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物犹如此 [book_author]徐谦 [book_date]清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儒理哲学,完结 [book_length]89400 [book_dec]《物犹如此》为清代翰林徐谦所著,书中将散见于各种典籍中关于动物的种种有趣的见闻辑录成编,并将这些动物们互助友爱、聪明机警的诸多感人事例,按孝友、忠义、贞烈、慈爱、恤孤、眷旧、践信、守廉、翼善、救难、酬德、雪冤、知几、通慧的类别分为十四篇,加以点评、诗赞,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引人入胜。 [book_img]Z_5144.jpg [book_title]●《物犹如此》重排流通序 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皆当作佛。佛视一切众生皆是佛,故《梵网经》云:“我是已成佛,汝是未成佛,若能如是信,戒品已具足。”以能信自己是未成之佛,必定要改恶修善,发自利利他之大菩提心,以期断尽烦惑,亲证即心本具之真如佛性。能信一切六道众生是未成之佛,必定要极力劝导,互相维持于同类,决无相争相杀之恶作;必定要戒杀护生,大设方便于异类,决无食彼益我之惨心。人由不知自己与一切众生皆是未成之佛,故不惜杀人盈城盈野以相争,与杀彼之身,以期悦我之口腹也。 世人杀生,习以为常,大小事体,皆须行杀。祭神、祀祖、养亲、待客,无肉则不能为礼。以极苦极惨之事加诸物,用表我之诚恳孝敬。在迷情边论,则尚有可取,在实际上论,则大为可怜也。以一切众生,从无始来,轮回六道,互为父母、兄弟、妻子、眷属,互生。互为怨家对头,循环报复,互杀。佛于诸大乘经中,屡为劝诫,而见闻者少,即得见闻,而信受奉行者更少。于是佛以大慈,现诸异类,供人杀食,既杀之后,现诸异相,俾一切人,知是佛现,冀弭杀劫,以安众生。如蛤蜊、蚌壳、牛腰、羊蹄、猪齿、鳖腹,皆有佛栖,惊人耳目,息世杀机,载籍所记,何能备述。未杀之前,均谓是畜,既杀之后,方知是佛。是知杀生,不异杀佛,即非佛现,亦未来佛。杀而食之,罪逾海岳,急宜痛戒,庶可解脱。 须知人、物虽异,灵蠢互形,蠢人识暗,灵物智明。五伦八德,固不让人,其诚挚处,比人更深。敢以我强,杀食其肉,致令未来,常受人食。历观史籍,自古及今,凡利人利物者,子孙必定贤善发达。凡害人害物者,子孙必定庸劣灭绝。故孔子之赞《周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余庆余殃者,正庆正殃之盈余也。正庆正殃,乃积善积不善之本人,受于来生后世,比余庆余殃,当超过百千万亿倍焉。人若知此,断不肯以一时之小快愉,致永受大祸害于无穷也。 清嘉、道间,江西广丰,徐太史谦,字白舫,隐居著书,以期觉世牖民。志切戒杀,博览群书,凡物类之懿德懿行,辑为一书,分孝友、忠义、贞烈、慈爱、恤孤、眷旧、践信、守廉、翼善、救难、酬德、雪冤、知几、通慧,十四鉴,而名其书为《物犹如此》。盖欲见者闻者,咸皆发起敦伦尽分,闲邪存诚,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体天地好生之德,不戕异类。推吾儒胞与之怀,普庇群生。念彼物类,尚有如此种种懿行。而吾人以六尺之身,与天地并立为三,称为三才,又复受圣贤之经书教诲,若不以继往开来,赞天地之化育,仁民爱物,慰天地之慈心,则不但有负于天地圣贤教育之深恩,且大有愧于飞走潜泳之异类也。兴言及此,宜如何孝亲、敬兄、忠主、尽义,以敦五伦而行八德也。宜如何博爱普济,以实行一视同仁之大道也。宜如何克己修持,以期无忝所生,不为天地鬼神所鄙弃,不为一切物类所轻藐也。 徐公人品极淳,学问极博。惜宿世善根种得不清,现生亦未亲近明眼善知识,致于佛法、外道,邪正真伪,不能分别。故所著《海南一勺》中,以外道伪造之《心经》中卷、下卷,下卷有二种,此三种伪造之经,与真正佛说之《心经》,并收同列,一体同尊,无所轩轾。此种处,有令不知佛法之人以邪为正、以伪为真,令诸外道以正为邪、以真为伪之弊。此书前十三鉴,唯论伦常,或无不当。第十四“通慧鉴”中之批,难免有邪正不分之失,阅者幸详察焉。 福建永春李俊承,法名慧觉,多年经商南洋星洲。以次子宜宗之病,汇洋一千六百圆,祈光印送挽回劫运,纠正世道人心,戒杀护生等经书。光以世道人心,愈趋愈下者,由于宋儒破斥因果轮回,谓为佛以此骗愚夫妇奉彼教耳,实无其事。由是善无以劝,恶无以惩,以驯至于杀父杀母,共妻□□,互相残杀,莫之能止。欲挽杀劫,宜从戒杀生起。戒杀之书甚多,其感人心而息杀机者,此书可推第一。以物类尚能有此各种懿行,有人心者,何敢恣意杀食乎?序中又为发明吾与物类,皆是未成之佛。佛欲弭世杀劫,不惜现身异类,亦受人杀,既杀而知为佛现。知好歹者,当不敢仍旧恣意杀食,以自贻伊戚也。此书虽不言戒杀,实为戒杀之冠,以其振聋发瞆,令人观感兴起,各自思曰:“物犹如此,人何让彼?”极力敦行,期无愧耻。自兹勉尽天职,生不为行肉走尸,力修净行,死则直往极乐世界。将见礼让兴而兵戈息,天下太平。正智开而邪执消,佛化广布。因令重排,尽彼之款以印送之,俾见闻者,悉得作人作佛之轨范焉。 民国二十五年,丙子季春,常惭愧僧释印光谨撰。 [book_title]●《物犹如此》重刊序 (此由上海道德书局刊布时作) 《物犹如此》一书,为吾邑徐太史白舫晚年所编。太史讳谦,别署鹤子,清庶吉士。性耽善籍,生平刊以行世者,约六十余种。沈文肃公,称其博大精深,集善书之大成,非过誉也。是书搜罗富,征引切,采择精,体例严。分案弁言外,各加诗笺,以宣其蕴。即所谓“借他对面菱花镜,各自澄观自谛思”,用心于觉世牖民者,重以周矣。 间尝论之,人自二五凝成以来,赋此虚灵不昧之良,莫不具有正性。及其知诱物化,本真旋失,名虽为人,实无异于禽兽。况复倒行逆施,为禽兽所不为者,又不知凡几。盖一点虚灵,被六根遮隔,摆脱不开,而正觉不现,并禽兽有不如矣。佛氏有言:“蠢动含灵,皆有佛性。”编内自“孝友”迄“通慧”,凡十四鉴,以物为鉴,较以古为鉴,尤深切。盖物得气之偏,尚知止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乎? 余夙嗜此书,喜其花样翻新,足资借镜,胜他善籍感人深。往岁友人顾沛琦补版,经余一再校对。乙亥春,太原寒世子有志重刊,邮书索序于儿子钟时,时转禀于余。余欣然起曰:“有是哉!寒世子之乐善不倦也,洵与余心同理同,志同道同,是即大善知识也。三生片石,善缘久缔,岂必谋面为相识,而未谋面为不相识耶!”记曰: 善歌者使人继其声,善教者使人继其志。今寒世子继太史之志,而为之排印。行见麻沙广播,太史之墨渖笔花,悉化为祥云甘露,洒遍大千,挽颓风而弭浩劫,胥于是乎在。而寒世子善念之缠绵,善机之洋溢,善量之广大宏深,益无量无边矣。呜呼!世人好阅说部,曷若案头置此一书,自己朝夕熟玩而憬悟也?世人每积资财以诒子孙,曷若授此一书,令子孙熟记而憬悟也?真常之道,悟者自得,及早猛省,毋令物类笑人。耿耿此心,质之寒世子将毋同。 时中华民国二十有四年,岁次乙亥,花朝日,江西广丰叔荣林熙恩沐手谨撰。 [book_title]●《物犹如此》刊竣漫书简端十首 江西广丰白舫徐谦,时年八十有一 性善人为万物灵,如何让物独惺惺。新翻花样拈公案,别有伤心老泪零。 不乏完人史册间,贞廉忠孝考班班。尘封可惜抛高阁,都道青天何处攀。 且莫惊奇且莫疑,从来万物圣人师。借他对面菱花镜,各自澄观自谛思。 去来六道浩无涯,改换皮毛片念差。不朽灵根生意盎,淤泥中绽白莲花。 躯壳虽殊性不殊,天光灵炯现真吾。浑仑无物无人始,一个团团太极图。 不邀福报不邀名,只竭当前径寸诚。此是乾坤浩然气,千秋掩卷尚移情。 闻风起懦志轩昂,道在天伦日用常。通慧终篇寄深意,齐开法眼认家乡。 未曾闻见等恒沙,会意何劳载五车。先我同心无限泪,漫将博物拟张华。 子云老矣愧雕虫,三百诗成感慨中。安得琵琶声裂帛,不同低唱绿杨风。 世情厌故喜闻新,贵物何尝薄待人。但愿人人心转善,普天孝子与忠臣。 [book_title]●物犹如此总目 孝友鉴第一 孝象  猿拔母箭  猿抱母皮死  犊吞刀  犊藏刀  犊衔刃  孝牛冢  犊排户  羔卧刀  东莞五乳犬  孝义犬  犬哺母  都押衙犬子  稚犬毙虎  三孝犬  犬瘗母骨  李学士宅孝猫 乌反哺  长兴孝鹅冢  蝙蝠识母气  ◎以上孝鉴 同母牛  犬痛同怀  羽声合刻  舁无足蟹过簖  ◎以上友鉴 忠义鉴第二 明皇象  元驾象  象击贼  定南公  粤中战象  昭宗猿  龙泉白马墓  陈都督马  河北骏马  蜀藩白骡  二犬助战  厓山鹇  众鸟赴火  群蜂投江三日  ◎以上忠鉴 南坡义猴传  安福猴  白塔山猴  瑞昌门外义猴  忽雷驳  陈平章马  毕将军战马  克勒  张行人义骡  姚氏二犬  金丝犬  犬殉主  黑儿像赞  ◎以上义鉴 贞烈鉴第三 比翼凤  许氏园鹤  闻鹤堕泪  孤鹤哀鸣  石鹤夜啼  鸳鸯悲鸣  柳家燕  报恩寺鹳  雌鹳表贞  ◎以上贞鉴 鸾睹影悲绝  扬州署青鸾  鸳鸯投沸汤  烈燕投河  燕冢  雁邱  双雁楼  雁愤偕死  镇江随舟雁  民舍雁  铳落鸠  卫衙鹳  高邮烈鹳碑  华亭鹳  鸽斗死  相思鸟  鄱阳烈鸡  颜氏鹅  ◎以上烈鉴 慈爱鉴第四 鹿恸子肠断  鹿胎草  孕鹿哀跪  鹿母悲鸣  麈爱子  麑母随号  象泣子  猿乞子  猿号追子  猿遗乳  猿垂死乳子  老猿悼子  猿哀子不食  闻牛鸣  羊恸羔自踯  羊乞产后死  溺女感化  犬埋子骨  豚媪哭声  狙指腹  鼠狼救子  鹤自拔氅  燕痛雏坠  慈莺一  慈莺二  免母鹳悲伤  鸟带箭喂雏  黄衣女乞儿命  鸡嘱儿女  双鲤救子  鳝护子  鱼乳  鱼为子贷命  蜳[虫+禺] 恤孤鉴第五 斗谷於菟  虎怜孤苦  狐卫小鸳鸯  犬哺猫  李氏猫  猫代乳  鸟覆弃婴  百鸟饲杜鹃  鹊替哺  来鹤寺鹳  慈鸡说  鸡翼雏  鹅护雏  仁鱼  蛛留一丝 眷旧鉴第六 义鹿冢  象悼亡  能仁寺猴  东峰双猿  蜀乌猿  巧哥捷儿  诗送野宾  果然  犬恋主  猫恋主  白香山鹤  陈州鹤  三燕殉墓  蜡丸如故  鸿赎妇  景州雁  陇山鹦鹉一  陇山鹦鹉二  滇南二鹦鹉  韩通判鹦鹉  郞无恙否  秦吉了  李氏鸠  径山寺鸡冢  乌郎苍女  觅偶而来 践信鉴第七 申州虎  虎赴西关约  黄耳冢  围城犬负米  博罗犬  鹤寄诗  燕寄诗  雁系书  飞奴  真定鸽  五时鸡  潮鸡  飞鱼失书 守廉鉴第八 周藩驯虎  豹廉  浯溪白驴  芮氏犬  陆氏犬  丹穴凤  禽避食卵  审山鹤  池上鸣鹤  介鸟  黄山白鹇  越王鸟  信天缘  乌蛇食花气  蝉五德 翼善鉴第九 鹿绕坟鸣  群鹿感孝  虎避孝子  虎释孝女  虎守忠义尸  善士义虎墓  虎护高士庐  义虎传  三马惊逸  牛助孝子  群乌衔土  群乌集舍  庭乌哀泣  仁乌蔽树  日南双雁  神鹰  龟负孝子  龟负阁  龟衔树 救难鉴第十 义虎桥  孙坚马  苻坚马  马跃水援主  向生骡  牛斗虎  牛斗盗  伏波滩犬  义灵  平望镇犬  杨褒犬  犬救溺  犬救火一  犬救火二  犬救火三  犬咋虎  犬毙蛇一  犬毙蛇二  燕侣营巢  鹦鹉救火  画眉警盗  鹳吞蛇  龟济将军  巨鱼救商  鳝救火伤  仁蜂  蚁啮械 酬德鉴第十一 鹿报恩一  鹿报恩二  鹿报恩三  华容象  虎助祭  虎送新妇  病马报恩  邬氏犬  芜湖犬  龛中犬  阍者犬  母犬投兔  獭贿  鼠荐卷  鼠捧珠  鹤衔珠一  鹤衔珠二  梦雉拜  雀衔环  雀获盗  鼋报恩一  鼋报恩二  鼋报恩三  白鱼书  龙宫方  龟引路  龟授方  禹门鲤  鲤报延龄  放鲤增纪  鲤负舟  群鱼解毒  定风珠  蚁入闱 雪冤鉴第十二 毗陵猴  金华猴  騟复仇  牛报两世仇  牛白冤  牛报怨  犬断仇头  犬杀狄灵庆  寺僧犬  崔仲文犬  武林犬  太原客犬  西华门外犬  范翊犬  犬魂白冤一  犬魂白冤二  猪道人  大鸟助鹳  小鸟助鹳一  小鸟助鹳二  鸦集铃索  盱眙鸦  绿衣使者  鹊衔草衣  鸟衔诬牒  高平县鸡  龟诉客冤  丹阳蛙  蝌蚪呼冤  百狮池蟹  蝇集笔端 知几鉴第十三 荆州马  慕容廆马  陆粮长马  牛前知  郑韶犬  刘都督犬  秦氏犬  潞安犬  分水犬  灵猫覆酒  燕培城  鹳留笺  蛤知不第 通慧鉴第十四 天狐指窍  猪得舍利  猪修行  鼠听经  念佛鸟  佛现鸟  鹤检书  鹦鹉警梦  鹦鹉念经一  鹦鹉念经二  鹦鹉念佛一  鹦鹉念佛二  鹦鹉念佛三  鸲鹆念佛一  鸲鹆念佛二  鸡念佛立化  明宇寺鸡  鹅听经一  鹅听经二  鹅听经三  鹅听经四  鱼知经数  万鱼念佛一  万鱼念佛二  万鱼顶经  万螺还经  蜘蛛龛  蜘蛛塔  蜈蚣听说法 [book_title]●孝友鉴第一(二十四案) 孰无父母,孰无兄弟。猗嗟物兮,孝友如是。歌者伤心,闻者陨涕。辑孝友 孝象(《矩斋杂记》) 刘时用言:见一老象将死,其子取草饲之,已不能食,则运鼻周拭其身,双泪如雨。及母死,子泣跃而仆。 鹤子曰:一腔血泪,滴滴从心坎流出。昊天罔极,何处想起,真觉沧海无尽,血泪亦无尽也。 诗曰:乾陀万里断归魂,运鼻周身半泪痕。血乳三年(《说文》:“象,一乳三年。”)劳苦甚,何能寸草报深恩。 猿拔母箭(《圣师录》) 邓芝,射中猿母,见猿子为母拔箭,吮其血,以木叶塞疮口,悲哀不已。芝投弩而叹曰:“山兽犹哀母,人可不如猿耶?吾从今不猎矣。” 诗曰:拾橡攀萝不暂离,弓声霹雳黑风驰。箭锋洞处君休喜,看取猿儿吮血时。 猿抱母皮死(《圣师录》) 吉州有捕猿者,杀其母,以皮并其子卖之龙泉萧氏。示以母皮,子抱皮跳踯立毙。萧氏子为作《孝猿传》。 鹤子曰:杀其母,而以皮示其子,不知是何肺肠?伤天地之和,触鬼神之怒,莫此为甚。 诗曰:孤影空庭落月凄,前宵犹傍白云栖。惊心瞥见魂销尽,觅母黄泉掩面啼。 犊吞刀(《柳崖外编》) 沭阳县王屠,鼓刀解牛为业。买子母牛二,先拟缚宰其母,磨厉以须。适有叩门者,置刀而出。犊乘间衔刀,至邻舍孙老家,触门以角。孙故业农,出见犊口有刀,吞之犹余其半,须臾吞毕,对之哀号。方惊异间,屠以不见犊与刀,尾之来。孙问之,乃知犊之吞刀,盖不忍其母之就死也。问原值,加倍买之,解母牛缚,牵以来。犊见而号,号而跪,母牛亦卧而舐其首至尾。孙意谓犊无生理矣,数日竟无恙。后牸牛力田数年,犊亦力田二十余年,至孙老之子而后死。死后有闻吞刀之异者,剖腹视之,屠刀在腹胃间,有厚皮包之,如新铓之括于囊橐焉。 