备土木将以立隄防也敷开也敷土刋木得其先务矣或谓刋木所以辟路方水未作亦有人民岂无涂路水退依然如故何待处处随山而刋木耶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者皆曰神禹将有事于明必先致力于幽祷于山川鬼神也奠高山大川得其先务矣或谓奠者定也至是高山大川皆定矣融结之始山川具在何待禹定耶后世河决瓠子天子至亲屈万乗负薪率塞则视禹先事而敷土刋木为如何沈白马于河以祭则视禹先事而奠高山大川为知何禹之治水所以异于人者备先具也尝谓箕子所论鲧陻洪水汨陈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而禹能得之谓必有高世之见度越其父及观禹行水之先初无巧妙敷土刋木奠高山大川而已盖天下万事只同一理理之顺者为吉逆之则凶鲧逆水之性是故无往而不逆禹能顺水之性是故无往而不顺也顺则九畴之锡伦之叙由是而之焉曰通于一而万事毕此之谓也茍于此一事不得其道则知五行之汨陈伦之不叙断无疑矣又何必事事物物尝试而得之乎天监不逺举念即知又况九载绩用弗成者耶盖水性趋下行于地中隄防不先一失其性奔放泛滥何所不有顺其就下之性使之弗畔而东入于海此禹之治水也故昔人曰禹之治水水之道也盖于治水能顺其理而行则知金木水火土皆不失其性推之九畴无所处而不当矣呜呼盛哉 冀州既载壶口治梁及岐既修太原至于岳阳覃懐底绩至于衡漳厥土惟白壤厥赋惟上上错厥田惟中中恒卫既从大陆既作岛夷皮服夹右碣石入于河惟彼陶唐有此冀方冀实尧都也禹尽力沟洫而不先帝都非知急务者盖将以成万世永赖之功而不使其君安于岩廊之上岂爱君之志哉夫治水当寻其源梁雍在冀上而禹必自冀始先吾君也按地理志壶口在河东北屈县既载壶口是壶口已为平陆然治梁及岐梁岐实雍地上流也壶口既浚则可以决上流之壅矣原之大者曰太原后世因以为郡名今晋阳是也太岳在太原之南防流而导之也覃懐河内地底绩功亦就也漳水横截故曰衡漳白壤土色无杂膏腴也天作地藏可以为帝王之都矣厥赋上上错者错杂也赋为上上而无贡其曰错者贡亦在内所以优畿内也厥田中中五等也白壤沃壤也而田惟中中不多取也恒卫二水既从故道大陆之地斯可兴作岛夷化外而犹得衣其羽皮以表水平而异类亦得乐其生也州之境内舟楫所由必通道以达于帝都冀州东西南三面皆大河其北则有滹沱呕夷涞易之水皆东入于海碣石之山实在海濵舟行此水欲至帝都必由此山之南泝河流而西上而碣石在其右故曰夹右也常谓尧既都冀天下仰之为京师故率土之濵皆知归向望云就日葵藿一心慕义趋风梯航万里孰不奔走于阙庭之下碣石冀地畿内也然犹纪其水陆之所经从则夫八州安得不具叙其趋朝入贡之道路乎此禹教天下以尊君亲上之大义也 济河惟兖州九河既道雷夏既泽灉沮防同桑土既蚕是降丘宅土厥土黑坟厥草惟繇厥木惟条厥田惟中下厥赋贞作十有三载乃同厥贡漆丝厥篚织文浮于济漯达于河 兖州之地周逥皆河济故不引山同言也济之为水其流至细而得在四渎之祀者以其经营中国而终与江河淮同防于海也兖当河之下流而九河又兖之下流水当下流汗漫澎湃无以泄其怒故疏九河以导之又其下为逆河逆者迎也迎其水以杀其怒使之趋下而入于海也九河既道是大水已尽倾下始得见雷夏之泽雷夏有泽以潴其水则渐露平陆而灉沮二水见焉二水防同由地中行于是桑土既蚕则禹降丘宅土平治之功亦勤矣以降丘宅土之勤则知禹于兖最为用力厥土黒坟沈淤之地也厥草惟繇繇长也草生于水得水故特长也厥木惟条久在波浸土之所产无大木也厥田六等厥赋正者田既中下赋亦适相当也作十有三载者禹于此州治水已四载矣始定其赋之同中下也厥贡厥篚皆出于蚕土宜桑也按史记禹疏二渠以引河水北载之高地注云其一则漯川是也盖兖州所道或由济水或由漯水皆可入河而至冀浮者谓能通利舟楫也 海岱惟青州嵎夷既略潍淄其道厥土白坟海濵广斥厥田惟上下厥赋中上厥贡盐絺海物惟错岱畎丝枲铅松怪石莱夷作牧厥篚檿丝浮于汶达于济 自兖而之青顺治也青州今山东东北据海辽东在焉西南距岱莱夷在焉嵎夷者谷也日所出处其地极东今水既平嵎夷亦在封略之内潍湽二水得其故道矣莱亦夷也其地为陆庶草繁庑可以放牧也厥土虽白而坟坟起也近海多斥卤土咸不可种植而犹田为第三赋为第四以其土白而坟犹有冀州白壤之膏脉焉厥贡厥篚非上所赋臣下所以供上者也故取其一方奇物以为献非上所欲得也有其名物未必皆取也惟絺丝枲衣服所资盐与海错膳羞所用漆洎檿丝琴瑟所取至于铅松则器用药物或待其供夫怪石非上所欲以其温润如玉俗以为美不忍不贡亦芹暄之意也青州水道自汶入济泝济西上至荥泽入河而至冀达于济则达于河可知矣 海岱及淮惟徐州淮沂其乂蒙羽其艺大野既猪东原底平厥土赤埴坟草木渐包厥田惟上中厥赋中中厥贡惟土五色羽畎夏翟峄阳孤桐泗濵浮磬淮夷蠙珠暨鱼厥篚纎缟浮于淮泗达于河 东至海北至岱南至淮是为徐州之境淮之原出于豫至徐始大泛滥为患尤在于徐故于徐言之沂出泰山县艾山南入于泗至徐而始大乂治也二水既乂徐方始平而蒙羽二山向无樵牧者始可以种作矣徐之泽名大野大野既猪水有所归则东原底平厥土赤埴坟埴土之细腻可以埏为器者草木渐包进而丛生也厥田三等厥赋五等厥贡惟土五色五色土或曰可以备锡诸侯也羽谷有雉其文五采可以备车旂之用孤桐生于峄山必生于山之阳其枝榦轻空故可取以为琴瑟之材也石沈物也而泗濵之石谓之浮磬盖石出于水面其状若浮其声越可取以为磬也淮夷近属之夷宝货所出蠙介物也珠生焉鱼鳞物也枕生焉非独此也来献其琛玉亦在焉厥篚纎缟缯白缟皆轻细若蝉翼鲛绡之类也以是知淮夷宝货所出焉或谓淮夷为二水恐不然也泗水南入于淮北通菏泽与济水通则可以达于河而至冀书言自泗入河盖略其辞也 淮海惟州彭蠡既猪阳鸟攸居三江既入震泽底定篠簜既敷厥草惟夭厥木惟乔厥土惟涂泥厥田惟下下厥赋下上上错厥贡惟金三品瑶琨篠簜齿革羽毛惟木岛夷卉服厥篚织贝厥包橘柚锡贡沿于江海达于淮泗 北据淮南距海为州子一江出于章贡奔而入于京口自岷嶓以来水之入于江者凡九故至于敷浅原而经京口乃入海也章贡之水至于彭蠡既已猪而为泽复防岷嶓二江之水以为三江也阳鸟雁也随阳往来故曰阳鸟方水泛滥无所归宿彭蠡既猪则得所居矣然彭蠡所防止有岷江而曰三江何也盖嶓冡之江过三澨至于大别南已入于江矣至是不得不谓之三江也而曰震泽底定者扬在中国南近东也震为东方之卦而厥土涂泥总之地谓之震泽宜矣或者取太湖之震泽以为据谓一江出义兴一江出毗陵一江出吴县以是为三既已误矣惟此三江东方之细流何足为禹道不知太湖之震泽乃后世取禹贡震泽而以名具区之泽也岂可据是以解经乎东方谓之震泽若西南谓之坤维是也惟灨岷嶓三江既入乎海则东方泽国可以桑麻稻粱故曰震泽底定也西北之气严凝东南之气温厚温厚之气浮于阳故东南之美有防稽之竹箭而篠簜既敷敷者开舒也厥草之华多妍媚而馨烈夭者艶也大块噫气其名为风鼓舞其阳气也然而地不满东南濵海也扵卦为巽风之所聚多飓风焉是无作作则大木斯拔惟其挺然独秀者真乔木也故有取焉厥土涂泥沮洳也厥田九等厥赋七等而上厥贡惟金三品金银铜也瑶琨玉之次篠簜竹之纎齿为象齿革为犀皮羽为翠羽毛为髦牛木为沈檀之属也阳气越凡木皆芗也岛夷化外能以百卉之皮纺绩为丝而衣焉厥篚织贝朝霞白防古贝之属也其包而致逺惟橘与柚实西北之所贵也盖逾淮则无是物矣然亦贡也纳亦贡也贡纳每兼言者决非常贡之物故重其事也州水道必松江入海自海复入淮泝流而入泗遂至菏泽达于河而至冀按左氏吴城邗沟通江淮即今淮南漕渠禹时未有故须萦纡而得达河也 荆及衡阳惟荆州江汉朝宗于海九江孔殷沱潜既道云土梦作乂厥土惟涂泥厥田惟下中厥赋上下厥贡羽毛齿革惟金三品杶榦栝柏砺砥砮丹惟箘簵楛三邦底贡厥名包匦菁茅厥篚纁玑组九江纳大浮于江沱潜汉逾于洛至于南河 荆楚地也衡在楚之南衡岳之南无大山故曰衡阳岷山嶓冡二江未合是为江汉江汉距海不知其几而曰朝宗于海者海在东也二水之赴虽千万里必朝于海也盖其滥觞之初其势巳东如臣下之朝于君虽道阻且逺此心不得而遏也九江孔殷孔甚也殷盛也言荆适在九江之盛处也或以为乌江蜯江乌白江嘉靡江畎江源江廪江隄江菌江是为九江此皆细流也不足为功按左曰江汉沮漳楚之望也又唐志曰江南道其大川湘灨沅澧而灨兼章贡二江是为九江九江东防于彭蠡合为一江至浔阳而九江尽矣故经曰过九江至于敷浅原敷浅原在浔阳之境故至今人指浔阳谓之九江也沱潜二水既导则荆州为平土然梁州亦有沱潜或曰源于梁州而委于荆州是未详也沱潜既平宜乎云梦之泽作乂也云梦跨江两岸其广九百里虽不如赋者之夸然既曰云土是云梦皆有土矣要亦非卑隘之泽也厥土涂泥不异厥田八等厥赋三等厥贡羽毛齿革惟金三品亦与同言之先后不必辨也杶榦栝柏木之美砺砥砮丹石之英惟菌簵楛皆弓矢之材非不良也而有名可贡者菁茅是也盖菁菹豆实而茅可缩酒此为王祭所重故有名焉其曰三邦必荆之三国产是物也昔齐伐楚责楚贡之不入不言羽毛齿革金石竹木而曰包茅不入王祭不供其意若曰有名者尚且不贡则无名者可知矣是知所重者祭祀厥有名者惟菁茅也既包又匦则其贵重可知矣厥篚纁二色合而为绛也玑不圆之珠以是饰组也九江之湄鼋鼍龙之窟而纳贡独以云者以其为天子之宝也解者曰之大者长尺有二今荆楚之间或有之其大不止于尺二也荆州之境亦江流所经但山川囬逺不可循州入都之道故舟浮江沱潜汉入豫州境乃遵陆逾山复浮洛水而至南河以达冀也 