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二程外书
[book_author]朱熹
[book_date]宋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儒理哲学,哲学,理学,完结
[book_length]41341
[book_dec]南宋理学家朱熹编纂的程顥、程颐讲学语录。12卷。 成书于乾道癸巳 (1173年) 元月。《二程遗书》 皆门人当时记录,而于二程之语则有所遗漏,朱熹于是取诸人集录参照删削,得此12篇。凡采朱光庭、罗从彦等7家所录,又胡安国、游酢家本及建阳大全集印本3家,又传闻杂记,共152条,以补《遗书》所未备,均以 “拾遗”标目。自谓取材较杂,真伪相间,不如《遗书》之精审,故称为《外书》。此书虽“记录未精,语意不圆”,但“其言足以警切学者”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92) 。认为 “穷理、尽性、至命,一事也,才穷理便尽性,尽性便尽命”(《二程外书》卷11)。主张“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为学本” (同书卷1) 。是研究二程思想体系的重要著作。《四库全书》收录。另有《河南程氏全书》,《西京清麓丛书正编》、《洪氏唐石经馆丛书》、《四部备要》收录《河南程氏外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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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_title]卷一
朱公掞录拾遗性静者可以为学(淳)。学在知其所有,又养其所有(淳)。
实是实非能辨,则循实是,天下之事归于一是,是乃理也,循此理乃可进学至形而上者也(正)。「学如不及,犹恐失之」,不得放过也(正)。
忠信为基本,所以进德也,辞修诚意立,所以居业也;此乃干道,由此二句可至圣人也(淳)。得意则可以忘言,然无言又不见其意(正)。心得之,然后可以为己物(淳)。
「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为学本。默而识之,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善问者斯可矣。治其器必求其用,学道者当如何尔。学始于不欺暗室。
学者多蔽于解释注疏,不须用功深。大率把捉不定,皆是不仁。去不仁则仁存。
仁载此四事,由行而宜之谓义,履此之谓礼,知此之谓智,诚此之谓信。
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若上竿弄瓶,至于斫轮,诚至则不可得而知。上竿初习数尺,而后至于百尺,习化其高,矧圣人诚至之事,岂可得而知(淳)。
人必以忠信为本,「无友不如己者」,无忠信者也。「子以四教:文、行、忠、信。」忠信礼之本,人无忠信,则不可以为学。
士大夫必建家庙,庙必东向,其位取地洁不喧处。设席坐位皆如事生,以太祖面东,左昭右穆而已。男女异位,盖舅妇生无共坐也。姑妇之位亦同。太祖之设,其主皆刻木牌,取生前行第或衔位而已。妇各从夫。每月告朔,茶酒。四时:春以寒食,夏以端午,秋以重阳,冬以长至,此时祭也。每祭讫,则藏主于北壁夹室。拜坟则十月一日拜之,感霜露也。寒食则又从常礼。祭之饮食,则称家有无。祭器坐席,皆不可杂用。庙门,非祭则严扃之,童孩奴妾皆不可使亵而近也。
仁者在己,何忧之有?凡不在己,逐物在外,皆忧也。「乐天知命故不忧」,此之谓也。若颜子箪瓢,在他人则忧,而颜子独乐者,仁而已。
作《诗》者未必皆圣贤,当时所取者,取其意思止于礼义而已。其言未必尽善,如比君以硕鼠、狡童之类。
《诗》有取其意思可取者,如《无衣》之诗。亦有时而迫切取兴,有一事含数件事者,如「瞻彼日月,悠悠我思」。
鸑辞偏蔽,淫辞陷溺深,邪辞信其说至于耽惑,遁辞生于不正,穷着便遁,如墨者夷之之辞,此四者杨、墨兼有。
「不以文害辞」。文,文字之文,举一字则是文,成句是辞。诗为解一字不行,却迁就他说,如「有周不显」,自是作文当如此。
「子见南子,子路不说」,以孔子本自见卫君行道,反以非礼见迫。孔子叹「予所否者天厌之」,天丧予之意。否,否泰之否,天厌吾道也。
性与天道,此子贡初时未达,此后能达之,故发此叹辞,非谓孔子不言。其意渊奥如此,人岂易到?
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色斯举矣,翔而后集。」子路闻之,竦然共立后,三嗅而作。文如此顺,恐后人编简脱错。嗅字又不知古作什字,又近呗字(薄卖反)。
「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今人不为也。信之不笃,执德无由弘。「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然后可以祈益。《无衣》,若以王道出军行师,我则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七月》,《豳风》大意,忧思深远,有终久底意,不惟豳国当如此。又成王中变,自然发起周公言终久意思。「一之日,二之日」,语辞如此。今人尚道甚时如何,又如何,不可谓变月言日。「女心伤悲」,采蘩女功之时,悲则思虑意,当女功事,思虑一家之所须,君子之奉,殆及君子同享。此不须执辞,此是终久底意思。
鸱鸮,恶鸟。谓之「既取我子,无毁我室」,言惜巢之甚。在鸟如此,在人则是不坏王室。不必以子为管、蔡,鸱鸮是管、蔡。此一篇阙文难解。
《出车》「喓喓草虫」,意是南征西夷怨,薄伐西戎时如此。
《采薇》「彼尔」,戍役。戍役维何,维常之华,言与将帅相承副如常棣之华。路,路车也。君子,将帅也。「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喻君子之凭依士众,小人则腓也。《易》「咸其腓」,腓,脚肚动貌。「作止」,「柔止」,喻时。
《皇华》,送之以礼乐,君不能自行,故遣使以谕诚意于四方。若无忠信,安得诚意?言此诗是如此,不必诗中求。
《九罭》遵渚不宜刺朝廷。言公之不归,于女信安乎?得无以我公归乎?
诗若还以乐天知命处之,则一时都无事。其中也有君子情意不到处。诗可以怨,讥刺总是。《小弁》与舜之怨别。舜是自怨,《小弁》直怨我罪伊何。
大要则止乎礼义,其情则是国人之情。
《考槃》,观其名早已可见君子之心,处之已安,知天下决然不可复为。虽然如此退处,至于其心,寤寐间永思念,不得复告于君,畎亩不忘君之意。
《候人》言不称其君臣相遇。「荟兮蔚兮」,草木藂茂貌。山有荟蔚之草木,便朝跻而采之;室有婉娈之少女,人便斯饥而思之。荟蔚言其材,婉娈言其德。
《白华》,自是沤之为菅;白茅,自是为束,各自为用。如后妾各自有职分,之子却远此义理,云结为雨露,所以均被菅茅。王之遇妃妾,贵贱亦当均被,我天运艰难,故「之子不犹」。「硕人」,幽王也。「樵彼桑薪」,薪之善者也。申后宜待之以礼,今反薄。鼓「声闻于外」,我之诚意反不能感动于君,此有鹙得所之不若也。鸳鸯戢翼,其常如此。扁石,登高以升车,今舍此履卑,如舍申适褒。
《丘中有麻》,大都言丘,言阿,言山,多喻朝廷。丘中是物所生聚处,麻是亦生其间。不谓丘中更丰美,但言丘中有麻。麻能衣人,有用底物,喻贤者有益于人。言朝廷当有贤者,今彼留乃小人,贤者却咨嗟不见用。「将其来施施」,思其来,当有贤者以施惠泽也。「麦」,人所赖以食,亦喻贤者,却反在乡国,故思其来食。「李」徒能悦人口,而不足以济人,如小人在位,徒能悦人,而无实效及于民。又「贻我佩玖」,止以其玩好而不切于用,贤者则如麻麦之衣食人。
丘中有麻,不是所宜有处(一本无不字)。
「硕人颀颀」,「硕人敖敖」,疑颀颀、敖敖两句先言庄公。衣褧衣,非妇人服。「说于农郊」,言其勤政,已下始言庄姜翟茀以朝,劝勉庄公,使「大夫夙退,无使君劳」。不说使骄上僭,却言其勤政,见庄姜贤处,含怒不妒争意。「施罛濊濊,鳣鲔发发」,言罛非取鱼之意,不能得大鱼,兴庄姜不见答,徒有「葭揭揭」,似「庶姜孽孽」。骄且上僭,故「庶士有」,言国人闵而忧之也。罛,小器也。鳣鲔,大鱼也。葭,冗杂貌。罛中又隐无子意。
「自牧归荑」,卑以自牧之意。荑,柔顺意。自牧归顺,信美且异,此非是女能如此美,乃贤美人贻之。如此深美之,所以切责之。《序》言卫君无道,夫人无德。
《式微》。「式」,辞。微卫君之「故」,故字,以其职而言,以其为方伯连帅,故暴露于中野。微卫君之「躬」,指其人也。又切指其人者,以仁人君子望之。「泥中」,泥涂之中也。大率诗意贵优柔不迫切,此乃治《诗》之法。以为君若不在此,我胡为在此,斥黎君也。乃是胁君以归,又迫切时几乎骂。
《旄丘》,地名,前高后下。「诞之节兮」,言葛节短也。延蔓相属,叔伯何故却不相救恤?何字之(一作文)意,黎在卫之西,狄在卫之北。我黎之臣子非无车,但汝不与我同故也。
《中谷有蓷》,蓷菼苇,当在水,不当在谷中,是失所意。「修」字非修长之修,疑同《周礼》修脯之修,过于干底意。暵,暴也。其干犹未甚,但遇尔艰难,我便不善。去湿则其性之湿都无,言其恩意已绝。「啜其泣矣,何嗟及矣」,嗟时也。
「三英粲兮」,粲然光明貌,英乃若五紽类,自是衣服礼数制度,非三德也。
《芃兰》蔓生草,柔弱不能自立,须依附方成枝叶,兴惠公柔弱童子,佩成人之服,虽佩人君成人之服,其才能却不我知。「垂带悸兮」,临朝悸悸然执心不定。「甲」,长也,才能却不能君长我庶民。
《兔爰》,兔奔走意。《诗序》闵周,由桓王失信,故诸侯背叛,构怨连祸,而使王师伤败,却周人受其祸难。罗本以罝兔,今却雉离于罗,如诸侯不轨,周人受害。
「雄雉于飞,泄泄其羽」,双飞之意。此男怨之辞,言雄雉尚得其配匹,己反不如,我之怀思,自罹此阻隔。次章女怨。「下上其音」,相应和之辞。「日月」取其迭往迭来之意,又日月阴阳相配而不相见,又旦暮所见,动人情思,总意包其间。「百尔君子」责为政者,汝岂不知德行?战国间惟是报怨,不然贪人土地,未尝有以义兴师动众。言汝但「不忮不求」,何所用而不臧?忮,报怨也。求,贪土地也。若以义发师,妇人何怨之有?妇人犹勉之,正也。若谓夫从役,妇便怨,成何义理?
