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续近思录 [book_author]张伯行 [book_date]清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儒理哲学,理学,完结 [book_length]35318 [book_dec]十四卷。清代张伯行撰。此书依据宋代朱熹《近思录》书中的门类,摘录朱熹有关言论分别编入其中,并作了注解,计有六百三十九条,内容主要有“道体”、“论学”、“致知”、“存养”、“家道”、“辨别异端”等十四门类。有 《正谊堂全书》 本。 [book_img]Z_5252.jpg [book_title]卷一 道体 此卷论道体,黄勉斋所谓「无物不在,无时不然,流行发用,无少间断」者是也。学者溯本原而穷其究竟,则学问之纲领在是矣。 朱子曰:这道体浩浩无穷。 朱子曰:道体浑然,无所不具,而浑然无不具之中。精粗本末、宾主内外,有不可以毫发差者。故虽文理密察、缕析毫分,而初不害其本体之浑然也。 朱子曰:天人一物,内外一理,流通贯彻,初无间隔。若不见得,则虽生于天地间,而不知的以为天地之理,虽有人之形貌,而亦不知所以为人之理矣。 朱子曰:天命之性、处处皆是,但只寻时,先从自己身上寻起。所以说,「性者道之形体。」 朱子曰:仁,只是个浑然温和的。其气则天地阳春之气,其理则天地生物之心。 朱子曰:夫道若大路然,岂难知哉?人病不由尔。 朱子曰:圣人之道如饥食渴饮。 朱子曰:圣人之道,有高远处,有平实处。 朱子曰:天理固浑然,然谓之理,便是有个条理的。故其中仁义礼智,合下便各有一理,不相混杂。以其未发,莫见端绪,不可以一理名,是以谓之浑然。非是里面都无分别,而仁义礼智后来施次生出也。天理只是仁义礼智之总名。仁义礼智,便是天理之件数。 文蔚曰:先生《易说》中谓「伏羲作易,验阴阳消息两端而已。」此语最尽。 朱子曰:阴阳虽是两个字,然却只是一气之消息。一进一退、一消一长,进处便是阳,退处便是阴,长处便是阳,消处便是阴。只是这一气之消长,做出古今天地间无限事来。所以阴阳做一个说亦得,做两个说亦得。 朱子曰:在天地则为阴阳,在人则为善恶。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不善处便是阴,善处便属阳。「上五阴,下一阳」,是当沈迷蔽锢之时,忽然一夕省觉,便是阳动处。 朱子曰:始者气之始,生者形之始。 朱子曰:天命之性,若无气质却无安顿处。且如一勺水,非有物盛之,则水无归著。程子云:「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二之则不是。」所以发明千古圣贤未尽之意,甚为有功。大抵此理有未分晓处,秦汉以来传记所载,只是说梦。韩退之略近似。千有馀年得程先生兄弟出来,此理益明。 道夫问:气质之说始于何人。朱子曰:此起于张、程。某以为极有功于圣门,有补于后学。读之使人深有感于张、程,前此未曾有人说到此。如韩退之《原性》中说三品,说得也是,但不曾分明说是气质之性耳。性哪里有三品来!孟子说性善,但说得本原处,下面却不曾说得气质之性,所以办费分疏。诸子说性恶与善恶混。使张、程之说早出,则这许多说话自不用纷争。故张、程之说立,则诸子之说泯矣。 朱子曰:性是未动,情是已动,心包得已动未动。盖心之未动则为性,已动则为情,所谓「心统性情」也。欲是情发出来底。心如水,性犹水之静,情则水之流,欲则水之波澜,但波澜有好底,有不好底。欲之好底,如「我欲仁」之类;不好底则一向奔驰出去,若波涛翻浪;大段不好底欲则灭却天理,如水之壅决,无所不害。