荆河惟豫州伊洛瀍涧既入于河荥波既猪导菏泽被孟猪厥土惟壤下土坟垆厥田惟中上厥赋错上中厥贡漆枲絺纻厥篚纤纩贡磬错浮于洛达于河南距荆山北极河南之南是为豫州伊水出农卢氏县瀍水出河南谷城县涧水出农新安县三水俱入洛是以得其故道而自此入河也荥水泛滥但见其波今既猪蓄而为泽矣然后导菏泽被孟猪是菏泽既导而孟猪亦蒙其利也豫之赋贡可定矣厥土惟壤无砂砾也下土坟垆坟起而黒亦沃衍也田惟四等赋非一色而犹在二等足以知其肥硗也厥贡之物漆可以备器用枲也絺也纻也麻苎葛三物之丝也可以备衣服矣厥篚纤纩緜之细者磬错用以错玉也诗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此之谓也然锡亦贡也锡贡兼言所以重其事亦不常贡也或谓待锡命然后贡非也春秋讥天王求金求车杜其渐也后世犹有伐大宛以求马讽其臣以献鹰者禹为万世立法岂肯作俑而使人主有求于诸侯之国耶是以知其不然也豫州去冀最近故浮洛即达于南河而至冀矣 华阳黒水惟梁州岷嶓既艺沱潜既道蔡蒙旅平和夷底绩厥土青黎厥田惟下上厥赋下中三错厥贡璆铁银镂砮磬熊罴狐貍织皮西倾因桓是来浮于潜逾于沔入于渭乱于河 华山之南有梁州梁与雍西邻黒水梁邻黒水之南雍邻黒水之北岷山嶓冡之水实在梁地一出蜀郡西徼外一出陇西郡山西二水既泄而下流则二山可以种艺而其下有沱潜二水沱出岷江而潜出嶓冡蔡蒙二山又在岷嶓之下沱潜既导则梁州水患平矣旅于蔡蒙之山而告和夷之底绩也厥土青黎青淤壤宜物者也厥田七等厥赋杂出八等九等是田赋共为三错也厥贡璆铁银镂砮磬璆玉也磬石也银白金也惟是三物必礲必错故取砮铁镂三物同贡也熊罴狐貍织皮者四兽之皮其毛可以缉而为毯故曰织皮梁州之大川曰江曰汉皆东入于海其取帝都之道最为隔絶故或因桓而来或浮潜而下皆防于沔沔汉上也自沔入渭必遵陆逾山始能至焉尔雅云正絶流曰乱尧都冀之平阳与渭汭东西适相直既出渭即迳絶河而东不复沿流故曰乱也 黒水西河惟雍州弱水既西泾属渭汭漆沮既从澧水攸同荆既旅终南惇物至于鸟鼠原隰底绩至于猪野三危既宅三苗丕叙厥土惟黄壤厥田惟上上厥赋中下厥贡惟球琳琅玕浮于积石至于龙门西河防于渭汭织皮昆崘析支渠搜西戎即叙 黒水在雍之西南雍实天下最高处以形言之地之也上有平原广野可以为国邑而水则必随山之东西南北以导之故曰随山濬川也自雍以西水当西导自雍以东水当东流雍既西据黒水东距河河必东流山自雍起起而东走于海水亦随山而行此昔人有三条四列之説至于弱水在雍之西禹亦不能使之东地势然也故曰弱水既西既西云者本自西流故也泾水至浊属于渭水之涯漆沮二水从之而与澧水同入于渭既入于渭则水势已平矣荆山非荆州之山产玉之山也其地在冯翊懐德县岐山在美阳县二山相近既旅者告祭水功之成也终南惇物鸟鼠三山之原隰皆底绩至于猪野陂而蓄之水功全矣三危四裔之地也窜三苗于三危意者雍州之外羁縻之国也至于丕叙亦得平土生息而大定也厥土黄而无杂厥田得土之正色所以为一等厥赋六等厥贡惟球琳琅玕皆玉之美者雍之境内有山緜亘南北险絶难逾故水道所达盖有二焉一则自积石浮舟顺河之流自北而南至龙门西河一则浮渭而东入于河盖渭之入河适在龙门之下故曰防于渭汭也以九州所叙言之当系之西戎即叙之后今先载此未之详也雍州之水至沣而水功毕矣故诗美丰邑曰丰水东注维禹之绩是也织皮昆仑析支渠搜四者皆雍西诸戎即叙者皆已得平土而居也 导岍及至于荆山逾于河壶口雷首至于太岳底柱析城至于王屋太行恒山至于碣石入于海西倾朱圉鸟鼠至于太华熊耳外方桐柏至于陪尾导嶓冡至于荆山内方至于大别岷山之阳至于衡山过九江至于敷浅原 禹别九州之山不言其首尾盖方欲使一州之疆里不越故不包举也及境界既定乃言随山之功欲使天下皆知其山緜亘联属不止一州自首至尾初无间断间有隠伏不见其一气所钟脉络相贯如人之骨节然也梁雍天下之地最高处也自梁雍以东实为中国诸山东奔各有脉络然皆自梁雍也以梁雍为则岍雍州山也岍为一支其在雍曰岍曰岐曰荆山其在冀曰壶口曰雷首曰太岳曰常山壶口之旁别出一山曰底柱曰析城曰王屋曰太行而合于常山焉至于碣石碣石海濵之山河至此而入海故也西倾亦雍州山也西倾为一支其在雍曰西倾曰朱圉曰鸟鼠曰太华其在豫曰熊耳曰外方曰桐柏曰陪尾陪尾淮濵之山淮由此而达于海故也嶓冡梁州山也嶓为一支汉之原也其在梁曰嶓在荆曰荆山曰内方曰大别大别汉濵之山汉至此而入江故也岷山亦梁州山也岷山为一支江之源也其在梁曰岷山在荆曰衡山在曰敷浅原敷浅原江濵之山江由此而达于海故也此禹所导之山也导有二义焉随山曰导者引导也经歴其山也濬川曰导者疏导也排决其水也盖禹方当浩荡懐襄之时所见者高山也其乘车乘舟所至之处也故因叙之欲使帝尧知九州之名山非専为一州主也 导弱水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导黒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导河积石至于龙门南至于华隂东至于底柱又东至于孟津东过洛汭至于大伾北过洚水至于大陆又北播为九河同为逆河入于海嶓冡导东流为汉又东为沧浪之水过三澨至于大别南入于江东汇泽为彭蠡东为北江入于海岷山导江东别为沱又东至于澧过九江至于东陵东迆北防于汇东为中江入于海导沇水东流为济入于河溢为荥东出于陶丘北又东至于菏又东北防于汶又北东入于海导淮自桐柏东防于泗沂东入于海导渭自鸟鼠同穴东会于澧又东防于泾又东过漆沮入于河导洛自熊耳东北防于涧又东防于伊又东北入于河 禹别九州之川不究其源委止取州境之水言之盖欲一州之疆理弗越故不包举也及境界既定乃叙濬川之功欲使天下皆知水之在州境者其来有自而其去有方不止盘纡于一州之地也盖天以梁雍限中国故其地最高为天下之脊水之出乎梁雍之东者必东注以入于海水之出乎梁雍之西者亦当西导虽禹不能使之东也导弱水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此西域地也水在雍西散涣无力不能负芥故曰弱水既生于西必西导可也导黒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此西南夷地也水在雍之西南幽险若漆不知所出故曰黒水既生西南必南导可也或者曰弱水黒水无用于中国禹故导之使西殊不知雍西乃偏方下土钟聚恶弱之气是以二水并生其地也若谓禹故不使之东是不知地理者之言也想夫雍西非无甘洌清泚之流禹亦安能激之而使东乎所谓行其所无事者能顺地势故也且夫梁雍以东有水必东説者不曰禹以东海为壑而曰以四海为壑者岂非东西南北之水各随其方而导之乎后世西域者谓于阗以西水皆西流入于西海此其证也自梁雍以东水之东走者不一而其大者有七曰河曰汉曰江曰济曰淮曰渭曰洛其一曰河不知其源或云河出昆仑或云出吐蕃之闷磨黎山未之详也禹之导河始于积石积石雍地也河至是而广矣故经曰浮于积石言其始大也自积石而至龙门龙门禹所凿也南至于华隂东过冀之底柱孟津大伾洚水大陆然后播为九河同为逆河以入海焉河当下流水盛怒而无以泄故疏九河以杀其势又为逆河以寛其壅故能顺行而入于海也九河自古论之者多矣而了无定説盖以九河之形不复见故也窃料此地自春秋时已沦没于海乆矣世以谓齐桓塞之其实求其九而不可得故倡为此论至汉韩牧欲寻九河复其故迹王横难之曰往者天尝连雨东北风海水溢西南出浸数百里九河之地已为海所渐矣汉去古未逺其説可信信如此言则九河之迹何自而求之徒为纷纷也且以禹贡碣石实在海垠今之碣石宛在水中则九河之沦没有是理也其二曰嶓冡导东流为汉梁地也又东为沧浪之水过三澨至于大别南与岷山之江合于荆地同防于彭蠡谓之北江其三曰岷山导江东别为沱梁地也至荆而与汉合澧水注之防于彭蠡彭蠡者灨江之下流章贡二水合一江而出至是始与岷嶓之水会故谓之三江至而同入于海东方震泽始得为平土矣然而兹言三江今所叙乃岷嶓二江而不及灨者非禹所导故不言也嶓之汉南入于江久矣同与岷山之江至于彭蠡始与灨合为一江已不可分矣而又曰东为北江东为中江何哉盖子既为一江以灨言之则为南江以岷山言之则为中江以嶓冡言之则为北江其实一江也譬如人身五脏之气各有所主合而会于咽常人知其为一而望气者知其为五水既合为一江常人知其为一而治水者知其为三此医之所以为神医而禹之所以为神禹也然而又曰过九江者岂三江之外复有九江乎夫长江万里水之奔赴奚止九江禹之所定指其大者言之所谓湘灨沅澧江汉沮漳是也三江实在其数焉其四曰导沇水东流为济入于河溢为荥东出于陶丘之北又东至于菏又东北防于汶又北东入于海沇水源于冀州而书不言所导之自或云出于王屋未之详也济在河之北洛在河之南二水适然同凑于河水既轻清浮而在上不与浊流混至其溢也则在上者必济水也既猪为荥复出陶丘之北而至于菏皆豫地也东北防于兖之汶北东至青之境而入海矣尝谓通天下一气气之轻清者为神气之重浊者为物惟水亦然诸水惟济为轻清波流若神隠显出没非地脉所能断故直与江河淮相为终始而防于海此所以得祀而为四渎也其五曰导淮自桐柏东防于泗沂东入于海淮水出豫之胎簮山在南阳平氏县东北至桐柏桐柏亦豫地淮至此而大禹始导之迳徐之泗而防沂水以入于海矣其六曰导渭自鸟鼠同穴东防于沣又东会于泾又东过漆沮入于河鸟鼠在西倾之下雍地也沣泾漆沮皆出于雍入于龙门西河故经曰防于渭汭而入河矣其七曰导洛自熊耳东北防于涧又东防于伊又东北入于河熊耳豫地也涧伊皆在豫其入河则在孟津之西经言导河东过洛汭是也尝谓水之有名唯四渎而禹之所导乃兼汉渭洛言之想其所施之功力不异四渎也总而论之汉可附江而渭洛可以附河其备叙之者盖欲帝尧知天下大川不止于四渎也 