柳崖子曰:传有犊为其母潜埋屠刀事,近世吾乡王雅村,亦闻有之。此之吞刀,其情更惨。依依孙老家,力田至死,可谓母子不孤恩矣。 鹤子曰:惊天动地事,仅见此犊。我读此案,始而咋舌,既而敛容,既而堕泪,既而起舞。 诗曰:吞刀凿凿莫疑虚,叩角独寻孙老庐。子母乍逢仰天恸,一时狂喜更何如。 犊藏刀(《同生录二编》) 云南安宁州赵屠,宰一母牛,既缚矣,入室取桶。其犊在旁,遽衔刀石隙。屠觅刀不得,邻人告其故,屠不信,取刀置原处,隔窗视之,见其犊如前所为。赵大悲悔,遂入华山为道士,日叩神忏悔。养此二牛二十年,死而瘗之。 鹤子曰:此与送羊母子入寺之安屠,皆能发勇猛心,放下屠刀者,《寒山子诗》所云“莲花生沸汤”也。 诗曰:刀头转瞬血飞红,小犊衔刀计已穷。二十年间随母饭,华山消受好松风。 犊衔刃(《同生录二编》) 嘉靖乙卯,胡抚镇贤,统兵御倭。过临山,小憩树下,见屠儿将椎一牛。一犊尚随乳,私衔利刃至车沟内,以蹄踏没泥中,屠遍索不获。胡语其故,后没于阵。 鹤子曰:藏刀石隙,而母幸生。埋刃车沟,而母竟死。犊之救母一也,而有幸有不幸,岂非数之前定哉?然孝心耿耿,流传至今,何尝磨灭。 诗曰:藏刀深密畏人知,此境此情良可悲。底事旁观喜饶舌,累他母子永分离。 孝牛冢(《井蛙录》) 金溪前参政漆尉山,为余言:邑南四十里,地名九都,田家姓黎者畜一子母牛。子齿刚半岁,七月间,田家缚乳牛于家,驾母牛耕陇上,耕毕,放牛牧洲渚。日亭午,风雨晦冥,雷电交作,牛忽为霹雳所击。田家招集陇上人,委毙牛于河。归见乳牛卧圈中,怜而叹息曰:“若母已为雷击死于某陇上洲渚矣。”乳牛遽起,悲鸣不已。次日,黎放牧他所,去洲渚犹里许,即腾跃奔至其母被击处,踯躅号咷,不饮不食,屡逐不起。既而鞭之归,归则脱缰逸去。侦之,则复绕哭前处,一昼夜不绝声,撞地头破而死。乡人哀其孝,瘗于死所,封其墓,表曰“孝牛冢”,至今尚存。此顺治丙申七月事。 鹤子曰:一乳牛耳,而能伤恸其母如此,且伤恸而竟能以身殉母死如此! 诗曰:膝下初离盼未归,昨宵含乳梦依依。英灵寻母河洲遍,怒蹴寒涛十丈飞。 犊排户(《警心录》) 桐庐人,畜一牸一犊,同日鬻之。农者取犊,屠者取牸,并驱出门。屠引牸渡溪,入其家。犊立溪外,引首长鸣,农鞭之不动,促之行,每数步必回顾。越复岭,穿支径,至田家,置之栏中。屠夜具汤镬,旦将烹牸,闻户外牛鸣甚急,牸应之亦急。屠起视之,则农向所买犊也,排户而入,跳依母旁,牸亦连舐其颈。屠虽悍忍,惕然动心,反汤灭火而寝。农失犊所在,求之数日,遇屠具言其事,相与叹息,农并以原值赎牸而去。 李斯义曰:子鸣母应,情何眷恋。排户而入,情何急切。读此令人恻恻。 诗曰:犊来已不望生还,幸母全躯返故山。迢递屠门溪隔断,夜深谁引叩柴关。 羔卧刀(《同生录二编》) 邠州屠者安姓,家有牝羊并羔。一日,欲刲其母,缚上架之次,其羔忽向安双跪前膝,两目涕零。安惊异良久,置刀于地,去唤一童稚,共事刲宰。及回,遽失刀,乃为羔口衔之,置墙阴下,而卧其上。安疑为邻人窃,忽转身趯起羔儿,见刀在腹下,遂顿悟,即解下母羊,与羔并送僧寺乞长生。自身寻舍妻孥,投寺内竺大师为僧,名守思。 鹤子曰:霜钟一杵,大众试静思,此羔瞥见缚母时,若何心碎;跪屠时,若何血迸;卧刀时,若何胆战;随母入寺时,若何足蹈。孝哉羔乎!毅哉屠乎! 诗曰:杀机一动几时休,羔跪屠前枉泪流。转眼擘开生死路,何人刀下肯回头。 东莞五乳犬(陈定九《孝犬传》) 孝犬,广东东莞县隐士陈恭尹家牝犬子也。牝犬色白而尾骍,四足皆黑。恭尹痛父死国难,矢志不进取,隐居山中,以吟饮自纵,不与时人通。此犬随恭尹,未尝须臾离。每出,则犬先行数百步,若以为导者。遇豺狼蛇虎,则亟返,啮恭尹衣袂曳之还,若不使前者。恭尹悟即旋,犬又随后离数十步,作大声嗥,若以为卫者,以是为常。夜则于庐舍前后巡且吠,达旦不少休。数年,犬一乳五子,皆牡,既长,恭尹分赠前后左右邻家畜,皆能司门户不怠。初分之岁余,母犬日往各家,视乳犬一周,若训之勤者。有食,乳犬辄让母犬食。乳犬既壮,母犬即不往视,而乳犬每早辄齐来恭尹家视母犬。又数年,母犬病癞,瘦将死,乳犬日齐来,争与母犬舐癞,遂愈。每至元旦,五乳犬辄齐来绕母犬,摇尾,若为母犬贺岁状。后母犬死,五乳犬皆哀号不止。恭尹悯之,瘗之后山。五乳犬每早辄齐往瘗处哀号,如是者数年不辍。 蘅塘退士曰:此文当与昌黎《董生行》参看。 鹤子曰:元孝先生,高怀亮节,时露诗歌。迄今读《独漉堂集》,慷爽激烈,想见其为人。此犬托身忠义之门,得其主哉!观其始终事主,忠矣。五子之孝,殆其母忠于所主之冥报乎。 诗曰:劫火余生笑种瓜,仙厖卫主守烟霞。不惭独漉堂前走,孝子钟灵义士家。 孝义犬(《圣师录》) 唐禁军大校齐琼家,畜俊犬四,常畋回广囿,辄饲以粱肉。其一独填茹咽喉齿牙间以出,如隐丛薄,然后食。食已,则复至。齐窃异之,一日,令仆伺其所往,则北垣枯窦,有母存焉,老瘠疥秽,吐哺以饲。齐奇叹久之,乃命箧牝犬归,以败茵席之,余饼饵饱之。犬则摇尾俯首,若怀知感。尔后,擒奸逐狡,指顾如飞将,扈猎驾前,必获丰赏。逾年牝死,犬加勤效。后齐卒,犬日夜嗥吠。越月,将有事于邱陇,留犬以御奸盗。及悬棺之夕,犬独来,足踣成坳,首叩棺见血。掩土未毕,犬亦毙。 李斯义曰:犬阴养其母,琼爱犬而并及其母,犬益感恩。可见子之孝亲,人、物皆然。而琼之恩,亦足以致犬之死。则世之不加恩养,而欲人之以死效者,亦见之左矣。 诗曰:病母衔恩豢养丰,赤心报主死生同。岂唯孝犬人间少,更有棱棱国士风。 犬哺母(《警心录》) 詹材,德兴田舍民,家贫,犬生子无食。鹿坡王氏,相距半里,求其子归,饲以糟糠。每食竟,即掉尾返故处,呕以哺母。至暮复然,风雨不辍。有士人为赋《孝犬歌》。 诗曰:敢辞风雨路艰辛,朝暮徘徊傍母身。安得家家欢菽水,白头谁念倚闾人。 都押衙犬子(《玉堂闲话》) 秦州都押衙石从义家,有犬生数子。其一献戎帅琅琊公,自少至长,与母相隔。及节使率大将与诸校,会猎郊原,其犬忽子母相遇于田中,忻喜之貌,殆不可状。猎罢,各逐主归。自是,其子逐日于使厨内窃肉,归饲其母,至有衔其头、肚、肩、胁,盈于衙将之家,衙中人罕有知者。 李斯义曰:母子至性,久相隔而偶相遇,其喜自倍于寻常。阅此,不觉兴感而叹! 诗曰:宋鹊韩卢蹴阵云,乍逢母子两欣欣。何劳考叔尝羮请,不似东方遗细君。 稚犬毙虎(《警心录》) 村民赵五,其家犬生子,甫两月,随母行,母为虎噬。五呼集邻里壮士,持矛逐之。稚犬奔衔虎尾,虎带之走。犬为荆棘挂罥,皮毛殆尽,终不肯脱。虎因系累行迟,众追及,毙刀下。 李斯义曰:稚犬捐躯不顾,真是天性。可见天下巨奸肆虐,匹夫切齿,便可毕命。故恶不可肆,小不可欺,率皆如是。 诗曰:犬衔虎尾疾飙驰,虎怒咆哮犬不知。雪滚刀光虎头落,孝心天亦与扶持。 三孝犬(《圣师录》) 淮安城中民家有母犬,烹而食之。三子各衔母骨,抱土埋之,伏地悲鸣不绝。里人见而异之,共传为“孝犬”云。 鹤子曰:泚颡掩亲,迫不及待,想见三子悲哀含骨,苍黄抱土时也。 诗曰:争相衔骨妥荒隅,伏地悲号泪血枯。人子愈多亲愈苦,一抔何处待青乌。 犬瘗母骨(《警心录》) 黄琛甫,新昌人,有牝犬,为逻卒所食,弃骨屏处,其子含之瘗诸野。 李斯义曰:世有殓而不葬,待其富贵择佳阡。因循岁月,家计萧条,卒至欲葬而不能者,皆弃骨也。 诗曰:狺狺何事意仓皇,含骨逡巡古道旁。过客争询埋母处,野风吹遍土花香。 李学士宅孝猫(《秋坪新语》) 李学士文园家,畜猫,生二子,牝牡各一。后牝死牡在,其母每卧,则必枕其子。子为所枕时,帖耳瞑目,痴若土木,盖恐惊母卧也。或身痒,偶小转侧,母即怒啮爪裂,往往血毛丝落,子伏首顺受无敢逸。如是者数年,留心察之,百不失一。母后以癞死,子哀泣嗷嗷,昼夜不绝声,饲之不食。偶窗前有系物绳垂下,及旦视之,猫缢其上,纠缠百结,急不可解。众咸叹异,呼为“孝猫”。 浮槎散人曰:性真之地,原不可以施报论。顾恩勤鞠育,彼俨然人者,且有视等行路者焉。蠢兹一猫,而竟虐之不敢避,事之唯恐伤。卒之母死,而不惜以身殉也。人何求多,苟能无愧此猫,亦庶几乎! 诗曰:丝毛雨落血涔涔,孺慕依依梦里寻。谁谓乌员仙蜕去,片魂枕母卧花阴。 乌反哺(《禽经》) 慈乌曰孝乌,长则反哺其母,嘴小而白。 鹤子曰:《运斗枢》云:“乌阳乌阳,气仁故反哺。”唯仁斯孝,天性然也。 诗曰:为雏衔食羽毛摧,雏长酬恩老渐催。爱日无多休错度,何能反哺到泉台。 长兴孝鹅冢(《寰宇记》,又载《人谱类记》) 天宝季年,长兴沈氏畜母鹅,育卵而肠出以毙。其雏悲鸣不复食,啄败荐覆母,复衔刍草列前,若祭奠状,向天悲叫而绝。沈以为异,函而埋之,后人因呼“孝鹅冢”。 李斯义曰:一鹅雏耳,即知孝母,人于父母当何如?曾见有人饮酒食肉,嘻笑戏谑于读《礼》时,自托高致,此必无人心者。读此,能不愧杀? 鹤子曰:亲没如此悲切,不知亲存若何依恋也。 诗曰:事死何如及事生,仰天泣血涕纵横。为儿舍命身难赎,泉下谁闻恸母声。 蝙蝠识母气(《警心录》,又见郑暄《昨非庵日纂》) 鲜于氏,眉州人,因合药,砾一蝙蝠为末。及和剂,则有数枚小蝙蝠围聚其上,目皆未开,盖识母气而来也。一家为之洒泪,誓后合药不用生命,更勤于放生。药未服,而疾旋愈。(以上“孝鉴”) 李斯义曰:蝙蝠识母气而来,可见母子一气同体,生死相关,故断不可以生命合药。夫伤物以救己命,即能救亦属残忍,况未必能救耶?忆予乙亥岁,安孺人病笃,医家谓用全鳖和丸可救,予不许。医暗制服,竟不瘳。夫不能救,而徒伤物命,可慨也!嗣是,凡遇炮鳖,即不为我杀,亦永不复食,以当忏悔。 鹤子曰:静观蝙蝠识母气围聚一事,不特当时尽室洒泪也,至今予读之,亦为掩卷泪涔涔下。昔孙思邈著《千金方》,济人广矣,而以物命为药,神让其不得白日轻举。后思邈取草木之药,代虫虻水蛭之命,作《千金方》三十篇,乃仙去。又华阳陶隐君,见其执役门人桓闿,先驭鹤而升。陶曰:“某行教修道,勤亦至矣,得非有过而淹留在世乎?愿为访之。”三日桓君降,密语陶曰:“君之阴功著矣。所修《本草》,以虫虻水蛭辈为药,功虽及人,而害物命。以此一纪后,方署蓬莱都水监。”陶乃以草木代物命者,著《别行本草》三卷以赎过,后得道。夫以济人为怀者,犹以戕物命而难逭天谴如此,此可悟天心好生,非厚于人而薄于物也,章章矣。 诗曰:藐孤双睫未曾开,哪识遥寻母气来。缕缕断魂犹恋子,药铛烟外影徘徊。 同母牛(《异谭可信录》) 宣城王氏兄弟,不和协,因而析爨,犹相牴牾。兄畜牝牛产犊,鬻于戚。继又产一犊,而牝牛死。戚复鬻犊于其弟,同兄犊置牧场中。迨晚,两犊同宿兄栏内,弟力挽不出。自是往来迭宿,似识为同母生者。兄谕弟曰:“牛犹若是,可以人而不如兽乎?”弟感泣,友爱如初。 鹤子曰:两犊恋恋不舍,物之性光发现处。兄弟怦怦忽动,人之性光发现处。 诗曰:愧杀操戈共室人,相倾相轧忽相亲。看渠兄弟温存意,也似姜家布被春。 犬痛同怀(《建宁志》) 咸溪童镛,家畜二犬,一白一花,共出一母。性狡狯,解人意。后白者忽目盲,不能进牢而食,主人以草藉檐外卧之。花者衔饭吐而饲之,夜则卧其旁。及白者死,埋之山麓间,犬乃朝夕往绕数匝,若拜泣状。卧其旁,必移时而反。 鹤子曰:骨肉之恩,手足之爱。是犬,生则推食以食,没则竭诚尽礼,洵无忝友于矣。 诗曰:釜中豆泣更燃萁,犬性缠绵乃若斯。含饭伤心黄土隔,夕阳孑影下山迟。 羽声合刻(《因树屋书影》) 有宦闽者,携双鹦鹉归江右,两禽晨夕相依如昆季。宦者以其一赠陈子右骅,韩子人谷亦得其一。陈、韩固亲串,过从无间,鹦鹉时互相问“哥哥好”。未几,陈子斋中,有异物搏鹦鹉死。陈子痛之甚,除地瘗之,又语人谷赋诗吊之。诗成,人谷持告。其家羽辄腾掷架上,曰:“哥哥死!哥哥死!”伤惋不胜,遂不食,越日亦蜕去。二子广乞名词,为之志述。江右、三吴诸词人,皆有作。因汇为一集,颜曰《羽声合刻》。邓子左之为之序。物固多情如此。 鹤子曰:互相问曰“哥哥好”,说不尽别后惓恋之况。闻凶信曰“哥哥死”,说不尽当时惨裂之恸。 诗曰:同来闽峤乐如何,谁料参商饮恨多。旅雁分飞云水断,几曾芳讯到哥哥。 舁无足蟹过簖(《阐义》) 松江幹山人沈宗正,每深秋,设簖于塘,取蟹入馔。一日,见二、三蟹相附而趋,近视之,一蟹八腕皆脱,不能行,二蟹舁以过簖。因叹曰:“人为万物之灵,兄弟朋友有相争相讼,至有乘人危困而挤陷之者。水族之微,乃义如此!”遂命拆簖,从兹不复嗜团脐矣。(以上“友鉴”) 吴长卿曰:古语以手足痿痹为不仁,非也。兄弟,手足也。兄弟而不仁,乃真痿痹也。蟹无足不能行,二蟹负之而趋。吾不知其兄弟乎?朋友乎?然此乃真手足也。一象被伤,则群象相扶之,病则相守之,死则向南跪拜,哀鸣三匝,相与以木覆之。吾不知其兄弟乎?朋友乎?然此亦真手足也。 鹤子曰:物之真性到十分,可以动人。人之真性到十分,可以动天。 诗曰:欲行且止倩谁扶,一蟹蹒跚八腕无。安稳中流向前去,余生相傍老菰蒲。 [book_title]●忠义鉴第二(二十七案) 乾坤正气,乃钟于物。义胆忠肝,淋漓快笔。掩卷激昂,灵风拂拂。辑忠义 明皇象(《警心录》) 唐明皇,每赐酺御楼,引大象拜舞,动中音律。及西幸蜀,禄山驱舞象入洛阳,大宴群酋。出舞象绐之曰:“此自南海奔至,以吾有天命,虽异类必拜舞。”令之舞,象皆愤怒,努目不动,禄山尽杀之。 李斯义曰:舞象不助逆以欺群酋,此与众梨园之欷歔泣下,何异?人、物同情,虽撄死奚惧哉! 诗曰:裂眦刀头死若生,象魂泣拜锦官城。恸心凝碧池头宴,不独铮铮雷海清。 元驾象(《圣师录》) 元有驾象,明太祖登极,不肯拜跪,竟死殳下。 《闲居偶录》载,明林子羽《义象行》云:“有象有象来大都,大江欲渡心咨且。诱之既渡献天子,拜跪不与众象俱。象奴劝之拜,怒鼻触象奴。赐酒不肯饮,饲之亦不哺。屹然十日受饥渴,俯首垂泪愤且吁。天子命杀之,众官束手莫敢屠。侍卫传宣呼壮士,披甲各执丈二殳。众战久不克,兵捷象乃殂。忆昔君王每巡幸,象当法驾行天衢。珊瑚错落明月珠,被服美锦红氍毹。紫泥函封载玉玺,万乐争拥群龙趋。玉玺归沙漠,龙亦归鼎湖。所以老象心,南来誓死骨为枯。嗟尔食禄人,空负七尺躯。高高白玉堂,赫赫黄金符,伊昔轩冕今泥涂。嗟尔食禄人,不若饭豆刍。象何洁,尔何污!天子垂衣治万世,俾全象德行天诛。呜呼!象兮古所无。呜呼!象兮古所无。” 诗曰:忍看荆棘卧铜驼,意气殳前肮脏多。不让将军王保保,一时色壮旧山河。 象击贼(《滇黔纪游》) 义象冢,在马隆州。明天启间,水西安氏叛,率众犯州。滇省戒严,抚军调陶土司御之。陶有一象,日将暮,伏山涧中,鼻吸泥水数斛,突出咆哮跳跃,鼻喷泥水,直抵贼垒,贼众惊骇,歘卷一贼,掷空坠死。陶牙将乘机逐北,遂获大捷。及晓收师,象中毒弩而毙。土人德之,瘗于南山,春秋祭扫,至今不替。 鹤子曰:彼竭我盈,故克之,象何智且勇哉!不幸中弩而毙,丹诚耿耿,精灵如在,于象乎奚伤! 诗曰:只身辟易万貔貅,血食南山春又秋。鼻卷贼头齐破胆,风云长护马隆州。 定南公(《圣师录》) 明广西有象,封“定南公”。吴三桂日横,欲将象解京,象昂首直触。象奴百计劝勉,终不服。三桂大怒,刀矢不能伤,以火炮攻毙之。 诗曰:粉骨飞灰不顾身,象奴苦劝象弥瞋。赤心只有苍天鉴,愧尔承恩拜爵人。 