《狡童》、《褰裳》,此两篇都只一意,别无异义,然谓君为狡童,于义有害。《离骚》之中,忧君之心则至,然谓之不合道者,后面比君为禽。又况目之曰狡童,言「不与我」,即是郑国人臣罪当诛。天王圣明,文王之心以纣为圣明,何可比君为禽?又况目之狡童?但作诗者未必皆圣人,孔子各有所取,此则取其不能与贤人图事。
《清人》一篇,却是咏歌其事,含情意在其间。「消」、「彭」、「轴」莫也是地名?「左旋右抽,中军作好」,不必言射,犹言高克之进不以礼。
《摽有梅》,汲汲惟恐不及时。
《有女同车》,前说忽不娶齐女,后言齐女,却失却本意。忽不娶齐,谓齐大非偶,却不因色。此则是设辞,下言「彼美」结。他诗中似如此者亦多。
《丰》,以诸事丰备。此诗主意,言男则须言女。是俟我于巷,非不下我,又俟我于堂,非不有礼。「将」,迎,不可训作送,但女家因事不得将迎也。「衣锦」、「裳锦」即是丈夫,若妇人则惟欲其显,安有恶其文之著?古之锦疑今之绫,是褧锦相副之物,如男女相配。「叔兮伯兮」,故「驾予与行」,都主男女怨思失期意。
《东门之杨》言婚姻昏时,今则「明星煌煌」而不至。杨,最得阳气之先者,言人反不及时。
凡说婚姻男女多言东,东取生育之意。人君多言南,凶丧多言北。又有各就其国所有而言者,如周诗多言南。
「羔裘豹袪」不是相称,犹君臣民须一体,今反不相恤,民则惟惠之怀,言「岂无他人,惟子之故」。
《汾沮洳》。「沮洳」,水浸下湿之地,虽有生物,众人亦弃之不采,而君去采之,言其俭啬太过。众人弃之如此,彼其之子反美爱之无度。「公路」「公行」,非公道如此,非众人所共取即非公道。公族,公类。公路,众人所共由之路。
《伐檀》。檀,材可适用者。言君子虽不得进,亦自致身于清洁之地。檀美材,须是作梁栋用,至于轮辐,非檀可为。
《东门之纮》。除地曰纮。「茹芦」可以染色。言以礼则坦平如纮,以色则艰阻如阪,所以致民如此者,正谓其室家则迩,其人甚远。大抵《丰》、《东门之杨》尽是已许昏后,以礼不足,不能成昏,至于过时后,上又不能使人杀礼,故使人至淫奔。妇人脯修枣栗若以礼时,则是践履此室家之道。岂不思欲得以礼如此,但「子不我即」,故待礼不得也。
《葛屦》,俭啬便机巧计较所得也。「纠纠」,牢固意,言牢做葛屦,亦以履霜。「掺掺」,贵者,言衣服亦分贵贱。礼:诸母不涑攵裳。「飐之襋之」,补绽意。「提提」,据字义劳意。「宛然左辟」,右插衣,古者短右袂,谓便于事。此皆贱者之事,却佩象揥贵者之服,此等总生于褊心。
《无衣》,武公始并晋国而能请命于天子之使,故美其可美也。当时使来到国,故请之。七与六,衣中一个数目,无以六为节。此惟美其能请命一事。以篡国杀君不以为羞,至于衣服僭侈何难,然其心不安,至于请命然后安,此意思却可取。又圣人不独取其如此,亦以见当时之善,虽大恶有如此诗亦可取。鲁《风》诗非无大恶,然圣人录其《颂》,不录其《风》,此则为君讳也。观其《颂》之善止于此,其他则可知。
「扬之水,白石凿凿。」同介甫说:「素衣朱襮,」见其美于外,如桓叔在下,反见其德泽于民,使晋人从之。
《采苓》。苓是甘草,喻谗最好,若首阳之上却无。
[book_title]卷二
朱公掞问学拾遗
「在邦无怨,在家无怨」,在理可使无怨,于事亦难,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伯淳)。子贡问为仁,孔子告以为仁之资,非极力言仁也(正叔)。
「知及之,仁不能守之」,无得也。有始有卒,先后之序也。凡下学人事,便是上达天理(正叔)。
「毋意」,毋私意也。毋必为,毋固滞,毋彼我,乃曾子所言也(伯淳)。「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思虑当在事外(正叔)。
忠者天下大公之道,恕所以行之也。忠言其体,天道也;恕言其用,人道也(正叔)。其言之不怍,所为言之不愧(伯淳)。
「畏天命」,则可以不失付畀之重。「畏大人」,如此尊严而亦自可畏。「畏圣人之言」,则可以进德(伯淳)。周,至也。君子周至而不阿比(正叔)。
「动容貌」,举一身而言也。动容周旋中礼,斯远暴慢矣。正颜色则不妄,斯近信矣。出辞气,正由中出,斯远鄙倍矣。正身而不外求,故曰「笾豆之事,则有司存」(伯淳)。
「尊五美,屏四恶」,为政在己(伯淳)。
「闻道」,知所以为人也。「夕死可矣」,是不虚生也(伯淳)。性与天道,非自得之则不知,故曰「不可得而闻」(伯淳)。
如「形而上者谓之道」,不可移「谓」字在「之」字下,此孔子文章(伯淳)。
「弘」,宽广也。「毅」,奋然也。弘而不毅,则无规矩;毅而不弘,则隘陋(伯淳)。君子以矜庄自持,不与人争(正叔)。九思各专其一(伯淳)。
「何莫由斯道也?」可离非道(伯淳)。「吾斯之未能信」,不先自信,何以治人(伯淳)。「里仁为美」,里人之所止(伯淳)。
见贤便思齐,有为者亦若是。见不贤而内自省,盖莫不在己(伯淳)。生理本直。罔,不直也,亦生者,幸而免也(伯淳)。
知之者,在彼而我知之也。好之者,虽笃而未能有之。至于乐之,则为己之所有(正叔)。
民亦人也,「务人之义」乃知也。鬼神不敬则是不知,不远则至于渎,敬而远之所以为知(伯淳)。「先难」,克己也(伯淳)。
圣乃仁之成德。谓仁为圣,譬犹雕木为龙。木乃仁也,龙乃圣也,指木为龙可乎?故博施济众乃圣之事,举仁而言之,则能近取譬是也(伯淳)。「能近取譬」,反身之谓也(伯淳)。
「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颜子当之(正叔)。
彼之事是,则吾当师之;彼之事非是,则吾又何校焉,是以君子未尝校也(伯淳)。
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皞。」司马牛多言,故及此。然圣人之言,亦止此为是(正叔)。贫不怨则谄,谄尤甚于怨,盖守不固而有所为也(伯淳)。
君子为善,只有上达;小人为不善,只有下达(伯淳)。「古之学者为己」,为己,在己也(伯淳)。「不怨天,不尤人」,在理当如此(伯淳)。
乐取于人为善,便是与人为善,与人为善乃公也(正叔)。知性善以忠信为本,此先立其大者(伯淳)。
公孙丑问孟子,加齐之卿相,恐有所不胜而动心。北宫黝之勇气,亦不知守也。孟施舍之勇,知守气而不知守约也。曾子之所谓勇,乃守约,守约乃义也,与孟子之勇同(伯淳)。
告子「不得于言,勿求于心」,盖不知义在内也。志帅气也。持定其志,无暴乱其气,两事也。志专一则动气,气专一则动志,然志动气为多。且若志专在淫辟,岂不动气?气专在喜怒,岂不动志?故「蹶者趋者反动其心」。志者,心之所之也(伯淳)。
自曾子守义,皆说笃实自内正本之学,则观人可以知言。蔽、陷、遁、穷,皆离本也。宰我、子贡善为说辞,冉牛、闵子、颜渊善言德行,孔子兼之。盖有德者必有言,而曰「我于辞命不能」者,不尚言也。《易》所谓「尚口乃穷」也(伯淳)。
宰我、子贡、有若其智足以知圣人,污曲亦不至阿其所好。以孔子之道弥纶天壤,固贤于尧、舜,而观生民以来,有如夫子者乎?然而未为尽论,但不至阿其所好也(伯淳)。
「所存者神」,在己也;「所过者化」,及物也(伯淳)。
「虞」,有所造为而然,岂能久也?耕田凿井,帝力何有于我哉?如天之自然,乃王者之政(伯淳)。「盎于背」,厚也(正叔)。色形,所有也。圣人人伦之至,故可以践形(伯淳)。
「此亦妄人也」,是以义断。在圣人如天地涵容,但哀矜而已(子厚)。
自反而忠,而横逆者犹若是,君子曰又何难焉。此一事已处了,若圣人哀矜,又别一事(正叔)。「不下带」,言近也(正叔)。
「不祥」,凶也。君子好成物,故吉。小人好败物,故凶(正叔)。日月之明,但容光者无不照(正叔)。
保民如赤子,此所以为大人,谓不失婴儿之心,不若保民如赤子为大。
「汤、武反之也」,「汤、武身之也」。身,践履也。反,复也。复则至圣人之地(伯淳)。羞恶则有所不为。知所止,乃义之端(伯淳)。「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然后由仁义行(正叔)。
仁推之及人,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于民则可,于物则不可。统而言之则皆仁,分而言之则有序(正叔)。
《坤》六二《文言》云云,坤道也。诚为统体,敬为用。敬则内自直。诚合内外之道,则万物流形,故义以方外。
圣人斋戒,敬也,以神明其德。恶人斋戒,亦敬也,故可以事上帝。先见则吉可知,不见故致凶(伯淳)。
「幽赞于神明而生蓍」,用蓍以求卦,非谓有蓍而后画卦(伯淳)。祗与底通,使底至也,无至于悔(伯淳)。「巽以行权」,义理所顺处所以行权(伯淳)。
「安安」,安于理之所安者(伯淳)。
圣人无过。汤、武反之也,其始未必无过。所谓如日月之食,乃君子之过。人心,人欲;道心,天理(正叔)。
大学之道,在明其明德。明德,乃止于至善也。知既至,自然意诚。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至也;知之至,故未尝复行。他人复行,知之不至也(正叔)。
「致知在格物。」格,至也。物,事也。事皆有理,至其理,乃格物也。然致知在所养,养知莫过于「寡欲」二字(正叔)。
君子所不可及者,其惟人之所不见乎。诗曰:「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君子慎独(伯淳)。敬则自然「俨若思,安定辞」,其德可以安民(伯淳)。
有余便是过,慥,笃实貌。正其理则万事一,一以贯之也(正叔)。「君子而时中」,无时不中(伯淳)。
荀子曰:「养心莫善于诚。」周茂叔谓:「荀子元不识诚。」伯淳曰:「既诚矣,心焉用养邪?荀子不知诚。」
[book_title]卷三
陈氏本拾遗「朝闻道,夕死可矣」,死得是也。
「三月不违仁」,言其久;过此,则「从心不逾矩」,圣人也。圣人则浑然无间断,故不言三月。此孔子所以惜其未止也。圣人,天地之用也。
「养心莫善于寡欲。」多欲皆自外来,公欲亦寡矣。
「兴于诗」者,吟咏性情,涵畅道德之中而歆动之,有「吾与点」之气象。「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乃天道也。由孟子可以观《易》。
「复其见天地之心。」一言以蔽之,天地以生物为心。圣人无一事不顺天时,故「至日闭关」。
人之一肢病,不知痛痒,谓之不仁。人之不仁,亦犹是也。盖不知仁道之在己也。知仁道之在己而由之,乃仁也。
「克」者,胜也。难胜莫如「己」,胜己之私则能有诸己,是反身而诚者也。凡言仁者,能有诸己也(一作凡言克者未能有诸己也)。必诚之在己,然后为「克己」。「礼」亦理也,有诸己则无不中于理。君子慎独,「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所以为「克己复礼」也。克己复礼则事事皆仁,故曰「天下归仁」。人之视最先,「非礼」而视,则所谓开目便错了。次「听」,次「言」,次「动」,有先后之序。人能克己(一作克仁),则心广体胖,仰不愧,俯不怍,其乐可知,有息则馁矣。
「一言可以兴邦」,公也。「一言可以丧邦」,私也。公生明。
「极高明而道中庸」,非二事。中庸,天理也。天理固高明,不极乎高明,不足以道中庸。中庸乃高明之极(伯淳)。
君子有义有命。「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此言义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无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此言命也。至于圣人,则惟有义而无命。「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也」,此言义不言命也。
「人心惟危」,人欲也。「道心惟微」,天理也。
为恶之人未尝知有思,有思则为善矣。思至于再则已审,三则惑矣。
「艮其背」,止欲于无见。若欲见于彼而止之,所施各异。若「艮其止,止其所也」,止各当其所也。圣人所以应万变而不穷(一作劳)者,事各止当其所也。若鉴在此,而物之妍媸自见于彼也。圣人不与焉,时止则止,时行则行。时行对时止而言,亦止其所也。
「艮,思不出其位」,乃止其所也。「动静不失其时」,皆止其所也。「艮其背」,乃止也。背无欲无私也,故可止。
「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时年未五十也。孔子未发明《易》道之时,如《八索》之类,不能无谬乱;既赞《易》道,黜《八索》,则《易》之道可以无过谬。言「学」与「大」,皆谦也。
子贡善形容孔子德美,「温」以接物,「良」乃善心,「恭」则不侮,「俭」则无欲,「让」则不好胜,至于是邦,宜必闻政。
孔子,生而知之者也,自十五以下,事皆学而知之者,所以教人也。三十有所立,四十能不惑,五十知天命而未至命,六十闻一以知百,耳顺心通也。凡人闻一言则滞于一言,一事则滞于一事,不能贯通。耳顺者,闻言则喻,无所不通。七十从心,然后至于命。
「愿无伐善」,则不私矣;「无施劳」,则仁矣。颜子之志,则可谓大而无以加矣。然以孔子之言观之,则颜子之言出于有心也。至于「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犹天地之化,付与万物,而己不劳焉,此圣人之所为也。今夫羁靮以御马,而不以制牛;人皆知羁靮之制在乎人,而不知羁靮之生由于马。圣人之化,亦由是也。
孔子之见南子,礼当见之也。南子之欲见孔子,亦其善心也,圣人岂得而拒之?子路不悦,故夫子陈之曰:「予所否塞者天厌之。」言使我至此者天命也。
孔子曰:「二三子以吾为隐乎?吾无隐乎尔。」无知之谓也。圣人之教人,俯就之若此,犹恐众人以为高远而不亲也。圣人之言,必降而自卑,不如此则人不亲。贤人之言,必引而自高,不如此则道不尊。观孔子、孟子则可见矣。
「叩其两端」者,如「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举其近者,众人之所知,极其远者,虽圣人亦如是矣。其与人莫不皆然,终始两端,皆竭尽矣。
圣人愈自卑而道已高,贤人不高则道不尊,圣贤之分也。「不为酒困」是也。
子路、冉有、公西华皆欲得国而治之,故孔子不取。曾点狂者也,未必能为圣人之事,而能知孔子之志,故曰「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言乐而得其所也。孔子之志在于「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使万物莫不遂其性,曾点知之,故孔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仲尼「三年有成」,因周之旧。喜怒在事,则理之当喜怒也;不在血气,则「不迁」。于义理无害,虽贫亦乐,有害则慊慊(一有则字)不乐。
桀溺言:天下衰乱,无道者滔滔皆是也,孔子虽欲行其教,而谁可以化而易之?孔子言:如使天下有道,我则无所治,不与易之也;今所以周流四方,为时无道故也。圣人不敢有忘天下之心,知其不可而犹为之,故其言如此。
二帝、三王之道,后世无以加焉,孔子之所常言,故弟子聚而记之。夫子得邦家,亦犹是也(《尧曰篇》)。语之而敬,故「不惰」,言其好学也。
「瞻之在前」,过者;「忽然在后」,不及也;「如有所立卓尔」,圣人之中也。
「子在,回何敢死?」死当为,先死非回之所当为。所当为者,上告天子,下告方伯,以讨其罪尔。
举前代之善者,准此以损益之,此成法也。郑声使人淫溺,佞人使人危殆,放远之,然后可守成法。
「不逾闲」者,不逾矩也。「小德」,出入于法度之中。大德如孔子。小德如颜子,有一不善,是亦出入也。
圣人之教,未尝私厚其子。学《诗》学《礼》,止可告之若此,学必待其自肯。
孔子与恶人言,故以逊辞免祸。「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此之谓也。然而孔子未尝不欲仕,但仕于阳虎之时则不可。「吾将仕矣」,未为非信也。
公山召我,「而岂徒哉?」是孔子意:他虽叛而召我,其心不徒然,往而教之迁善,使不叛则已,此则于义直有可往之理,而孔子亦有实知其不能改而不往者。佛召亦然。
「禘自既灌而往」,皆不足观,从首至末皆非也。知孔子不欲观之说,则于天下知万事各正其名,则其治如「示诸掌」。
「获罪于天」,时无所祈祷,何为媚奥?何为媚灶?奥,尊者所居,喻贵臣。灶,一家所切,喻当权。
孔门弟子,自孔子没后,各自离散,只有曾子便别。如子夏、子张欲以所事孔子事有若,独曾子便道不可。自子贡以上,必皆不肯。某自涪陵归,见门人皆已支离,不知他日身后又何如也。但得个信时,便自有长进处。孔子弟子甚多,亦不能皆合于孔子。如子路言「子之迂也」,又曰「末之也已」,及其退思,终合于孔子,只为他信,便自然思量到也(此一段莆田本)。
「皆不及门」,今不在焉。「德不孤,必有邻」,一德立而百善从之。
「棠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只取不远之意。
「山梁雌雉,时哉!时哉!」此圣人叹雉在山梁得其时,而民不得其时也。子路不察,乃「共之」,「三嗅而作」,使子路知我意不在是也。
「毋意」,毋非禁止之辞。圣人绝此四者,何用禁止?「毋意」与「毋我」相近,「毋固」与「毋必」相近,须要分别不同。意与志别,志是所存处,意是发动处。如「先意承志」,自别也。意发而当,即是理也,非意也;发而不当,是私意也。又问:「圣人莫是任理而不任意否?」曰:「是。」
[book_title]卷四
程氏学拾遗
「格物」者,格,至也,物者,凡遇事皆物也,欲以穷至物理也。穷至物理无他,唯思而已矣。「思曰睿,睿作圣」,圣人亦自思而得,况于事物乎?