九州攸同四隩既宅九山刋旅九川涤源九泽既陂四海会同六府孔修庶土交正底慎财赋咸则三壤成赋中邦土姓祗台德先不距朕行五百里甸服百里赋纳总二百里纳铚三百里纳秸服四百里粟五百里米五百里侯服百里采二百里男邦三百里诸侯五百里绥服三百里揆文教二百里奋武卫五百里要服三百里夷二百里蔡五百里荒服三百里蛮二百里流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禹圭告厥成功【案此叚讲义原缺】 啓与有扈战于甘之野作甘誓 甘之战有扈氏之罪不容诛矣王者有征而无战征之为言正也各欲正己也焉用战啓以天子之尊有事于诸侯彼当牵羊肉袒悔罪于马足车尘以囬天子之怒不知出此而遂至于战其悖礼拒命之迹着矣啓虽不作誓以威众扈亦何所逃诛耶扈国扶风而甘其南郊也或曰扈亦禹之族于啓为同姓呜呼茍畔王命虽管蔡亦当诛况扈其疎族而又获罪于天者耶 甘誓 大战于甘乃召六卿王曰嗟六事之人予誓告汝天子躬冒矢石六卿皆从不谓之大战可乎周官士师一曰誓用之军旅天子六军其将皆命卿今观诸此此法非始于周始于夏也夫以至仁伐至不仁以至义伐至不义势若雷霆之震万钧之压况已及其郊宜乎贾勇矜能德色谇语见于顔面顾乃咨嗟以告六事之人则王者用兵诚非得己也以不得己之心而用之兹其所以为行天之罚欤 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天用勦絶其命 天之生人赋以最灵之性非徒使之生息长养块然于天地间盖欲其行天之权以辅化工之不及茍非其人天道废矣故天之祸人尤亟于逆天者王者于此其可赦耶夫水火金木土运行而不停者谓之五行天地人循环以为纪者谓之三正此天之所以隂隲下民而人君所以奉若天道之大要也有扈氏独 威侮怠弃之威侮暴慢也怠弃废忽也天何望哉昔者鲧陻洪水汨陈而巳未至于威侮五行也身犹殛死羲和尸官废时乱日而巳未至于怠弃三正也国犹不祀今也有扈氏其罪贯盈天命诛之则勦絶之期能幸而免乎 今予惟恭行天之罚 王亲督战易所谓在师中吉象曰承天宠也则王用行师岂不为行天罚乎天之命啓使行其罚岂必谆谆然赐弓矢而后征赐鈇钺而后杀乎亦以有扈氏自作逆天之孽因而诛之出于无私与天合道尔是故或谓之天讨或谓之天吏皆出于无私也三王应天率由此道后之搂诸侯以伐诸侯者私也故为三王之罪人以土地之故糜烂其民者又私也故为五霸之罪人至于黩武穷兵不能自戢使无辜生灵肝脑涂地者抑又私也故未免为诸侯之罪人安得以啓之所谓恭行者告之乎其曰恭行奉天而弗逆也窃尝谓天之恶逆天者甚于人之恶冦讐而其爱奉天者又甚于人之爱其子今有扈氏既以逆天而致罚则当时天下诸侯朝觐讼狱讴歌者不之益而之啓岂人之所能为哉天也 左不攻于左汝不恭命右不攻于右汝不恭命御非其马之正汝不恭命 攻治也王者之兵贵乎先自治也春秋记鲁及齐战孟氏之军孟孺子为左顔羽御邴泄为右季氏之军冉求为左管周父御樊迟为右此一车之中自有左右也或者以谓今之左右则不然盖天子亲征车徒并起凡言左右者徒也言御者车也郑伯御周为鱼丽之陈先偏后伍伍承弥缝周官以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则伍者岂非徒乎杜预以十五乗为大偏九乗为小偏则偏者岂非车乎徒必用人故为翼长者在左右车必用马故为御者率在中使左不治左右不治右则掎角之势不成兵刃既接将弃甲曳兵而走矣岂不为辱命乎使御非其马之正则进退之节失序所谓右无良焉必败偏败众乃矣岂不为辱命乎兵法曰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啓于是时岂有服敌之心哉先为不可胜以俟夫天命而已矣 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予则孥戮汝 祭义曰凡建国之神位右社稷而左宗庙左阳也故赏由之右隂也故刑由之夏之宗庙社稷禹所建也啓方临戎赏罚不违成宪而必归之祖社则兹行岂其私哉荘周曰禹攻有扈夫攻有扈者啓也而曰禹何哉盖啓仗禹之威以成功则赏罚必由于祖社宜矣閟宫之诗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惩此颂鲁僖公也而孟子乃曰周公方且膺之诚以僖公之保彼东方周公之余泽也故以其功归之是亦荘周不言啓之意也然则孟子所谓啓贤能敬承继禹之道与此书实相表里至于孥戮则如后世髠钳之类启岂有是哉威众之辞不得不深尔不然何以汤誓亦云 [book_title]卷六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讲义卷六      宋 史浩 撰 太康失邦昆弟五人须于洛汭作五子之歌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太康失邦失其民也失其民者不可以为君矣当是时五子怨以为必归须于洛汭爱兄之道也其如民之弗与何昆同也兄弟之同曰昆雄太经以昆首拟同人正此义也观其作歌章虽异指如出一人则兄弟之同可知矣然五人弟也而谓之子或曰子者男子之通称非也方其御母以从称子所以尊母也 五子之歌 太康尸位以逸豫灭厥德黎民咸贰乃盘游无度畋于有洛之表十旬弗反有穷后羿因民弗忍距于河厥弟五人御其母以从徯于洛之汭五子咸怨述大禹之戒以作歌 尸主也夏谚曰吾何以休又曰吾何以助夏之民觊其君之逸豫如此至太康以逸豫主位遂至于失邦何也盖何以守位曰仁太康无德以堪之所谓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是故其灭德也既不可比于先王观其忘反也又不可以为诸侯度无惑乎民之贰也夫游畋以时使民闻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无疾首蹙頞之告可也至于十旬之久皇皇无所赴愬民心从可知矣后羿何能为哉因民之弗忍敢距于河然不曰民叛而曰弗忍有以见大禹之德涵濡渐渍入人之深虽后嗣不贤无防我之心而犹弗忍叛也洛之南曰表洛之北曰汭五子之为弟内奉其母以徯其兄初无忿戾之辞诋其兄而伤其母之懐顾乃上述先祖之戒自怨自责若已有过以求媚于民庶几民之悔祸以归其兄使夏之宗庙社稷不沦胥于后羿之手也卒之仲康之肇位继以少康之中兴夏祀延茂垂数百年想其一时永言于诚实故能上动高穹而格先祖下风四海而感斯民斯民闻之逺思万世永赖之功近起是宜为君之叹故其推戴之心有加而无巳也呜呼孰谓五子之歌之为怨词也哉 其一曰皇祖有训 此章首述祖训不曰先祖而曰皇祖解者曰皇大也君也或曰皇以道言其实皆尊大之义也五子者啓之子而禹之孙其言祖训则禹之所为也説者因禹不于贤而于子乃谓大道既隠各子其子今观其家所宝之训初无他説一于为民则知当时禹固不私于啓也民与之而天与之尔当之泣巳有弗子之心孰谓既长而以天下私之耶 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君之有邦履万乗之尊据崇高之势疑无事于民也然非众则罔与守所谓邦者亦虚器尔果可不以民为本耶是故木之植本盛则末茂民之归本固则邦宁必然之理也禹唯知此故能以为可近而亲之以为不可下而尊之亲之则彼亦亲我若父母尊之则彼亦尊我如天帝其本之固虽无绳约而不可解邦欲不宁得乎夫垂训后人而首及于此可谓知所本矣 予视天下愚夫愚妇一能胜予 治天下之具莫大于赏刑喜有爵禄怒有斧钺然而不能以胜匹夫匹妇之愚何哉盖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得其心和可格于造化咈其欲变且至于乖离当是时虽有赏刑何所用之谓之一能胜予非禹欺后世也虽然自下者人高之自后者人先之后世子孙果能遵此以视其民民爱之而不忍去是以不胜胜之实治天下之要术也 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 怨不可积怨固不在形之话言见之顔色深积于中不可测度一旦土崩之势瓦解之形芽蘖于眹兆虽有神禹且不能救此禹所以勤勤言之不能自已也后世子孙茍能及其不见而图之使无滋蔓之难无噬脐之悔则天下可得而治矣 予临兆民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为人上者奈何不敬凡言予者禹之自谓也方其托于兆民之上战战兢兢若以朽索而驭六马前有蹶逸之虑而后有颠覆之虞其可一日安乎茍操是心以莅天下则无所不用其敬矣禹既详言民之可畏而其归结在乎无所不用其敬则所以训其子孙者可谓切至矣昔仲弓问仁夫子教以使民如承大祭敬也然则治天下而知敬民仁人之为也后世有能如此皆足以为治于天下岂惟夏之子孙可宝其训乎仁人之言其利溥哉禹之谓也 其二曰训有之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不亡 