粤中战象(《悬榻编》) 数年前,粤中获一战象,谕之降,不许,死则点首。乃以火枪三百环射之,麋烂死,死犹屹立不仆。 徐仲光赞曰:披坚有年,死敌其律。地绝天穷,吾事斯毕。崩角未能,洞胸奚恤。以此强项,告彼柔膝。 诗曰:断头无憾效孤忠,战象斑斑浴血红。屹立乾坤留浩气,火枪烟里化清风。 昭宗猿(《圣师录》) 唐昭宗有猿,随班起居,赐以绯袍。朱梁篡位,召此猿令殿下起居。猿径趋座前,跳跃奋击。朱怒,立杀之。 鹤子曰:朱则孤恩,猿不负德。宰相张文蔚辈,何处容身哉! 诗曰:乾坤澒洞罢朝参,恩渥难酬泪暗含。也忝玉皇香案吏,堂堂岂肯事朱三。 龙泉白马墓(《圣师录》) 龙泉县有白马墓,开国勋臣胡公深所乘之桃花马也。公以征陈友定,遇害,其马驰归门外,悲嘶气绝。夫人义之,因葬焉,标曰“白马墓”。 诗曰:奔回匹骑一门惊,绕墓飞沙怒未平。月夜腾空风鬣动,长嘶犹趁旧屯营。 陈都督马(《铅山县志》) 二忠祠,在铅山阴浆口。正统十三年十一月,处州贼叶希八,劫车盘岭。副都督陈荣,帅二千兵,同指挥戴礼,合兵进剿。荣至祝公桥,贼诱入周道坞宋家磜,两山伏甲,首尾相击,荣、礼力战死。荣马自十三都跃入县堂,三跳而毙。乡人悯其忠,立祠祀之。 诗曰:带来战血遍身流,三跃公堂怒不休。都督忠魂应未远,扬鞭待我阵云头。 河北骏马(《悬榻编》) 流贼破河内,县令丁运泰大骂,被磔。所乘马骏甚,贼将骑以入县,至堂下大嘶人立,狂逸不可制,触墙而死。 徐仲光赞曰:本自可生,亦知无责。悼彼倾崩,忍忘鞭策?彼肉则麋,我心斯石。是马是人,大河以北。 诗曰:触死衙前怒尚嘶,令君与马赤心齐。愿为厉鬼先驱贼,万颗头颅踏作泥。 蜀藩白骡(《圣师录》) 张献忠之破蜀也,蜀藩率子女、宫人,投井死。王所乘白骡,踯躅其旁,亦跳入殉焉。后樵苏者,值天阴时,于蜀宫故址,往往见白骡出没蔓草间。 诗曰:无声踯躅有余悲,宫井苔花好护持。莫遣银床秋雨塌,此中碧血尚淋漓。 二犬助战(《警心录》) 绍兴二十九年冬,抚州宜黄县,剧盗谢军九,鸠众百辈椎埋剽劫,戕杀李县尉家。知县李元佐,适在郡,尉遣弓兵讨捕。都头刘超前行,王宣继之,与盗遇,超即遁。宣所部,不及盗之半,大呼鏖战黄山下。宣素畜二犬,每出必从,是时亦奋呼,噬盗死者二十人,遂奔溃。宣退休山上。已而盗复还,尽断死者首,携以出,盖虑为官兵所识。宣望见,怒曰:“我杀之,而纵彼取头颅去,何凭报级?”率众趋下,再战移晷,反为所败。宣与二兵得三级,驰取径路,绝田而西。方穿橐秸中,陷于淖,盗追及,俱遭屠脔。二犬守其尸,部伍环集。以事白于县,元佐回邑,厚恤三家,命治棺往敛。犬凝立,经日不食,见家人,摇尾迎之,导至尸前。宣归葬,犬亦死。 李斯义曰:宣讨贼甚力,二犬相从噬贼,已属难得。更难其死而守其尸,葬则殉,其难耳! 诗曰:莫云用犬猛何为,追贼如风肉乱飞。可惜功成衔恨死,战场驻马客歔欷。 厓山鹇(《圣师录》) 厓山之败,陆秀夫负祥兴帝赴海。时御舟一白鹇,奋击哀鸣,和笼坠海死。 明张廷实《白鹇歌》云:“君不见泸南秦吉了,饥死不入蛮夷邱。又不见唐家孙供奉,奋跳欲断朱三喉。嗟尔白鹇急主难,委质翻配三忠俦。忆昔海黄雾四塞,天狗如雷堕东北。三辰鏖战日无辉,伏尸百万海尽赤。六军披靡可奈何,云从飞龙赴碧波。白鹇笼中起踯躅,恨不握剑挥长戈。剑欲截断参政首,戈欲钃绝宣慰脰。请回飞龙驾云车,直抵中原挥一帚。皇天不祚赵孤儿,白日不照吾心悲。耸身直翅轻一掷,竟与金笼饱鲸鲵。呜呼!白鹇乃羽族,报主恩义何其笃。如何厕中拉胁奴,禽兽之心人面目。太仓饱士多如林,算来何如豢此禽!羽衣缟裳夺霜雪,忠肝义胆追鸾鹤。只今茫茫海天角,魂逐三忠戏溟漠。千回化作精卫翔,悲鸣直待沧溟涸。”(诗见《闲居偶录》) 鹤子曰:“和笼坠海死”五字,如见鬼神闪惚情状。 诗曰:海哭天哀战血红,更无人到倩开笼。茫茫精卫无穷恨,都付崩涛惨雾中。 众鸟赴火(《广舆记》) 凤凰山,在蒙化府城西南,昔有凤鸟死此。每岁季冬,众鸟哀吊其上。土人于鸟来夜,燃炬候之,鸟辄赴火死。 诗曰:桥山风肃月黄昏,阿阁辉光久拜恩。草莽微臣惭后死,煌煌大义炳乾坤。 群蜂投江三日(《圣师录》) 正德间,镇江北固山下,有群蜂拥王出游,遇鸷鸟攫其王啖之。群蜂飞鸣不去,自投江中,前后死者三日乃尽。杨邃庵相国一清,令家伻瘗焉,表其冢曰“义蜂”,作文祭之。(以上“忠鉴”) 徐仲光赞曰:垂裳蒙难,祸由轻徙。左右伊何,臣罪万死。恸彼铦锋,惨此滔水。五百田横,共成一是。 ○附录 《池北偶谈》云:金山有“义蜂冢”。镇江府廨,有蜂一筒,逸出,其主毙,群蜂相揉藉争死之,不下万余。嘉靖中,镇江严同知者,为立“义蜂冢”。徐尚书养斋问,作《蜂冢歌》,纪事云:“群蜂势方屯,主蜂自残折。意气许与成君臣,义心欲奋秋阳烈。摧躯抉股同死君,田横门客多如云。后人重死不重义,捧头鼠窜何纷纷!微虫感恩乃至尔,吁嗟万灵不如此。金山山高江水寒,孤冢苍茫为谁起。”《西园杂记》云,严名应阶。《绿雪堂杂言》云,在北固山,杨邃庵阁老表为“义蜂冢”。 《亦复如是》云:有姚姓者,善养蜂,岁获蜜数千斤,家以小康。余尝至其家,姚告余曰:“蜂一日两衙,应潮上下,不差时刻。或风雨将至,则潮愆期,以验阴晴,恒不爽也。”时余正同姚观蜂衙,适墙角雨塌,收蜂之器,压损其一。见内所营之窠,中耸一台,大如桃李。一蜂大于众蜂,青苍色,独居于上。姚曰:“此蜂王也。”余曰:“观此,则王元之之《蜂记》,所谓‘营巢如台,拥王而行’者,句句实录。《化书》云:‘蜂有君臣之礼。’不诚然乎?”姚曰:“蜂,微物也,胡亦有知?”余曰:“不观之蚁乎,其居有等,其行有队。昔人谓:‘蚁有君臣之义,故字从义。’蜂与蚁皆微物,蚁既有知,则蜂应亦有知也。况凡物莫不有知,如驼知泉脉,老马知途,燕知戊己,蝠知庚申,鹤知夜半,鸡知将旦,鹊知太岁,鼍知应更,鱼知丙日,鼠知拱立,狐知听冰,蜃知嘘楼。极之岁兰知元日,桐与棕榈知闰月。草木无情之物,且亦有知,则血气之类,其有知宜也。不过得气之偏,知仅于此,不能就所知而扩充之,所以为物。人则万善皆备,无所不知,所谓人为万物之灵也。尽其量,则为圣人。唯梏之反覆,不特近于禽兽,其一知之明,且有时反不能如物也,可危哉!” 诗曰:万蜂争掷浪花堆,三日江云惨不开。谏猎书曾回汉武,侍臣惜乏马卿才。 南坡义猴传(宋曹《会秋堂文集》) 建南杨子石袍,告予曰:吴越间,有鬈髯丐子,编茅为舍,居于南坡。尝畜一猴,教以盘铃傀儡,演于市,以济朝夕。每得食,与猴共。虽严寒暑雨,亦与猴俱。相依为命,若父子然,如是十余年。丐子老且病,不能引猴入市,猴每日长跪道旁,乞食养之,久而不渝。及丐子死,猴悲痛旋绕,如人子躄踊状。哀毕,复长跪道旁,凄声俯首,引掌乞钱。不终日,得钱数贯,悉以绳钱入市中,至棺肆不去,匠果与棺。仍不去,伺担者,辄牵其衣裾。担者为舁棺至南坡,殓丐子埋之。猴复于道旁乞食以祭,祭毕,遍拾野之枯薪,廪于墓侧,取向时傀儡,置其上焚之。乃长啼数声,自赴烈焰中死。行道之人,莫不惊叹而感其义,爰作“义猴冢”。 张山来曰:有功世道之文,如读《徐阿寄传》。 诗曰:事生事死费踌躇,肠断南坡旧草庐。烈火焰中魂冉冉,彩霞天半拥飙车。 安福猴(《旷园杂志》) 康熙九年庚戌冬,积雨雪,自十月至十二月二十四日,雪益甚,行者多失足至死。安福县,有戏猴行乞者,担二篓,登邑之狗爬岭,风凛衣敝,却行不得上,遂僵死岭半。是时,猴计窘,四望,前有客三人,趋别道,急前扭之。三客力求脱不得,问猴:“有所诉乎?”即叩头。命猴前引,至岭半,则一死人,弃担在道。客惊谢曰:“不速去,恐后来者,谓我辈有戎心,殆矣!”猴向客哀号不已。客问:“有何事,当如所请。”猴取死者锁钥,启篓,得银三两,猴平称给三客。客曰:“以此具棺乎?谢不能。”猴摇首再四。曰:“给吾辈办事,葬主人乎?”即诺诺应声。三客同力掘穴,将瘗尸,猴告且止,更取担上草席十贴,出篓中木棉数斤,割八席,分棉三分之二,授三客令裹骸。客为泣下,一一经纪。封土毕,即白猴曰:“愿携汝归养,汝何如?”猴不应,绕土三匝,恸号跳踯,首触石而死。三客始知先余棉、席者,为当葬自身也。即缚束猴,与戏猴者为合冢,葬岭上道旁。三客还,为安福人道其事。湘潭郭幼隗为《义猴传》。 诗曰:相依为命恸途穷,惨惨彤云猎猎风。愿附主人同藳葬,生埋热血雪花红。 白塔山猴(《圣师录》) 正德辛巳,有夫妇,以弄猴为衣食者十稔矣,寓嘉州白塔山。主者死,葬于塔之左,猴日夜号。其妇更招一丐者为夫,猴举手揶揄之。妇弄猴使作伎,猴伏地不应,鞭之辄奋叫。入夜走主者之墓,抱土悲号,七日而死。 诗曰:羞抱琵琶塞耳听,也同七日哭秦庭。嘉州白塔山前路,哀啸寒枫鬼火青。 瑞昌门外义猴(《圣师录》) 咸熙中,有翁妪弄猴瑞昌门外。一日妪死,翁葬之。未几翁死,无人葬,猴守之日久,人怜而葬之。咸称为“义猴”。 诗曰:待谁负锸妥翁身,躄踊无殊子丧亲。落木萧萧啼不住,酸风愁绝路旁人。 忽雷驳(《酉阳杂俎》) 秦叔宝所乘马,曰“忽雷驳”。常饮以酒,每于月明中试,能竖越三领黑毡。及胡公卒,嘶鸣不食而死。 诗曰:四蹄奔月蹑青烟,飒爽英姿马亦然。何处敝帷埋骏骨,欲浇醽醁野风前。 陈平章马(《稽神录》) 淮南统军陈璋,加平章事,拜命于朝。李昇时执政,谓璋曰:“吾将诣公家道贺,且求快婿,公其先归。”璋策马去,中路马蹶而坠。顷之,昇至,璋力疾出,昇慰讯已,匆匆告别。璋召马数之曰:“吾今日拜官,又议亲事,尔乃坠我,畜生!”不忍即杀,使牵去,勿与刍秣。是夕,圉人窃具刍粟,马视之而已,达旦不食,如是累日。圉人以告,璋复召语之曰:“尔既知罪,吾赦尔。”马跳跃而去,是日乃饮饩如故。璋后出镇宣城,罢归而薨。旬日,马悲鸣而死。 诗曰:的卢今日竟妨吾,数罪何辞谢秣刍。故相恩深难寸报,灵輀努力效前驱。 毕将军战马(《圣师录》) 毕再遇,兖州将家也。开禧中,战累有功。金人认其旗帜,即避之。后居于霅,有战马,号“黑大虫”,骏驵异常,独再遇能御之。再遇死,其家以铁絙羁圉中。会岳祠迎神,闻金鼓声,意谓赴敌,仰嘶奋迅,断絙而出。其家虑伤人,命健卒十人,挽之而归。好言诫曰:“将军已死,汝莫生事累我家。”马耸耳以听,汪然出涕,喑哑长鸣而毙。 诗曰:乌骓伏枥失重瞳,百战沙场翊大功。热血满腔何处洒,仰天一恸飒灵风。 克勒(《圣师录》) 清时和硕亲王有良马,曰“克勒”,犹汉言“枣骝马”也。高七尺,自首至尾,长可丈有咫。耳际肉角寸许,腹下旋毛若鳞甲然。翘骏倍常,识者诧为龙种,王爱之。王薨,马踯躅哀鸣,未几,随毙。 诗曰:龙种奇姿一顾空,天人驾驭必英雄。世无伯乐谁真赏,昂首悲嘶万里风。 张行人义骡(《池北偶谈》) 同年张鹤洲行人,尝乘一骡,甚爱之。康熙甲辰,鹤洲以科场事下刑部,饘粥不继,乃以骡抵逋于人。一日过市,酸嘶悲鸣,堕其新主,而逸归张邸。稍近之,辄蹄啮不已。家兄西樵,官吏部,为赋《义骡行》。呜呼!此骡胜华歆、贾充、褚渊、六臣之徒多矣。 诗曰:义骡日下竞称奇,消得琅琊吏部诗。新主纵然刍秣好,不如故土乐忘饥。 姚氏二犬(《广异记》) 吴兴姚某,开元中,被流南裔,随行者奴二犬二。奴曰附子,其子曰小奴,性俱悍,居南久之,惆怅思乡,计害其主,庶家得归。姚僻处,邻里不闻。附子忽白主云:“郎君燕人也,今流离万里,倘有不祥,奴当扶榇归北。顷觉衰惫,恐溘然朝露,小辈无能为役,则郎君遗骨,长此漂泊他乡矣,愿早图之。”姚喻其意,云:“汝欲我死耶?”奴曰:“正尔虑之。”姚请约来朝。及晨,奴父子丰膳,婉劝加餐。姚停觞哽咽,见二犬依依左右,适奴入时,与之食。因抚二犬云:“豢汝多年,今奴杀我,汝知之乎?”二犬亦哽咽不食,顾主悲号。俄附子至,一犬突咋其喉,毙。一犬疾入厨,咋小奴喉,亦毙。又咋附子之妇,毙之。姚遂免难。 鹤子曰:奴父子阴谋叛逆,炯炯在二犬心目中,含愤切齿,岂伊朝夕哉!前此卧月吠花,傍主自若。后则轰霆掣电,斩草除根。犬乎犬乎,义也而神矣! 诗曰:一般豢养两般心,观变迎机智勇沉。剑客空空输痛快,惊魂乍定涕沾襟。 金丝犬(《圣师录》) 沈处士恒吉,购一金丝犬,长不逾尺,甚灵警,晨夕与俱,怜惜备至。三载,处士病,犬不食数日。及卒,殓于正寝,犬盘旋而号,竟夕方罢。停榇期年,犬常卧其侧。将葬,一触而毙。 诗曰:主没何依泪暗吞,绕坟不住吠黄昏。贱躯岂惜酬知己,纵伴黄泉未报恩。 犬殉主(《圣师录》) 刘钊,铁岭卫人,畜一犬,出入必从。钊常以马负薪山中,犬尾之。一日,犬独归,向钊子国勋,鸣跃不已。勋异之,随所往,见钊为盗所杀,弃尸石间,取其马去。勋营葬毕,众皆归,犬独守冢,日夜悲泣,泪涔涔湿草土。数日抉土及棺,死棺旁。 鹤子曰:伏戎于莽,殆因夺马起杀机耶。此马甘心事仇,视主死而不顾,犬贤马多矣。 诗曰:林下风腥马曷归,家人毕葬独依依。泪痕滴处无干土,傍冢烟寒草不肥。 黑儿像赞(宋玨作) 黑儿,崔子镇先生所畜猫也。甚爱之,与同卧起,字之曰“黑儿”,则应。先生每出,黑儿必送至户外。及归,黑儿闻履声,跃而喜,先生亦喜,与饮食焉,如是者十余年。一日,先生病,黑儿伏侍,不离床笫,察其居止有忧色。亡何,先生没,黑儿绕棺哀叫,累昼夜不食,而毙于棺下。先生子公超,义而葬之,名“黑儿冢”。予闻而惊叹,因画其形,并为之赞曰:相彼狸狌,性则执鼠,驯性者良,贪饕者鄙。亦有名种,深毛修尾,温柔善媚,依人而已。唯兹黑儿,人且难比,识主性情,解主言语。主出主归,徘徊延伫,徘徊若悲,延伫乃喜。寝则侍衾,兴则候履,历十余年,如仆如子。主疾知忧,没则号毁,无以酬恩,不食而死。殉秦三良,殉齐二士。谁谓物蠢,而不可拟?葬之龙门,大河之涘。陵谷有迁,冢不崩圮。庶几千载,齐名黄耳。(以上“义鉴”) 诗曰:吁嗟古道弃如尘,生死相依幸托身。貌得狸奴毛发动,瓣香未许负心人。 [book_title]●贞烈鉴第三(二十七案) 爱河滔滔,溺情而死。情根正性,物乃如此。地老天荒,无终无始。辑贞烈 比翼凤(《嫏嬛记》) 南方有比翼凤,飞止饮啄,不相分离。雄曰“野君”,雌曰“观讳”,总名曰“长离”,言常想离著也。此鸟能通宿命,死而复生,必在一处。 诗曰:比翼于飞薄紫霄,预思离别恨迢迢。分明夙慧三生在,一缕情丝未尽销。 许氏园鹤(《陈忠裕集》) 许氏园,有二鹤,其雄毙焉。岁余,客有复以二鹤赠者,孤鹤踽踽避之,不同饮啄也。雄鹤窥其匹入林涧间,意挟两雌,翛然蹑迹,则引吭长鸣相搏击,至舍之去乃已。夕,双鹤宿于池,则孤鹤宿于庭,其在庭也亦然。每月明风和,双鹤翩跹起舞,嘹唳和鸣,孤鹤寂处不应。或风雨晦明,寒湍泻石,霜叶辞柯,哀音忽发,有类清角,闻者莫不悲之。主人长其羽翮,纵之去。是故缡帨之操,锋刃不能变也。[鷇-殳+鸟]鸟之信,寒暑不能夺也。九三不恒,亦孔之丑也。 鹤子曰:此陈大樽先生三慨之一也。先生节义文章,光华宇宙。读《许氏鹤记》,至今楮墨间,凛凛挟冰霜气。致命时,年甫四十,殆所云“锋刃不能变”耶! 诗曰:一般风月各悲欢,茹苦心头欲诉难。孑影碧空何处去,故园回首暮云寒。 闻鹤堕泪(《情史》) 湘东王修竹林堂新构,太守郑裒,送雄鹤于堂,雌者尚在郑所。霜高月冷,无夕不唳,孤客舣舟,闻者泪堕。时有野鹤飞赴堂中,驱之不去,即郑之雌也。交鸣颉颃,翩然并舞,宛转低昂,妙契弦节。 鹤子曰:始则望空孤唳,霜月亦助凄清。