「惟圣人可以践形」者,人生禀五行之秀气,头圆足方以肖天地,则形色天性也,惟圣人为能尽人之道,故可以践形。人道者,君臣、父子、兄弟、夫妇之类皆是也。
「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仁者用心以公,故能好恶人。公最近仁。人循私欲则不忠,公理则忠矣。以公理施于人,所以恕也。
「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故者,旧也,言凡性之初,未尝不以顺利为主。谓之利者,唯不害之谓也。一篇之义,皆欲顺利之而已。
「文王望道而未之见」,谓望天下有治道太平而未得见也。「武王不泄迩,不忘远」者,谓远迩之人之事也。
「人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何谓理?何谓义?学者当深思。
汉之儒者,所以从学者数百人,非惟风俗,亦皆笃行君子也。晋人高尚,不足道矣。
质夫曰:「尽心知性,佛亦有至此者。存心养性,佛本不至此。」先生曰:「尽心知性,不假存养,其惟圣人乎!」
质夫云:「频复不已,遂至迷复。」
[book_title]卷五
冯氏本拾遗
《春秋》书灾异,盖非偶然。不云霜陨,而云陨霜;不云夷伯之庙震,而云震夷伯之庙;分明是有意于人也。天人之理,自有相合。人事胜,则天不为灾;人事不胜,则天为灾。人事常随天理,天变非应人事。如祈寒暑雨,天之常理,然人气壮,则不为疾;气羸弱,则必有疾。非天固欲为害,人事德不胜也。如汉儒之学,皆牵合附会,不可信。
自孔子赞《易》之后,更无人会读《易》。先儒不见于书者,有则不可知;见于书者,皆未尽。如王辅嗣、韩康伯,只以庄、老解之,是何道理?某于《易传》,杀曾下工夫。如学者见问,尽有可商量,书则未欲出之也。
今时人看《易》,皆不识得《易》是何物,只就上穿凿。若念得不熟与,就上添一德亦不觉多,就上减一德亦不觉少。譬如不识此兀子,若减一只脚亦不知是少,添一只脚亦不知是多。若识,则自添减不得也。
庶母亦当为主,但不可入庙,子当祀于私室。主之制度则一,盖有法象,不可增损,增损则不成矣。
「祭如在」,言祭自己祖先。「祭神如神在」,言其他所祭者,如天地山川皆是也。
「非其鬼」,言己不当祭者。既知其非,然且为之,是「无勇」也。无勇虽因上文,然不止于此一事。
《论语》、《孟子》,只剩读着便自意足,学者须是玩味。若以语言解着,意便不足。某始作此二书文字,既而思之,又似剩。只有些先儒错会处,却待与整理过。
某尝谓世间有三事,工夫一般。国家之祈天永命,道家之长生久视,儒者之入于圣人,理道皆一。
释氏之学,正似用管窥天,一直便见,道他不是不得,只是却不见全体。
不信神怪事,亦不得便放猛,须是知道理。若是直放猛,不知道理,撞出来后,如何处置?
《月令》尽是一部好书,未易破他。柳子厚破得他不是。若春行赏,秋行刑,只是举大纲如此。如云「汤执中,文王视民如伤,武王不泄迩、不忘远,」不成圣人各只有一事可称也?且据一处言之耳。又如「冬日则饮汤,夏日则饮水」,不成冬日不得饮水,夏日不得饮汤也?
四时改火,不得不然。盖水之为患常少,火之为患常多。龙见而雩可见。寒食禁火,只是将出新火,必尽熄天下之火然后出之也。世间风俗,盖讹谬之甚耳。四时取火,用木各异,必据时之所宜,不必尽考也。
儒者只合言人事,不合言有数,直到不得已处,然后归之于命可也。
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如颜子地位,岂有不善?所谓不善者,只是微有差失,才差失便能知之,知之便更不萌作。颜子大率与圣人皆同,只这便有分别。若无则便是圣人。曾子三省,只是紧约束,颜子便能三月之久。到这些地位,工夫尤难,直是峻绝,又大段着力不得。
合葬须以元妃,配享须以宗子之嫡母,此不易之道。
[book_title]卷六
罗氏本拾遗
凡看书,各有门庭。《诗》、《易》、《春秋》不可逐句看,《尚书》、《论语》可以逐句看。
「赤舄几几」,只是形容周公一个气象,乃孟子所谓「面盎背、四体不言而喻」之意。「雍雍在宫,肃肃在庙」,亦只是形容文王气象。大抵古人形容圣人,多此类。如「倬彼云汉,为章于天」,亦是形容圣人也。
「不识不知」,言文王化其民,日用不知,皆由天理也。
「与子游闻之」,当作「于子游闻之」。若两人同闻,安得一个知,一个不知。
「利」字不联「牝马」为义。如云「利牝马之贞」,则《坤》便只有三德。阴必从阳,然后「乃终有庆」也。「黄」,中色;「裳」,宜在下;则「元吉」。
他卦皆有悔凶咎,惟《谦》未尝有;他卦有待而亨,惟《谦》则便亨。
《谦》,君子所以有终,故不言吉。裒取其多而增益其寡,天理也。六二鸣谦,处中得正而有德者,故鸣谦者,乃「中心得也」。上六鸣谦,乃有求者也,有求之小,止于征国邑而已,故曰「志未得也」。
《蹇》「以反身修德」,故往者在外也,在外必蹇;来者在内也,在内则有誉。「无尤」「来连」「朋来」「来硕」,皆反身修德之谓也。「蹇蹇」,不暴进,内顾之象也。暴进出外则无事矣。连音平,连则无穷也。朋来则众来,言朋来未免于有思也。至于来硕,则来处于大人之事也,故曰「从贵」。
阖辟便是易,一阖一辟谓之变。
尧之亲九族,以明俊德之人为先。盖有天下国家者,以知人为难,以亲贤为急。
善学者,要不为文字所梏。故文义虽解错,而道理可通行者不害也。
《论语》,曾子、有子弟子论沄。所以知者,唯曾子、有子不名(伊川)。
「学而时习之」,「鹰乃学习」之义。「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说在心,乐主发散在外(伊川)。
孝弟本其所以生,乃为仁之本。孝弟有不中理,或至于犯上,然亦鲜矣。孟子曰:「孰不为事?事亲,事之本也。孰不为守?守身,守之本也。」不失其身而事亲,乃诚孝也。推此,亦可以知为仁之本(明道)。
「敬事而信」以下事,论其所存,未及治具,故不及礼乐刑政(伊川)。
「行有余力」者,当先立其本也。有本而后学文,然有本则文自至矣(明道)。「致身」犹言致力,乃委质也(明道)。人安重则学坚固(伊川)。
「礼之用和为贵」,有不可行者,偏也(伊川)。
贫而能乐,富而能好礼,随贫富所治当如此。子贡引切磋琢磨,盖治之之谓也。若贫而言好礼,则至于卑,富而言乐,则至于骄。然贫而乐,非好礼不能;富而好礼,非乐不能(明道)。
「为政以德」,然后无为(伊川)。
回于孔子之道无所不说,故「如愚」。退而省其所自得,亦足以开发矣,故曰「不愚」。
「视其所以」,所为也;「观其所由」,所从也;「察其所安」,所处也。察其所处,则见其心之所存。在己者能知言穷理,则能以此察人如圣人也(明道)。
「君子不器」,无所不施也。若一才一艺,则器也(伊川)。
子贡问君子,孔子告以「先行其言而后从之」,而「可以为君子」,因子贡多言而发也(伊川)。
「先行其言而后从之」,谓观人者彼能先行其言,吾然后信之(伊川)。「周」谓周旋,「不比」谓不相私比也(伊川)。
「学而不思」则无得,故「罔」。「思而不学」则不进,故「殆」。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辩之,笃行之,五者废其一,非学也(伊川)。
「尤」,罪自外至也;「悔」,理自内出也。修天爵则人爵至,「禄在其中」矣。子张学干禄,故告之以此,使定其心而不为利禄动。若颜、闵则不然矣。君子谋道不谋食,学也禄在其中矣。然学不必得禄,犹耕之不必得食,亦有馁在其中矣。君子知其如此,故忧道不忧贫,此所以告干禄也(伊川)。
奢自文生,文过则为奢,不足则为俭。文者称实而为饰,文对实已为两物,奢又文之过,则去本远矣。俭乃文不足,此所以为礼之本(伊川)。
仁者如射,射而不中,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岂有争也?故曰「其争也君子」(伊川)。
「下而饮」,非谓下堂而饮,离去射位而饮也。若下堂而饮,则辱之甚,无此(伊川)。
「素」喻质,「绘」喻礼。凡绘,先施素地而加采,如有美质而更文之以礼(伊川)。
灌以降神,禘之始也。「既灌而往者」,自始以至终,皆无足观,言鲁祭之非礼也。「不知」者,盖为鲁讳。如自此事而正之,其于天下,如指掌之易(伊川)。
「为力」犹言为功。射有五善,为功不一,故曰「不同科」。所谓五善者,观德行,别邪正,辩威仪云云(伊川)。
「事君尽礼」,在他人言之,必曰小人以为谄也;圣人道弘,故止曰「人以为谄也」(伊川)。
「乐得淑女以配君子,不淫其色」,是「乐而不淫」。「哀窈窕,思贤才,求之不得,展转反侧」,是「哀而不伤」(明道)。
「成事不说」至「既往不咎」者。大概相似。重言之,所以深责之也。如今人嗟惜一事,未尝不再三言之也(伊川)。
成汤放桀,惟有惭德,武王亦然,故未尽善。尧、舜、汤、武,其揆一也。征伐非其所欲,所遇之时然耳(伊川)。「里」,居也,择仁而处之为美(明道)。
「知者利仁」,知者以仁为利而行之。至若欲有名而为之之类,皆是以为利也。
知者知仁为美,择而行之,是「利仁」也。心有其仁,故曰利(伊川)。
「君子怀德」,惟善之所在;「小人怀土」,惟事之所在。「君子怀刑」,惟法之所在;「小人怀惠」,惟利之所在(伊川)。
子贡问「赐也何如」?赐自矜其长,而孔子以瑚琏之器答者,但瑚琏可施礼容于宗庙,如子贡之才可使于四方,可使与宾客言而已(伊川)。未能自信,不可以治人,孔子所以说漆雕开之对(明道)。
子贡常方人,故孔子答以「不暇」,而又问「与回也孰愈」,所以抑其方人也。
「闻一知十」,「闻一知二」,举多少而言也。「曰吾与女弗如也」,使子贡喻其言,知其在勉;不喻,则亦可使慕之,皆有教也。
「不欲人之加诸我」者,「施诸己而不愿」者也。「无加诸人」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者也。此「无伐善,勿施劳」者能之,故非子贡所及(伊川)。
「夫子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唯子贡亲达其理,故能为是叹美之辞,言众人不得闻也(伊川)。
「蔡」与「采」同。大夫有采地,而为山节藻梲之事,不知也。山节藻梲,诸侯之事也(伊川)。「三月不违仁」,言其久也,然非成德之事。
「祝鮀之佞」,所谓巧言;「宋朝之美」,所谓令色。当衰世,非此难免(伊川)。
「上知」,高远之事,非中人以下所可告,盖逾涯分也(伊川)。
民之所宜者务之,所欲与之聚,所恶勿施尔也。人之所以近鬼神而亵之者,盖惑也,故有非鬼而祭之、淫祀以求福,知者则敬而远之(明道)。
知如水之流,仁如山之安。动静,仁知之体也,动则自乐,静则自寿。非体仁知之深者,不能如此形容之(伊川)。
觚之为器,不得其法制,则非觚矣。举一器而天下之物莫不皆然,天下之事亦犹是也(伊川)。
宰我言:如井中有人,仁者当下而从之否?子曰:君子可使之往,不可陷以非其所履;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明道)。
博学于文,而不约之以礼,必至于汗漫。所谓约之以礼者,能守礼而由于规矩者也。未及知之也,止可以不畔而已。「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与此相近。颜渊曰:「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是已知之而进不止者也(明道)。
中庸之德,不可须臾离,民鲜有久行其道者也(伊川)。
圣则无大小,至于仁,兼上下大小而言之。博施济众亦仁也,爱人亦仁也。「尧、舜其犹病诸」者,犹难之也。博则广而无极,众则多而无穷,圣人必欲使天下无一人之恶,无一物不得其所,然亦不能,故曰「病诸」。「修己以安百姓」,亦犹是也(伊川)。
人于文采,皆不曰吾犹人也,皆曰胜于人尔。至于躬行君子,则吾未见其人也(伊川)。
泰伯知王季之贤,必能开基成王业,故为天下而三让之,言其公也(明道)。
泰伯三以天下让者,立文王则道被天下,故泰伯以天下之故而让之也。不必革命,使纣贤,文王为三公矣(伊川)。
凡人有所计校者,皆私意也。孟子曰:「惟仁者为能以大事小。」仁者欲人之善而矜人之恶,不计校小大强弱而事之,故能保天下。犯而不校,亦乐天顺理者也(伊川)。
人而不仁,君子当教养之。不尽教养,而惟疾之甚,必至于乱(明道)。为学三年,而不至于善,是不善学也(明道)。
乱,治也。师挚始治《关雎》之乐,其声洋洋乎盈耳哉,美之也(明道)。
「洋洋盈耳」,美也。孔子反鲁,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其后自太师而下,入河蹈海,由乐正,鲁不用,而放弃之也(伊川)。「禹,吾无间然矣」,言德纯完,无可非间(明道)。
「子罕言利」,非使人去利而就害也,盖人不当以利为心。《易》曰:「利者义之和。」以义而致利斯可矣。罕言仁者,以其道大故也。《论语》一部,言仁岂少哉?盖仁者大事,门人一一纪录,尽平生所言如此,亦不为多也(伊川)。