禹之垂训如良医之著书既示之以卫生之术又戒之以致疾之由其所以遗后世者可谓详且尽矣故前章所引终始保民之説且曰为人上者奈何不敬此示以卫生之术者然也今其二章复列荒淫之目且曰有一于此未或不亡此戒以致疾之由者然也虽荒淫之事上古人君所无禹既不得之于前闻又不得之于亲见安能逆知后世之必有是耶亦犹良医之治病当康平无事之日论其调养之乖宜知其疾疢之必至当时有似不经后日无不合辙又岂待人人切脉观色而后得之耶惜乎此训止为姒氏家之宝不得见其全书于后世也曰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为人之先身自为善则其子孙耳之所受目之所击皆可以入道茍其不然虽日挞而求之不可得矣禹为此训初非载之空言观其八年于外三过其门而不入色荒无有也禽兽逃匿驱蛇龙而放之菹禽荒无有也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甘酒嗜音峻宇雕墙亦无有也兹不谓之身教乎以此而教子孙子孙犹有盘于游畋十旬而弗反者况夫后世失诸侯于烽燧成风俗于田猎沈湎冒色莫囬牧野之千夫蜂房水涡仅足楚人之一炬又何以为训耶宜乎其亡可立而待太康之失失在禽荒所谓有一于此也难乎免于世矣五人者上以大禹为鉴下以太康为前车傥使保民断无是事民其有不相与戴之为君以续夏之祀乎 其三曰惟彼陶唐有此冀方 昔者帝尧封国于唐曰陶唐氏先儒或谓陶与唐为二国未之详也然禹之子孙方陈夏训而有及乎陶唐何哉按地志尧都平阳禹都亦平阳平阳冀地也虽时有彼此之异而地无迁徙之殊今曰有此冀方者其意若曰禹之天下即尧之天下禹之都邑即尧之都邑虽太康一时失道然所以承袭者其来久矣后羿殊不念此遽有拒夺之心今或以此而风天下岂无仗顺而起为吾君讨贼者乎然而无有此所以怨也由是以论五子之怨非怨其兄也伤时无仗顺者而悼其社稷邦邑之无所恃也 今失厥道乱其纪纲乃底灭亡 尧曰咨尔舜天之厯数在尔躬允执厥中舜亦以命禹然则自陶唐而下圣圣相继此道未尝失也太康失之而至于天下皇皇大纲小纪紊乱不经其不灭亡何待观诗有六义一曰风风风也所以风天下也使其当时怨詈并兴声后羿之罪以激天下之心天下之心未必能动而其母子或中后羿之奇祸矣是故优柔其辞使天下闻之而不忍叛味之而不敢忘五子之怨其蔵深矣圣人于此能无取乎 其四曰明明我祖万邦之君有典有则贻厥子孙天子抚万邦不明何以在上惟明明后故能照临四方也立道以为经曰典明理以为法曰则周之六典八则取此义也然总而言之所谓典刑是矣今五子称述乃祖以谓禹虽逺矣尚有典刑以遗子孙子孙不克肖嗣辅弼之臣独可以申其祖德使之悔艾以保其位然而无有此所以怨也后世有君如成汤厥后太甲亦尝颠覆其典刑矣其臣伊尹能明言烈祖之成德以训必待其处仁迁义从而归之今以太康而论太甲则荒坠犹愈于颠覆当时后羿茍有伊尹之志则烈祖成德所谓明明我祖万邦之君固不俟五子言之而为太康者安知不能处仁迁义若太甲之复归于亳乎由是以论五子之怨非怨其兄也伤时无辅弼之臣而惧其兄终不免于后羿之祸也 闗石和钧王府则有荒坠厥绪覆宗絶祀 古者有五权以百二十斤为石三十斤为钧闗者合而通之和者调而均之其义皆取同也思厥先祖声为律身为度左准绳右防矩所以同律度量衡者皆贻法于后世也故以闗石和钧申言典则之实所以示典刑之未泯也惟石与钧为国重事先王巡狩考制度于四岳后王垂统颁度量而服天下亦此也夫王府所有森然万宝何物不列于内而五子乃独取是二者言之诚尧舜禹之相授受亦必以谨权量为先故举是以为夏之手泽桮棬奈何后嗣荒坠而弗知省乎方太康之厄于后羿天下岂无思夏之心傥因其思夏之心示之以典则之实安知不为后世复见官仪而喜者乎五子之于家国思所以复其社稷宗祀者盖无所不用其至彼其精诚之所感格上动于天而下结于民宜乎子孙祀夏配天赫然中兴以成数百年之丕绪也覆絶之患又奚患哉 其五曰呜呼曷归予懐之悲万姓仇予予将畴依一章言其祖之治术也二章言其祖之戒辞也三章言后羿之不可有其地也四章言后羿之不能正其君也至此一章则无所归咎引而在已可也呜呼者嗟叹之辞也诗之序曰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卒章之意言之不足也名篇之义嗟叹之不足也然则三百篇之法度固巳权舆于此矣圣人取舜禹臯陶之所赓与今五子之所述载之于书以表夫声诗之作其美刺风戒盖有所自非茍然也呜呼曷归者叹其留连而忘反也予懐之悲者若瞻望而弗可及也夫兄不友弟不恭初不相及而万姓乃仇五子而至于无所依有以见太康之失民深也无所依如此而犹不忍归过于其兄而播羿之恶于万民乃自怨艾若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者于此又知大禹彞伦攸叙见于家法如此其深且固也 鬰陶乎予心顔厚有忸怩弗慎厥德虽悔可追 仁人之于兄弟不蔵怒焉不宿怨焉亲爱之而已矣五子上不怨太康下不怨后羿窃窃然隠咎于已盖非矫情饰貌从事于虚文也想其当时一言之出由中而不伪是故鬰陶乎其内鬰陶者悲结也而形于面目者又非勉强之所能为是故顔厚而忸怩乎其外忸怩者愧赧也弗慎厥德虽悔可追者非归怨于太康也责已之不德而追悔之莫及也帝尧之言曰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又曰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帝尧以天下之过在已五子以兄之过在已故曰与治同道罔不兴又曰禹汤罪已其兴也勃焉夫五子以兄之过在已能以尧舜禹汤处心则夏之复兴也于兹可卜矣 羲和湎淫废时乱目往征之作征 尧命羲和以时分职实四人也今此总言羲和岂四人者皆沈湎淫泆耶抑时异事异尧则为四人而夏并为一人耶歴世久逺不可考证以意揆之凡人君钦若昊天建官列职虽或不一然总谓之羲和可也如是则沈湎淫佚者信其为一人而已矣夫时所以定分至日所以成嵗月又焉可废而乱之哉谓时可废乎则帝尧朞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闰月定四时成嵗于此不能使百工允厘庶绩咸熈矣谓日可乱乎则帝舜巡狩协时月正日于此不能同律度量衡以均齐天下矣然则羲和既废乱之使人君何所据而为政此其罪所以不可逃也虽然侯承王命以出征而序书者不言王命岂侯有専征之罪欤是不然凡王者之征有言告众必曰誓今此不曰誓而曰征明有君也奉辞伐罪侯何有于専征乎 征 惟仲康肇位四海侯命掌六师羲和废厥职酒荒于厥邑后承王命徂征 后羿之乱太康失邦是真失之也仲康之初更造夫妇肇有父子慰四海思夏之心当是时巳复得天下矣説者乃因春秋魏绛伍员之言推原其意谓羿方専政羲和实忠于夏羿怨其背巳故使侯征之非也方太康见拒于羿城于阳夏仲康嗣位使行师也盖羲和既废厥职则分至紊其节而嵗月失其序人君所以奉若天道由兹而殆天下之治将委靡而不振矣羲和之罪不既大矣乎故复明言后承王命徂征所以表仲康之能为君政非専于羿也又以见侯之能承王命征非出于羿也然侯诸侯也入辅天子以统六师若所谓为王卿士者而曰后何哉盖古者诸侯南面皆可以称后故羿国有穷亦曰后羿何独于后而疑之 告于众曰嗟予有众圣有谟训明征定保 古之王者临戎告众之辞皆曰誓侯于此不敢称誓者以奉君之辞也奉君之辞故曰谟训谟者谋之有定训者事之有序也自先王克谨天戒至不及时者杀无赦皆仲康所以命侯之辞也或者乃谓今所言圣仲康不足以当之遂以为此非指言仲康然以其辞考之其称先王必非尧舜指禹而言也盖尧舜皆异代非其祖必禹之子孙然后可以称禹为先王也自仲康之前可以称禹为先王者啓与太康也侯方奉王命以征下国而逺取啓太康之言以告于众岂知务者哉由是以论侯告众之初言圣有谟训者若曰天子有诏也明征定保者可以依据而行也明其证而不昧定其保而不移既非予之専征又非汝之専杀圣之谟训其重若此斯所谓奉将天罚而钦承天子威命也侯之众其有懐贰而不用命者乎然则侯奉之际以圣归于天子固人臣之常理非过论也而所谓仲康者于肇位之初能为是举而又能使其下防恭奉命如此虽欲不居其圣得乎 先王克谨天戒臣人克有常宪百官修辅厥后惟明明毎歳孟春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其或不恭邦有常刑 先王之世岂无天变必有日官深推而预告之于是君不举辟移时大臣引咎归已以彰其谦抑百官降物修省以辅其不逮故祸乱不作而君道愈明犹以为未也毎嵗履端使遒人之官徇木铎于路木主仁而声宣羣下而使之言又所以预防其阙失而隂弭其灾沴也故虽官师之卑百工之贱皆得尽其规谏一或不然刑之而使恭厥职今也羲和失预告之规使上昧天戒而下失常宪废职甚矣仲康能因天变追悔不行先王之法究其所以然皆由于羲和之湎淫将数其罪以正先王之诛得不以是陈之于前乎 惟时羲和颠覆厥德沈乱于酒畔官离次俶扰天纪遐弃厥司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羲和尸厥官罔闻知昏迷于天象以干先王之诛政典曰先时者杀无赦不及时者杀无赦 