继而对影和声,风云且为飞舞。 诗曰:悲莫悲兮生别离(古句),生离重遇旧相知。人间倘借双飞翼,哪有徐郎破镜悲。 孤鹤哀鸣(《搜神记》) 荥阳县南百里余,有兰岩山,峭拔千寻。常有双鹤,素羽皦然,日夕偶影翔集。相传昔有夫妇隐此山数百年,化为双鹤,不绝往来。忽一鹤为弋人害,其一鹤岁常哀鸣,至今响动岩谷,莫知其年岁也。 鹤子曰:此双鹤三生公案也,是耶非耶?翩何姗姗其来迟耶? 诗曰:几生修到两胎仙,仙骨珊珊也可怜。梦觉松涛成往劫,分明双影夕阳边。 石鹤夜啼(《情史》) 仙人尹蓬头,还西川鹤鸣观,乘石鹤而去。先是,观前有两石鹤,不知何代物也。蓬头乘其雄者上升,其雌者中夜悲鸣。土人惊怪,争来击落其喙,至今无喙石鹤一只存焉。 诗曰:一鹤空山啸风雨,仙骑雄鹤去何所。他年云外倘归来,欲话沧桑石无语。 鸳鸯悲鸣(《第一功德录》) 元魏显宗延兴三年,因田鹰获一鸳鸯,其偶悲鸣上下不去。帝惕然,问左右曰:“此飞鸣者,为雌为雄?”对曰:“臣以为雌。”帝曰:“何以知之?”对曰:“阳性刚,阴性柔,以刚柔推之,必是雌矣。”帝慨然而叹曰:“虽人鸟事别,至于资识性情,竟何异哉?”于是命放所获鸳鸯,并下诏禁断鸷鸟不得畜焉。 诗曰:片语回春感至尊,秋江蓼影尚惊魂。而今结伴双飞去,同拜金鸡下赦恩。 柳家燕(《圣师录》) 元元贞二年,双燕巢于燕人柳汤佐宅。一夕,家人持灯照蝎。雄惊而坠,狸奴食之。雌彷徨悲鸣不已,朝夕守巢,哺雏成翼而去。明年雌来,复巢其处。巢有二卵,人疑其更偶也,窥之,抱雏之二壳耳。自后春来秋去凡六载,唯见其孤飞焉。 诗曰:双雏谁倚只身栖,独返家山海雾迷。故侣虽亡遗垒在,年年不忍补新泥。 报恩寺鹳(《秋灯丛话》) 吴,报恩寺浮图顶,巢二鹳,以游以宿,出入必俱。一日,其雄挂胫轮索中,奋翼自掷,空悬弗脱。雌下首大鸣,若吁于人。众怜之,莫能升。遂宛转而绝。雌依其旁弗去,群鸟欲磔之,辄引喙怒逐不使近,逮毛骨尽化,然后已。风雨之夕,翱翔往复,哀鸣嗷嗷,若号慕焉。 鹤子曰:予美亡此,谁与独处。当日痛愤之状,激楚之音,宛在耳目间也。 诗曰:倒悬谁解望苍冥,惨对飙轮未蜕形。自此无心更鸣垤,孤飞夜傍塔灯青。 雌鹳表贞(《圣师录》) 泰州盐场兰若,楼窗外老树颠,有鹳巢焉。雌鹳伏卵其间,村民伺雌觅食,潜以鹅卵易之,鹳不知也。久之,雏破卵出,则鹅也。雄鹳讶其不类,谓雌与他禽合,怒而噪之,雌者亦鸣不已。既而雄者飞去,少顷,诸鹳群集视其雏,咸向雌而噪。雌者无以自明,以喙钻墙隙死。吴野人作诗纪其事。(以上“贞鉴”) 诗曰:猜嫌毋乃太痴情,个里疑团恨未平。休笑墙茨难遽扫,女贞枝上月分明。 鸾睹影悲绝(《异苑》) 罽宾国王购一鸾,欲其鸣,不可致。饰金繁,飨珍羞,对之愈戚,三年不鸣。夫人曰:“尝闻鸾见其类则鸣,何不照之以镜?”王从之。鸾睹影悲鸣,冲霄一奋而绝。 诗曰:闻续鸾胶不断弦,贞心炯炯向谁传。明明镜里翩跹影,哪信空花尽幻缘。 扬州署青鸾(《池北偶谈》) 《双槐岁钞》,有《贞莺》、《烈鸳》二诗。因忆昔扬州署中,有青鸾二,饮啄必俱。一日,其雄为鹿触死。雌日夜哀鸣,不忍听闻,数日亦死。予感其义,作《青鸾操》。 诗曰:嘉名畴锡果长离,五彩翩翩对舞谁。顾影生憎无赖月,记曾双照梦回时? 鸳鸯投沸汤(《圣师录》) 明成化六年十月间,盐城天纵湖渔父,见鸳鸯群飞,弋其雄者烹之。其雌者随棹,飞鸣不去。渔父方启釡,即投沸汤中死。 按《情史》记,刘世用在高邮湖,见渔者获鸳鸯事,与此略同。 诗曰:霎时毒雾幂湖深,逐棹何人辨苦音。欣跃沸汤同毕命,碎身粉骨也甘心。 烈燕投河(《圣师录》) 德兴夏氏子,好弹射飞禽。见梁间巢双燕,戏弹之,毙其雄。雌啁啾悲鸣,逾时自投门前陂水死。时人作《烈燕歌》以伤之,歌云:“燕燕于飞春欲暮,终日呢喃语如诉。但闻寄泪来潇湘,不闻有义如烈妇。夏氏狡童好游猎,弹射飞禽类几绝。梁间双燕衔泥至,飞镞伤雄当儿戏。雌燕兀兀如呆痴,不能人言人不知。门前陂水清且泚,一飞径溺澄澜底。伤哉痛恨应未休,安得化作吕氏女,手刃断头报夫仇。” 诗曰:倦羽翛翛喜乍依,丧群自恨暗先机。孤魂不逐流波逝,犹傍空梁故垒飞。 燕冢(《南史》) 襄阳卫敬瑜早丧,其妻灞陵王整妹也,年十六。父母舅姑,咸欲嫁之,泣而不许,截耳置盘中为誓,乃止。户有燕巢,常双来去,后忽孤飞。女感之,谓曰:“能知我乎?”因以缕志其足。明年复来,孤飞如故,犹带前缕。女吟诗曰:“昔年无偶去,今春犹独归。故人恩义重,不忍复双飞。”燕春来秋去,殆七霜矣。后复来,女已死。燕绕舍哀鸣,人告之葬处,即飞就墓,哀鸣不食而死。因葬其傍,曰“燕冢”。唐李公佐,有《燕女坟记》。(此案可入“贞鉴”,可入“眷旧”。) 一说,姚玉京,嫁襄州小吏卫敬瑜,卫溺死,玉京守志。常有双燕巢梁间,为鸷鸟所获。其一孤飞,悲鸣徘徊,至秋,翔集玉京之臂,如告别然。玉京以红缕系其足,曰:“新春复来,为吾侣也。”明年果至,玉京作诗云云。后玉京卒,燕复来,周回悲鸣。家人语曰:“玉京死矣,坟在南郭。”燕至坟所亦死。每风清月皎,或见玉京与燕,同游灞水之上焉。或云:“玉京”即王氏乳名,加“姚”者,从母姓也。 李斯义曰:玉京与燕,可称双节。赠诗哀婉,读之泪下。 鹤子曰:燕傍玉京墓而死,此碣信可标“双节冢”矣。顾一则填海之石虚衔,一则覆盆之冤未雪。空梁月淡,幽阁灯寒,此六、七年间,相对清况,虽各深怀抱,而恩义之感均也。洎乎秋风一别,春社重来,旧垒依然,故人安在?萧萧白杨之郭,依依红缕之情,后死者何以为怀哉! 诗曰:孤垒空房各自哀,分飞犹幸聚泉台。回头无限春风泪,不许桃花傍冢开。 雁邱(《情史》) 元遗山,金人,尝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捕得二雁,一死,一脱网去。其脱网者,空中盘旋,哀鸣良久,亦投地死。元遂以金赎得二雁,瘗汾水旁,垒石为识,号曰“雁邱”。因赋《摸鱼儿词》云:“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别离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栾城李仁卿治和云:“雁双双,正分汾水,回头生死殊路。天长地久相思债,何似眼前俱去。摧劲羽,倘万一,幽冥却有重逢处。诗翁感遇。把江北江南,风嘹月唳,并付一邱土。仍为汝,小草幽兰丽句,声声字字酸楚。桐江秋影今何在,萧瑟欲迷堤树,露魂苦。算犹胜王嫱青冢真娘墓,凭谁说与。对鸟道长空,龙艘古渡,马耳泪如雨。” 李斯义曰:或曰:“此情痴也。”不知至忠大孝,俱是痴拙人做出。败节丧名,却被聪明人做尽。痴是其真诚一念,可以扶植万古纲常,即所谓其愚不可及也。 鹤子曰:原跋妙矣,燕冢、雁邱,天然佳对。而玉京之诗,赠于生前。遗山之词,唁于死后。南郭、横汾,辉映千春矣。空中盘旋良久而死,试度其心,一似悔恨其脱网而独去也者,悲夫! 诗曰:片碣苔花古墨香,胜他瘗玉白杨旁。至今秋影荒芦畔,双照汾河旧夕阳。 双雁楼(《圣师录》) 王天雨云:“予舍后有张姓者,获一雁,置于中庭。明年,有雁自天哀鸣,庭雁和之。久而天雁遂下,彼此以颈绞死于楼前。后名其楼曰‘双雁楼’。此正德年间事。” 诗曰:一别茫茫两度秋,悲嘶几尽白云求。断魂不得双飞去,烟黯空庭月黯楼。 雁愤偕死(《情史》) 宏治间,河南虞人获一雌雁,铩其翼,畜诸场圃,以媒他雁。每见云中飞者,必仰睇。至次年来宾时,其雄与群雁飞鸣而过,雌认其声,仰空号鸣。雄亦认其声,飞落圃中,交颈呜呜,若相哀诉者。良久,其雄飞起半空,欲去徘徊,视其雌不能飞,复飞落地上。旋转叫号,声益悲恻。如此者三、四回,度终不能飞,乃共啮颈蹂蹴,遂相愤触而死。 按《圣师录》记,顾敬亭稼圃旁,罗者得一雁,其偶闻声落地,交颈哀鸣,血尽而死。事绝相类。 诗曰:仰霄无计奋云端,几度徘徊去就难。义不独生誓同死,当天曒日照心肝。 镇江随舟雁(《警心录》) 万历癸丑,镇江钱参将部下,有卒获一雁,笼置舟尾。空中有一雁随舟悲号,舟中雁连声应之。江行百里,不肯暂舍。将登岸,笼中雁伸颈向外大呼,空中雁忽下,二雁以颈相交不放。舟中人异之,亟向前擘开,已俱死矣。钱闻大怒,同舟兵卒各杖之。其获雁人,病月余死。 李斯义曰:《昏礼》“亲迎奠雁”,雁顺阴阳往来,且不再偶,和且信也。和则不离,信则不二,故共飞鸣,同生死,于此可识倡随之义。 鹤子曰:随舟而空际悲号者,雌耶雄耶?雄则义夫,雌则烈妇。其连声相应也,迫乎有生离之惨。其近岸大呼也,岌乎有死别之悲。语云:“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此则鸿毛而重于泰山矣。 诗曰:百里随舟不暂违,死时交颈两依依。长江有尽情无尽,悔傍芦花浅水飞。 民舍雁(《圣师录》) 王一槐,司铎铜陵时,言有民舍除夜燎烟,祓除不祥,一雄雁触烟而下,家人以为不祥也,烹之。明晨,一雁绕鸣檐上,数日堕地而死。 鹤子曰:忍作残害,是为不祥。 诗曰:无端虐焰误戕身,香遍屠苏庆岁新。鼎镬残魂应待妾,愿随金谷坠楼人。 铳落鸠(《矩斋杂记》) 老友陈大介,尝馆山家。见猎人铳落一鸠坠地。又一鸠来就拊视,且口衔他物饲之,不受。又以翼水蘸其火伤处,卒不可活,乃宛颈哀鸣而去。有顷,从树颠下坠,触地死,盖重伤其匹也。陈引其人谏曰:“若中一鸠,而二鸠死。鸟且死义,若独何心?”其人遂折铳改业。 施愚山曰:此与获鹿子,而鹿母肠寸断,相类。彼重母子,此重夫妇。 鹤子曰:试想瞥见其匹伤铳坠地时,正尔双栖,火光迸射,肝胆何等惊裂,心口何等急筹,万苦中沸,莫可言状。然后衔物拊视,意望其匹之起死回生也,而不效。既而四顾彷徨,不惜濡翼,意犹望一丝之或生也,而又不效。死之志,已斩然于宛颈哀鸣顷矣。既去之后,未坠之先,此一霎间,孤立树杪,下视痛绝,声也无,泪也无矣,噫! 诗曰:百计求生无望矣,伤心惨目竟如此。到头死别胜生离,地下重逢悲又喜。 卫衙鹳(《圣师录》) 卫衙梓巢鹳,父死于弩。顷之,众拥一雄来,匹其母,母哀鸣百拒之。雄怒,尽啄杀其四雏。母益哀愤,气哽而死。群凶乃挟其雄逸去。 诗曰:杜老曾歌义鹘行,雄心芒角莽峥嵘。忍教孤寡齐吞尽,万树阴风猎猎生。 高邮烈鹳碑(《圣师录》) 高邮州有鹳,双栖南楼上。或弋其雄,雌孤栖。旬余,有群鹳偕一雄与共巢,若媒诱之者然。竟日弗偶,遂皆飞去。孤者哀鸣不已,忽钻嘴入巢隙,悬足而死。时游客见之,无不嗟讶,竞为《烈鹳诗》吊之,复立“烈鹳碑”。 诗曰:风雨南楼孑处哀,群雌粥粥浪疑猜。墨花一片韩陵石,消受诗人下拜来。 华亭鹳(《圣师录》) 华亭董氏庭前,植虬松一株,枝干扶疏,亭亭如盖,有双鹳结巢其颠。后雄被弹死,其雌孑然独处,日夕哀鸣,越数日亦死。 诗曰:风卷涛飞月堕天,金丸无计避韩嫣。双栖不羡华亭鹤,绕树孤飞唳碧烟。 鸽斗死(《圣师录》) 江浙平章巙巙宅,养二鸽,其雄毙于狸奴,家人以他雄配之,愤斗而死。谢子兰作《义鸽诗》以吊之,诗云:“翩翩双飞奴,其羽白如雪。乌员忽相残,雄死雌躄躠。绝食累数日,悲鸣声不歇。苍头配他偶,捍拒项流血。血流气亦愤,血尽气乃绝。嗟尔非鸳鸯,天配不再结。嗟尔非雎鸠,所性殊有别。于人拟共姜,之死同一辙。奈何闺壸内,往往少贞烈。夏姬更九夫,河间不堪说。聊为义鸽行,以激夫妇节。” 诗曰:血洒雪衣甘斗死,心悬天日忍偷生。援琴漫拨求凰引,听否悲吟义鸽行。 相思鸟(《闻见偶录》) 相思鸟,产于苏属近海诸处,闽中亦有之。大与瓦雀等,红喙,黄绿羽翰,其形甚妍。声小而韵,飞则并飞,止则同止。每于秋季,乡人罗而取之,以鬻于市。爱者畜以雕笼,笼分二格,锁其一,其一放之不去,时飞翔于笼之左右上下,顷亦自归笼内。若失其一,其一悲鸣亦死。殆比翼鸟之流欤。 鹤子曰:《情史》云:“红蝙蝠,出泷州,皆深红色,唯翼脉浅黑,多双伏红蕉花间。采者若获其一,则一不去。又岭南有红飞鼠,出入必双,人获其一,必双得之。”又周索《孝子传》云:“猿,禺属,或黄或黑,通臂,轻身,善缘,能于空中转轮,好吟。雌为人所得,终不独生。”吁,蠉蜎微物,亦知“一与之齐,终身不改”之义乎! 诗曰:朝朝暮暮苦相思,思到魂销欲尽时。心有千行万行泪,何能说与主人知。 鄱阳烈鸡(《警心录》) 王楫,鄱阳卜者,邸中畜雌雄二鸡。雌正抱雏,适客至,楫命童取其雄,将烹之。雄叫呼,雌闻声走至,孜孜注盼,哽咽悲鸣,若欲诉楫而免雄之死者。楫弗悟,竟杀之。雌踯躅哀鸣,不复顾群雏,终夕唧唧不食,凝立砌下,沉沉如醉,少焉气溢其吭,遂喘而死。 李斯义曰:竟有“生同室,死同穴”之意。 鹤子曰:写其雌急迫痛切情状,由有声而无声,字字惊心动魄。 诗曰:求生不得枉号呼,割爱何心顾众雏。如醉如痴满腔恨,可怜到死尚模糊。 颜氏鹅(《警心录》) 庆元三年,有客离榷场,赴淮,至颜氏店。颜语其妻,明日宰雄鹅饷客。夜闻栅中群鹅悲鸣,迨旦取鹅,群鹅向前啄颜衣,遮绕不退。颜携杖击散,竟杀其雄。其一雌二雏,皆悲跃而死。群鹅举翅拍地自扑,七日不饮水食谷。(以上“烈鉴”) 李斯义曰:吕子云:“疾痛相救,忧思相感,死则相哀,此之谓骨肉之亲。”物亦有同然者,故闻其难也,群相救护。其不可救也,或以死殉,或悲伤至不饮食。至若父子不相救,亲戚不相吊,则人处物类下矣! 鹤子曰:雌之死也为烈妇,雏之死也为孝子,同群之自扑也为义友。而托足于戾气之门,惜哉!怨毒循环,何时了结? 诗曰:雏随母死妇随夫,同类摧肠绝复苏。釜绕游魂齐掩泣,旁观谈笑动心无。 [book_title]●慈爱鉴第四(三十四案) 闽楚溺女,吴越焚子。骨肉自戕,天怒未已。毋曰禽犊,真性浃髓。辑慈爱 鹿恸子肠断(《警心录》) 许旌阳,少好猎。一日,射死一鹿,鹿母为子舐疮痕,良久亦死。剖腹视之,肠皆断矣。即大悔悟,折其弓,入山修道,后证仙果。 李斯义曰:一悔便可入道,人苦不知悔,果能悔而改,其造诣自无所不至。 鹤子曰:“良久”两字中,多少心泪! 诗曰:杀心放下即仙心,惨听哀鸣泪不禁。沉痛尽头共儿死,此情无古亦无今。 鹿胎草(《人谱类记》) 陈惠度,于剡山射一孕鹿,既伤,产下小鹿,以舌舐子身干,而母乃死。惠度见之惨然,遂弃弓矢为僧,建惠安寺嵊县东。鹿死处生草,曰“鹿胎草”。 诗曰:舐儿痛恨彻心头,礼忏莲台悔未休。芳草萋迷埋鹿处,斑斑犹有泪痕流。 孕鹿哀跪(《警心录》) 邵文立,梁时人,世业烹屠。欲杀一鹿,鹿怀麑当产,就庖哀切,跪而流泪。文立以为不祥,刳割之。旋身患恶疮,乃自悔责,倾居产,建小庄严寺焉。 诗曰:不恤充庖念子哀,血飞霜刃已戕胎。谁知哽咽心头语,跪诉屠前怒未回。 鹿母悲鸣(《警心录》) 章邵,富而贪。出遇鹿,鹿避去,获其子,扑杀,弃林中。鹿母遥见,悲号不已。是日,邵欲有所谋。一子甫弱冠,先父行,倦而假寐大树下,以伺父。邵至,见衣袱,抽刀刺喉,劫取而行。渐晓,视衣袱,乃知杀者其子也,悲号痛悔,已无及矣。 鹤子曰:杀鹿子,即杀其子。天道报施,不俟终日,可畏哉!此人立心贪狡,平居即有劝以苦报,势必悍然不信。即苦报临头,且以为命数当然。乌知厉魄之不汝宥哉! 诗曰:满腔杀气莽纵横,不到儿亡气不平。转盼杀人还自杀,林中未断鹿悲声。 麈爱子(《宣室志》) 庐陵吴唐,好射猎,矢无虚发。