「吾有知乎哉?无知也」者,尽以告人,他无知也。与「吾无隐乎尔」同(伊川)。「叩」,就也。「两端」犹言两头,谓始终告鄙夫也(伊川)。
「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者,嗜欲将至,有开必先也(伊川)。
「可与共学」,所以求之也。「可与适道」,知其所往也。「可与立」者,笃志固执而不变也。「权」与权衡之权同,称物而知其轻重者也。人无权衡,则不能知轻重。圣人则不以权衡而知轻重矣,圣人则是权衡也(伊川)。
寝食不当言语,时必齐如也,临祭则敬也(明道)。「色斯举矣」,不至悔吝;「翔而后集」,审择其处(明道)。
山梁雌雉得其时,遂其性;而人逢乱世,反不得其所。子路不达,故共具之。孔子俾子路复审言详意,故三嗅而起,庶子路知之也(伊川)。
「先进」犹言前辈也,「后进」犹言后辈也。「先进之于礼乐」,有其诚意而质也,故曰「野人」。「后进之于礼乐」,习其容止而文者也,故曰「君子」。孔子患时之文弊,而欲救之以质,故曰「如用之,则吾从先进」,取其诚意之多也(明道)。
「先进于礼乐,野人也」,谓其质朴。「后进于礼乐,君子也」,谓其得宜。周末文弊,当时之人自谓得宜,而以古人为质朴,故孔子欲从古人,古人非质朴也(伊川)。
「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言此时皆无及孔子之门者,思其人,故数颜子以下十人有德行者、政事者、言语者、文学者,皆从于陈、蔡者也(明道)。
四科,乃从夫子于陈、蔡者尔。门人之贤者,固不止此,曾子传道而不与焉,故知十哲,世俗之论也(明道)。闵子之于父母昆弟,尽其道而处之,故人无非间之言(伊川)。
「过犹不及」,如琴张、曾璟之狂,皆过也,然而行不掩焉,是无实也(明道)。才高者过,过则一出一入;卑者不及,则怠惰废弛(明道)。
师、商过不及,其弊为杨、墨。杨出于义,墨出于仁。仁义虽天下之美,然如此者,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伊川)。曾子少孔子,始也鲁,观其后明道,岂鲁也哉(明道)。
善人,非豪杰特立之士不能自达者也,苟不履圣贤之迹,则亦不入其奥,故为邦必至于百年,乃可以胜残去杀也。孟子以乐正子为善人信人。有诸己之谓信,能充实之,可以至于圣贤,然其始必循辙迹而后能入也。论笃,言之笃厚者也,取于人者,惟言之笃厚者是与。君子者乎?色庄者乎?未可知也。不可以论笃遂与之,必观其行事乃可也(明道)。
「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者,言一旦能克己复礼,则天下称其仁,非一日之间也(伊川)。子路之言信,故「片言可以折狱」(伊川)。「宿」谓预也,非一宿之宿也(伊川)。
子张少仁,无诚心爱民,则必倦而不尽心者也,故孔子因问而告之(伊川)。
「先之劳之」者,昔周公师保万民,《易》曰:「以左右民。」师保左右,先之也。劳,勉也,又劳勉之(伊川)。
子路问政,孔子既告之矣,及请益,则曰「无倦」而已,未尝复有所告,姑使深思之也(明道)。
凡有物有形则有名,有名则有理。如以大为小,以高为下,则言不顺,至于民无所措手足也(伊川)。
「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如何?曰:「昔在经筵时尝说,因言陛下若以期月之事问臣,臣便以期月之事对,若以三年之事问臣,臣便以三年之事对。期月而已者,整顿大纲也。若夫有成,则在三年也。然期月三年之说,今世又不同,须从头整理可也。汉公孙弘言三年而化,臣窃迟之。李石对唐文宗以谓陛下责治太急,皆率尔之言,本不知期月三年之事」(伊川)。
三十年为一世,三十壮有室也。「必世而后仁」,化浃也(伊川)。
冉子谓季氏之所行为政,孔子抑之曰:「其事也。」言季氏之家事而已,谓之政者僭也。如国有政,吾虽不用,犹当与闻之也(伊川)。
「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唯义所在」,大人之事。「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之事。小人对大人为小,非为恶之小人也,故亦可以为士(明道)。
「刚」者坚之体,发而有勇曰「毅」,「木」者质朴,「讷」者迟钝。此四者比之巧言令色则近于仁,亦犹不得中行而与狂狷也(伊川)。
「切切」如体之相磨,「偲偲」则以意。此言告子路,故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明道)。
「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圣人度其时可矣,如小国五年,大国七年云(伊川)。
原宪,孔子高弟,问有所未尽。盖克伐怨欲四者无,然后可以为仁,有而不行,未至于无,故止告之以为难(伊川)。
「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此泛举也。「直哉史鱼」,不若「君子哉蘧伯玉」。然则「危言危行」,「危行言逊」,乃孔子事也。危犹独也,与众异不安之谓。邦无道,行虽危而言不可不逊也(明道)。
「直哉史鱼」,不若「君子哉蘧伯玉」。「卷而怀之」,乃「危行言逊」也。「危行」者,严厉其行而不苟,言则当逊(伊川)。
「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此为作《春秋》而言也。晋文公实有勤王之心,而不知召王之为不顺,故谲掩其正。齐桓公伐楚,责包茅,虽其心未必尊王,而其事则正,故正掩其谲。孔子言之以为戒。正者正行其事耳,非大正也,亦犹管仲之仁,止以事功而言也(伊川)。
桓公杀公子纠,管仲不死而从之。杀兄之人,固可从乎?曰:「桓公、子纠,襄公之二弟也,桓公兄而子纠弟也。襄公死,则桓公当立,此以《春秋》知之也。《春秋》书桓公,则曰齐小白,言当有齐国也;于子纠,则止曰纠,不言齐,以不当有齐也,不言子,非君嗣子也。《公》、《谷》并注四处皆书纳纠, 《左传》独言子纠,误也。然书齐人取子纠杀之者,齐大夫尝与鲁盟于蔇,既欲纳纠以为君,又杀之,故书子,是二罪也。管氏始事纠,不正也,终从于正,义也。召忽不负所事,亦义也。如魏征、王珪不死建成之难,而从太宗,可谓害于义矣(伊川) 。
「君子固穷」者,固守其穷也(伊川)。
「知及之,仁不能守之」,此言中人以下也。若夫真知,未有不能行者(伊川)。
民于为仁,甚于畏水火,水火犹有蹈而死者,言民之不为仁也(伊川)。为仁在己,无所与让也(明道)。谅与信异,自大体是信,亮必为也(明道)。
谅固执也,与亮同,古字通用。孟子曰:「君子不亮,乌乎执?」(伊川)。
「性相近」,对「习相远」而言,相近犹相似也。上智下愚才也,性则皆善。自暴自弃然后不可移,不然则可移(伊川)。
「吾其为东周乎?」若用孔子,必行王道。东周衰乱,所不肯为也,亦非革命之谓也(明道)。
「恭则不侮」,盖一恭则仁道尽矣;又宽以得众,信为人所任,敏而有功,惠以使人,行五者于天下,其仁可知矣(明道)。
[book_title]卷七
胡氏本拾遗
明道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不其忠乎。天地变化草木蕃,不其恕乎。」
伊川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忠也;干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心敬则内自直。
匹夫悍卒见难而能死者,有之矣;惟情欲之牵,妻孥之爱,断而不惑者鲜矣。思虑,不得至于苦。合天人,通义命,此大贤以上事。
人之多闻识,却似药物,须要博识,是所切用也。为天下,安可求近效?才计较着利害,便不是。
程子与侯仲良语及牛、李事,因言温公在朝,欲尽去元丰间人。程子曰:「作新人才难,变化人才易。今诸人之才皆可用,且人岂肯甘为小人,在君相变化如何耳。若宰相用之为君子,孰不为君子?此等事教他们自做,未必不胜如吾曹。」仲良曰:「若然,则无绍圣间事也(尹子亲注云:此一段可疑)。」
世事与我了不相关(明道)。
勇一也,而用不同,有勇于气者,有勇于义者。君子勇于义,小人勇于气。
伊川在经筵,已闻上盥漱喷水避蚁。他日,先生进曰:「愿陛下推此心以及天下。」
程子葬父,使周恭叔主客。客欲酒,恭叔以告,先生曰:「勿陷人于恶。」风竹便是感应无心。如人怒我,勿留胸中,须如风动竹。
或谓伊川曰:「先生于上前委曲已甚,不亦过乎?」曰:「不于此致力尽心,而于何所?」圣人之责人也常缓,便见只欲事正,无显人过恶之意。圣人,凡一言便全体用。
圣人,责己感也处多,责人应也处少。
有人疑祖杀其父,则告之,其罪如何?律:孙告祖当死,此不可告,明矣。然则父杀其子如何?律:徒一年,以理考之,当徒二年。虽是子,亦天子之民也,不当杀而专杀之,是违制也,违制徒二年。
吾尝见一贵人,吾进退以礼,而彼巍巍,其自视也惟恐不中节,岂不劳哉。
「君子而时中」,谓即时而中。如禹、稷当颜子之时,不为颜子所为,非中也。颜子亦然。
自信,则无所疑而不动心。公孙丑不知孟子,故问不动心有道。如数子者,皆中有主,便心不动。
性无不善,其所以不善者才也。受于天之谓性,禀于气之谓才,才之善不善由气之有偏正也。乃若其情,则无不善矣。今夫木之曲直,其性也;或以为车,或可以为轮,其才也。然而才之不善,亦可以变之,在养其气以复其善尔。故能持其志,养其气,亦可以为善。故孟子曰:「人皆可以为尧、舜。」惟自弃自暴,则不可以为善。
凡声皆阳声,大鸣则大震,小鸣则小震。
或问:「维摩诘云:『火中生莲花,』是可谓希有。在欲而行禅,希有亦如是,此岂非儒者事?」子曰:「此所以与儒者异也。人伦者,天理也。彼将其妻子当作何等物看,望望然以为累者,文王不如是也。有生者,必有死;有始者,必有终;此所以为常也。为释氏者,以成坏为无常,是独不知无常乃所以为常也。今夫人生百年者常也,一有百年而不死者,非所谓常也。释氏推其私智所及而言之,至以天地为妄,何其陋也!张子厚尤所切齿者此耳。」
问:「张子曰:『阴阳之精,互藏其宅,』然乎?」曰:「此言甚有味,由人如何看。水离物不得,故水有离之象。火能入物,故火有坎之象。」作《易》自天地幽明至于昆虫草木微物无不合。
《春秋》有三《传》及三本正《经》,共是六本。书子纠事,五处皆言纠,独左氏言子纠。且纠与小白皆公子,非当立,而小白长则当立也。今纠争立,故皆不言子,及杀之,然后言子纠,盖谓既已立之矣,故须以未逾年君称之。以此校之,则管仲之去纠事小白,皆非正,去就轻也。非如建成既为太子,而秦王夺之,魏征去建成而事秦王,不义之大也。
「学而时习之。」所以学者,将以行之也;时习之,则所学者在我,故说习如禽之习飞。
「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非谓孝弟即是仁之本,盖谓为仁之本当以孝弟,犹忠恕之为道也。饰过则失实,故宁俭,丧主于哀戚。
「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恕也,近于仁,故曰:「赐也,非尔所及也。」然未至于仁也,以其有「欲」字尔。
邦无道,则能沉晦以免祸,故曰「不可及也」。亦有不当「愚」者,比干是也。「仁之方」,方术也。
「三月不违仁」,三月言其久,天道小变之节,盖言颜子经天道之变,而为仁如此,其能久于仁也。
鲜于侁问伊川曰:「颜子何以能不改其乐?」正叔曰:「颜子所乐者何事?」侁对曰:「乐道而已。」伊川曰:「使颜子而乐道,不为颜子矣。」侁未达,以告邹浩。浩曰:「夫人所造如是之深,吾今日始识伊川面(《胡文定公集》记此事云:安国尝见邹至完,论近世人物,因问程明道如何?至完曰: 「此人得志,使万物各得其所。」又问伊川如何?曰:「却不得比明道。」又问何以不得比?曰:「为有不通处。」又问侍郎,先生言伊川不通处,必有言行可证,愿闻之。至完色动,徐曰:「有一二事,恐门人或失其传。」后来在长沙,再论河南二先生学术。至完却曰:「伊川见处极高。」因问何以言之?曰:「昔鲜于侁曾问:『颜子在陋巷,不改其乐,不知所乐者何事?』伊川却问曰:『寻常说颜子所乐者何?』侁曰:『不过是说颜子所乐者道。』伊川曰:『若说有道可乐,便不是颜子。』以此见伊川见处极高。」又曰:「浩昔在颖昌,有赵均国者,自洛中来。浩问:『曾见先生,有何语?』均国曰:『先生语学者曰:「除却神祠庙宇,人始知为善。古人观象作服便是为善之具。」』」又《震泽语录》云:伊川问学者,颜子所乐者何事?或曰:「乐道。」伊川曰:「若说颜子乐道,孤负颜子。」邹至完曰:「吾虽未识伊川面,已识伊川心。何其所造之深也」)。」
乐山乐水,气类相合。「文莫吾犹人也」,文皆欲胜人,至躬行则未尝得也。