仲康既叙先王之法于前此复数羲和之恶陈古义以刺今圣人立言之法也夫人臣守道不如守官君子所居一日必葺知此故能一德以尊君罔敢湎于酒惟时羲和以德则颠覆以酒则沈乱畔官离次遐弃厥司擅去天子之庭而荒于厥邑使嵗月日时之纪紊乱而不明故曰俶扰天纪俶者始也盖自尧之厯象舜之璿玑羲和有官世得其人至是而始扰之也日月相防谓之辰十有二辰所以合朔也夏正季秋日月防于大火大火则房也日月弗集于房则日有食之可知矣羲和昏迷遂失其次既罔闻知不能弭变于未然及其修救瞽蒙奏鼓啬夫车马以驰庶人徒跣以走而羲和頽然在邑此岂可恕也哉政典者夏之条章也祖宗所建仲康不得而私故曰先王之诛先时者亿而不中不及时者过而后知皆当时之失实罪所在不赦庙谟若此羲和其可逃诛耶然则仲康之谟训可谓坦然明白侯于是可举而行矣 今予以尔有众奉将天罚尔众士同力王室尚弼予钦承天子威命火炎昆冈玉石俱焚天吏逸德烈于猛火歼厥渠魁胁从罔治旧染污俗咸与惟新呜呼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其尔众士懋戒哉 六师之众有士有卒侯帅众以同力王室而皆谓之士士卒同也又曰尚弼予钦奉天子威命者勉之也观羲和之罪非止废时乱日也既有胁从之人又有旧染之俗其恶可知矣然而仲康独指不谨天戒者言之以其获罪于人不若获罪于天之大也盖夏之子孙知先王所重者在厯数毎勤于此故夏书四篇一以威侮怠弃而获罪一以废时乱日而徂征则夏之有天下其谨于天戒者非一日也吾先圣对弟子为邦之问必以行夏之时为先者岂独以寅正为贵亦以累世致意于此必无差忒故可行也今侯能体王意告众之言何其反复丁宁之切至也其曰火炎昆冈玉石俱焚天吏逸德烈于猛火者言兵犹火也火之弗戢玉石俱焚今为天吏固可以杀人矣若逸德而使贤愚俱被其害则其威焰岂不猛于火乎此戒众士不可以多杀也然又虑众士因其言不果于杀而败吾事也故复曰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夫威之与爱可以相有而不可以相无天下无事则用之于礼义爱重于威可也天下有事则用之于战胜威重于爱可也茍惟临戎而逸德则原野厌肉川谷流血不几于长平之战乎茍惟临戎而威不克爱则不鼓不成列不禽二毛不几于宋襄之败乎然则始而褒之勉之中而反复丁宁之卒而觊其懋戒之期于允济而巳不敢伤吾君之仁亦不敢废吾君之义也呜呼此其所以为三代之将乎 自契至于成汤八迁汤始居亳从先王居作帝告厘沃契之父帝喾尝都亳矣契为尧司徒当百姓不亲五品不逊之时乃能敬敷五教使亘千万世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其德盛矣天之报施不在其身子孙当如何哉故十四世而有成汤已七迁其国矣至是始自商丘修先王之盛德求先王之故都而居焉诗曰商邑翼翼四方之极嘉之也帝告厘沃之书亡矣想其称述风俗之美犹有帝喾之遗风焉后世有盘庚者复修其德虽五迁而民怨犹奋不顾以絶河得成汤尊祖之意也然喾帝也而谓之先王何哉礼运曰昔者先王未有宫室然则以帝为王固后世立言者以为天子之通称汤既为王商之先祖皆可以称先王也 汤征诸侯葛伯不祀汤始征之作汤征 王制曰山川神只有不举者为不敬不敬者君削以地宗庙有不顺者为不孝不孝者君黜以爵葛虽不祀汤非其君何为而遽征之征者上伐下也敌国不相征也汤之征葛意者请命于君而为是举也或曰使其有命序书者必言之今此不言非王命也然征尝曰承王命徂征而其序则曰往征之孰谓汤征而非此之比乎王制又曰赐弓矢然后征赐鈇钺然后杀汤征诸侯决有所本抑此书既亡无与证者惜哉 伊尹去亳适夏既丑有夏复归于亳入自北门乃遇汝鸠汝方作汝鸠汝方 曰尽信书不如无书呜呼他书固不可无汝鸠汝方之书尤不可无也汝鸠汝方之书无万世之下成汤伊尹皆不得为纯臣是可惜也自古人臣抱负器业孰不欲尧舜其君方尹穷处其心未尝一日不在桀是故汤以币聘乃曰我何以汤之聘币为哉其意以谓若桀之币则受之矣桀既无心尹亦絶意而汤也其心愈坚其礼愈至乃使幡然而改其曰幡然岂非移所以望桀者望汤乎又岂非移所以许桀者许汤乎及是时尹有汤而已然而汤之心则不然盖知贤才而举之举而贡于王诸侯职也茍吾王因是而治则诸侯之责塞矣当尹去亳适夏之时想汤所以勉励之言资送之礼必具载于汝鸠汝方之书即其事想其书虽尹十往返而汤之心犹未厌也既丑有夏复归于亳是桀已恶尹而尹已耻立乎其朝矣于是而复遣焉尹不膏夏氏之斧钺则寻莘野之耒耜尔其五就而止岂汤之得已哉使汤得尹而不致之桀留为取夏之资是特后世三国之君用心耳汤岂为之哉使尹居汤之国数畔而去之是曾后世管晏狐赵之不若也尹岂为之哉孟子方叙尹德故止言五就之勤而不及汤为天子得贤之意遂使后世之士缀文为賛亦曰夏商其心则其去就在尹而不在汤矣汤所以拳拳事桀之义安在哉呜呼此汝鸠汝方之书亡所以为可惜也 [book_title]卷七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讲义卷七      宋 史浩 撰 商书 伊尹相汤伐桀升自陑遂与桀战于鸣条之野作汤誓汤之于伊尹学焉而后臣之故其诰曰聿求元圣与之戮力则尹固汤之所以尊信也尹之告太甲曰尹躬暨汤咸有一德则尹固以是自任而不敢退托也观此则鸣条之战岂汤所得専乎此序书者必首言尹相汤而不言汤用也孟子言舜以为生于诸冯卒于鸣条正以东西言也桀都安邑鸣条在其西而亳又处安邑之东今自陑之师不应越安邑而战于鸣条先儒求其説而不得乃曰陑险也自下而上曰升国在东而战于鸣条出其不意也信如此説是尹用诡道以胜桀岂圣人之所为哉殊不知尹之伐桀非汤本心韦顾昆吾之乱汤既诛之尹因移兵以伐桀遂有鸣条之战尔按史记桀政淫荒昆吾氏为乱汤乃率诸侯以伐昆吾遂伐桀而颂亦曰韦顾既伐昆吾夏桀此其证也黜伏之功岂不在尹乎故其卒章又曰实左右商王呜呼尹之于汤岂寻常君臣可拟哉 汤誓 王曰格尔众庶悉聴朕言非台小子敢行称乱有夏多罪天命殛之今尔有众汝曰我后不防我众舍我穑事而割正夏予惟闻汝众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今汝其曰夏罪其如台 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周之德可谓至德也已矣成汤之心亦犹是也今伊尹为汤宣言以誓众乃曰非台小子敢行称乱夫称乱岂圣人之所为人亦不当以是疑圣人也是必亳之民皆有是説故以此解之也其曰我后不恤我众舍我穑事而割正夏亳民之心可见矣夫亳民非不顺服汤也使汤素有伐桀之心民之耳目乆已习熟于是而用其力虽使赴水火何不可哉今举事之际民惊骇若此怨咨又若此有以见汤本无是心伊尹强之明矣盖尹得尧舜之道懐亲见之心皇皇然也既丑有夏则舍汤无足与有为者是以决为此举而不辞经曰必有忍其乃有济尹之谓也向使一胜韦顾昆吾而遂班师汤之心也然汤之心则然亳民之心亦然其如有夏之民若大旱之望云霓何则尹为此举又非其私矣故曰天命殛之又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诚恐亳民之不我从也夫天命也上帝也何以知之民心其是矣易曰顺乎天而应乎人岂不信然 夏王率遏众力率割夏邑有众率怠弗协曰时日曷防予及汝皆亡夏德若兹今朕必往尔尚辅予一人致天之罚予其大赉汝尔无不信朕不食言尔不从誓言予则孥戮汝罔有攸赦 和其民人保其社稷诸侯之职也彼遏絶有众不裕其力使相率而怠惰其弗协之情桀之民则然也割剥夏邑尽取其赋使民欲与之皆亡其阽危之势桀之社稷则然也汤为诸侯知治其国而已天子之民人社稷如是将何术以救之然而伊尹曽适有夏见桀政之暴虐悯斯民之涂炭轸纳隍之虑懐挞市之辱其急若拯水火是以因韦顾昆吾之伐辅汤而为此行汤亦不自意其至是也居是时虽欲辞之有不可得是以其必往致罚之辞不得不也其曰汝无不信朕不食言益足以知汤初无伐桀之谋今虽已在戎行而亳民犹未信其必然也先儒谓日者人君之象夏人指桀为日谓奚其不防似或未然其实民共苦桀皆曰死亡无日尔无他意也尔雅曰食伪也不食者谓朕言非伪从之则大赉以为赏不从则孥戮以为罚也先王举事赏罚之明若此详观誓辞始忧亳民之怨咨终恐亳民之不信皆所以明汤为是举非其本心序书者纪伐桀之功必以伊尹为首得是意也呜呼又焉知此书非伊尹之辞乎 汤既胜夏欲迁其社不可作夏社疑至臣扈 昔者共工氏之子曰后土能平九州故祀以为社然而旱干水溢尚有变置之法孰谓平其国而不可迁其社乎读书者当以意逆之可也汤既胜夏其欲迁社者众人之情也其不可者汤也汤既以为不可乃作夏社疑至臣扈之书夏社者意必存其祭祀若周家微子之命也疑至臣扈者意必保其余民若周家康诰酒诰之书也然是三篇者当在夏师败绩之后今附于此所未可晓岂此书既逸编次者失其序乎 夏师败绩汤遂从之遂伐三朡俘厥寳玉谊伯仲伯作典寳 三朡今之定陶是也夏师既败商人有以存夏为心者抱其寳玉奔溃于三朡汤使收之复纳于夏社宜矣夏之寳玉亦犹商之祭器也説者乃谓汤自取之似未必然也夫楚不以白珩为寳彼不殖货利之君而肯以是为寳乎嗟乎典寳之书亡使成汤存夏之美意不得昭见于后世为阙典也惜哉 汤归自夏至于大坰仲虺作诰 汤之班师至于大坰史记则谓之泰卷按地志此地去亳为近仲虺不待至亳而为此书其急若此非徒勉汤也盖欲释天下万世之疑而破天下万世乱臣贼子之心也昔者宰予圣门之高弟其心非真欲短防也以为生逢圣师一言足以定万世之事非此而不求其决后世必有安于素冠之刺者矣仲虺之志盖亦出此夫以汤之顺天应人当时天下固知非其本心也茍吾不因其有慙德之言而明着之则万世之下乱臣贼子宁不以吾君借口是故反覆其辞无所隐讳必期天下万世晓然知之皆曰以汤为顺天应人之举犹有慙德下此者其可为乎此仲虺之志也昔洙泗诸子与吾先圣人难疑荅问于古圣贤罔不商论独无一言及伊尹相汤之事或者疑之岂非此书具存不必置辨于其间耶 