时方春煦,率其子出猎。值一麈与麑戏,乍见唐,引麑潜去。麑未知畏也,跃而前,唐射杀之。麈惊还悲鸣。唐置麑于地,自藏茂草中,麈来舐麑,又射之。既而又一麈至,方张弩,箭忽自发,中其子。唐投弩抱子,抚膺而哭。忽闻空中呼曰:“吴唐!麈之爱子,与尔何异?”惊视间,忽有虎突出搏唐,折臂而死。 鹤子曰:风和日丽,引麑嬉春,是何活活泼泼世界。吴唐杀心一动,忽变为惨雾阴霾。子之中箭也,鬼之呼空也,虎之突搏也,真觉触处为难,无处躲逃。 诗曰:抱子号咷首试回,弩机未发万灵哀。叶飞谷动风悲啸,鬼导山君白日来。 麑母随号(《警心录》) 孟孙,猎得麑,使秦西巴持归。麑母随之而号,西巴不忍,纵之。孟孙怒,逐西巴。居一载,取以为其子傅。左右曰:“西巴有罪,今以为子傅,何也?”孟孙曰:“秦西巴以一麑而不忍,又能忍吾子乎?” 诗曰:乾坤万古不销沉,只此慈悲一寸心。谁放西巴仙佛手,空山目送泪涔涔。 象泣子(蒋济《万论》) 象见子皮,而无远近,必泣。 诗曰:毛里相关岂暂忘,皮存子死九回肠。老来不尽西河泪,千古酸心恸乐羊。 猿乞子(《搜神记》) 临川东兴人,入山得猿子,挈归,猿母随逐至家。此人缚猿子于庭树示之,母遽搏颡向人若乞哀状。终不肯放,竟击杀之。猿母悲啼自掷而死,破肠视之,寸寸断裂。未半年,疫起,其家灭门。 颜光衷曰:不忍一麑,可以为傅。则忍此猿者,尚可为人乎?抑又有感焉,母子天性,其恳怛一脉,寄在畜生道中者,犹能感动疫鬼,况冤人乎?况仁人孝子精气之所勃窣、所会钟,而有不兴云澍雨、裂石贯日者乎? 诗曰:乞子猿哀颡搏庭,忍看并命血风腥。霎时树杪阴云合,恍惚虚空怒百灵。 猿号追子(《伤心录》) 桓温入蜀,至三峡中,有得猿子者。其母缘岸哀号,行百余里不去,遂跳至船,至便气绝。剥取其皮,因见腹中肠,皆寸寸断。桓闻之怒,命黜其人。 鹤子曰:至便气绝,惨痛莫状。 诗曰:百里追儿径跃航,峡云阴惨不飞扬。沾裳只听三声耳,啼到无声声更长。 猿遗乳(《伤心录》) 一彭姓善弩,入山见隔溪老猴方乳儿,发弩射之,中伤其臂。猴知不能支,勉抱子饱食其乳,犹摘木叶数片,盛余乳置子旁。声呜呜然,若教子取食状,大号而绝。诸子环视,亦呜呜而号跳不已。 诗曰:念乳无多暂止饥,相看含泪两歔欷。秋风也似凄情甚,不忍溪头卷叶飞。 猿垂死乳子(《警心录》) 武平产猿,毛若金丝,闪闪可观。猿子尤奇彩,性驯不离母。母黠不可致,猎人以毒傅矢,伺母间射之。母度不能生,洒乳于林饮子,洒已气绝。猎人取母皮向子鞭之,即悲鸣而下,敛手就制。每夕,必寝皮乃安,甚者抱皮跳踯而死。 李斯义曰:生死惓恋,慈孝之至。欲缚其子,而先射其母,莫忍于此矣! 诗曰:毒矢相加顾子悲,藏身无计误金丝。乳中滴滴心头血,肠断慈魂入梦时。 老猿悼子(《南史·鱼复侯子响传》) 齐武帝于华林,为子响作斋,呜咽移时,左右莫不掩涕。他日,出景阳山,见老猿远掷悲鸣。后堂丞曰:“猿子前日堕崖死,其母求之不见,故尔。”上因忆子响,歔欷良久不自胜。 鹤子曰:呜咽耶,掷鸣耶,涕不知其何以淫淫耶,情不知其何以不自胜耶!人耶?物耶?同耶?独耶? 诗曰:悼子崖颠骨未收,闻猿驻跸几回头。景阳山畔秋萧瑟,水咽云低各自愁。 猿哀子不食(《合璧》) 昔人有畜子母猴者,一日,鸢杀其子。猴哀鸣不食,径往厨中取一片肉戴顶上,伺于庭中。鸢果来搏肉,猴两手扯擘其翅,啮脑食髓。 诗曰:只影凄凉老泪垂,啼声不断自忘饥。区区一脔偿儿命,快绝猿心痛绝时。 闻牛鸣(《左传》) 介葛卢,闻牛鸣,曰:“‘是生三牺,皆用之矣。’其音云。”问之,而信。 钟伯敬曰:慧人一语,使人怵然不敢言杀,不待慈氏下生说法劝解也。韩范曰:“介葛卢识兽音,佛图澄识铎音,物理之通,有不可测者。”学究家,莫以目所未见为怪。 诗曰:悔生骍角失团圞,哽咽人前欲诉难。回首三牺成往事,可怜老泪尚阑干。 羊恸羔自踯(《同生录二编》) 宋真宗,祀汾阴日,见一羊自踯道左,怪问之。左右对曰:“今日尚食杀其羔。”真宗不乐,自是不杀羊羔。 鹤子曰:《册府元龟》云:贞观十八年,幸九成宫,行次显仁宫。太宗手诏皇太子曰:“吾昨见麋鹿怀孕者多,纵有空身,其子甚小。母亡而子存者,未之有也。昆虫无知,唯推己以及也。”又《甲申杂记》云:御厨进羔儿肉,宣仁曰:“方羔而烹之,伤夭折也。”却而不食,有旨,不得宰羊羔以为膳。又《同生录》云:明太祖当斋时,礼部尚书牛谅言:“古礼,凡大祀斋日,宰犊牛为膳,以助精神。”太祖曰:“太牢非常用,致斋三日,而供三犊,所费太侈。夫俭可以制欲,淡可以顺性。若无节制,唯事奢侈,徒增伤物之心,无益事神之道。”谅曰:“《周礼》古人所定,非过侈也。”太祖曰:“《周官》之法,不行于后世多矣。唯自奉者,乃欲法古,何哉?”吁!仁君爱物之心如此。大哉王言,培养国家元气不小。 诗曰:黼幄推恩轸物情,道旁羊踯讶哀鸣。玉盘片片羔儿肉,暗有慈魂哭子声。 羊乞产后死(《昨非庵日纂》) 白龟年,曾入仙洞得素书,能辨禽兽语。一日,过潞州,太守知其能,延与之谈。适将吏驱羊三十群过庭下,中一羊,鞭之不肯行,且悲鸣。守曰:“羊有说乎?”龟年曰:“羊言:‘腹中有羔,将产,俟产讫,甘就死。’”守乃留羊验之,既而果生二羔。 李斯义曰:禽兽语即不能辨,而其喜其哀,可立辨也。物爱其胎,与人何异?故于物之有胎者,宜更加怜惜。 诗曰:人羊转毂讵荒唐,争羡盈庖李赞皇。休怒行迟鞭见血,为儿一步一回肠。 溺女感化(《广信府志》) 弋阳方家墩吴某,犬生数子,令其仆携溺诸河,仆私烹之。犬蹑仆后,目睹其状,号叫酸悲,以头触柱而死。村妇曰:“彼犬也,而犹爱其子,况于人乎?”溺女之风渐熄焉。 诗曰:母魂惨惨绕刀盘,溺女滔滔欲挽难。休薄吴儿心木石,村姑片语且回澜。 犬埋子骨(《述异记》) 宋元徽中,石元度畜一黄犬,生子色白,母爱怜异常,每衔食饲之。及长,元度出猎未归,犬母必门外望之。后元度患气嗽,渐危笃。医云:“须白犬肺汤。”索诸市,不得,乃杀白犬,取用其肺。犬母跳跃号叫,累日不息。其家人烹犬,与客食之,投骨于地。犬母辄衔置空房中,旋移后园桑下,掘土埋之,日夕向树哀吠。而元度疾竟不瘳。未终时,谓左右曰:“汤不救我疾,枉杀此犬。”其弟法度,自此不食犬肉。 李斯义曰:楚灵王,闻群公子之死也,自投车下。读此,知爱子之情,人、物同也。 鹤子曰:《吕氏春秋》云:昔赵简子臣阳城渠胥,有疾。医谓:“得白骡肝则生,不得则死。”简子杀所爱白骡,剖肝予之。与元度病烹犬相类。渠胥之疾瘳与否不可知,而元度因之而死。世之治病者,慎勿轻视物命,反伤人命也。元度临终“枉杀”一语,莫作呓语看。当知冤报,人、物无殊。其告左右也,大有痛自悔恨之心,此必眼光落地时,确有所见而云然者。 诗曰:埋骨荒园桑土新,几回衔饲历酸辛。怕挥老眼思儿泪,滴到黄垆草不春。 豚媪哭声(《迪吉录》) 唐果毅,鄠县人,客来,恒买豚设馔。卫士家生十豚,俱买尽。其最后买者,煮尚未熟。果毅对客坐,忽闻妇人哭声。意疑其妻,向家视之,不哭。至厅,又闻哭声,视妻,复不哭,如此数回。后更向家,即闻哭声在门外。在门外,即闻哭声在家中。其客大惊,不安席,细闻哭声,似云:“男女生十个,都被果毅吃尽。”听之了了,恻然,皆散去。果毅惊而得病,数旬而没。长安共传其事焉。 鹤子曰:古德云:“欲知世上刀兵劫,且听屠门夜半声。”似此阴阴惨惨,真是满门杀气郁蒸。分饷者众客,寻债者一身。试问那时苦况,有座客替汝否? 诗曰:彭生豕立逐与啼,媪哭豚儿更惨凄。说与老饕浑不信,暌车翻笑《易》无稽。 狙指腹(《湘山野录》) 南唐李后主,猎青龙山。一牝狙触网,见主雨泪稽颡,指其腹。主戒虞人保守,是夕诞二子。还幸大理寺,录囚,系有大辟妇,以孕在狱,未几诞二子。主感狙事,罪止于流。 鹤子曰:狙性诈,而爱子情何挚也!李虽亡国主,而全狙之生,尽物性矣。感狙而曲全孕妇,尽人性矣。一念慈祥,有时流露,孰谓叔宝无心肝哉? 诗曰:敢同暮四与朝三,但乞生儿死亦甘。解网主恩同感泣,一时佳话遍江南。 鼠狼救子(《北梦琐言》) 相国张文蔚庄,在东都北坡。庄有鼠狼穴,养子四,为蛇所吞。鼠狼雌雄情切,乃于穴外坋土,恰容蛇头。伺蛇出穴,入所坋处,出头,度其回转不及,当腰啮断。而擘蛇腹,衔出四子,尚有气,置穴外,衔豆叶嚼而傅之,皆活。何微物,而有情有智如是乎! 鹤子曰:情急智生,破涕为笑矣。不知四子他日亦念及此时亲恩否? 诗曰:狼子休云尽野心,狡猊智勇让渠沉。长蛇浪喜撑肠饱,杀业深时怨毒深。 按此原有“鹤随雏死”一案,出《警心录》,云:“雁门远法师,未出家时,善弩射,尝射鹤雏,鹤母随死”等。须知远公自幼好学,深通《六经》、《庄》、《老》,诸书皆未见其有善弩射等事。此确由《警心录》之讹传,故删之。 鹤自拔氅(《警心录》) 大业二年,太守何稠,课州县送羽毛,民争捕,殆无遗类。乌程县人入山捕采,见一大树高百丈,上有鹤巢养子,欲取之,高不可上,操斧将伐树。鹤知人必取,恐杀其子,乃自拔氅毛,片片投地。 李斯义曰:嗟乎!厚蓄以致倾丧者,世不乏人。观此,知散财为保身之要也。 鹤子曰:上官诛求无艺,飞檄所到,急如星火。不特民罹其殃,抑且物流其毒,念之哉! 诗曰:氋氃戢影老岩阿,无术将雏避斧柯。愿舍己身全子命,喜心比似怨心多。 燕痛雏坠(《泉南杂记》) 闽之远海近番处,有燕名“金丝”者,首尾似燕而甚小,毛如金丝。临卵育子时,群飞近沙汐泥有石处,啄蚕螺食之。蚕螺背上肉有两筋,如枫蚕丝,坚结而白。故此燕食之,肉化而筋不化,并津液呕出,结为小窝,附石上。久之,与小雏鼓翼而飞。海人依时拾之,故曰“燕窝”。而予近闻之漳人,殊不然。大海中有高山,冬月,群燕来巢其上。春取小鱼,累之窝中,人取之林中,窝毁子坠,颠覆阑干。燕之雌雄,群然悲鸣,伤物特甚。呜呼!谁谓燕窝蔬房哉?生命之苦,过火燖刀割矣。苏长公谓:“虽八珍之美,投箸而不忍食。”此物此志耶! 诗曰:海山巢覆燕同悲,鬻子恩勤亦闵斯。匕箸尚萦阴惨气,腥风摇烛绿迷离。 慈莺一(《同生录二编》) 吴遁客陪侍御苑,有取小金衣者,母声惨噪,还之乃息。纪诗云:“不念飞禽爱子情,绿阴深处捕雏莺。可怜调舌绵蛮韵,变作惊心痛裂声。要识放麑堪托子,须知渡蚁得延生。还渠子母融融乐,禁苑须教莫浪惊。” 鹤子曰:教儿调舌,是天地生机。失子惊心,是天地杀机。生与杀,机甚微也。前人有诗云:“劝君莫打三春鸟,儿在巢中望母归。”读之凄切动人。昨非庵诗云:“鸟鹊哺雏时,万分心爱护。一啄十余呼,一飞十余顾。辛苦养将成,蓦被罟师捕。哀鸣及追逐,我不忍闻睹。”屠赤水《戒杀诗》云:“物我从来本一真,幻形分处不分神。如何共嚼娘生肉,大地哀号惨杀人。”吁!普愿有情人,不惜随缘,为罟师垂涕而诵之,是亦广长舌也。 诗曰:睍睆声和侑玉卮,宫娥笑打小黄鹂。烟花还我春无限,母子枝头话别离。 慈莺二(《太平广记》) 有人取黄莺雏养竹笼中,其雌雄接翼,晓夜哀鸣于笼外,时来哺之,见人略无畏怖。一日,移雏他笼,置密室。雌雄衔食至,瞥见空笼,缭绕飞鸣,一投火中而死,一触笼而死。 鹤子曰:哀哉雌雄,怜子痛子,竟至于此!想见寸肠惨裂,慈魂双绕,心犹含痛也。 诗曰:此恨绵绵死未平,为儿激烈太伤情。金衣公子心悲否,无复爷娘唤汝声。 免母鹳悲伤(《警心录》) 太仓刘家河天妃宫,永乐时建。一日,僧自外归,见釡煮二卵,问从何来?童曰:“于鹳巢取之。”僧命还巢中。童曰:“卵已熟矣,还之无生理。”僧曰:“岂望其生,但免母鹳悲伤耳。”越数日,忽出二雏,僧异焉。令童探巢,果卵生也。巢内一木尺许,五色错文,香风馥郁,持下供佛前。后倭舟避风泊河滨,入寺见木,愿酬白金五百,僧与之。数年倭复入贡,访前僧,死矣。僧徒问香何宝?曰:“此香焚之,死魂还体,聚窟洲所出返魂香也。” 李斯义曰:“免鹳悲伤”一语,不忍读。贪彼微利,丧我至宝,世人往往如是。子罕曰:“我以不贪为宝。”则不贪便是至宝,安论返魂香哉? 鹤子曰:二雏于沸汤里重生,母喜出望外,不知何似。巢中仙香,殆留之以酬老衲耶,惜僧雏未试于其师圆寂时也。 诗曰:纵非完卵免亲伤,三复僧言意味长。安得众生无夭札,不烦更觅返魂香。 鸟带箭喂雏(《同生录二编》) 邓艾征涪陵,见一鸟喂雏,挟矢射之。箭初发,鸟惊避,以诸雏尚在,不忍远飞去。再发,中之。鸟带箭分喂其雏,复衔余餔在侧,若教子取食然,哀鸣而气绝。诸雏环视,亦俯仰哀鸣不已。艾大悔曰:“我违物性,殆不久人世矣!” 鹤子曰:《警心录》载,艾征涪陵,见猿抱子在树,中以弩,其子拔箭卷树叶塞之,与《同生录》异。然一慈一孝,并足风世。 诗曰:惊弦欲避顾雏栖,带箭惊惶意惨凄。至竟英雄回首易,悔心几个邓征西。 黄衣女乞儿命(《警心录》) 衢州里胥,催租民家,贫无以备餐,有伏鸡拟烹之。里胥恍惚间,见桑下黄衣女子,向前乞命,且曰:“自死不足惜,不忍儿子未见日光耳。”胥惊异,至屋侧,见一鸡伏卵,其家将宰,力沮之。后再来,鸡乃抱雏,见胥踊跃似感恩状。既去,行数百步,一虎猝跃出,忽一鸡飞扑虎眼,胥获免。 鹤子曰:胥如虎,而动恻隐,虎心善矣。不然,难逃真虎口也。是鸡灵幻莫测,真慈母,真侠士。 诗曰:片念仁慈转杀机,伏鸡谁遣幻黄衣。柔肠儿女寻常事,不料雄心夺虎威。 鸡嘱儿女(《劝诫类钞》) 常熟一差役,催粮于乡,宿旅舍。闻邻妪嘱儿女曰:“明晨主人烹我饷官差,我死后,尔曹各自小心。门槛内外不可停,主人足下不可去。”次日,差挨户催粮,值邻家供膳,缚母鸡,已操刀矣,雏绕母悲鸣。差亟前曰:“止止!尔将母鸡及群雏,与我放生,我代尔完粮。”邻家欣然与之。后数年,差投三峰寺出家。长老曰:“汝果实心削发,须求本寺众僧,绝火三日,方留汝。”差遍恳众僧。满三日,出门取火,忽猛虎当门,众僧怨之。差曰:“大众既为予忍饿三日,今甘死,待予往。”出门取火,虎不为害,后悟道证果。 ○附录 《广信府志》云:兴安胥郑某,往乡催粮。夜宿,似闻隔壁人语曰:“我明当就烹,若辈幸自爱,无扰害人。”谛听之,咿咿喔喔,乃鸡母与小鸡语也。清晨,谓主人:“毋宰鸡饷我,幸馈以生。”胥得鸡去,至岑山,鸡奋飞入洞。胥迹之,见白金布地,喟然曰:“天赐我乎,我安置此?”遂建桥修路,力行善事。弃家为僧,守戒律终其身。 诗曰:蠹吏回心便好人,鸡窗絮语岂前因。余生虎尾掉头去,笑悟碧空身外身。 双鲤救子(《迪吉录》) 吴江人刘子屿,有鱼塘一所。至冬,筑小堰以放塘水,竭泽取鱼。水放将半,见二大鲤,越出堰外复跃入,如此再三。子屿异之,观所至,乃新育小鲤数百尾,聚一窟中,不得出。故二鲤往来跳跃,且衔且涉而救其子,虽身陷死地不恤也。子屿愀然叹息,乃去堰放鱼。越二年,锄地得金,遂至巨富。 颜光衷曰:天地间,只是此有情种,到处堪怜堪痛。被二鲤活活画出仁人孝子之脉,横溢四海矣。 鹤子曰:彭尺木《南园放生池碑铭》云:“勿谓是鱼,其形甚细。苟含生性,天地同气。”又云:“尔有室家,鱼有妻子。相呴相濡,至于没齿。”读此,使人猛发慈悲心。 诗曰:衔儿腾出几踌躇,尽室难依丙穴居。同队不须过河泣,主恩波及到枯鱼。 鳝护子(《伤心录》) 学士周豫家,尝烹鳝,见有鞠身向上,以首尾就烹者。讶而剖之,腹中累累有子。乃悟物类之甘心忍痛,而护惜其子如此其至也。 俞仲宽曰:经言:“一切畏刀杖,无不爱寿命。”故惊禽投案,望救魏君。