古之学者,必先学《诗》。学《诗》则诵读,其善恶是非劝戒,有以起发其意,故曰兴。人无礼以为规矩,则身无所处,故曰立。此礼之文也。中心斯须不和不乐,则鄙诈之心入之。不和乐则无所自得,故曰成。此乐之本也。古者玉不去身,无故不彻琴瑟。自成童入学,四十而出仕,所以教养之者备矣。理义以养其心,礼乐(一作舞蹈)以养其血气,故其才高者为圣贤,下者亦为吉士,由养之至也。
所谓利者一而已。财利之利与利害之利,实无二义,以其可利,故谓之利。圣人于利,不能全不较论,但不至妨义耳。乃若惟利是辨,则忘义矣,故罕言。
「色斯举矣」,知几莫如圣人。「翔而后集」,不止择君,凡事必详审也。
兼四人之所长,而又「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成人之难也。武仲之智非正也。若文之以礼乐,则无不正者。今之成人者,「见利思义,见危授命」,谓忠也;「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信也。有忠信而不及礼乐,亦可以为成人,又其次也。
伊川先生将属纩时,顾谓端中曰:「立子。」盖指其适子端彦也,语绝而没。既除丧,明道之长孙昂,自以当立,侯师圣不可。昂曰:「明道不得入庙耶?」师圣曰:「我不敢容私。明道先太中而卒,继太中主祭者伊川也。今继伊川,非端彦而何?」议始定。或谓师圣曰:「明道既死,其长子不当立乎?」曰:「立庙自伊川始。又明道长子死已久。况古者有诸侯夺宗、庶姓夺嫡之说,可以义起矣。况立庙自伊川始乎(尹子亲注云:此一段差误)?」
学者必知所以入德。不知所以入德,未见其能进也。故孟子曰:「不明乎善,不诚其身。」《易》曰:「知至至之。」
别本拾遗
明道见神宗论人材。上曰:「朕未之见也。」明道曰:「陛下奈何轻天下士?」上耸然曰:「朕不敢!朕不敢(此段见《行状》,无「上曰朕未之见也」一句)!」
子曰:「游酢得《西铭》诵之,即涣然不逆于心,曰:『此《中庸》之理也,能求于语言之外者也(此一条已见于《大全集》,然颇有缺误,故复出此)。』」
崇庆党禁方严,子徙居龙门之南,止南方学者曰:「苟能尊所闻,力行所知,则可矣,不必及门也。」
或问范祖禹曰:「或谓夫子有言曰:『人有笃志力行而不知道者,信乎?』」祖禹曰:「吾尝闻之夫子,有所指而言之也(时范公在温公《通鉴》局中)。」
[book_title]卷八
游氏本拾遗
问《文中子》:「圆者动,方者静。」先生曰:「此正倒说了。静体圆,动体方。」
问:「管仲设使当初有必死之理,管仲还肯死否?」曰:「董仲舒道得好,惟仁人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问知崇礼卑。曰:「崇的便是知,卑的便是礼。」
问:「充塞乎天地之间,莫是用于天地间无窒碍处否?」曰:「此语固好,然孟子却是说气之体。」问寝不尸。曰:「毋不敬。」因论持其志。先生曰:「只这个也是私。然学者不恁地不得。」
古者大享,夫人有见宾之礼。南子虽妾,灵公既以夫人处之,使孔子见,于是时岂得不见。「天且不违,况于鬼神乎?」鬼神言其功用,天言其主宰。
「天下雷行物与无妄」,先天后天,皆合乎天理也,人欲则伪矣。「古人善推其所为而已矣」,此特告齐宣云尔,圣人则不待推。
仲尼圣人,其道大,当定、哀之时,人莫不尊之。后弟子各以其所学行,异端遂起,至孟子时,不得不辨也。「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雕」,只取坚不变之义。
「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圣人有为之功,天地不宰之功。
孔子之时,周室虽微,天下诸侯尚知尊周为美,故《春秋》之法,以尊周为本。至孟子时,七国争雄,而天下不知有周,然而生民涂炭,诸侯是时能行王道则可以王矣,盖王者天下之义主也,故孟子所以劝齐之可以王者此也。
初见先生,次日先生复礼,因问安下饭食稳便。因谓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颜子箪瓢陋巷不改其乐,箪瓢陋巷何足乐?盖别有所乐以胜之耳(伊川)。
问:「佛戒杀生之说如何?」曰:「儒者有两说。一说天生禽兽,本为人食,此说不是。岂有人为虮虱而生耶?一说禽兽待人而生,杀之则不仁,此说亦不然。大抵力能胜之者皆可食,但君子有不忍之心尔。故曰:『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旧先兄尝见一蝎不忍杀,放去。颂中有二句云:『杀之则伤仁,放之则害义(伊川)。』」
「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与「德不孤」,一也。为善者以类应,有朋自远方来,充之至于塞乎天地,皆不孤也。
伯夷,孟子言其迹得圣人之清,孔子言清而有量,故曰:「不念旧恶,怨是用希。」又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若曰饿于首阳之下,但不食周粟,贫且饿尔,非谓不食周粟,至于采薇而食之,如史迁之说也。
乐随风气,至《韶》则极备。若尧之洪水方割,四凶未去,和有未至也。至舜以圣继圣,治之极,和之至,故《韶》为备。舜巡狩,每五载一方。
仁在己,让不可也。若善名在外,则不可不让。
管仲不死,观其九合诸侯,不以兵车,乃知其仁也。若无此,则贪生惜死,虽匹夫匹妇之谅亦无也。
[book_title]卷九
春秋录拾遗
《诗》、《书》、《易》言圣人之道备矣,何以复作《春秋》?盖《春秋》圣人之用也。《诗》《书》、《易》如律,《春秋》如断案;《诗》、《书》、《易》如药方,《春秋》如治法。
始隐,周之衰也;终麟,感之始也。世衰道不行,有述作之意旧矣,但因麟而发耳。麟不出,《春秋》亦须作也。元年,标始年耳,犹家人长子呼大郎。先儒穿凿,不可用。
或言绝笔后,王者可革命,大非也。孔子时,唯可尊周;孟子时,方可革命。时变然也。前一日不可,后一日不可。
范文甫问赵盾弑其君夷皋,又问许世子弑其君买,皆从《传》说。
《春秋》书战,以战之者为客,受战者为主,以此见圣人深意。盖彼无义来战,则必上告于天子,次告于方伯,近赴于邻国,不如是而与之战者,是以圣人深责之也。若不得已而与之战者则异文以示意,来战于干时是也。
《公羊》说《春秋》,书弟谓母弟,此大害义。禽兽则知母而不知父,人必知本,岂论同母与不同母乎?
桓、宣与闻乎弑,然圣人如其意而书即位,与僖、文等,同辞则其恶自见,乃所以深责之也。定公至六月方即位,又以见季氏制之也。
始隐,孙明复之说是也。孙大概唯解《春秋》之法,不见圣人所寓微意。若如是看,有何意味乎?
蒯聩得罪于父,不得复立。辄亦不得背其父而不与其国,委于所可立,使不失先君之社稷,而身从父,则义矣。
《春秋》大抵重嫡妾之分,及用兵土功。尝因说伐颛臾事,对上言《春秋》重兵,如来战于郎,潞公甚喜。
[book_title]卷十
大全集拾遗
圣人未尝无喜也,「象喜亦喜」;圣人未尝无怒也,「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圣人未尝无哀也,「哀此茕独」;圣人未尝无惧也,「临事而惧」;圣人未尝无爱也,「仁民而爱物」;圣人未尝无欲也,「我欲仁,斯仁至矣」。但中其节,则谓之和。
荀卿才高学陋,以礼为伪,以性为恶,不见圣贤,虽曰尊子弓,然而时相去甚远。圣人之道,至卿不传。杨子云仕莽贼,谓之「旁烛无疆」,可乎?隐可也,仕不可也。
刘子文之学甚支离,只立名做法语,便不是了。
游酢于《西铭》,读之已能不逆于心,言语之外,别立得这个义理,便道中庸矣(道,一作到)。
向日与向火意思别,火只是一个酷烈底性,日则自然一般生底气,便与人气接。问星辰。曰:「星是二十八宿,辰是日月五星。」
井泉之异,全由地脉一溜之别。伯淳在扶沟,扶沟水皆咸,惟僧舍井小甘,不欲令妇女往汲之,乃禁之。既禁之,又一县无水。乃相一端凿一井,其味适别,地脉是一溜也。又如在襄城,寺中水咸,寺外即甘。一日观其墙下有地皮一旋裂,于是试令近墙凿井,遂亦甘,只是要相地脉如何。
冬桃,今视之似先春,其实晚桃也,直到如今方发。南京三十六冈改葬,只是台中人为之,要得自振其术以营利也。
有人葬埋,至有毁伐其亲之尸以祈福利,然偶获祸。其事虽未必然,然据理,安得不招此祸。冬至与诸友贺,先生不出,云有司法服,慰乃出。《子夏易》虽非卜商作,必非杜子夏所能为,必得于师传也。
《易》因爻象论变化,因变化论神,因神论人,因人论德行,大体通论《易》道,而终于「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
复者反本也,本有而去之,今来复,乃见天地之心也,乃天理也,此贤人之事也。「惟圣罔念作狂」,如《周官》六德之圣,通明之谓也。
徽柔懿恭,四事也。徽懿皆美也。懿,美中似有宽裕意,研其意味乃得之。若渊亦深也,渊则深中有奥意。
《周礼》不全是周公之礼法,亦有后世随时添入者,亦有汉儒撰入者。如《吕刑》、《文侯之命》,通谓之《周书》。学者有所得,不必在谈经论道间,当于行事动容周旋中礼得之。
学者不学圣人则已,欲学之,须是熟玩圣人气象,不可止于名上理会。如是,只是讲论文字。《易》学,后来曾子、子夏学得积到上面也。君实近年病渐较积放得下也。
致知在格物,格,至也,穷理而至于物,则物理尽。
先生曰:「司马迁为近古,书中多有前人格言。如作《纪》本《尚书》,但其间有晓不得《书》意,有错用却处。」嘉仲问:「项籍作《纪》,如何?」曰:「《纪》只是有天下方可作。」又问:「班固尝议迁之失,如何?」曰:「后人议前人固甚易。」
天下宁无魏公之忠亮,而不可无忠臣之义。昔事建成而今事太宗,可乎。薛公言黥布出上策,则关东非汉有,非也。使出上策,亦败。
赵襄子姊为代国夫人,襄子既杀代王,将夺其国,夫人距战,是也。身为代国夫人,社稷无主,独当其任,义不可弃社稷以与弟,则战而杀之,非姊杀弟也,代国夫人杀贼也。
陈寔见张让,是故旧,见之可也,不然则非矣。此所谓太丘道广。
唐之有天下数百年,自是无纲纪。太宗、肃宗皆篡也,更有什君臣父子?其妻则取之不正。又妻杀其夫,篡其位,无不至也。若太宗,言以功取天下,此尤不可,最启僭夺之端。其恶大,是杀兄篡位,又取元吉之妻。后世以为圣明之主,不可会也。太宗与建成,史所书却是也。肃宗则分明是乘危而篡。若是,则今后父有事,安得使其子?
《新书》且未说义中否,且如与小人说能,亦有至言,然只是一个气象。今日《新书》读之,便有一个支离气象(疑有误字)。
观太学诸生数千人,今日之学,要之亦无有自信者。如游酢、杨时等二三人游其间,诸人遂为之警动,敬而远之。
先生自少时未尝乘轿。顷在蜀,与二使者游二峡,使者相强乘轿,不可。诘其故,语之曰:「某不忍乘,分明以人代畜。若疾病及泥泞,则不得已也。」二使者亦将不乘,某语之曰:「使者安可不乘?」既至,留题壁间,先生曰:「毋书某名。」诘其故,曰:「以使者与一闲人游,若铮客。」当时竟不乘轿,亦不留名。
村酒肆,要之蠹米麦,聚闲人,妨农工,致词讼,藏贼盗,州县极有害。
正叔谓子厚在礼院所定龙女衣冠,使依封号夫人品秩为准。正叔语其非,此事合理会。夫大河之塞,莫非上天降鉴之灵,官吏勤职,士卒效命。彼龙,水兽也,何力焉?今最宜与他正人畜分,不宜使畜产而用人之衣服。
汝之多瘿,以地气壅滞。尝有人以器杂贮州中诸处,水例皆重浊,至有水脚如胶者,食之安得无瘿?治之之术,于中开凿数道沟渠,泄地之气,然后少可也。
介甫言律是八分书,是他见得。又有学律者,言今之人析言破律。正叔谓律便是此律否?但恐非也。学者以传世来,未之或能改也。惟近年改了一字。旧言指斥乘舆言理恶者死,今改曰情理,亦非也。今有人极一场凶恶,无礼于上,犹不当死,须是反逆得死也邪。
酒是麹糵为之,以乱其气。人苟持其志,则不到于乱。乃知饮酒须德持之,未有害也。志之为力极可怪。
石炭穴中遗火,则连蔓火不绝,故有数百千年。今火山盖为山中时有火光,必是此个火时发于山间也。
昔聂觉唱不信鬼神之说,故身杀湫鱼。其同行者有不食鱼而病死者,有食鱼亦不病不死者,只是其心打得过。或食而病,或不食而病。要之,山中阴森之气,心怀忧思,以致动其气血也。如太一湫鱼,自唐以来,自不敢取,今当不可容,然亦只如此者,盖自相食及亦有死伤也。若晋祠之鱼则极多,必是吞鱼之鱼不众也。伯淳尝到其水滨,鱼可俯拾,然众人不取,以神为畏,而特不残及于此鱼也。
今人家买乳婢,亦多有不得已者。或不能自乳,须着使人。然食己子而杀人之子,不是道理。必不得已,用二乳而食二子。我之子,又足备他虞,或乳母病且死,则不能为害。或以势要二人,又不更为己子而杀人子,要之只是有所费。若不幸致误其子,害孰大焉。
今人居覆载中,却不知天地在照临之内,却不理会得日月,此冥然而行者也。
凡人有斗筲之量,有钟鼎之量,有釜斛之量。江海亦大矣,然尚有限。惟圣人之量与天地并,故至多不盈,至少不虚。凡人为器量所拘,到满后自然形见。本朝向敏中号有度量,至作相,却与张齐贤争取一妻,为其有十万囊橐故也。王随亦有德行,仁宗尝称王随德行,李淑文章。至作相,萧端公欲得作三路运使,及退,随语室中人曰:「何不以溺自照面,看做得三路运使无?」皆量所动也。今人何尝不动?只得绫写一卷与便动,又干他身分甚事。