仲虺之诰 成汤放桀于南巢惟有慙德曰予恐来世以台为口实书有巢伯来朝巢在呉楚之间其曰南巢当矣桀奔于巢汤不穷追之故曰放也昔驩兜在崇山太甲在桐宫皆迁之而已今此书直曰成汤放桀于南巢虽当时出于伊尹之谋夏民之怨然不因汤伐何由有此至是成汤为法受恶可也其曰惟有慙德汤之心则然天下之论则不然也鸣条之誓曰非台小子敢行称乱观汤此言则知其心非特恐来世以为口实亦恐今世以为口实也其惴惴若此圣人何乐而为诚出于不得已也仲虺此书表里洞然足信后世有圣人出因而申之曰三代所以直道而行又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前有仲虺之诰后有孔孟之言此后世乱臣贼子所以不得引之以自文其恶也呜呼非成汤之圣何以感召仲虺非仲虺之贤何以挥成汤茍其不然则后世之敓攘僣窃者皆得自列于其后矣 仲虺乃作诰曰呜呼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惟天生聪明时又有夏昏德民坠涂炭天乃锡王勇智表正万邦缵禹旧服兹率厥典奉若天命夏王有罪矫诬上天以布命于下帝用不臧式商受命用爽厥师简贤附势实繁有徒肇我邦于有夏若苖之有莠若粟之有秕小大战战罔不惧于非辜矧予之德言足聴闻 凡人之心忧愧不已志屈气沮于有为之功必将怠惰而不振仲虺惧焉乃为此书以开广其心使之不疑其已行而勉励其未至伊尹之功所以能成始而成终者仲虺之力也夫民生防防嚚不辨理懵不知事至于渇饮而饥食好安而恶危乃不谋而同出于天性天故为之生圣人出乎其类防乎其萃使就而聴命焉茍无君德何以保民故泰誓亦曰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此惟天生聪明时乂之意也桀之昏德不聪不明也民亦何辜其坠于涂炭天实悯焉是以不得不生汤以救之勇者见义必为智者沉几先物故能趋时赴功无畏慑懦怯之气有果断英武之为迹夫优柔不断失机防而败大事者观之则知汤之有为是天锡也其表正万邦继禹弼成之地与禹虽相望于数百嵗若亲相授受亦理之必然者典常也民心虽无常理之所在率是而不违此应人也天命虽难忱理之所在奉若而不逆此顺天也夏王之罪罪在矫诬不顺其道而逆之谓之矫不畏其威而欺之谓之诬以此布命仰有愧于天非顺天也俯有怍于人非应人也兹上帝所以不善其为改命而授商也汤何歉乎哉夫一人有庆兆民頼之爽者背也师者众也彼夏王既背违其众民将颠倒纷糅莫之适从防谄靣谀之人进则简贤而附势者不可胜数众邪羣枉之门开则恶直丑正之风炽吾止有国以事夏尚若苖之莠粟之秕皆欲芟荑播弃之矧吾君之德世所称誉罔不聴闻则其不容于世益甚矣汤之君臣寄命漏刻非辜之惧民孰不懐而汤则顺受之而已仲虺非不知汤为此举出于不得已而必为勇智之説以诱之所以开广其心使之不疑其巳行而勉励其未至也 惟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德懋懋官功懋懋赏用人惟已改过不吝克寛克仁彰信兆民乃葛伯仇饷初征自葛东征西夷怨南征北狄怨曰奚独后予攸徂之民室家相庆曰徯予后后来其苏民之戴商厥惟旧哉佑贤辅德显忠遂良兼弱攻昩取乱侮亡推亡固存邦乃其昌 孟子曰汤执中立贤无方执者执其两端至于立贤无方则用其中矣此圣人之大德也盖方喜怒哀乐隠于未之前其所谓中孰从而见惟举其两端始得见中也圣人执之而能用此成汤所以立贤无方众人执之而不能用此子莫所以犹执一也用之如何如权在衡事事期适于平而已无过与不及也夫声色之在人如形影之必相随也愚者溺之而忘反智者畏之而欲离皆非中也汤则不迩而已货利之养人如鱼水之必相资也贪者徇之而贾祸亷者弃之而不卹亦非中也汤则不殖而已是二者圣人之中制也德懋懋官爵有德也功懋懋赏禄有功也人君所用必功德之人则宜乎求备矣人君所恃有富贵之权则宜乎自贤矣汤则用人惟已不求备也改过不吝不自贤也是二者亦圣人之中制也寛者无不宥仁者无不爱克寛克仁彰信兆民兆民信其慈矣今也十一征而无敌干戈所徂室家相庆慈故能勇也岂非成汤能执慈勇之两端而用其中乎贤者佑德者辅忠输于隠我则显之良不自逹我则遂之是谓福善福善则善者劝矣恶者何所惩乎今也弱则兼之使有立昧则攻之使有明乱矣从而取之所谓置君而后去也亡矣从而侮之所谓兴灭而继絶也凡所以昌吾邦者推其亡同其存使不失于偏而已又岂非成汤能执劝沮之两端而用其中乎仲虺赞成汤其辞所引抑反覆无过不及是知人君之大德果在于用中也尧曰咨尔舜在是也舜亦以命禹在是也仲虺勉励之意以谓吾王距尧舜禹虽数百嵗至于用中若合符契今而承三圣之统享四海之归亦何歉乎哉成汤至是可谓对百世而不慙矣何虞慙德之有 德日新万邦惟懐志自满九族乃离王懋昭大德建中于民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垂裕后昆予闻曰能自得师者王谓人莫已若者亡好问则裕自用则小呜呼慎厥终惟其始殖有礼覆昏钦崇天道永保天命 汤之盘铭曰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者纯亦不已之谓也仲虺始以是诰王王乃立言以广其説至于盘盂之间亦有是焉从善如流于是为至兹所以懐万邦也夫以常人之情韦顾既伐昆吾夏桀皆已即罪由七十里之小而享天下之归宜乎志满意得矜夸方盛汤也乃有慙德之言则志自满固非所虑矣仲虺于此犹以九族乃离惧之可谓切直矣夫汤之懋昭大德是所谓允执厥中也建中于民是所谓敷锡厥庶民也中庸言大德者必受命大德者必得其位皆以其能用中也用中则王者之能事毕矣而仲虺方觊其以义制事以礼制心是以中材之主望汤也岂仲虺谓其君不能哉殊不知此为后世设也使圣人自以为圣而跌宕于规矩之外其自为一身则可后世庸常之君何所取法哉故凡圣人事以义度心以礼防者皆有垂裕之心者然也矧汤即阼之初已有恐贻口实之虑则垂裕之道固所常懐仲虺亦因而伸之而已予闻者仲虺所闻于古而云也説者乃取汤于伊尹学焉后臣以为能自得师之证似未广也夫汤既有为善之心闻一善言见一善行皆吾师也又何独伊尹哉虞舜好问而好察迩言取诸人以为善盖非一人之力也彼谓人莫已若与夫好自用者则固不可以语此矣且以汤之允执厥中岂不能慎厥终惟其始能佑贤辅德显忠遂良兼弱攻昧取乱侮亡亦岂不知钦崇天道而顺其殖有礼覆昏之意哉是知仲虺此言非为汤也欲使汤为其孙子立万世之法尔故其终必曰永保天命也其曰永保欲创业垂统为可继之道故能世永乆无若夏桀之矫诬以失其信也然则仲虺之于成汤可不谓社稷之臣乎 汤既黜夏命复归于亳作汤诰咎单作明居 既黜夏命所谓革命也复归于亳有以见成汤过人逺甚彼其子女玉帛非不多且美宫室台池非不崇且丽曽此勿有而复归先王之故居其志可见矣万方百姓闻成汤之风见成汤之志故一言之天下信之苟惟得其都邑而自有之彼万方百姓岂不皆曰凡吾君之所以血诚请命者皆所以自为也居是时虽家置一喙以告之则其聴者亦鲜矣后世之君故有入闗而秋毫无所犯者岂亦微得成汤归亳之遗意乎成汤既入夏民始奠居咎单贤臣也为汤司空作明居之书所谓度地以居民也 汤诰 王归自克夏至于亳诞告万方王曰嗟尔万方有众明聴予一人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 诞大也以万方之众而视予一人无异太仓之一稊米惟予得其大者可以包万方故万方惟予一人是聴也域中之大莫大乎道其次莫大乎天天法道道则视之不见聴之不闻之不得即吾性分之内所谓喜怒哀乐之未发者是也天之所以为天用此道也故一隂一阳惨舒生杀不失其平而化育行焉惟皇上帝者皇以道言上帝以职言天之法道者也降于下民者天以是中运于上人受之于内故谓之也必曰下民者以天之赋授初无贵贱贫富之殊秉之性人人无待于外故虽下民皆有常性也克绥厥猷者猷性之美也必待我后克绥之者以众人梏亡而失之圣人则未尝失也尧荐舜舜荐禹而天受之以其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之道未尝失故也今成汤敷畅厥辞使天下万方晓然知吾真得是道凡吾之所以得天下者出于皇天上帝之所卑付使吾为汝克绥厥中以明其所固有则万方之闻之者孰不反身而诚恍然悟释然喜归根复命得其常性之所在若羁旅之人忽返故乡其心悦诚服盖可知矣彼必皆曰天能赋我以中而使我复于中者吾君也又孰敢不聴予一人之诰乎然则王言之大宜无大于此矣抑尝论成汤于伐夏之功或曰惟有慙德或曰栗栗危惧是未尝敢自有也至于阐大中之道明皇天之所以相授受者乃无谦冲退托之辞盖成汤既已知天之所以生我者凡以为万方有众也又奚以多逊为哉 夏王灭德作威以敷虐于尔万方百姓尔万方百姓罹其凶害弗忍荼毒并告无辜于上下神只天道福善祸淫降灾于夏以彰厥罪肆台小子将天命明威不敢赦敢用牡敢昭告于上天神后请罪有夏聿求元圣与之戮力以与尔有众请命上天孚佑下民罪人黜伏天命弗僭贲若草木兆民允殖【案此节讲义原阙】 俾予一人辑宁尔邦家兹朕未知获戾于上下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凡我造邦无从匪无即慆淫各守尔典以承天休尔有善朕弗敢蔽罪当朕躬弗敢自赦惟简在上帝之心其尔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呜呼尚克时忱乃亦有终 