穷兽入庐,求生欧氏。近者,闻周学士烹鳝事,益叹有生爱恋,其情可怜。嗟乎!当其被擒执时,旁见亲聚,欲恋不得,抱苦就终,含悲向尽。或惨受屠割,或生投鼎沸,种种痛苦,彻入骨髓。思之毛竖,言之魂惊。今人或见自家儿女,小有损伤,便言痛苦。至于杀物,则恣意惨毒,了无悲悯,何不恕之甚也! 刘念台先生《人谱》云:“鳝名护子鱼,仁人不忍食之。试观沸汤惨痛时,尚舍身护子若是,食者快心,读者酸鼻矣。”故鸟庵道人诗云:“有命尽贪生,无分人与畜。鱼鳖无声类,见死瞪两目。挣命砧几间,张口不能哭。死犹护其子,鳝烹将身鞠。”又昔人《戒杀琐咏》曰:“毋谓动物蠢,爱生同吃紧。黑鱼惜其胎,曲腰就汤殒。”盖谓此也。 诗曰:饔人盐豉久调和,沸镬旁观惨若何。一点护儿心不死,自身余肉已无多。 鱼乳(《册府元龟》) 唐太宗贞观十七年,帝观鱼于西宫,见鱼跃,问其故。渔者曰:“此鱼乳也。”于是止网。 鹤子曰:生机洋溢,宛然周文王灵沼气象。 诗曰:微生呴湿沐皇仁,新乳鱼儿跃锦鳞。藻影花光朝雨后,绿波滟滟十分春。 鱼为子贷命(《慈心宝鉴》 ○他本作“鳝”) 李冲元,将破一鱼,先梦皂衣妪曰:“妾腹中有五千子。妾生,五千子亦生。妾死,五千子亦死。敢望哀怜,特贷一命。”元遂放之,立意戒杀,后于水滨得珠。 诗曰:曾闻薛伟化鱼身,鱼腹如何也幻人。但贷儿生甘就死,慈心极处每通神。 蜳[虫+禺](《酉阳杂俎》) 蜳[虫+禺],形如蝉,其子如虾,着草叶。得其子,则母飞来就之。 鹤子曰:蝙蝠来寻母,母死而气常存。蜳[虫+禺]来就子,子离而心常合。是中消息,微乎微乎! 诗曰:飞来认取叶斑斑,母子潜通一气间。蜾蠃空劳呼似我,相亲毕竟不相关。 [book_title]●恤孤鉴第五(十五案) 彼亦人子,哀此藐孤。何怙何恃,无食无襦。物且保赤,旁观欷歔。辑恤孤 斗谷於菟(《左传》) 斗伯比,生子文,郧夫人使弃诸梦中,虎乳之。郧子田见之,遂使收之。楚人谓乳曰“谷”,谓虎曰“於菟”(“於”音读“乌”),故名之曰“斗谷於菟”。 鹤子曰:诞置之隘巷,牛羊腓字之。诞置之寒冰,鸟覆翼之。自昔圣君贤相,生多磨折,万灵呵护,不特楚令尹子文也。(斗,子文姓也。) 诗曰:呱呱何在隐深芦,梦泽风云气象殊。岂识他年贤令尹,无人乳哺遣於菟。 虎怜孤苦(《警心录》) 婺州根溪李姥,年六旬余,数子相继疫死。一孙七龄,相依为命。时方春,姥偕孙往撷茶。一虎跃出林间,径攫其孙。姥挺身直前,攀虎大恸,述平生孤苦,且曰:“不如食我。”虎闻言,垂目弭耳,若惭悔状,疾走而去。姥悲喜,挈孙以归。 李斯义曰:语意悲切,猛如虎亦为感动。《中孚》“信及豚鱼”,实有此理。 诗曰:虎前痛哭诉酸辛,乞宥孤孙食老身。羞恶心中兼恻忍,谁云物性不如人。 狐卫小鸳鸯(《类林》) 鸳鸯养雏于土窟、破冢之间,鸳鸯不在,狐则为卫其子。 诗曰:鸳鸯他出代看雏,难得多情破冢狐。敢假虎威凌弱幼,记曾云水在梁俱。 犬哺猫(《宋史》) 宋,张孟仁妻郑氏,孟义妻徐氏,共室而居,妯娌无间,寸缕不入私室。其乳猫为人窃去,犬哺其儿。太宗闻之,旨表其门曰“二难”。 诗曰:未闻黄耳哺乌员,失乳遗孤惨可怜。一视同仁忘物我,满庭春盎太和天。 李氏猫(《警心录》) 李氏,大庾岭民,畜二牝猫,各产四子。更出迭入,交相哺之,习以为常。旬日后,一牝为犬所噬。其一衔死者之子,置己窠,与其子合。死者之子,含怒作声,意不相安。猫母遍舐环附,缱绻先后,不忍舍也。久之,乳力不能周,日以羸瘠,而奔走遮护如初时。终其拥哺,能自食,乃已。 李斯义曰:推幼幼之心,以及人之幼,全始全终,即圣人万物一体之意,不谓物且有然! 诗曰:生死交情若此深,陵孤遑复念苔岑。试思一样同胞视,何等慈悲恳到心。 猫代乳(《圣师录》) 唐时北平王家,猫有生子同日者。其一死焉,二子欲乳咿咿,声甚惨,初不知其母死也。其一方乳己子,起而听,走而救,衔一子置于其栖,又往如之,反而乳之,若己子然。 诗曰:讶母酣眠唤不醒,咿咿索乳两伶仃。此情惨痛凭谁告,难得关心掩泪听。 鸟覆弃婴(《东观纪》) 汉敬隐天后生时,会值扰攘,母弃之南山下。隆冬苦寒,再宿不死。外家偶过,闻啼声,怜之。因往就视,有飞鸟舒翼覆儿,以为神灵,携归养之,后为后。 诗曰:雪里啼声窜虎狼,阿娇归抱外家藏。翩翩孰庇椒房贵,莫是丹山老凤凰。 百鸟饲杜鹃(《博物志》) 杜鹃生子,寄之他巢,百鸟为饲之。 鹤子曰:杜少陵诗云:“生子百鸟巢,百鸟不敢瞋,仍为饲其子,礼若奉至尊。”又云:“寄巢生子不自啄,群鸟至今与哺雏。”正云此也。 诗曰:众巢效力饲雏饥,长养春风二月时。岂但蜀人思杜宇,衔恩百鸟不胜悲。 鹊替哺(《圣师录》) 大慈山之阳,有拱木,上有二鹊,各巢而生子。其母一为鸷鸟所搏,二子失母,啁啾不已。其一方哺子,见而怜之,赴而救之,即衔至一处哺之,不异其子。 诗曰:昨同樾荫恸离俦,衔子巢中抚字周。底事风人诗未及,均平心但美鸤鸠。 来鹤寺鹳(《警心录》) 邵伯埭有来鹤寺,与佑圣观为邻。嘉靖癸巳,有鹳营巢其间,各二雏。佑圣之鹳,为弋者所毙,其雏嗷嗷,日待哺于来鹤之鹳。鹳字均己子,候其羽成,飞鸣相逐,依依不舍,一时诧为异事。 李斯义曰:汉第五伦,谓兄子与己子,有寐与不寐之分,言不能无私也,邻又有间矣。均之一字,不意得之羽类。 诗曰:哺雏如母悯牙牙,故侣同栖历岁华。身在东家夜常起,婆心一半在西家。 慈鸡说(《广虞初新志》) 陈子官京师,荆妇归,鲜以夙兴相警者。恐入公迟,畜雄鸡一,令司晨也。匹以一雌,已而生卵。仆好事,作窠使伏之。甫得雏四,而雌鸡已毙,窠内四雏,悲鸣不已,若失恃者然。雄丧偶,亦忘其为谁氏子,既而一雌匹之。雌至,环绕于雏之笼外,若瞰其幼而孤,若有悯恤状。命仆启笼纳之,竟呼雏若己子,覆之藉之,饮之食之。其四雏亦欣欣依恋,竟似母去重来,不复悲鸣矣。陈子感而叹曰:鸡亦有继母乎?鸡亦有继母而慈其前母之子者乎?鸡有五德,谁知又有一德,可异也。虽然,慈爱为性,物固有然,物岂能尽然哉?抑慈爱为性,物且有然,人岂有不然哉,而何以犹有不尽然者哉?人唯不能尽然,则凡天下能得继母之慈者,宜知幸矣。天下为继母而不慈前母之子者,宜知鉴矣。 悦旦自跋曰:余兄弟髫龄失恃,赖继慈母张太孺人抚如己出,得以成立,慈爱真出天性。然以吾母方之天下,百不得一。今见窗禽,慈爱若此,深为雏幸,益念余兄弟昔日之幸也。 诗曰:伯劳哀泣绕亲车,此独恩勤更有加。倘使萱庭尽慈爱,孤儿何至衣芦花。 鸡翼雏(王福徵述) 余家近年买一鸡,雌而色白。已而买四雏,一毙于鼠。雏失母,日夜哀号。白鸡悯而翼之,哺以食。晨则俟雏食已,率就朝暾,卧而舒翼,俾诸雏环偎其体,若恐伏地之冷也者。暮则率雏归笼,有不知入者,引至笼口拦入之,己亦并入雏笼拥护之,每日如是。后雏长笼窄,不能入,乃率鸡群中宿焉。越年余,得一小雄鸡,有他鸡啄雏者,必怒而与之斗。时复有啄他雏,则舍此而与彼斗焉。又余二姑家,其伏雌护他雏,亦复相似,何物之恤孤比比也! 诗曰:食息呼雏夙夜偕,相依如母戏苔阶。是何风日太初世,绘出融融无我怀。 鹅护雏(《警心录》) 常州陈四家,有黑白二雌鹅,两窠相并,各哺数雏。未几,黑鹅死。白鹅每晨必至其窠,呼雏与己雏,同啄园中。晚必领其雏至窠,乃去。 李斯义曰:幼幼之道,物有之矣。奈人之残刻性成者,骨肉仇雠,不唯不育其雏,而且欲破其窠也,独何心哉? 诗曰:朝暮看雏各出窠,垂怜一日几摩挲。故园更有凄情处,红掌青苔旧迹多。 仁鱼(《圣师录》) 海中有仁鱼,尝负一小儿登岸,偶以鳍触伤儿,儿死,鱼不胜悲痛,亦触石死。 鹤子曰:无心死儿,痛悔莫及,未触石而死之先,鱼肠已寸断矣。 诗曰:悲愤茫茫未有涯,仁鱼保赤愿空赊。死含余恨犹嘘气,散作慈云庇万家。 蛛留一丝(《警心录》) 陈恂六,偶坐檐下,见大蜘蛛结网檐畔,又一小蜘蛛连其旁,结小网于右。俄大网破,大蛛尽收其丝于腹中,将另结焉。独右畔一丝牵连小网,若去,则小网无所依,必毁。乃盘旋梁柱间,迟疑良久,竟不收而去。 李斯义曰:天下唯大能字小,强可庇弱。若势处强大,唯图自便,不顾弱小之成毁,此不仁之甚者也。当此际而能存迟疑顾虑之意,则施恩无穷矣。 诗曰:巧蛛收网雨黄昏,欲去迟疑小网存。人世张罗争利己,谁留缱绻一丝恩。 [book_title]●眷旧鉴第六(二十六案)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古道云亡,悠悠陌路。感物情长,如泣如诉。辑眷旧 义鹿冢(《圣师录》) 银台侯广成先生家,放一鹿于尧峰,且数年。侯死,鹿跳踯断角,累日不食,亦死。山僧怜而葬之,碣曰“义鹿冢”。 徐仲光赞曰:遂性离籓,依仁脱俎。生既蒙恩,没亦从主。无天可呼,有邱其所。折角摧肝,孤峰抔土。 诗曰:啸傲深山乐未曾,侯嬴死后恨填膺。年年鹿冢凭谁荐,一掬寒泉付老僧。 象悼亡(《博物志》) 日南贡四象,各有雌雄。其一雌死于九贡,至南海百有余日,其雄泥土涂身,独不饮酒食肉。长史问其所以,辄流涕若有哀状。 诗曰:象中荀粲黯神伤,身辱泥涂肉味忘。宴尔新婚花烛烂,何人回念旧糟糠! 能仁寺猴(《警心录》) 淳熙间,知策长老住持山阴能仁寺,畜猴甚驯,名“孙大”,以遗总管夏侯恪。策每访恪,猴识轿乘僮仆,即跳踯掣顿不已。恪怜之,仍归策。策住山六年,辞去不得,一日凌早为遁计。猴觉其不类常时,即泣下绝食,日未亭午而死。 李斯义曰:世人或弃旧求新,此猴只恋旧主。人而若此,岂有背主罔上之行哉! 鹤子曰:此猴竟以死送别耶,何情之激烈也!然优于朝秦暮楚者多多矣。斜阳拾橡之时,破窗落叶之夜,顾影寡耦,呼名谁应?长老何堪回首哉! 诗曰:舍旧谋新耻未能,六霜丈室伴禅灯。凄惶亦欲追随去,又恐关河累老僧。 东峰双猿(《池北偶谈》) 铁汉和尚,居金陵牛首东峰下,独坐数十年。尝畜二猿子自随,有所须,猿辄解意。与龙眠方学士坦庵拱乾善,特构一轩,方来即居之,额曰“坦轩”。和尚化去,二猿悲鸣不食死,葬于塔侧。学士题其遗像云:“两个猕猴杖一根,献花石上独称尊。怪公事事能超脱,留此赃私误子孙。” 鹤子曰:此与华林觉禅师侍者大空、小空相类,然二空不闻随师去也。 诗曰:无心鸿爪印泥中,画里双猿侍远公。一切有情都有性,可能抛性说真空? 蜀乌猿(《莼乡赘笔》) 蜀中产乌猿,性最黠,能解人意。楚帅进于上林,其使者归,猿长号而绝。宋宗卿徵舆作诗吊之曰:“潇湘寒月九嶷风,尽日哀吟云水中。借得上林无限树,却教归魄入巴东。” 诗曰:魂随归使到巴山,也胜思乡恕劣顽。无恙峡云无恙月,不须怊怅未生还。 巧哥捷儿(《柳崖外编》) 绍兴程生幕于蜀,以一八哥、一猴自随,字八哥曰“巧”,字猴曰“捷”。客来则猴前导,客坐则八哥呼茶。及一切应用而细小者,辄令八哥衔之。客戏之曰:“林逋常妻梅子鹤,子殆仆捷妾巧耶?”捷与巧,亦深相得,左之右之,驯习而向程生。一刻不见,辄互相觅,觅见而愈驯。一日,生小院把酒对花,谕猴司阍,勿令俗客至。谕八哥:“巧儿,我围带在室,可取至。”八哥应命飞入室,方出户,有老雕自天陡下攫得之。八哥度不能免,松口落带花阶上,呼曰:“程相公!程相公!八哥被老雕攫去,带子在花阶上。”又呼曰:“猴哥!猴哥!”声愈哀而远。生回首,不见巧哥,阶上带犹存,鲜血沥沥,毛羽纷飞。大叫一声,酒杯掷十步许,摔坐凳几碎。须臾猴已至,向天哀号,跳四五尺,狰狞拍手,绕带血而转者数十回。生谓之曰:“捷,我与若及巧哥,性命之依也。今巧哥遭恶雕,若能为我雪此耻,为巧复仇乎?”猴点头,若解意者。署前有旗竿高数丈,近顶有斗。猴晨起,持一雏鸡,盘竿而上,蹲斗中,以一手擎雏鸡露斗旁。一雕旋而下,将及斗,猴跃起攫得之,详视裂杀之,而下置生前。生曰:“若即杀我巧哥者乎?”猴摆手,意以为非是。次日凌晨,又持雏鸡往斗间如前状,抵午,攫二雕裂杀之,又置于生前。生曰:“二雕中有杀我巧哥者乎?”猴又摆手。至三日,群雕方盘旋大树间,猴入厨取碎肉可升许,散而布于地。猴藏树间,群雕下贪食,猴审良久,疾下攫其一,急趋生前,活而按之。生曰:“此果杀我巧哥之罪雕乎?”猴点首。问:“何以知之?”猴指其翅间有血片,又有红绦挂于爪,视之,果即八哥所系者。程生设巧哥位,谓猴曰:“捷儿,行刑!”猴遂沥其血,滴巧哥位前,碎裂之。拜已,不胜欷歔焉。(此案亦可入“雪冤”) 诗曰:同群鸟兽且忘形,骤听哀号入杳冥。妙手空空仇已得,血风洒处泣幽灵。 诗送野宾(《警心录》) 王仁裕,尝从事汉中巴山,有采捕者献猿儿焉。怜其小而黠,名曰“野宾”,呼之即应。后壮盛,縻絷稍懈,逢人必啮,纵鞭箠亦不畏。于是题诗红绡系于颈,诗曰:“放尔丁宁复故林,旧来行处好追寻。月明巫峡堪怜静,路隔巴山莫厌深。栖宿免劳青嶂梦,跻攀应惬碧云心。三秋果熟松梢健,任抱高枝彻晓吟。”使人送入孤云两角山,纵之,不复来矣。后罢职入蜀,行次嶓冢庙前,汉江之壖,群猿自峭岩连臂而下,饮于清流。有巨猿舍群而前,于道畔古木间,垂身下顾,红绡宛在。从者指之曰:“此野宾也。”呼之,声声相应。立马移时,不觉恻然。纵辔之际,哀叫数声而去。及陟山路,尚闻呜咽声。遂继吟曰:“嶓冢祠边汉水滨,此猿连臂下嶙峋。渐来仔细窥行客,认得依稀是野宾。月宿纵劳羁绁梦,松餐非复稻粱身。数声肠断和云叫,识是前年旧主人。” 李斯义曰:离合聚散,悲喜交感,两情惓惓,如有故人之意,读此令人惜别。 鹤子曰:黯然销魂,唯别而已。二诗缠绵婉约,如读江醴陵赋,野宾生色多矣。 诗曰:红绡诗就讽回环,送别孤云两角山。嶓冢重逢各含泪,余声犹绕乱峰间。 果然(《本草纲目》) 交州及西南诸山有果然兽,其名自呼,状大于猿,体不过三尺。而尾长过头,鼻孔向天。雨则挂木上,以尾塞鼻。毛长柔滑,白质黑文,彩色斑斓,而颊多髯。喜群行,老者前,少者后,食相让,居相爱,生相聚,死相赴。柳子厚所谓“仁让孝慈”者,是也。罗愿云:“人捕其一,则举群啼而相赴,虽杀之不去。谓之‘果然’,以来之可必也。” 诗曰:生死相随不独留,雍容啸侣碧山头。孝慈仁让人间少,谁锡嘉名柳柳州。 犬恋主(《警心录》) 复州签判厅,主管诸司钱物,常畜犬以警盗,有黄犬十余年矣。吴兴周砺居官,尤加意饲养,犬一如感恩者,常坐卧其傍。洎满秩,其侄皋代之,以小儿女多,虑为所惊,牵付莲台寺。明日复来,如是者再三。砺未去,尝访皋,犬认所乘轿,迎绕恋恋,伺其退,即随以行。皋会意,始置船中。后船至巴河,犬登岸未返,而舟人解缆东下。犬望见跳踯,嗥鸣奔随,凡三、四十里。砺顾见之,命小船呼载,既得上,不胜喜,遂至湖州。 李斯义曰:十余年豢养,去而复来,终不忍舍,恩义所结耳。余尝读程婴、李善诸传,辄不禁慨然兴叹! 诗曰:托君宇下感恩多,古刹回头怅若何。邂逅主人无限喜,看渠逐棹下巴河。 猫恋主(《圣师录》) 苏州齐门外,陆墓一小民,负官租,出避。家独一猫,催租者持去,卖之阊门铺商。忽小民过其地,跃入怀,为铺中所夺,辄悲鸣顾视不已。至夜衔一绫帨,内白金五两余,投之而去。 诗曰:此身已矣忆奴无,寂寞花阴念主孤。去住两难心苦甚,留金料足抵官租。 白香山鹤(《唐诗金粉》) 唐刘禹锡诗序云:“友人白乐天,去年罢吴郡,挈双鹤雏以归。予相遇于扬子津,阅玩终日,翔舞调态,一符相书,信华亭尤物也。今年春,乐天为秘书监,不以鹤随,置之洛阳第。