程、苏之姓传于天下者不蕃,至于张、王、李、赵,虽其出不一,要之其姓蕃衍,此亦受姓之祖,其流之盛,固有定分也。
日再中,只是新垣平诈言也,史册实之,后世遂以为诚然。如丁谓天书之类,当时人却未必全信,却是后世观史者已信矣。太行山千里一块,石更无间,故于石上起峰。
天下独高处,无如河东上党者,言上与天为党也。泽州北望有桑林村,盖汤自为牺牲处。汤十一迁,所居皆言亳,却似今言京师之比。佛毕竟不知性命。世之人相诋曰尔安知性命,是果报知之。
问:「古人所谓衣冠不正,无容止为身之耻。今学佛者反以为幻妄,此诚为理否?」曰:「只如一株树,春华秋枯,乃是常理,若是常华,则无此理,却是妄也。今佛氏以死为无常,有死则有常,无死却是无常。」
周茂叔谓一部《法华经》只消一个《艮》卦可了。
要之,释氏之学,他只是一个自私奸黠,闭眉合眼,林间石上自适而已。明言吾理,使学者晓然审其是非,始得。
释氏之说,其归欺诈。今在法欺诈,虽赦不原,为其罪重也。及至释氏,自古至今,欺诈天下,人莫不溺其说,而不自觉也,岂不谓之大惑耶?原释祖只是一个黠胡,亦能窥测,因缘转化。其始亦只似譬喻,其徒识卑,看得入于形器,故后来只去就上结果,其说始以世界为幻妄,而谓有天宫,后亦以天为幻,卒归之无。佛有发,而僧复毁形;佛有妻子舍之,而僧绝其类。若使人尽为此,则老者何养?幼者何长?以至剪帛为衲,夜食欲省,举事皆反常,不近人情。至如夜食后睡,要败阳气,其意尤不美,直如此奈何不下。
大宗小宗图子,六七年前被人将出,后来京师印却便是这本。
[book_title]卷十一
时氏本拾遗
或问:「老子言『天地不仁,圣人不仁』,如何?」曰:「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也。谓『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非也。圣人岂有不仁,所患者不仁也。天地何意于仁。鼓舞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圣人则仁,此其为能弘道也。」
或问:「《记》曰:《康诰》曰:『若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先生曰:「今母保养赤子,其始何尝学来?当保养之时,自然中所欲。若推此心保民,设不中其所欲,亦不远。因昔杨轼为宣州签判,一日差王某为杖直。当日晚,有同姓名者来陈状,乞分产。轼疑其杖直,便决替了。赤子不能言,尚能中其欲。民能言,却不知其情。大抵只是少察。」
学者今日无可添,唯有可减,减尽便无事。《大学》「举而不能先,命也」,命当作怠,字之误也。
穷理,尽性,至命,一事也。才穷理便尽性,尽性便至命。因指柱曰:「此木可以为柱,理也;其曲直者,性也;其所以曲直者,命也。理,性,命,一而已。」
或问忠恕之别。曰:「犹形影也,无忠则不能为恕矣。」尹子曰:「伊川先生尝言,《中庸》乃孔门传授心法。」
郭忠孝议《易传序》曰:「《易》即道也,又何从道?」或以问伊川,伊川曰:「人随时变易为何?为从道也。」
范文甫问四象,子曰:「左右前后。」杨中立问四象,子言四方。
隽不疑说《春秋》则非,处事应机则不异于古人。董仲舒论事先引《春秋》,论事则是,引《春秋》则非。王道与儒道同,皆通贯天地,学纯则纯王纯儒也。
或问刘蕡,曰:「浚恒之凶,始求深也。」曰:「然则宜如何?」曰:「尺蠖之屈,以求伸也。疏远小臣,一旦欲以新间旧,难矣。」
或问:「贞观之治,不几三代之盛乎?」曰:「《关雎》、《麟趾》之意安在?」德至于无我者,虽善言美行,无非所过之化也。教人者,养其善心而恶自消;治民者,导之敬让而争自息。
天地之化,一息不留,疑其速也,然寒暑之变甚渐。
世之人务穷天地万物之理,不知反之一身,五脏六腑毛发筋骨之所存,鲜或知之。善学者,取诸身而已。自一身以观天地。
李朴(字先之)请教。先生曰:「当养浩然之气。」又问。曰:「观张子厚所作《西铭》,能养浩然之气者也。」子谓尹焞鲁,张绎俊。俊,恐他日过之;鲁者终有守也。
尹子、张子见。先生曰:「二子于某言如何?」尹子对曰:「闻先生之言,言下领意,焞不如绎。能终守先生之学,绎亦不如焞。」先生欣然曰:「各中其病。」
王信伯问学于伊川曰:「愿闻一言。」先生曰:「勿信吾言,但信取理。」
先生过成都,坐于所馆之堂读《易》。有造桶者前视之,指《未济》卦问。先生曰:「何也?」曰:「三阳皆失位。」先生异之,问其姓与居,则失之矣。《易传》曰:「闻之成都隐者(《酉室所闻》云:田夫释耒者,误)。」
朝廷议授游定夫以正言,苏右丞沮止,毁及伊川。宰相苏子容曰:「公未可如此。颂观过其门者无不肃也。」
朱公掞以谏官召过洛,见伊川,显道在坐,公掞不语。伊川指显道谓之曰:「此人为切问近思之学。」
张思叔请问,其论或太高。伊川不答,良久曰:「累高必自下。」尹子问范淳夫之为人,子曰:「其人如玉。」
有死而复苏者,故礼三日而敛。然赵简子七日犹苏,虽蛆食其舌鼻犹不害。唯伏地甚者,遂致并腹肿背冷。故未三日而敛,皆有杀之之理。知德斯知言,故言使不动。孟子知武王,故不信漂杵之说。
学者要先会疑。
邵尧夫诗曰:「梧桐月向怀中照,杨柳风来面上吹。」明道曰:「真风流人豪。」伊川曰:「邵尧夫在急流中,被渠安然取十年快乐。」
石曼卿诗云:「乐意相关禽对语,生香不断树交花。」明道曰:「此语形容得浩然之气(《龟山语录》:潘干之云:「张师雍曾问伊川云:『昔明道尝与学者论浩然之气,因举古诗云云如何?』伊川沉吟,看师雍曰:『好。』」)。」
或问:「孝,天之经,何也?」曰:「本乎天者亲上,轻清者是也。本乎地者亲下,重浊者是也。天地之常,莫不反本。人之孝,亦反本之谓也。」
《元经》,天子之史也,书帝正月,非也。
章氏之子与明道之子,王氏婿也。明道子死,章纳其妇。先生曰:「岂有生为亲友,死娶其妇者?」他日,王氏来馈送,一皆谢遣。章来欲见其子,先生曰:「母子无绝道,然君乃其父之罪人也。」
范尧夫经筵坐睡。先生语人曰:「尧夫胸中无事如此。」有朝士入朝,倒执手板。先生曰:「此人胸中不是无事。」
陈经正问曰:「据贵一所见,盈天地间皆我之性,更不复知我身之为我。」伊川笑曰:「他人食饱,公无馁乎?」
不能克己,则为杨氏为我;不能复礼,则为墨氏兼爱。故曰:「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此之谓也。或问涵养。曰:「若造得到,更说什涵养。」
《易·无妄》曰:「天下雷行物与无妄。」动以天理故也。其大略如此,又须研究之,则自有得处。
三代忠质文,其因时之尚然也。夏近古,人多忠诚,故为忠。忠弊,故救之以质;质弊,故救之以文,非道有弊也。后世不守,故浸而成弊,虽不可以一二事观之,大概可知。如尧、舜、禹之相继,其文章气象亦自小异也。
心定者其言重以舒,不定者其言轻以疾。
立宗必有夺宗法,如卑幼为大臣。以今之法,自合立庙,不可使从宗子以祭。
杨子曰:「观乎天地,则见圣人。」伊川曰:「不然。观乎圣人,则见天地。」
朱公掞为御史,端笏正立,严毅不可犯,班列肃然。苏子瞻语人曰:「何时打破这敬字。」
尹子曰:「冯理自号东皋居士,曰:『二十年闻先生教诲,今有一奇特事。』先生曰:『何如?』理曰:『夜间宴坐,室中有光。』先生曰:『颐亦有奇特事。』理请闻之,先生曰:『每食必饱。』」
崇宁初,范致虚言:「程颐以邪说鸑行,惑乱众听,尹焞、张绎为之羽翼。」遂下河南府体究。学者往别,因言世故,先生曰:「三代之治,不可复也。有贤君作,能致小康,则有之。」
尹子曰:「邵尧夫家以墓志属明道,许之,太中、伊川不欲,因步月于庭。明道曰:「颢已得尧夫墓志矣。尧夫之学,可谓安且成。」太中乃许。
吕与叔作《横渠行状》,有「见二程尽弃其学」之语。尹子言之,先生曰:「表叔平生议论,谓颐兄弟有同处则可,若谓学于颐兄弟则无是事。顷年属与叔删去,不谓尚存斯言,几于无忌惮(按《行状》今有两本。一本云:「尽弃其学而学焉。」一本云:「于是尽弃异学,淳如也。」恐是后来所改)。」
《酉室所闻》云:「圣人气数顺,无横逆死。学入圣域,其数亦随气斡转。」先生曰:「学而至圣,为夺造化者,以此。」又问聪明如何磨去?曰:「使之则有,不使则亡(一作无)。」
崇宁间,言者范致虚攻先生为元佑邪说,朝廷下河南府尽逐学徒。后数月,马伸(时举)及门求见,先生辞之。伸欲先弃官而来,先生曰:「近日尽逐学徒,恐非公仕进所利,公能弃官,则官不必弃也。」建炎间,伸为御史论事,公论与之。
范淳夫之女读《孟子》「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语人曰:「孟子不识心,心岂有出入。」先生闻之曰:「此女虽不识孟子,却能识心(后嫁耿氏而卒)。」
或谓孔子尊周,孟子欲齐王行王政,何也?先生曰:「譬如一树,有可栽培之理则栽培之,不然须别种。贤圣何心,视天命之改与未改尔。」
有患心疾,见物皆狮子。伊川教之以见即直前捕执之,无物也,久之疑疾遂愈。
或问:「世传有人化虎,理有之乎?」曰:「有之。昔在涪,见村民爪甲渐变如虎,毛班班然通身。夜开关延虎,食其牢中之豕,化虽未成,而气类相感,其情已通矣。」
温公薨,朝廷命伊川先生主其丧事。是日也,祀明堂礼成,而二苏往哭温公,道遇朱公掞,问之。公掞曰:「往哭温公,而程先生以为庆吊不同日。」二苏怅然而反,曰:「鏖糟陂里叔孙通也(言其山野)。」自是时时谑伊川。他日国忌,祷于相国寺,伊川令供素馔。子瞻诘之曰:「正叔不好佛,胡为食素?」正叔曰:「礼,居丧不饮酒食肉。忌日,丧之余也。」子瞻令具肉食,曰:「为刘氏者左袒。」于是范淳夫辈食素,秦、黄辈食肉。吕申公为相,凡事有疑,必质于伊川。进退人才,二苏疑伊川有力,故极口诋之云。
伊川主温公丧事,子瞻周视无阙礼,乃曰:「正叔丧礼何其熟也?」又曰:「轼闻居丧未葬读丧礼。太中康宁,何为读丧礼乎?」伊川不答。邹至完闻之曰:「伊川之母先亡,独不可以治丧礼乎?」
范淳夫尝与伊川论唐事,及为《唐鉴》,尽用先生之论。先生谓门人曰:「淳夫乃能相信如此。」
或谓科举事业夺人之功,是不然。且一月之中,以十日为举业,余日足可为学。然人不志此,必志于彼。故科举之事,不患妨功,惟患夺志。
或谓汉史天子建中和之极,学者甚病中与极之语。曰:「此亦有理。中和犹木材也,极犹屋之极。有中和斯有极,如有木材斯可建屋之极。学者须识此气象(此一段,温州传录)。」
程氏自先生兄弟,所葬以昭穆定穴,不用墓师,以五色帛埋旬日,视色明暗,卜地气善否。官婢行酒,畅大隐力拒之,先生闻而不善之也(畅字潜道)。
明道先生每与门人讲论,有不合者,则曰「更有商量」,伊川则直曰不然。
谢显道崇宁间上殿不称旨,先生闻之喜;已而就监门之职。陈贵一问:「谢显道如何人?」先生曰:「由、求之徒(或云建中间)。」尹子曰:「先生谓侯师圣议论,只好隔壁听。」
尹子曰:「先生年七十四,得风痹疾,服大承气汤则小愈。是年九月,服之辄利。医者语家人曰:「侍讲病不比常时。」时大观元年九月也。十六日入视,先生以白夹被被体,坐竹床,举手相揖。焞喜,以为疾去。先生曰:「疾去而气复者安候也,颐愈觉羸劣。」焞既还,十七日有叩门者,报先生倾殂。
司马温公辞副枢,名冠一时,天下无贤不肖,浩然归重。吕申公亦以论新法不合,罢归。熙宁末,申公起知河阳,明道以诗送行,复为诗与温公,盖恐其以不出为高也。及申公自河阳乞在京宫祠,神宗大喜,召登枢府。人以二公出处为优劣。二先生曰:「吕公世臣,不得不归见上。司马公诤臣,不得不退处。」
《酉室所闻》云:「颜子得淳和之气,何故夭?」曰:「衰周天地和气有限,养得仲尼已是多也(圣贤以和气生,须和气养。常人之生,亦借外养也)。」
问:「踧踖如也,与与如也。」曰:「恭而安。与与,容与之貌,有雍容气象(又王信伯语云:「问踧踖如也。曰:「恭而安。」王信伯问伊川,又曰:「与与容与之貌。」又问:「孔子言舜之《韶》尽善,武王之《武》未尽善,何也?」曰:「此圣人之心有所未足」)。」
伊川以《易传》示门人曰:「只说得七分,后人更须自体究。」释氏谈道,非不上下一贯,观其用处,便作两截。
问:「吕与叔云:『不倚之谓中』,先生谓近之,而词未莹,如何?」曰:「无倚着处。」
陈经邦问:「《诗说》言唐、魏已变先代之风,又言先圣流风遗俗尽,故次以陈,两意似不异,何以分先后?」先生曰:「圣人之都,风化所厚;圣人之国,典法所存。唐、魏,圣人之都,其风虽变,而典法尚在。陈,舜之后,圣人之国,亦被夷狄之风,则典法随而亡矣。三代之后,有志之士,欲复先生之治而不能者,皆由典法不备。故典法尚存,有人举而行之,无难矣。」
张思叔作《商税院题名记》,先生以为得体。李邦直卒,委思叔作祭文,多溢美。先生顾思叔曰:「《商税院题名记》,是公所为乎?」思叔唯唯。他日别制祭文用之,曰:「世推文章,位登丞辅;编简见其才华,廊庙存其步武。」