俾之为言使也上天神后使予一人辑睦安宁尔邦家然犹未卜天意人心果如何若获戾于上下栗栗危惧如将陨于深渊汤之心果何乐哉以此知汤本无意于天下不得已而受之尔若以常人论之以诸侯而得天下宜乎志满意得骄矜自大何畏乎天下不服而汤乃惴惴然若无所容其身呜呼而谓汤有意于自陑之战真厚诬哉汤之本心既已昭著于是乃戒诸侯凡我造邦之诸侯同成此事无从匪无一非法也无即慆淫无傲慢骄淫也各守尔之典常以承天之美意而已固无改作也尔有善我不蔽当章明暴白之至有罪则朕不汝扬朕自当之不敢自赦以此自处知我者其天乎故曰惟简在上帝之心如是则万方诸侯敢不防恭而聴命乎既已戒诸侯矣又告万方曰其尔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夫万方皆自作之孽而汤招之在己至己有罪则不以累万方传曰江海所以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也又曰禹汤罪已其兴也勃焉此之谓也呜呼者叹辞也尚克时忱者信也信我此言我乃能图厥终不然则未保其徃也此汤之谦德也夫我之德天既信之人既信之而尚忧其不信岂不过计也观汤诰一篇知汤真懐慙德惧天下之不我信诚心恻怛勤勤告谕唯恐一人疑其迹也然则汤果何心而为此哉事危势迫天命所归人心所予不得已而当之尔易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夫应者应之而已顺者顺之而已何容心哉若谓汤武有一毫包蔵冀得天下之心则是诬汤武也其临戎誓众之言伊尹太公为之不可以为实也是故顺乎天而应乎人先圣人独归汤武以汤武无心而得之云尔呜呼学者知应顺之道出于无心迫于不得已然后可以白汤武之心于万世之下也 成汤既没太甲元年伊尹作伊训肆命徂后 孟子曰汤终太丁未立外丙二年仲壬四年太甲颠覆汤之典刑按史记太丁汤子也未立而卒外丙太丁之弟未立而卒仲壬外丙之弟复立四年而卒伊尹乃立太丁之子太甲是矣然而孟子止言其年者方对国君而叙商之子孙其死亡之亟亦人主所恶闻故隠之也而汉儒乃谓成汤既没太甲于次月即位改元非也故不得不辨太甲汤之长孙继体而立建元建国礼也伊尹既为上宰受成汤付托之重彼二君者享祚短促不足有为太甲受君将以责其为君之德于是作训三篇亦大臣受遗建立之本体也肆命者陈天命也徂后者监于往古明后也二篇亡矣 伊训 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伊尹嗣于先王奉嗣王祗见厥祖侯甸羣后咸在百官总己以聴冡宰伊尹乃明言烈祖之成德以训于王曰呜呼古有夏先后方懋厥德罔有天灾山川鬼神亦莫不宁暨鸟兽鱼鼈咸若于其子孙弗率皇天降灾假手于我有命造攻自鸣条朕哉自亳惟我商王布昭圣武代虐以寛兆民允懐今王嗣厥德罔不在初立爱惟亲立敬惟长始于家邦终于四海呜呼先王肇修人纪従谏弗咈先民时若居上克明为下克忠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以至于有万邦兹惟艰哉敷求哲人俾辅于尔后嗣制官刑儆于有位曰敢有恒舞于宫酣歌于室时谓巫风敢有殉于货色恒于游畋时谓淫风敢有侮圣言逆忠直逺耆德比顽童时谓乱风惟兹三风十愆卿士有一于身家必丧邦君有一于身国必亡臣下不匡其刑墨具训于蒙士呜呼嗣王祗厥身念哉圣谟洋洋嘉言孔彰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尔惟德罔小万邦惟庆尔惟不德罔大坠厥宗【按此篇讲义永乐大典原阙】 [book_title]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讲义卷八      宋 史浩 撰 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诸桐三年复归于亳思庸伊尹作太甲三篇 此书序也伊尹方立太甲勤勤作训冀其为明君也不明则昏矣昏君何以主天下伊尹至是不得不使之居庐而自怨自艾也至于思庸庸者用也既思复用则欲聴伊尹之训已也伊尹之志得矣故此书备载其所以处仁迁义之实则太甲谓之贤圣之君可也虽然以臣放君可乎惟伊尹知太甲必能改过故其废放之际自信不疑然则伊尹岂可以防常受遗大臣拟议哉向使太甲无可教之资放而不反伊尹之罪大矣此太甲三篇所以不得不作也 太甲上 惟嗣王不惠于阿衡伊尹作书 此史官之辞也阿者保顺衡者持平阿衡之号若吕望之称太公也使伊尹自称其号而以不惠归之嗣王岂非怨词乎是知史氏纪作书之由故有是言非伊尹之言也 曰先王顾諟天之明命以承上下神只社稷宗庙罔不祗肃天监厥德用集大命抚绥万方惟尹躬克左右厥辟宅师肆嗣王丕承基绪惟尹躬先见于西邑夏自周有终相亦惟终其后嗣王罔克有终相亦罔终嗣王戒哉祗尔厥辟辟不辟忝厥祖 荘周称伊尹曰强力而忍垢想见当时之人不知伊尹者纷纷之言必不少恕伊尹忍之以成事业此所以为自任也然伊尹之心知汤可以受天命既强之以伐桀得天下于顺应成大功于顷刻使斯民复见尧舜之盛伊尹之所操持蕴蓄已见效矣苟嗣王不克终厥德而败乃翁事则伊尹前功俱废矣成汤所以托孤之义何望哉是以强力坚忍以身当天下之谤而不辞卒之太甲处仁迁义而商家数百年之祀自是而延伊尹岂患失保宠之徒乎盖以常人当伊尹之时有去而已伊尹之不去知力足以回嗣王之心吾而舍之为德不卒矣是以宁为顽钝忍耻而必立太甲于无过之地也孟子尊之曰伊尹自任天下之重又曰无伊尹之志则篡也若孟子者可谓知伊尹矣先王顾諟天之明命顾眷也諟许也天之明命眷许成汤遂能承上下神只社稷宗庙罔不祗肃一言以尽曰敬而已矣敬德之聚也是以天监厥德用集大命而使之抚绥万方也辟君也克左右其君宅居也师众也左右其君居集其众既在尹躬矣嗣王丕承基绪亦在尹躬也伊尹可谓圣之任也先见于西邑夏者夏都在亳之西指其方而言之也言夏之君臣以忠信为周故能克终君不克终相亦罔终伊尹之期嗣王欲其君臣俱有道也嗣王戒哉祗尔为君君不君则辱成汤矣故曰忝厥祖 王惟庸罔念闻伊尹乃言曰先王昧爽丕显坐以待旦旁求俊彦启迪后人无越厥命以自覆慎乃俭德惟懐永图若虞机张往省括于度则释钦厥止率乃祖攸行惟朕以怿万世有辞 惟庸思庸也太甲一闻忝厥祖之戒乃能思庸以聴伊尹之训已不可不谓之贤君也然既闻矣当尊其所闻念之不能忘可也今乃曰罔念闻是太甲貎从而心犹未服也伊尹能逆知其意故又引先王之勤劳以感动之其曰昧爽丕显旁求俊彦启迪后人者盖言昧爽向明也丕显大明也成汤自昬至晓不遑安寝思求俊美之士所以开导嗣王也如此可坠厥命以自取颠覆乎慎乃俭德惟懐永图是其先务也虽然伊尹此书方欲回太甲不明之心岂无他术而必以俭为永图何哉盖俭德之共也夫惟俭则玩好弗寳嗜欲弗亲中之所存湛若止水万务之来应而不乱兹实治心之要术也尧舜茅茨土阶是德也大禹菲食卑宫是德也乃祖成汤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亦是德也嗣王谨之岂不可以为长乆之图乎谨之犹射也括在机在手苟不虞乎方张之时而省乎将释之际则于先王之凖度必差之毫缪以千里矣故曰钦厥止率乃祖攸行既能如其所止而钦焉是吾之心术正而知止其所也又能率先王俭德而行焉是射而中的也如是则岂惟尹心悦怿抑嗣王亦有万世无穷之闻此惟朕以怿万世有辞之意也 王未克变伊尹曰兹乃不义习与性成予弗狎于弗顺营于桐宫密迩先王其训无俾世迷王徂桐宫居忧克终允德 孟子曰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太甲之未克变岂若后世愎谏遂非而果于不义者之所为乎心之所思尚有纎瑕防累未能尽去云尔伊尹事君如良医用药必欲去疾之根柢而至于十全然后其心乃安故当未变之时求其不义而攻其性习将使嗣王摆去旧染脱然如洗心换骨舍愚而即贤由狂而作圣乃可谓之变也凡人之生性无不善上智下愚卒至背驰非性本然以习而相逺也尧舜之圣性也桀纣之恶习也习之既乆安得不与性成人能及其未逺而变焉此所谓不逺复而善补过也伊尹知此既使嗣王弗近于弗顺是逺罪也营于桐宫又使嗣王密迩先王之训是迁善也迁善逺罪岂终迷而弗悟者哉故曰无俾世迷此伊尹以先觉觉后觉之效騐也至是嗣王始往桐宫庐成汤之墓以尽居忧之礼又能念成汤之勤劳而求克终以信其德呜呼伊尹之格君心非有铁成金之力安能使嗣王克变如是哉 太甲中 惟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归于亳作书曰民非后罔克胥匡以生后非民罔以辟四方皇天眷佑有商俾嗣王克终厥德实万世无疆之休王拜手稽首曰予小子不明于德自底不类欲败度纵败礼以戾于厥躬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既往背师保之训弗克于厥初尚頼匡救之德图惟厥终 