一旦,予入门问讯其家人,鹤轩然来睨,如旧相识。徘徊俯仰,似含情顾慕填膺,而不能言者。因作《鹤叹》,以赠乐天。” 诗曰:萍水曾逢扬子津,洛阳宅里复相亲。多情尚认刘宾客,同忆长安远宦人。 陈州鹤(《圣师录》) 陈州倅卢某,畜二鹤,甚驯。一创死,一哀鸣不食,卢勉饲之,乃就食。一旦,鸣绕卢侧,卢曰:“尔欲去,不尔羁也。”鹤振翮云际,数四徊翔乃去。卢老病无子,后三年,归卧黄蒲溪上。晚秋萧索,曳杖林间,忽一鹤盘空,鸣声凄断。卢仰祝曰:“若非陈州故侣耶?果尔,即当下。”鹤径投怀中,以喙牵衣,旋舞不释,遂引之归。后卢殁,鹤亦不食死,家人瘗之墓左。 鹤子曰:哀鸣不食,是眷念同群。鸣声凄断,是眷念故主。 诗曰:放鹤徘徊不忍飞,孤山无子老何依。黄蒲溪上重相遇,岂接卢敖岛屿归。 三燕殉墓(《警心录》) 宋清溪王氏女,性柔惠,好阴德。堂有巢燕,一日,其母为猫噬,三雏饿将死,女以红稻饲之,长大飞去。其冬女病死,明春燕复来,飞绕不已。母曰:“吾女已死,葬园中矣。汝若觅之,可相随也。”燕随母至墓,飞鸣哀惋,以喙啄墓皆死。 李斯义曰:燕赖女以生,复从女死,所谓一死一生,乃见交情耶!从古忠孝节烈,不过此一念真诚,激而为千古完人。读此,令人长叹,亦令人起舞。 诗曰:三雏失母哺谁依,仗女恩勤幸免饥。如雪梨花春黯淡,年年魂绕故园飞。 蜡丸如故(《耳新》) 金安抚使田琢,少从军塞外,所居有双燕来巢,土人欲捕之,田曲为全护。忽一日,飞止坐隅,呢喃不去。田悟曰:“来朝秋社,汝当归,殆话别乎?”口占诗以赠之,诗云:“几年塞外历崎危,谁道乌衣亦此飞。朝向芦汀知有意,暮投茅舍重相依。卿怜我处频迎语,我忆卿时不掩扉。明日西风悲鼓角,卿应先我我何归。”细书为蜡丸,系其足。明年瓜代而归,越八稔,任潞州观察判官,偶坐廨舍之含翠堂。忽双燕至,一飞檐户间,一上砚屏,谛视之,系足蜡丸固在。乃知此燕,盖塞垣赠诗者也。同年庞才卿绘为图,作长歌记之。 李斯义曰:榆塞荒凉,人、物相依,吟诗赠别,可称佳话。距经八载,双燕忽来,蜡丸如故,亦异矣哉! 鹤子曰:蜡丸诗,抒情款款,含意深深。作伴还乡,送双飞而庆幸。塞居怀旧,怅孑影之飘零。主客两层,缠绵都到。 诗曰:等是杨花不住身,蜡丸珍重八回春。似曾相识来双燕,还觅缄诗赠别人。 鸿赎妇(《聊斋志异》) 天津弋人得一鸿,其雄者随至其家,哀鸣翱翔,抵暮始去。次日,弋人早出,则鸿已至,飞号从之。既而集其足下,弋人将并捉之,见其伸颈俯仰,吐出黄金半锭。弋人悟其意,乃曰:“是将以赎妇也。”遂释雌。两鸿徘徊,若有悲喜,遂双飞而去。弋人称金,得二两六钱强。 鹤子曰:黄金何处衔来耶?而弋者悟其赎妇,亦解人哉。不知抵暮独去后,竟夕中何等辗转也。 诗曰:秋胡重见喜开颜,几赎文姬入汉关。人世黄金如此易,不劳再筑望夫山。 景州雁(《秋坪新语》) 景州李镜亭,尝得一雁,蓄之庭,杂鹅鹜中,甚驯扰。一日,雁群过空中,所蓄雁昂首长鸣,倏一雁飞落,盖其牝也。交颈宛转,鸣声咿哑相应答,如诉离愁,如话久别,而乍相亲昵也,久之乃同飞去。明年雁来,前蓄者自投下,哑哑向鹅鹜群,如道故者。至前所栖食处,徘徊顾视,旋复升堂入户,周历几遍。见主人出,伸颈鼓翼,嘹呖长鸣,依恋迟回之态如不胜。逾刻许,乃翩然而起,追逐其群去。一时观者,莫不叹异。 鹤子曰:读至交颈宛转,哀鸣话别,令人增伉俪之重。读至哑哑道故,徘徊不舍,令人增友谊之重。及见主人,悲喜交集,依恋迟回,令人增主恩之重。 诗曰:空际闻声识故夫,不图意外遇罗敷。相怜云路分飞后,碧海红尘两地孤。 陇山鹦鹉一(《警心录》) 明皇宫中,养鹦鹉数百,一日,问之曰:“思乡否?”对曰:“思乡。”遂遣中贵送还山中。后数年,有使臣过陇山,鹦鹉问:“上皇安否?”使臣曰:“上皇宾天矣。”鹦鹉皆悲鸣不已。使臣赋诗曰:“陇口山深草木荒,行人到此断肝肠。耳边不忍听鹦鹉,犹在枝头说上皇。” 李斯义曰:天宝之乱,贼臣如禄山,不足论矣。当日张均、张垍辈,在贼中指斥官家,岂豢养不如鹦鹉乎?或曰:枝头上皇之诗,使臣饰词耳。何也?郭浩,谄侫之尤者也,其过陇也,按边也,归宜曰:“韦皋杀朱泚之使,气尚烈烈也。”使上惕然思报忠与防奸。“李及款中贵之薄,风尚矫矫也。”使上恍然知扬清与激浊。且陇亭半多流离,秦城不堪食邑,如绘郑监之图,使上忧恤民生,思其艰以图其易。乃计不出此,而徒托诸林间恍惚之声,造为婉媚凄凉之调,嬖幸之容悦,曾何益于国家哉! 鹤子曰:李评责唐使良是,但古来传记,物类笃于忠爱者不一,陇山悲鸣,又奚疑哉! 诗曰:声声频问上皇安,曾记深宫带笑看。陇水不流助呜咽,鼎湖梦断路漫漫。 陇山鹦鹉二(《圣师录》) 宋高宗时,陇西献能言鹦鹉,命养于宫中。久之,问曰:“尔思乡乎?”曰:“岂不尔思,思之何益?”乃遣使送还陇山。数年后,使者过其地。鹦鹉问曰:“上皇安乎?”曰:“升遐矣。”鹦鹉南向悲鸣不已。 诗曰:陇山南望不胜哀,目送迢迢使节回。五国城头霜月苦,可曾雁信问安来? 滇南二鹦鹉(《圣师录》) 李迈庵自记:自滇游回,有仆染瘴而死。仆携有二鹦鹉,流泪三日不休,亦死。 诗曰:洱海烟黄瘴不收,主人白骨掩荒邱。如何一样伤心甚,死到黄泉泪尚流。 韩通判鹦鹉(《春渚纪闻》) 韩奉议官陇州通判,家人获鹦鹉,未几,忽语之曰:“比苦思乡。”家人怜而放之。后有自陇差至京师者,憩道旁树下,倏闻鹦鹉呼曰:“君认我否?我是韩通判家鹦哥,到京烦为我传语,多谢故人,家山甚乐也。” 诗曰:云水翛然自在身,误谋红稻绊红尘。关山哪有家山乐,寄语天涯薄宦人。 郎无恙否(《圣师录》) 关中商人,得能言鹦鹉于陇山,爱而厚食之。因事下狱,归时叹恨不已。鹦鹉曰:“郎在囹圄未逾旬,懊恼如是。我闭笼累年,奈何?”商感而放之。后商同辈有过陇山者,鹦鹉必于林间问曰:“郎无恙否?幸寄声,幸寄声。” 鹤子曰:“自起开笼放白鹇”,此商可嗣响雍陶矣。 诗曰:片言打动主人心,可悟人心感易深。借问郎今无恙否,多情谁似陇山禽。 秦吉了(《情史》) 天后时,左卫兵曹刘景阳,使岭南,得秦吉了二只,能解人语。至都进之,留其雌者。雄烦怨不食。则天问曰:“何无聊也?”鸟曰:“吾配为使者所得,切思之。”因呼景阳曰:“卿何故匿一鸟耶?”景阳叩头谢罪,乃进之,则天不罪也。 诗曰:一路双栖乍别离,难衔红豆寄相思。影孤怯对瑶阶月,何处声声叫画眉。 李氏鸠(《陈忠裕集》) 畜鸠者,以五月五日翦其舌,取汞硫火炼之,成灵砂,杂米菽,日三饲,变易其心,则能为人言,过于鹦鹉。李氏有一鸠,甚慧,养之数年矣。日则飞翔于栏楹、帘幕间,不远去,夕宿于笼,以避狸鼠。见童婢有私持物及摘花者,必告其主人。晋人贾于吴者见之,愿以十金易焉。鸠觉其意,告主人曰:“我居此久,不忍去,公必欲市我他所,我且不食。”主人绐之曰:“我友有欲观汝者,即携汝归耳。”至贾家,则舍之去。鸠竟不食,哀鸣告归。贾人怜其志,且恐鸠死,而金无取偿也,遂捐金十之二,而以鸠还李氏,鸠乃食。 陈卧子曰:鸠,拙鸟也,不轻去就,其仪一兮,是以诗人比之君子。而屈氏犹恶其佻巧,何也? 诗曰:故园桑径月凄清,情况依依梦不成。万想千思归去好,新人恩重报来生。 径山寺鸡冢(《宋高僧传》) 杭州径山释法钦,养一鸡,不食生类,随之若影,不游他所。及钦入长安,哀鸣三日而绝。今鸡冢在山也。 诗曰:三生带得善根来,久傍禅扉旧绿苔。一片行云留不住,寒窗风雨助啼哀。 乌郎苍女(《圣师录》) 汤初焕,佐郡江右,在任生女,及周,郡人馈以鹅,颈为盒担压折,折成之字,夫人怜而畜之。后罢郡归,亲党又馈以鹅,乃缺一掌者,亦怜而畜之。一雌一雄,遂成匹偶。雄曰“乌郎”,雌曰“苍女”,呼其名,即应声至。行则让缺掌者先,食则让折颈者先。畜至三十余年,迨夫人殁,二鹅哀号不食死。 鹤子曰:一缺掌,一折颈,偕老三十余年,漆园所云“以不材终其天年”也。 诗曰:秩然有礼宛如宾,相敬相怜三十春。莫笑老鹅同缺陷,昂藏竟似两完人。 觅偶而来(《警心录》) 山阴陈尔诚,于门前罾获巨鳖,置厨内水缸。其祖华宇,自外暮归,窥见缸侧一鳖,意其为觅偶而来也,并取置缸内,则聚首眷恋不相舍。诚感叹,遂携放渎中。自此举家戒食鳖。 诗曰:有情眷属尽堪哀,谁喻蹒跚觅偶来。假使夜阑人未见,不知含泪若何回。 [book_title]●践信鉴第七(十三案) 燕鸿应候,豚鱼孚诚。无輗无軏,车何以行。白水信誓,阴雨寒盟。辑践信 申州虎(《警心录》) 贞元间,王徵为申州牧,时多虎暴,徵约得一虎者酬十缣。有老卒丁岩,善为陷阱,不数日,得一虎,聚观者千百人。时岩方被酒,因衣襟挂树根,坠阱中。众骇甚,乃以辘轳下巨索,令岩自缚引之上。岩得索引,去地二、三尺,虎则蹑其索而留焉,如此数四。岩谓虎曰:“尔辈纵暴,理宜翦除,众所以未即屠者,以我故也。汝能从我,当白太守,舍尔之命,尔其率群辈远离此土。我当质之天日,不渝此约。”虎谛听,若有知解。岩再引绳,虎不复留。既得出,遂白太守曰:“今杀一虎,不足除群虎之暴,乞舍之,令其率群虎去耳。”徵许之。岩乃积土坑中,虎跃出,啸风而逝。自是,群虎屏迹。 李斯义曰:为井得虎而自坠,此时虎何难噬岩,众何难屠虎。然众所以不遽屠虎者,以岩故。而虎所以不遽噬岩者,以求出故。从来两不相害,则可以两全。岩践约而虎屏迹,岂不两得乎哉! 诗曰:食言罕见信由中,心诺潜消坎窞凶。擒虎不难难纵虎,腥风万壑转仁风。 虎赴西关约(《排闷录》) 山西孝义县郭外,环山多虎。一樵者,朝行丛箐中,失足堕虎穴。两小虎卧穴内,穴如覆釡,三面石齿廉利,前壁稍平,高丈许,藓落如溜,为虎径。樵踊而蹶者数,彷徨绕壁,泣待死。日落风生,虎啸逾壁入,口衔生麋,分饲两小虎。见樵蹲伏,张爪奋搏。俄巡视,若有思者,反以残肉食樵,入抱小虎卧。樵私度虎饱,朝必及。昧爽,虎跃而出。卓午,复衔一麋来,饲其子,仍投馂与樵。樵馁甚,取啖,渴自饮其溺。如是弥月,浸与虎狎。既而小虎渐壮,虎负之出。樵急,仰天大号:“大王救我!”须臾,虎复入,卷双足,俯首就樵,樵骑虎腾壁上。虎置樵,携子行。阴崖灌莽,禽鸟声绝,风猎猎从黑林生。樵益急,呼大王,虎却顾。樵跽告曰:“蒙大王活我,今相失,惧不免他患。幸终活我,导我中衢,我死,不忘报也。”虎颔之,遂前,至中衢,反立视樵。樵复告曰:“小人西关穷民也,今去将不复见。归当畜一豚,候大王西关三里外,邮亭之下,某日时过飨,无忘吾言。”虎点头,樵泣,虎亦泣。迨归,家人惊讯,樵语故,共喜。至期,具豚,方事宰割,虎先期至,不见樵,竟入西关。居民见之,呼猎者闭关栅,矛梃铳弩毕集,约生擒以献邑宰。樵奔救,告众曰:“虎于我有大恩,愿公等毋伤。”众竟擒诣县,樵击鼓大呼。官怒,诘樵,具告前事,不信。樵曰:“请验之,如诳,愿受笞。”官亲至虎所,樵抱虎痛哭曰:“救我者大王耶?”虎点头。“大王以赴约入关耶?”复点头。“我为大王请命,若不得,愿以死从大王。”言未讫,虎泪堕地如雨。观者数千人,莫不叹息。官大骇,趋释之。驱至亭下,投以豚,矫尾大嚼,顾樵而去。后名亭曰“义虎亭”。南昌王猷定记。 王子曰:予闻唐时,有邑人郑兴者,以孝义闻,遂以名其县。今亭复以虎名,然则山川之气,固独钟于此邑欤!世往往以杀人之事,归狱猛兽,闻义虎之说,其亦知所愧哉! 诗曰:虎解回思悯负薪,荷恩急难两全身。临歧对泣悲风起,千载荒亭感路人。 黄耳冢(《述异记》) 晋陆机,少好猎。在吴时,有客献快犬,曰“黄耳”。机入洛,常将自随。犬黠慧,能解人语。又尝借人三百里外,犬识路自还,一日至家。机羁官京师,久无家问,戏语犬曰:“我家久断音耗,汝能赍书取消息否?”犬喜,摇尾作声应之。机试为书,盛以竹筒,系犬颈。犬出驲路,走向吴。每经大水,辄依渡者弭毛掉尾向之,因得载渡。到机家,口衔筒,作声示之。机家启筒,取书看毕,犬又向人作声,如有所求。其家作答书内筒,仍系犬颈,犬复驰还洛。计人行五旬,犬往还才半。后犬死,葬机家村南二百步,聚土为坟,村人呼为“黄耳冢”。 诗曰:绮年入洛饮香名,黄耳还乡路几程。一纸家书万金抵,洪乔投渚太无情。 围城犬负米(《圣师录》) 杨光远叛青州,有孙中舍,居围城中,族在西州别墅。城闭久食尽,举家愁叹。犬彷徨其侧,似有忧思。中舍因嘱曰:“尔能为我至庄取米耶?”犬摇尾若应状。至夜,置一布囊,并简,系犬背上。犬由水窦出,至庄鸣吠。居者开门,识其犬,取简视之,令负米还。如此数月,以至城开,孙氏阖门,赖以无饥,愈爱畜此犬。后数年毙,葬于别墅。至其孙彭年,语龙图赵师民,刻石表其墓,曰“灵犬志”。 鹤子曰:四郊多垒,势将拔帜孤城。七日无粮,困更断炊累月。拟泛舟兮何所,同仰屋以兴嗟!当是时也,仓葛怒而呼,臣朔饥欲死矣。猗孙门之灵犬,忿戎莽之逼人。傍主若忧,含情莫诉。寸丹敢竭,虽历艰阻而甘心。尺素请裁,愿负橐囊以报命。怡然出窦,俄而还家。昼伏夜行,独越阡而度陌。惊声顾影,想履险而乘危。一时菜色回春,翳桑免饿,伊谁之力欤!夫见义必为,勇也。相时而动,智也。临蹇不惧,忠也。践约不渝,信也。厥后马鬣妥骸,龙图表碣,宜哉!吁!灵踪渺渺,尚护片石之苔花。寒食年年,合酹半盂之麦饭。 诗曰:围城坐困绝糇粮,乞米帖谁邮旧庄。尽室回生灵犬力,亏他一路负归囊。 博罗犬(《偃曝余谈》) 博罗何宇,母死,庐墓。家无仆从,一黄犬,间日辄候墓所。有所需,即书片纸系颈,家人见之,具备,系使负还,无或爽者。 诗曰:往来供乏历年华,庐墓邮书望眼赊。萧颖士奴输捷足,陆家黄耳复何家。 鹤寄诗(《内观日疏》) 才女晁采,养一白鹤,字“素素”。一日,小斋坐雨,念其夫于役,久乏音问。谓鹤曰:“昔西王母青鸾,郭绍兰紫燕,皆能寄书达远,汝独不能乎?”鹤延颈向采,若受命状。采即援笔直书二绝句系其足,竟致其夫,寻即俶装归矣。 鹤子曰:“曰归曰归岁云暮,其雨其雨怨朝阳。”未免有情,谁能遣此?此情之得其正也。郁金堂上,望夫山头,乌得胎仙在在传书哉! 诗曰:征夫聿至喜无端,鹤使多劳瘁羽翰。翦烛西窗同话雨,诗笺旧泪未全干。 燕寄诗(《情史》) 长安豪民郭行先,女绍兰,适巨商任宗。任久贾于湘,兰睹双燕戏梁间,长吁语曰:“我闻燕子自海东来,往还必经湘中。我婿离家数载矣,音耗杳然,存亡未卜。欲凭尔附书,投于我婿。”言讫雨泪。燕似有所诺。兰复问曰:“尔若相允,当泊我怀。”燕径飞膝上。兰吟诗云:“我婿去重湖,临窗泣血书。殷勤凭燕翼,寄与薄情夫。”遂小书缄系燕足,燕飞鸣而去。任时在荆州,忽双燕回翔头上,讶视之,遽泊其肩,有小函系足。解而览之,乃妻所寄诗也,感而泣下。燕复飞鸣而去。次年任归,以诗示兰。宰相张说,叙其事而传焉。 鹤子曰:“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彼计以月,此计以年。任之归,燕之力也。唐人诗云:“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是商得诗泣下,挂席言旋,视瞿塘贾之爽信何如耶! 诗曰:裁诗好寄任公子,临发开封带泪哦。湘月莫迟送双影,倚楼南望夜如何。 雁系书(《元史》) 汴中人,射雁金明池,得系帛书。诗云:“霜落秋高恣所如,归期回首是春初。上林天子援弓矢,穷海孤臣有帛书。至元五年九月一日放雁,获者勿杀。