范温讥张思叔曰:「买取锦屏三亩地,蒲轮未至且躬耕。」先生闻之曰:「于张绎有何加损也?」
范淳夫之葬,先生为之经理,掘地深数丈,不置一物,葬之日,招左近父老犒以酒食示之。其后发冢者相继,而淳夫墓独完。
横渠学堂双牖,右书《订顽》,左书《砭愚》。伊川曰:「是起争端。」改之曰《东铭》、《西铭》。内直则其气浩然,养之则为大人。
孟子知言,即知道也。鸑淫邪遁是观人之言而知之,亦可以考其书,然本意唯为观人之言也。
或问:「旱干水溢,则变置社稷。社稷土地之神,如何变置?」曰:「勾龙配食于社,弃配食于稷。诸侯之国,亦各以其有功水土者为配。旱干水溢,则变置所配之人。」曰:「所配者果能致力于水旱乎?」曰:「古之人作事,唯实而已。始以其有功水土,故祀之;今以其水旱,故易之。」
精一便是执中底道理。
或问:「孔子何讥大阅?」曰:「讲武必于农隙。鲁之八月,夏之六月也。盛夏阅兵,妨农害人,其失甚矣。有警而为之,则无及也;无事而为之,则妄动也。」
子言《左传》非丘明作。「虞不腊矣」,并「庶长」,皆秦官秦语。
子谓「事亲舍药物可也」,是非君子之言。
[book_title]卷十二
传闻杂记
「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夫人之于死也,何以知可不可哉?盖视义为去就耳。予尝曰:「死生之际,惟义所在,则义所以对死者也。」程伯淳闻而谓予曰:「义无对。」
御史俸薄,故台中有「聚厅向火,分厅吃饭」之语。熙宁初,程伯淳入台为里行,则反之,遂聚厅吃食,分厅向火。伯淳为予言。──右二事见《王氏麈史》(王得臣字彦辅)。
程正叔先生曰:「枢密院乃虚设,大事三省同议,其他乃有司之事,兵部尚书之职。然艺祖用此以分宰相之权。神宗改官制,亦循此意。」
治平中,见正叔先生云:「今之守令,唯制民之产一事不得为,其他在法度中,甚有可为者,患人不为耳。」──右二事见《吕氏家塾记》(吕希哲字原明)。
二程之学,以圣人为必可学而至,而己必欲学而至于圣人。
温公薨,门人或欲遗表中入规谏语。程正叔云:「是公平生未尝欺人,可死后欺君乎。」──右二事见吕氏《发明义理》(同上)。
程正叔言:同姓相见,当致亲亲之意,而不可叙齿以拜,盖昭穆高下,未可知也。──右一事见吕氏《酬酢事变》(同上)。
元佑二年正月二十五日戊寅,内侍至资善传旨,权罢讲一日。二十七日庚辰,资善吏报马宗道云:「上前日微伤食物,曾取动药,恐未能久坐,令讲读少进说。」是日,正叔略讲毕,奏云:「臣等前日临赴讲筵,忽传圣旨权罢讲。臣等甚惊,圣躬别无事否?」上曰:「别无事。」自初御迩英至是,始发德音。
二月十五日戊戍,正叔讲「一言可终身行之,其恕乎!」因言人君当推己欲恶,知小民饥寒稼穑艰难。明宗年六十余即位,犹书田家诗二首于殿壁,其诗(云云),进说什多。
三月二十六日戊寅,正叔独奏,乞自四月就宽凉处讲读。二十八日,移讲读就延和。
四月六日丁亥,讲读依旧迩英阁。顾子敦封驳,以为延和执政,得一赐坐啜茶,已为至荣,岂可使讲读小臣坐殿上,违咸造勿亵之义?持国微仲进呈,令修迩英阁,多置轩窗。已得旨,而吕公方入,令修延义阁,帘内云:此待别有擘画,未知何所也。
十五日丙申,迩英进讲,文公以下预焉。迩英新修展,御坐比旧近后数尺,门南北皆朱漆,钓窗前帘设青幕障日,殊宽凉矣。──右《范太史日记》(范祖禹字淳夫)。
先生离京,曾面言,令光庭说与淳夫,为资善堂见畜小鱼,恐近冬难畜,托淳夫取来,投之河中。数次朝中不遇,故因循至此,专奉手启,幸便为之。
──右《朱给事与范太史帖》(朱光庭字公掞)。
元符末,徽宗即位,皇太后垂帘听政,有旨,复哲宗元佑皇后孟氏位号。时有论其不可者曰:「上于元佑后,叔嫂也,叔无复嫂之礼。」伊川先生谓邵伯温曰:「元佑后之贤固也,论者之言,亦未为无理。」伯温曰:「子甚宜其妻,父母不悦,出子不宜其妻,父母曰是善事我,子行夫妇之礼焉。太后,于哲庙,母也;于元佑后,姑也。母之命,姑之命,何为不可,非上以叔复嫂也。」先生喜曰:「子之言得之矣。」
元丰八年,神宗升遐,遗诏至洛。程宗丞伯淳为汝州酒官,以檄来举哀府治,既罢,谓留守韩康公之子宗师兵部曰:「颢以言新法不便,忤大臣,同列皆谪官,颢独除监司,颢不敢当。念先帝见知之恩,终无以报。」已而泣。兵部问:「今日朝廷之事如何?」宗丞曰:「司马君实、吕晦叔作相矣。」兵部曰:「二公果作相,当何如?」宗丞曰:「当与元丰大臣同。若先分党与,他日可忧。」兵部曰:「何忧?」宗丞曰:「元丰大臣皆嗜利者,若使自变其已甚害民之法则善矣。不然,衣冠之祸未艾也。君实忠直,难与议。晦叔解事,恐力不足耳。」既而皆验。宗丞论此时,范醇夫、朱公掞、杜孝锡、伯温同闻之。
荆公置条例司,用程伯淳为属。一日盛暑,荆公与伯淳对语,公子雱囚首跣足,携妇人冠以出,问荆公曰:「所言何事?」荆公曰:「新法数为人沮,与程君议。」雱箕踞以坐,大言曰:「枭韩琦、富弼之首于市,则新法行矣。」荆公遽曰:「儿误矣。」伯淳正色曰:「方与参政论国事,子弟不可预,姑退。」雱不乐去。伯淳自此与荆公不合。
元佑初,文潞公以太师平章军国重事,召程正叔为崇政殿说书。正叔以师道自居,侍上讲,色甚庄,以讽谏,上畏之。潞公对上什恭,进士唱名,侍立终日。上屡曰:「大师少休。」顿首谢立不去,时年八十矣。或谓正叔曰:「君之倨视潞公之恭,议者以为未尽。」正叔曰:「潞公三朝大臣,事幼主,不得不恭。吾以布衣为上师傅,其敢不自重?吾与潞公所以不同也。」识者服其言。
伯淳先生尝曰:「熙宁初,王介甫行新法,并用君子小人。君子正直不合,介甫以为俗学,不通世务,斥去。小人苟容谄佞,介甫以为有才,知变通,适用之。君子如司马君实不拜副枢以去,范尧夫辞修注得罪,张天纻以御史面折介甫被责。介甫性狠愎,众人以为不可,则执之愈坚。君子既去,所用小人争为刻薄,故害天下益深。使众君子未与之敌,俟其势久自缓,委曲平章,尚有听从之理,则小人无隙可乘,其害不至如此之什也。」
伊川先生贬涪州,渡汉江,中流船几覆。舟中人皆号哭,伊川独正襟安坐如常。已而及岸,同舟有老父问曰:「当船危时,君正坐色甚庄,何也?」伊川曰:「心存诚敬耳。」老父曰:「心存诚敬固善,然不若无心。」伊川欲与之言,而老父径去。
宗丞先生谓伯温曰:「人之为学,忌先立标准,若循循不已,自有所至矣。」先人敝庐,厅后无门,由旁舍委曲以出。先人既没,伯温凿壁为门。侍讲先生见之曰:「先生规画必有理,不可改作。」伯温亟塞之。伯温初入仕,侍讲曰:「凡所部公吏,虽有罪,亦当立案而后决,或出于私怒,比具案,怒亦散,不至仓卒伤人。每决人未经杖责者,宜慎之,恐其或有立也。」
──右七事见《邵氏闻见录》(邵伯温字子文,康节先生之子)。
孔子曰:「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于「天之将丧斯文」下,便言「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则是文之兴丧在孔子,与天为一矣。盖圣人德盛,与天为一,出此等语,自不觉耳。孟子地位未能到此,故曰:「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听天所命,未能合一(明道云)。
或问明道先生,如何斯可谓之恕?先生曰:「充扩得去则为恕。」「心如何是充扩得去底气象?」曰:「天地变化草木蕃。」「充扩不去时如何?」曰:「天地闭,贤人隐。」
敢问何谓浩然之气。孟子曰:「难言也。」明道先生云:「只他道个难言也,便知这汉肚里有尔许大事。若是不理会得底,便撑拄胡说将去。」
横渠尝言:「吾十五年学个恭而安不成。」明道曰:「可知是学不成,有多少病在。」明道尝曰:「吾学虽有所受,天理二字却是自家体贴出来。」
陕西曾有议欲罢铸铜钱者,以谓官中费一贯铸得一贯为无利。伊川曰:「此便是公家之利。利多费省,私铸者众;费多利薄,盗铸者息。盗铸者息,权归公上,非利而何。」又曾有议解盐钞欲高其价者,增六千为八千。伊川曰:「若增钞价,卖数须减。盐出既众,低价易之,人人食盐,盐不停积,岁入必敷。」已而增钞价,岁额果亏,减之而岁入溢。温公初起时,欲用伊川。伊川曰:「带累人去里。使韩、富在时,吾犹可以成事。」后来温公欲变法,伊川使人语之曰:「切未可动着役法,动着即三五年不能得定叠去。」未几变之,果纷纷不能定。
温公作《中庸解》,不晓处阙之,或语明道。明道曰:「阙什处?」曰:「如强哉矫之类。」明道笑曰:「由自得里,将谓从天命之谓性处便阙却?」
明道尝论吕微仲曰:「宰相,吕微仲须做,只是这汉俗。」
明道先生善言《诗》,他又浑不曾章解句释,但优游玩味,吟哦上下,便使人有得处。「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思之切矣。终曰:「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归于正也。
「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此一句如何?」谢子曰:「吾昔亦曾问伊川先生,曰:『此一句浅近,不如「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最亲切有滋味。然须是体察得理义之悦我心,真个犹刍豢始得。』」明道先生曰:「『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非圣人之言也,心安得有出入乎。」
问庄周与佛如何?伊川曰:「周安得比他佛?佛说直有高妙处,庄周气象大,故浅近。如人睡初觉时,乍见上下东西,指天说地,怎消得恁地?只是家常茶饭,夸逞个甚底?」
吾曾历举佛说与吾儒同处问伊川先生,曰:「恁地同处虽多,只是本领不是,一齐差却。」
谢子与伊川别一年,往见之。伊川曰:「相别又一年,做得什工夫?」谢曰:「也只去个矜字。」曰:「何故?」曰:「子细检点得来,病痛尽在这里。若按伏得这个罪过,方有向进处。」伊川点头,因语在坐同志者曰:「此人为学,切问近思者也。」
问有鬼神否?明道先生曰:「待向你道无来,你怎生信得及?待向你道有来,你且去寻讨看。」
谢子曰:「吾尝习忘以养生。」明道曰:「施之养生则可,于道则有害。习忘可以养生者,以其不留情也。学道则异于是。必有事焉而勿正,何谓乎?且出入起居,宁无事者?正心待之,则先事而迎。忘则涉乎去念,助则近于留情。故圣人心如鉴,孟子所以异于释氏,此也。」
苗履见伊川,语及一武帅。苗曰:「此人旧日宣力至多,今官高而自爱,不肯向前。」伊川曰:「何自待之轻乎?位愈高则当愈思所以报国者。饥则为用,饱则扬去,是以鹰犬自期也。」
二十年前往见伊川(一本作伯淳),伊川曰:「近日事如何?」某对曰:「天下何思何虑?」伊川曰:「是则是有此理,贤却发得太早在。」伊川直是会锻炼得人,说了又恰道,恰好着工夫也。
明道初见谢,语人曰:「此秀才展托得开,将来可望。」每进语相契,伯淳必曰:「更须勉力。」
昔伯淳教诲,只管着他言语。伯淳曰:「与贤说话,却如扶醉汉,救得一边,倒了一边,只怕人执着一边。」明道先生坐如泥塑人,接人则浑是一团和气。
正叔视伯淳坟,尝侍行,问佛儒之辨。正叔指墙围曰:「吾儒从里面做,岂有不见。佛氏只从墙外见了,却不肯入来做,不可谓佛氏无见处。」
学者先学文,鲜有能至道。至如博观泛览,亦自为害。故明道先生教余尝曰:「贤读书,慎不要寻行数墨。」
谢子见河南夫子,辞而归,尹子送焉,问曰:「何以教我?」谢子曰:「吾徒朝夕从先生,见行则学,闻言则识。譬如有人服乌头者,方其服也,颜色悦泽,筋力强盛,一旦乌头力去,将如之何?」尹子反以告夫子,夫子曰:「可谓益友矣。」
昔录《五经》语作一册,伯醇见,谓曰:「玩物丧志。」
明道见谢子记问甚博,曰:「贤却记得许多。」谢子不觉身汗面赤。先生曰:「只此便是恻隐之心(恻然有隐于心)。」
伯醇谓正叔曰:「异日能尊师道,是二哥。若接引后学,随人才成就之,则不敢让。」
伯醇常谈《诗》,并不下一字训诂,有时只转却一两字,点(平声)掇地念过,便教人省悟。石曰:「古人所以贵亲炙之也。」
邢七云:「一日三点检。」伯醇曰:「可哀也哉!其余时多会甚事?盖仿三省之说错了,可见不曾用功。」又多逐人面上说一般话,伯醇责之。邢曰:「无可说。」伯醇曰:「无可说,便不得不说。」
张横渠着《正蒙》时,处处置笔砚,得意即书。伯醇云:「子厚却如此不熟。」
或举伯醇语云:「人有四百四病,皆不由自家,则是心须教由自家。」伊川与君实语,终日无一句相合;明道与语,直是道得下。
尧夫《易》数甚精。自来推长历者,至久必差,惟尧夫不然,指一二近事,当面可验。明道云:「待要传与某兄弟,某兄弟那得工夫?要学,须是二十年功夫。」明道闻说什熟,一日因监试无事,以其说推算之,皆合,出谓尧夫曰:「尧夫之数,只是加一倍法,以此知《太玄》都不济事。」尧夫惊抚其背,曰:「大哥你恁聪明!」伊川谓尧夫:「知《易》数为知天?知《易》理为知天?」尧夫云:「须还知《易》理为知天。」因说今年雷起什处。伊川云:「尧夫怎知某便知?」又问什处起,伊川云:「起处起。」尧夫愕然。他日,伊川问明道曰:「加倍之数如何?」曰:「都忘之矣。」因叹其心无偏系如此。