伊尹以冕服迎王归于故都冕服祭服为朝于庙也想见伊尹之心知太甲已能处仁迁义企及成汤矣故敢以朝于庙也方其奉王在庙拳拳然思汤所以托孤之义而已所以许汤之心几乎不济矣今而获以圣贤之嗣来朝于庭如奉君之寳玉出使千万里外无所玷阙复归之君岂不欢喜慰释乎而太甲当是时亦必自知茍非伊尹之勤勤虽求为中材庸主不可得而况得见今日乎君臣之间相感之厚相得之欢可不言而喻也昔五子之歌述皇祖之训曰民可近不可下民惟本本固邦宁成汤之心岂外是哉今嗣王贤圣矣可不告以先王所以付后嗣之本意乎后君之继承者辟君之法度者民非君不能相正以生后非民不能临制四方皇天于商眷佑未衰故使嗣王克终其德岂非万世无疆之美耶太甲于此既已觉悟当追省昨非以自首露言子不肖是不明于德之故以欲而败度以纵而败礼而召祸于其身也使天祸我犹可禳免祸自己召何可逃耶既往前日也背师保之训不聴伊尹之言也厥初之不善今已自悔矣则正救其恶岂不有望于将来其曰图惟厥终实成汤改过不吝之心也汤之典刑于是乎在成汤之灵显显在庙实式临之呜呼贤哉呜呼圣哉 伊尹拜手稽首曰脩厥身允德协于下惟明后先王子惠困穷民服厥命罔有不悦并其有厥邻乃曰徯我后后来无罚王懋乃德视乃厥祖无时豫怠奉先思孝接下思恭视逺惟明聴德惟聪朕承王之休无斁太甲既悔过责躬求正救以图终伊尹得不举修身协下之要以告之乎修其身使信德协和于下惟明君能之古我成汤以民为子惠及困穷夫困穷之人宜若可缓矣殊不知哀矜无告隂隲下民天道之常有王者作能惠困穷乃合天道尧之告舜曰天之厯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舜亦以命禹成汤继三圣之道子惠困穷在所先者则民服其命无有不悦有邦厥邻咸起来苏之徯固其所也太甲既率乃祖攸行懋乃后德动视成宪不敢豫而废时亦不敢怠而忽事上而奉先思孝下而接下思恭思者心之官也思既得之至于耳目之官亦罔不致谨焉孰不为视不逺则不足为明视乃厥祖庸非逺乎孰不为聴不德则不足为聪聴伊尹之训己庸非德乎嗣王至是变习成之性无不义者而尹亦承王之美为无穷矣 太甲下 伊尹申诰于王曰呜呼惟天无亲克敬惟亲民罔常懐懐于有仁神无常享享于克诚天位艰哉德惟治否德乱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终始慎厥与惟明明后 易曰重巽以申命申者重之义申诰者以其所言重告之也伊尹之于商可谓社稷之臣矣常人之心谏于其君而不用则有去而已不防其君之如何也今伊尹幸太甲用其言而底于贤圣矣犹恐太甲折节于将恐将惧之际而解体于将安将乐之时故以已陈之言重复告戒譬如良医治疾疾既去矣虑其保护之失时而疾疢之复至乃告之以休养调适之方期于长享安平尔此一篇之大防也夫为君之道上膺天命下受民归而中享祖宗之佑命之靡常也以敬故亲民之难保也以仁故懐神之无常享也以诚故格如是而得天位岂不艰哉彼其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诚以造次颠沛未尝不兴念于此三者循是三者德也故能为治否则乱矣古之贤圣之君虽世之相后地之相去千万之逺至其为治若合符节以道同也其兴必然彼桀纣之恶败端覆辙不谋而同其亡亦然嗣王诚能鍳败亡之轨辙而求贤圣之用心始乎是而终乎是岂不为慎厥与而为明明之君乎 先王惟时懋敬厥德克配上帝今王嗣有令绪尚监兹哉若升高必自下若陟遐必自迩无轻民事惟难无安厥位惟危慎终于始 始戒之以慎乃俭德中戒之以懋乃德末戒之以懋敬厥德其诚愈至其言愈详爱君之意有加而无已也谨则知所择懋则知所修敬则知所守德至于守则可以终不变也汤用是德克配彼天今王嗣有令绪可不监此以法乎若升高必自下若陟遐必自迩此千里之行起于足下也盖人君脩德不过别白善恶善恶在人始之相去若毫末终有胡粤之殊则吾始行一步可不谨乎是故知稼穑之难则于民事不敢轻知天位之难则于大寳不易处人君嗣位之初非不知此理亦非不知致谨也奈何世已治安矣民已富庶矣四方之贡赋极水陆之珍于口体内庭之器用夸玩好之异于耳目耳目之所接日新口体之所奉益备此心侈矣此志荒矣崇台榭骋田猎朝欢娯夜宴乐日肆于淫荒之涂溺而不知流而忘反向之民事不可轻之心天位不易处之心已防之矣虽有善谏不能入也然则人君岂可不以始行一步为标准乎茍慎终如始将与尧舜同条共贯犹吾成汤也舍是则皆始于尧舜而终于桀纣尔呜呼后世尧舜之治何其寂寥而难得也坐朝之君引尧舜以望其臣进説之臣举尧舜以誉其君咨嗟景慕似真不可及殊不知嗣位之初此心即尧舜也诚能充是心坚忍而力行使终始惟一尧舜何人哉有为者亦若是而已矣伊尹告嗣王以慎终于始可谓得致君之要术也 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道本无形视不可见求之于事当于理者是也夫忠言逆耳非逆耳也逆予心也阿谀顺防非顺防也逊予志也诚能从其逆予心者求之其背于理欤苟不背理虽吾心不悦其益我之言也何为而拒之又从其逊予志者求之其合于理欤茍不合理虽吾志所悦其蛊我之言也何为而受之尧舜之命纳言堲防説不过于此矣伊尹告太甲终于尧舜之道岂非其本心乎今夫人臣食君之禄享君之爵非不知阿谀足以保富贵安荣也诚以所学者尧舜之道苟其君不尧舜吾不得为臯夔稷契死当与草木俱腐尔何名于世哉虽爵禄愈崇厚而吾心益媿耻是故拳拳然责其所难而势必至于犯顔逆耳也人君于此可不求诸道乎彼不病狂安肯舍富贵而就贫贱舍安荣而就危辱耶盖尝论之天下之善言皆不悦于耳天下之善事皆不便于已人君不欲为尧舜则已如欲为之从其不悦于耳者聴之从其不便于已者行之则日加益而不自知尧舜之道不难及也伊尹以此授太甲可谓学道之秘诀也言虽拂意而合道忠言也当聴之言虽顺意而非道甘言也当察之 呜呼弗虑胡获弗为胡成一人元良万以贞君罔以辩言乱旧政臣罔以宠利居成功其永孚于休伊尹既言求道之要今复径人心之所同然者告太甲太甲至是即道愈深可以语此矣曰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夫弗虑胡获虑虽百其致则一弗为胡成途虽殊其归则同人但见其有思而获有为而成不知本于无思无为寂然不动之时也至于获也成也乃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尔伊尹又恐太甲不悟其言直曰一人元良万以正夫元者始也良者其善心也以谓一人能寂然不动不失其始善之心则虽曰从事于天下之务有所不思思无不获有所不为为无不成一言以蔽之曰当理而已夫惟当理则万安得不正乎老子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夫无为而静实寂然不动之时也茍当时自失其元良之心安能至是哉人君得是道故能虚心以监先王之法虚已以来天下之言所谓以辩言乱旧政者无有也人臣得是道故宠至而若惊功成而不宰所谓以宠利居成功者无有也盖君恃辩言以乱政则臣下非引去以全身必缄黙以保位矣臣恃宠利以矜功则人君非疑其弄权必恶其贪鄙矣君臣之间方且内懐疑惧如是而欲为尧舜之治是犹行而求前也其可得乎舍是二者则其永信其休德矣呜呼此伊尹所以致君于尧舜之极挚也 [book_title]卷九 <经部,书类,尚书讲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讲义卷九      宋 史浩 撰 伊尹作咸有一德 德惟治否德乱则德者固治天下之大要也一德者德之有常而不变者也夫水不变故谓之天一火可变故谓之地二则一德者常德也君有是德可以为圣君臣有是德可以为贤臣尧舜禹有是德而臯夔益稷之徒亦有是德故能成至治之世自是厥后君或有之而臣不能进于此臣或有之而君不能进于此则咸有一德真絶世难逢之防也伊尹得不举是以为训乎虽然伊尹将去矣而以是为言诚欲使太甲坚持是德自托于伊尹而求如伊尹者相之则伊尹所以致君如尧舜者前有成汤后有太甲其成效岂不巍然上与臯防益稷之徒同为不朽后世读此书当知君臣咸有之为难得茍有焉不可相捐于中道而使尧舜之功不成也 咸有一德 伊尹既复政厥辟将告归乃陈戒于德曰呜呼天难谌命靡常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夏王弗克庸德慢神虐民皇天弗保监于万方启迪有命眷求一德俾作神主 易曰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圣人乎伊尹避夏桀于莘野知亡也放太甲于桐知存也应汤聘而起知进也复其政而归知退也四者既备庸非圣人乎古之圣人治定功成不敢自恃而以德为言者知立功非圣人之得已若夫德则可恃以为无疆悠乆之道也故其告归之言必陈戒于德然德有大小有吉凶人君之治天下所持者大所趋者吉其要在于常而不变也盖上有难谌之天命谌信也惟其难信是以靡常天命靡常惟德是辅吾有常德足保厥位所以当天命也厥德不常虽巫医不可作况有大寳乎九有以亡言九州皆非我有也夏王弗克庸德庸常也不常其德至于谩神虐民夫神之所歆者馨香之德所好者正直之德今也慢之神无据矣民之所归者抚我则后之德所悦而诚服者不恃力之德今也虐之民无所依矣皇天弗保是谓靡常其亡九有之众也宜矣天乃监观万方开道我命眷求一德足以君天下者俾作人主焉则神有据矣民有依矣然则常也庸也一也皆其不变之德也其言虽异其防则同 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以有九有之师爰革夏正非天私我有商惟天佑于一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