国信大使郝经,书于真州真勇军。” 诗曰:雁足传书又子卿,海天雪窖共凄清。孤臣心事更谁寄,望断寒云此际情。 飞奴(《开元遗事》) 唐曲江张九龄,少养群鸽。与亲知书,系鸽足,依所教处,飞往投之,无一差舛,因目为“飞奴”。 诗曰:雁帛鱼书杳莫寻,停云空自抚幽琴。相思绵渺关山隔,仗尔飞奴达素心。 真定鸽(《辍耕录》) 颜清甫幼子,获一鹁鸽,翎间有书一缄。签题云“家书付男郭禹开拆”,乃曲阜县尹郭仲贤也。盖其父自真定寄至者,时仲贤改授远平县尹去,鸽未知也,盘桓寻觅,遂遇害。清甫见之,责其子,使取木匣函鸽,直抵仲贤署,献书与鸽,具白以故。仲贤怃然曰:“畜此鸽已十七年矣,凡有家书,虽隔数千里能传至。”命左右瘗之。 诗曰:拜命燕山寄好音,移官何处几回寻。一缄空系身先死,地下犹悬未了心。 五时鸡(《洞冥记》) 影娥池北鸣琴苑,有伺夜鸡,随鼓节而鸣。从夜至晓,一更为一声,五更为五声,亦曰“五更鸡”。 诗曰:风雨潇潇夜色清,五更鸡唱听分明。影娥池畔瑶琴静,恰应谯楼画鼓声。 潮鸡(《袖中记》) 移风县有雄鸡,声如鼓角,每潮至则鸣,时号为“潮鸡”。 诗曰:朝潮夕汐信谁知,喔喔鸡声壮且悲。一听海风先鼓翼,门前正到雪涛时。 飞鱼失书(《居录续卷》) 谢长裾,往观鱼洞天,每念琼卿,辄命一鱼寄讯。鱼飞入青天,轻于片纸,往来甚远(“远”疑为“速”字之讹)。一日,飞至桂海,与龙隐岩龙斗,失其书。恐长裾责之,立化于西山之后为石马,即今立鱼峰是也。 鹤子曰:歘忽灵幻,鱼也龙乎? 诗曰:日望空中接报书,故人问讯近何如。殷勤尺素千钧托,石马无声恨有余。 [book_title]●守廉鉴第八(十五案) 桑扈窃脂,马不食脂。鸡廉狼贪,物性难齐。我思古人,泌水乐饥。辑守廉 周藩驯虎(《池北偶谈》) 先祖方伯公,为河南按察使,时周王府有驯虎,日唯啖豆腐数斤。猛虎如此,何异驺虞。 鹤子曰:似此寅客,愧杀封使君矣。 诗曰:不知肉味有余欢,守素休嗤骨相寒。豪气渐平心渐淡,向来虎穴捋须难。 豹廉(《埤雅》) 古诗云:“饥豹食有余。”言豹廉也。 按《字说》:“豹性勺物而取,程度而食,故字从勺,又名程。”(程,即豹也。) 诗曰:深雾冥冥善晦藏,南山不自耀文章。老饕哪识盈虚理,自古留余味更长。 浯溪白驴(王念莪述) 莪外大父东川纪公,居浯溪,尝养一白驴,力而驯,虽饥甚,从不食田中物,公爱之。未几,人窃去。一日,偶过其地,驴远望哀鸣,视之,即所失驴也,以四金赎回。后驴衰病,有劝公杀以煎胶者。公曰:“此驴效力十余年,今因老惫而杀之,不忍也。”适驴在侧,泪潸然下。及驴死,埋以破席焉。 诗曰:浯溪水草乐忘年,风雪桥头忍饿旋。天物岂容轻暴殄,怒渠黄犊惯蹊田。 芮氏犬(《圣师录》) 常州芮氏,家贫,日饲犬以糠粃。其邻为富室姚氏,犬多余食。所限仅一小竹篱,姚犬每向篱窦,低声摇尾,若招呼状。芮犬蟠曲卧地,唯昂首相应,绝不过食其余粒,如是以为常。 鹤子曰:《五代史》云:“南唐江州陈氏,族七百口,畜犬百头,共一牢而食。一犬不至,诸犬不食。”观此则犬不特知廉介也,且知礼让。 诗曰:食贫守窦历星霜,多谢邻情惠岂忘。糠粃膏粱都有命,触籓何敢效羝羊。 陆氏犬(《警心录》) 陆思俊,秀州吕氏老干也。家畜犬,剧驯,凡七、八年。陆夫妻继亡,遂空其室而扃之。犬犹日卧户下,傫傫然往来他所,已复归,常作声呜呜,若有所寻索而凄咽者。邻人不忍,或以糟糠呼饲之,不食。久而肉消骨立,长号数声而死。 鹤子曰:犬何介而义哉!霜月寒宵,癯影独吊,恍若鬼火往来空中感泣也。 诗曰:皮毛脱落卧柴关,老屋荒凉蔓草间。不食嗟来甘饿死,清风想见首阳山。 丹穴凤(《孔演图》) 凤生丹穴,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身备五色,鸣中五音,有道则见,飞则群鸟从之。 诗曰:归昌应瑞德徽昭,不易来仪下绛霄。顾视清高桐百尺,劳劳尘世等鹪鹩。 禽避食卵(《括地图》) 孟亏,人首鸟身,其先为虞氏,驯百禽。夏后之末,民始食卵,孟亏去之,凤凰随焉,止于丹山,去九嶷万八千里。此山多竹,长千仞,凤凰食竹实,孟亏食木实。 诗曰:丹山木实足忘饥,世味浓时古味稀。莫谓玉团非肉食,未开混沌满生机。 审山鹤(《居易录》) 予尝记扬署贞鸾事,适观朱近修《义鹤记》,异焉。审山周氏者,养鹤二。顺治乙酉,周阖门死,兵掠鹤去,鬻溪上陈氏。其雄哀鸣不食死,雌不偶他雄。一日,翔于野,见审山浮图,百里外飞赴之,徘徊浮图下三日。周之遗仆某,闻而往观,鹤望仆踊跃,投怀不去,遂携以归。始供鱼不给,继粟,又不给。鹤自投灶下,伺其饭,啄余粒。或竟日饥,羽毛凋敝,终不他去谋食。观者皆太息,或泣下云。 鹤子曰:是雄是雌,节义兼而有之。观其随仆远归,忍饥竟日,又何其毅然自守耶! 诗曰:未同殉主错孤飞,甘饿归来举目非。含泪相看唯老仆,青苔白骨黯斜晖。 池上鸣鹤(《唐诗金粉》) 夫己氏曰:予池上有鹤,介然不群。乌鸢鸡鹅,次第争噪,若相嘲者,鹤亦时复一鸣。予非公冶,不通其意,因戏代赠答,以意斟酌之,成八绝句,聊资一噱云尔。 鸡赠鹤曰:“一声警露灵谁似,五德司晨世不多。未必立群尽嵇绍,重君轻我意如何?” 鹤答鸡曰:“尔因争食泥中斗,我独鸣皋松上栖。尘世何知有仙骨,都轻野鹤重家鸡。” 乌赠鹤曰:“与君黑白太分明,纵不相亲莫见轻。我每夜啼君怨别,七弦琴里忝同声。” 鹤答乌曰:“矫矫凌云出尘表,纷纷攫肉下田中。我音中羽君音角,琴谱虽同调不同。” 鸢赠鹤曰:“诗人称鹤亦称鸢,君也闻天我戾天。同病相怜复相笑,饥来一样癖腥膻。” 鹤答鸢曰:“天空海阔莫相非,清浊仙凡各有归。碧落彩云鸾鹤侣,几时曾见汝曹飞。” 鹅赠鹤曰:“君曾缑岭随王子,我幸山阴伴右军。标格一般人世重,但输捷足步青云。” 鹤答鹅曰:“右军去后欲何依,月白霜高自在飞。见否牺牲及鸾鹤,大都我瘦让君肥。” 诗曰:鸟言也足解人颐,三百篇中不废诗。老鹤一声倩谁语,素心唯有白云知。 介鸟(《禽经》) 雉,介鸟也,耿介而一志者也。 《尔雅翼》云:“泽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饮。因地之坟衍以为疆界,分而护之,不相侵越。” 诗曰:棱棱介节仰昂藏,饮啄翛然步武详。尽日山光自怡悦,时哉何处不山梁。 黄山白鹇(《唐诗金粉》) 李太白诗序云:“闻黄山胡公有双白鹇,盖是家鸡所伏,自小驯狎,了无惊猜,以其名呼之,皆就掌取食。然此鸟耿介,尤难畜之。余平生酷好,竟莫能致。而胡公辄赠于我,唯求一诗。闻之欣然,适会宿意,因援笔三叫,文不加点,以赠之曰:请以双白璧,买君双白鹇。白鹇白如锦,白雪耻容颜。照影玉潭里,刷毛琪树间。夜栖寒月静,朝步落花间。我愿得此鸟,玩之坐碧山。胡公能辄赠,笼寄野人还。” 鹤子曰:右军以书笼山阴之鹅以去,太白以诗换黄山之鹇而归,同一韵事。 诗曰:拜贶双鹇喜且讴,飘然尘外两风流。他时好谢碧山月,还汝黄山云水秋。 越王鸟(《本草纲目》) 《罗山疏》云:越王鸟,状类乌鸢,足长口勾,末如冠。不践地,不饮江湖,不唼百草,不食鱼,唯啖木叶。 诗曰:谁将乌喙越王称,木叶充饥冷笑鹰。罕见禽中陈仲子,不咽半李胜於陵。 信天缘(《本草纲目》) 晁以道云:鹈之属,有曰“漫画”者,以喙画水求鱼,无一息之停。有曰“信天缘”者,终日凝立,不易其处,俟鱼过乃取之。所谓“信天缘”者,即俗名“青翰”者也,又名“青庄”。此可喻人之贪廉。 诗曰:终朝凝立冷云中,付予随天不怨穷。画水求鱼争一饱,欢娱无几转眸空。 乌蛇食花气(《乾宁记》) 乌蛇,不食生命,亦不害人,多在芦丛中,吸南风及其花气。 诗曰:饮气餐风体欲仙,芦花丛里自年年。不戕生命全生理,应共螣蛇上九天。 蝉五德(陆云《蝉赋》) 昔人称鸡有五德,而作者赋焉。至于寒蝉,头上有緌,则其文也。含气饮露,则其清也。黍稷不享,则其廉也。处不巢居,则其俭也。应候守节,则其信也。君子则其操,可以事君,可以立身,岂非至德之虫哉! 鹤子曰:曹植《蝉赋》云:“实淡泊而寡欲兮,独怡乐而长吟。声嗷嗷而弥厉兮,似贞士而介心。”骆宾王《蝉赋》云:“吟乔树之微风,韵资天纵。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知。”合而观之,寒蝉高品,和盘托出矣。 诗曰:咏蝉深讶玉溪生,难饱徒劳恨费声。岂识居高心淡定,任他树树碧无情。 [book_title]●翼善鉴第九(十九案) 善气氤氲,善量弥纶。云何动物,只是一真。真诚极处,且泣鬼神。辑翼善 鹿绕坟鸣(《孝子传》) 伍袭,字世公,居父丧,庐侧有一鹿,每袭哭,辄绕坟而悲鸣。 诗曰:荒庐吊影独衔悲,怪鹿云何共涕洟。一样椎心风木痛,想他踯躅绕坟时。 群鹿感孝(《唐书》) 唐孝子褚无量,丁母忧,庐于墓侧。有鹿犯所植松柏,无量泣而谓曰:“山中草木不乏,何忍犯吾母茔树?”因竟夕守护。自是群鹿驯狎,不复侵害。 按皇甫山《逸士传》云:罗威,字德仁,南海番禺人,母没尽哀。墓侧白鹿,乃驯绕其墓。 诗曰:误侵茔木恕无知,怒犯山灵罪敢辞。万点长条短条泪,鹿群相视亦含悲。 虎避孝子(《圣师录》) 上虞杨威,少失父,事母至孝。尝与母入山采薪,为虎所逼,自计不能御,于是抱母,且号且行。虎睹其情,弭耳而去。 诗曰:抱母惊惶走且哀,磨牙攫爪出蒿莱。回头底事荒山窜,知是樵苏孝子来。 虎释孝女(《警心录》) 鹳坑隶罗源,其地岭上有平巅,居民称为簥上。一田妇归宁过其处,见虎蹲踞,惧不得免,因疾呼之曰:“斑哥!我今归省父母,与汝无冤,何忍害我?”虎垂耳竦听,遽曳尾趋险而行,妇得脱。 李斯义曰:孝心便可免难,从来事到无可如何处,只存一点正经心肠,直行将去,断不罹于祸,此亦天道也。 鹤子曰:妇哭而哀,情何惨也。读此,泰山虎拜下风矣。 诗曰:盘陀坐待怒张眸,有女前行哭诉愁。听到归宁风动谷,公然让路虎低头。 虎守忠义尸(《莼乡赘笔》) 南都既覆,隆武称号闽中。福州破,桂藩子永明王,复拥立于肇庆,改号“永历”。后遁入缅甸,为平西王吴三桂檄取遇害。永历称帝后,流离西粤,受制于孙可望。一时忠烈之士,大半殉难。辅臣严公起恒、杨公畏知,俱负声望。可望要封秦王,严固拒不许,遣贼遮杀之,推入河中,尸流三十余里。忽有虎负之登岸,守视不去。贼愕眙,因收葬之。杨公愤激,徒手击贼,亦被杀。张献忠诸养子,除伪晋王李定国反正外,如刘文秀、艾能奇等,皆好祸嗜杀,惨甚猰貐。乃此虎犹知忠义,彼逆贼者,真禽兽之不若也哉! 鹤子曰:汉刘昆,为弘农太守,三年,仁风大行,虎皆负子渡河去。宋均,迁九江太守,郡多虎暴,数为民患,常募设槛阱,犹多伤害。均到任,令属县曰:“劳勤张捕,非忧恤之本也。其务退奸贪,思进忠善,可一去槛阱。”乃除削课制,其后虎相与东游渡江。二事,见《后汉书》。昔则感德政而虎去,今则感忠义而虎来,虎亦奇杰也哉!《后汉书》又载刘陵为长沙安成长,修德而群虎越境,此亦感德政也。 诗曰:谁藏碧血慰泉台,抗节如山志不回。天悯忠魂葬鱼腹,怒涛驱虎渡河来。 善士义虎墓(《井蛙录》) 清初时,赣邑郭士俊,砥躬淳厚,接物和平,乡里有善人之目。而事父母极孝,人鲜有知者。时邑有虎乱,往来者必戒严而出。郭一日往庄课租,二仆随往,忽途次密菁中,一虎突出,横阻于道。二仆弃袱被奔去。郭欲遁,而足不能履。坐而视,俟之,虎亦与郭对坐。郭自分难免,谓虎曰:“余不幸而与汝值,余之数也。请速啖我,毋俾我长栗。”虎忽起近郭身,宛转相依,如驯习者。郭曰:“汝既不加害,将欲何为?”虎即衔袱被置郭前,若欲为负荷者,仰首躬背而示郭以状。郭揣其意,系袱被于背。郭起,虎即随行。先是二仆遁至庄,以告诸佃,莫不骇嗟,谓郭死于虎,天道无常。顷忽见虎随郭至,皆反奔入室,扃其门而喧噪。郭曰:“毋恐,虎固与人不相扼也。”悉令辟户出。虎果弭耳帖尾,听郭指使。于是众乃返惊为喜,争啖以肉,虎一一舐而食之,夜宿门外。郭归,仍负袱被而行。将抵家,村人怪骇,郭悉语颠末。人谓郭盛德,感及于虎,益加敬爱。自此,而虎乱遂弭。适郡久亢旱,有司建坛祈祷,屡牒城社无应。忽郡长夜梦城隍神语曰:“来日北郊外,有一老人携虎往东行者,能得甘霖者也,曷往觅之?”次日令吏祗候,郭果至。吏固稔虎不伤人者,勿之忌,拉郭见郡长。郡长奇之,隆礼迎请,告以代祈雨意,郭固谢不能。而郡长请益坚,不得已,登坛拜跪,虎俯坛下。日亭午,有黑云一缕,蜿蜒如龙状,起于东南,顷之,大雨如注。郡长喜,欲延郭入郡款谢,而郭坚辞,携虎去。郡长归,乃手书“降龙伏虎”四大字,令吏备花酒,鼓吹送其家,郭名于是益噪。后郭死,虎绕榻长吼,家人闻其声而恐怖,遂不复鸣。殓之日,虎泪如绠,日夕宿棺下。及郭就窀穸,工竣,虎伏地大吼,触碑而死。人义之,报郡长,郡长诣郭葬所,见虎头破而死,恻然悲悼,于郭墓旁,择地帷裹葬之。封其碑,题曰“郭善士义虎之墓”,至今犹存。 诗曰:虎俯坛前祷雨哀,一般真气薄风雷。白杨萧瑟累累墓,几见朱幡哭拜来。 虎护高士庐(《独异志》) 成应元《事统》云:刘牧,字子仁,尝居南沙野中,乐山鸟之啼,爱风松之韵,植果种蔬。野人欺之,多伐树践囿。牧曰:“我不负人,人何负我?”有一虎近其居作穴,见牧则摇尾。牧曰:“汝来护我耶?”虎辄俯首。历数年,野人不敢侵。后牧卒,虎乃去。 鹤子曰:人欺善,虎庇善,是人之横逆,反不若虎之驯良也。 诗曰:鸟啼松韵寂声闻,稳坐南沙一片云。可叹抱茅欺杜老,村童幸未遇山君。 义虎传(祝枝山作) 荆溪有二人,髫丱交,壮而贫富不同。窭子无他技,独微解书数,妻美而艳。富乃设谋,诳言:“若困甚,盍图济乎?”窭告以不能故。富子曰:“固知也。某山某甲,丰于财,乏主计吏,觅久矣,若才正应膺此耳。若欲,吾为若策之。”窭感谢。富子即具舟费,并载其艳者以去。将抵山,又诳言:“吾故未尝夙语彼,彼突见若夫妇,得无少忤乎?一忤,且不可复进。留而内守舟,吾若先容,可许也。”窭从之,偕上山,富子宛转引行险恶溪林中。窭胼胝碎破,血出被踝踵不已。至极寂处,乃蹴而委之地,出腰镰斫之,陨绝。富子谓死矣,哭下山,谓艳者:“若夫君,噬于虎矣,奈何?”妇恸哭。富子又诳言:“哭无益,吾试同若往检验,不见,乃更造计耳。”妇亦从之,偕上山。富子又宛转引行别险恶溪林中,至极寂处,拥而求淫之。妇未答,忽虎出丛柯间,咆哮奋前,啮富子去,毙焉。妇惊定,心念彼习行且尔,吾夫其果在虎腹中矣。不怨客,转身而归。迷故途,顺途而哭。倏见一老人步于傍,问故,妇陈之。老人言:“尔勿哭,当返诸舟,可归。尔舟在彼。”遂导之返,见舟而灭,盖神云。妇登舟,莫为计。俄而山中又一人哭以出,遥察之,厥雄也。妇疑骇,夫亦疑妇,当为贼收矣,何独尚存哉?既相逼,果夫果妻也,相携大恸,各道故。夫曰:“彼图淫若,固未淫若。图死我,固未死我。则我可置我憾也。”妇曰:“吾苦若死,若固不死。图报贼,固自得报矣。我憾何不可置耶!”于是更悲而慰,哭而笑,终归完于乡。 祝子曰:视贼始谋,亦何义哉。已而以巧败,受不义之诛于虎,虎亦巧矣。非虎也,天也。使妇不遇虎,得理于人而报贼,且未必遂,即遂,未若此快也。故巧不足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