举明道云:「忠恕两字,要除一个除不得。」
明道语云:「病卧于床,委之庸医,比于不慈不孝。事亲者,亦不可不知医。」伯醇先生云:「别人吃饭从脊皮上过,我吃饭从肚里去。 」
范夷叟欲同二程去看干地黄。明道率先生,先生以前辈为辞。明道云:「又何妨?一般是人。」
──右三十七条见《上蔡语录》(谢良佐,字显道,二先生门人)。
明道云:「必有《关雎》、《麟趾》之意,然后可行周公法度。」
先生曰:「明道尝言:学者不可以不看《诗》,看《诗》便使人长一格价。」
明道在颖昌,先生寻医,调官京师,因往颖昌从学。明道甚喜,每言曰:「杨君最会得容易。」及归,送之出门,谓坐客曰:「吾道南矣。」先是,建安林志宁,出入潞公门下求教。潞公云:「某此中无相益。有二程先生者,可往从之。」因使人送明道处。志宁乃语定夫及先生,先生谓不可不一见也,于是同行。时谢显道亦在。谢为人诚实,但聪悟不及先生,故明道每言杨君聪明,谢君如水投石,然亦未尝不称其善。伊川自涪归,见学者雕落,多从佛学,独先生与谢丈不变,因叹曰:「学者皆流于夷狄矣,唯有杨、谢二君长进。」
明道先生作县,凡坐处皆书「视民如伤」四字。常曰:「颢常愧此四字。」伊川二十四五时,吕原明首师事之。──右四条见《龟山语录》(杨时字中立,二先生门人也)。
扶沟地卑,岁有水旱,明道先生经画沟洫之法以治之,未及兴工而先生去官。先生曰:「以扶沟之地尽为沟洫,必数年乃成。吾为经画十里之间,以开其端。后之人知其利,必有继之者矣。夫为令之职,必使境内之民,凶年饥岁免于死亡,饱食逸居有礼义之训,然后为尽。故吾于扶沟,兴设学校,聚邑人子弟教之,亦几成而废。夫百里之施至狭也,而道之兴废系焉。是数事者,皆未及成,岂不有命与?然知而不为,而责命之兴废,则非矣。此吾所以不敢不尽心也。」
──右一事见《庭闻稿录》(杨公之子迥所记)。
朱公掞来见明道于汝,归谓人曰:「光庭在春风中坐了一个月。」游、杨初见伊川,伊川瞑目而坐,二子侍立。既觉,顾谓曰:「贤辈尚在此乎?日既晚,且休矣。」及出门,门外之雪深一尺。
伊川先生在经筵,每进讲,必博引广喻以晓悟人主。讲退,范尧夫曰:「先生怎生记得许多?」先生曰:「只为不记,故有许多。若还记,却无许多也。」
明道先生谓谢子虽少鲁,直是诚笃理会事,有不透,其颡有泚,其愤悱如此。──右三事见《侯子雅言》(侯仲良字师圣,二先生之内弟)。
和靖尝以《易传序》请问曰:「『至微者理也,至著者象也,体用一源,显微无间』,莫太泄露天机否?」伊川曰:「如此分明说破,犹自人不解悟(祁宽录云:伊川曰:「汝看得如此甚善。」吕坚中录云:伊川曰:「亦不得已言之耳)。」
和靖尝请曰:「某今日解得心广体胖之义。」伊川正色曰:「如何?」和靖曰:「莫只是乐否?」伊川曰:「乐亦没处着。」和靖偶学虞书。伊川曰:「贤那得许多工夫?」
思叔诟詈仆夫,伊川曰:「何不动心忍性?」思叔惭谢。
暇日静坐,和靖、孟敦夫(名厚,颍川人)、张思叔侍。伊川指面前水盆语曰:「清静中一物不可着,才着物便摇动。」
一日置酒,伊川曰:「饮酒不妨,但不可过。惟酒无量,不及乱。圣人岂有作乱者事,但恐乱其气血致疾,或语言错颠,容貌倾侧,皆乱也。 」
伊川归自涪州,气貌容色髭发皆胜平昔。门人问何以得此?先生曰:「学之力也。大凡学者,学处患难贫贱,若富贵荣达,即不须学也。」
鲍若雨、刘安世、刘安节数人自太学谒告来洛,见伊川,问:「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尧、舜之道,何故止于孝弟?」伊川曰:「曾见尹焞否?」曰:「未也。」请往问之。诸公遂来见和靖,以此为问。和靖曰:「尧、舜之道,止于孝弟。孝弟非尧、舜不能尽。自冬温夏清,昏定晨省,以至听于无声,视于无形,又如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天地明察,神明彰矣,直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非尧、舜大圣人,不能尽此。」复以此语白伊川,伊川曰:「极是。纵使某说,亦不过此。」
──右八事《涪陵记善录》(冯忠恕所记尹公语。尹名焞,字彦明,伊川先生门人)。
游定夫酢问伊川曰:「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便可驯致于无声无臭否?」伊川曰:「固是。」后谢显道(良佐)问伊川,如定夫之问。伊川曰:「虽即有此理,然其间有多少般数。」谢曰:「既云可驯致,更有何般数?」伊川曰:「如荀子谓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此语有何不可,亦是驯致之道,然他却以性为恶,桀、纣性也,尧、舜伪也,似此驯致,便不错了。」
杨子安侍郎学禅,不信伊川,每力攻其徒,又使其亲戚王元致问难于和靖先生曰:「六经盖药也,无病安所用乎?」先生曰:「固是。只为开眼即是病。」王屈服以归。伊川自涪陵归,过襄阳,子安在焉。子安问《易》从什处起?时方挥扇,伊川以扇柄画地一下,曰:「从这里起。」子安无语。后至洛中,子安举以告和靖先生且曰:「某当时悔不更问,此画从什处起?」和靖以告伊川。伊川曰:「待他问时,只与嘿然得似个子安更喜欢也。」先生举示子安,子安由此遂服。
伊川与和靖论义命。和靖曰:「命为中人以下说,若圣人只有个义。」伊川曰:「何谓也?」和靖曰:「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奚以命为?」伊川大赏之。又论动静之际,闻寺僧撞钟。和靖曰:「说着静,便多一个动字。说动亦然。」伊川颔之。和靖每曰:「动静只是一理,阴阳死生亦然。」
谢显道习举业,已知名,往扶沟见明道先生受学,志甚笃。明道一日谓之曰:「尔辈在此相从,只是学某言语,故其学心口不相应。盍若行之?」请问焉。曰:「且静坐。」伊川每见人静坐,便叹其善学。
先生曰:「伊川常爱衣皂,或砖褐袄,其袖亦如常人。所戴纱巾,背后望之如钟形,其制乃似今道士谓之仙桃巾者,然不曾传得样。不知今人谓之习伊川学者,大袖方顶何谓(先生在洛中,常裹昌黎巾)。」
先生尝问伊川:「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莫是上下一理否?」伊川曰:「到这里只得点头。」
郭忠孝每见伊川问《论语》,伊川皆不答。一日,伊川语之曰:「子从事于此多少时,所问皆大。且须切问而近思!」
先生曰:「张思叔一日于伊川坐上理会尽心、知性、知天事天。伊川曰:『释氏只令人到知天处休了,更无存心养性事天也。』思叔曰: 『知天便了,莫更省事否?』伊川曰:『子何似颜子?颜子犹视听言动,不敢非礼,乃所以事天也。子何似颜子?』」
先生尝问于伊川:「如何是道?」伊川曰:「行处是。」
先生曰:「有人问明道先生:『如何是道?」明道先生曰:『于君臣父子兄弟朋友夫妇上求。』」
昔刘质夫作《春秋传》,未成。每有人问伊川,必对曰:「已令刘绚作之,自不须某费工夫也?」《刘传》既成,来呈伊川,门人请观。伊川曰:「却须着某亲作。」竟不以《刘传》示人。伊川没后,方得见今世《传》解至闵公者。昔又有蜀人谢湜提学字持正,解《春秋》成,来呈伊川。伊川曰:「更二十年后,子方可作。」谢久从伊川学,其《传》竟不曾敢出。
张思叔三十岁方见伊川,后伊川一年卒。初以文闻于乡曲,自见伊川后,作文字甚少。伊川每云:「张绎朴茂。」
先生曰:「初见伊川时,教某看敬字,某请益。伊川曰:『主一则是敬。』当时虽领此语,然不若近时看得更亲切。」宽问:「如何是主一,愿先生善喻。」先生曰:「敬有什形影?只收敛身心便是主一。且如人到神祠中致敬时,其心收敛,更着不得毫发事,非主一而何?」又曰:「昔有赵承议从伊川学,其人性不甚利,伊川亦令看敬字。赵请益,伊川整衣冠、齐容貌而已。赵举示先生,先生于赵言下有个省觉处。」
谢收问学于伊川,答曰:「学之大无如仁。汝谓仁是如何?」谢久之无入处,一日再问曰:「爱人是仁否?」伊川曰:「爱人乃仁之端,非仁也。」谢收去,先生曰:「某谓仁者公而已。」伊川曰:「何谓也?」先生曰:「能好人,能恶人。」伊川曰:「善涵养。」
先生曰:「司马温公平生用心什苦,每患无着心处,明道、伊川常叹其未止。一日,温公谓明道:『某近日有个着心处,甚安,』明道曰:『何谓也?』温公曰:『只有一个中字,着心于中,甚觉安乐。』明道举似伊川。伊川曰:『司马端明,却只是拣得一个好字,却不如只教他常把一串念珠,却似省力。试说与时,他必不受也。』又曰:『着心!只那着的是何?』」
谢显道久住太学,告行于伊川云:「将还蔡州取解,且欲改经《礼记》。」伊川问其故。对曰:「太学多士所萃,未易得之,不若乡中可必取也。」伊川曰:「不意子不受命如此!子贡不受命而货殖,盖如是也。」显道复还,次年获国学解。
韩持国与伊川善。韩在颖昌,欲屈致伊川、明道,预戒诸子侄,使置一室,至于修治窗户,皆使亲为之,其诚敬如此。二先生到,暇日与持国同游西湖,命诸子侍行。行次,有言貌不庄敬者,伊川回视,厉声叱之曰:「汝辈从长者行,敢笑语如此,韩氏孝谨之风衰矣。」持国遂皆逐去之(先生闻于持国之子彬叔,名宗质)。
王介甫为舍人时,有《杂说》行于时,其粹处有曰:「莫大之恶,成于斯须不忍。」又曰:「道义重,不轻王公;志意足,不骄富贵。」有何不可?伊川尝曰:「若使介甫只做到给事中,谁看得破?」
伊川归自涪陵,谢显道自蔡州来洛中,再亲炙焉。久之,伊川谓先生及张思叔绎曰:「可去同见谢良佐问之,此回见吾,有何所得。」尹、张如所戒,谢曰:「此来方会得先生说话也。」张以告伊川,伊川然之。
周恭叔(行己)自太学早年登科,未三十,见伊川,持身严苦,块坐一室,未尝窥牖。幼议母党之女,登科后其女双瞽,遂娶焉,爱过常人。伊川曰:「某未三十时,亦做不得此事。然其进锐者其退速。」每叹惜之。周以官事求来洛中,监水南籴场,以就伊川。会伊川有涪陵行。后数年,周以酒席有所属意,既而密告人曰:「勿令尹彦明知。」又曰:「知又何妨,此不害义理。」伊川归洛,先生以是告之。伊川曰:「此禽兽不若也,岂得不害义理(又曰:「以父母遗体偶倡贱,其可乎)。」
温州鲍若雨(商霖)与乡人十辈,久从伊川。一日,伊川遣之见先生。鲍来见,且问:「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如何?」先生曰:「贤懑,只为将尧、舜做天道,孝弟做人道,便见得尧、舜道大,孝弟不能尽也。孟子下个而已字,岂欺我哉?《孝经》:『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只为天地父母只一个道理。」诸公尚疑焉,先生曰:「《曲礼》视于无形,听于无声,亦是此意也。」诸公释然,归以告伊川。伊川曰:「教某说,不过如是。」次日,先生见伊川,伊川曰:「诸人谓子靳学,不以教渠,果否?」先生曰:「某以诸公远来依先生之门受学,某岂敢辄为他说。万一有少差,便不误他一生?」伊川颔之。
王介甫与曾子固巩善,役法之变,皆曾参酌之,晚年亦相暌。伊川常言:「今日之祸,亦是元佑做成。以子瞻定役法,凡曰元丰者,皆用意更改。当时若使子固定,必无损益者,又是他党中。自可杜绝后人议也。因其暌,必能变之,况又元经他手,当知所裁度也。此坐元佑术故也。」伊川每曰:「青苗决不可行,旧役法大弊,须量宜损益(此段可疑)。」
伊川论国朝名相,必曰李文靖。
伊川与韩持国善,尝约候,韩年八十一往见之。□□间,正月一日,因弟子贺正,乃曰:「某今年有一债未还,春中须当暂往颖昌见韩持国。」盖韩八十也。春中往造焉,久留颖昌,韩早晚伴食,体貌加敬。一日,韩密谓子彬叔曰:「先生远来,无以为意。我有黄金药楪一,重二十两,似可为先生寿,然未敢遽言。我当以他事使子侍食,因从容道吾意。」彬叔侍食,如所戒,试启之。先生曰:「某与乃翁道义交,故不远而来,奚以是为?」诘朝遂归。韩谓彬叔曰:「我不敢面言,政谓此尔。」再三谢过而别。
王子真(佺期)来洛中,居于刘寿臣园亭中。一日,出谓园丁曰:「或人来寻,慎勿言我所向。」是日,富韩公来见焉,不遇而还。子真晚归。又一日,忽戒洒扫,又于刘丐茶二杯,炷香以待。是日,伊川来,款语终日,盖初未尝夙告也。刘诘之。子真曰:「正叔欲来,信息甚大。」又嵩山前有董五经,隐者也,伊川闻其名,谓其为穷经之士,特往造焉。董平日未尝出庵,是日不值。还至中途,遇一老人负茶果以归,且曰:「君非程先生乎?」伊川异之。曰:「先生欲来,信息甚大,某特入城置少茶果,将以奉待也。」伊川以其诚意,复与之同至其舍,语甚款,亦无大过人者,但久不与物接,心静而明也。先生问于伊川,伊川曰:「静则自明也。」
先生尝问伊川《春秋解》,伊川每曰:「已令刘绚去编集,俟其来。」一日,刘集成,呈于伊川,先生复请之。伊川曰:「当须自做也。」自涪陵归,方下笔,竟不能成书,刘集终亦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