孟子谓情可以为善,是说那情之正,从性中流出来者,元无不好也。因问:「可欲之谓善」之「欲」,如何?曰:此不是「情欲」之「欲」,乃是可爱之意。 朱子曰:性如日光,人物所受之不同,如隙窍之受光有大小也。人物被形质局定了,也是难得开广。如蝼蚁如此小,便只知得君臣之分而已。朱子曰:人物之生,其赋形偏正,固自合下不同。然随其偏正之中,又自有清浊昏明之异。 朱子曰:一草一木,皆天地和平之气。 朱子曰:须知未动为性,已动为情,心则贯乎动静而无不在焉。《知言》:「性立天下之有,情效天下之动,心妙性情之德。」此言甚精密。朱子曰:「论性要须先识得性是个甚么样物事。性即理也,仁义礼智而已矣。然四者有何形状?只有此理,便做得许多事出来,所以能恻隐、羞恶、辞让、是非。譬如论药性寒热,亦无讨形状处,只服了后,却做得寒做得热便是性。今人往往指有知觉者为性,只说得个心。 朱子曰:「命」之一字,如「天命谓性」之,「命」,是言所禀之理也。「性也有命焉」之「命」,是言所以禀之分有多寡厚薄之不同也。朱子曰:性不是卓然一物可见者,只是穷理、格物,性自在其中,不须求,故圣人罕言性。 朱子曰:性譬之水,本皆清也。以净器盛之则清;以污器盛之则浊。本然之清未尝不在,但既污浊,猝难得便清。故「虽愚必明,虽柔必强」也,煞用气力。 朱子曰:性者心之理,情者心之动,才便是那情之会恁地者。情与才绝相近,但情是遇物而发,路陌曲折恁地去底,才是那会如此底。要之,千头万绪,皆是从心上来。 问:前夜说体用无定所,是随处说如此。若合万事为一大体、用,则如何?曰:体、用也定。见在底便是体,后来生底便是用。此身是体,动作处便是用。天是体,「万物资如」处便是用。地是体,「万物资生」处便是用。就阳言,则阳是体,阴是用;就阴言,则阴是体,阳是用。 朱子曰:性同气异,只此四字,包涵无限道理。 朱子曰:知主别识,意中营为。知近性近体,意近情近用。 朱子曰:惟心无对。 朱子曰:天只有个春夏秋冬,人只有个仁义礼智。此四者便是那四者。心是个运用的,只有此四者之理,更无别物。朱子曰:仁义礼智,便是元亨利贞。若春间不曾发生得到,夏无缘得长,秋冬亦无可收藏。 朱子曰:人只是此仁义礼智四种心,如春夏秋冬,千头万绪,只是此四种心发出来。 朱子曰:天之赋于人物者谓之命,人与物受之者谓之性,主于一身者谓之心,有得天于而光明正大者谓之明德。 朱子曰:知觉运动者,形气之所为。仁义礼智者,天命之所赋。 朱子曰:元亨,诚之通,动也;利贞,诚之复,静也。元者,动之端也,本乎静;贞者,静之质也,著乎动。一动一静,循环无穷。而贞也者,万物之所以成终而成始者也。故人虽不能不动,而立人极者,必主乎静。则其著乎动也,无不中节,而不失其本然之静矣。 问:先生《答湖湘学者书》,以「爱」字言仁,如何?曰:缘上蔡说得「觉」字太重,便相似说禅。龟山言「万物与我为一」,说亦太宽。问:此是仁之体否。曰:此不是仁之体,是仁之量。仁者固觉,谓觉为仁,不可。仁者固与物为一,谓万物为一为仁,亦不可。 又问:知觉亦有生意。曰:固是。但只将知觉说来却冷了。朱子曰:孟子说:「仁,人心。」此语最亲切。心自是仁底物事,存得此心,不患他不仁。 或问:仁义礼智,性之四德,又添「信」字,谓之五性,如何? 朱子曰:信是诚实,此四者,实有是仁,实有是义,礼智皆然。如五行之有土,非土不足以载四者。又如土于四时,各寄王十八日,或谓王于戊己。然季夏乃土之本宫,故尤王。《月令》载「中央土」,以此。朱子曰:物物运动蠢然,若与人无异,而人之仁义礼智之粹然者,物则无也。 朱子曰:无私以间之则公,公则仁。譬如水,若一些子碍,便成两截,须是打并了障塞,便滔滔地去。 或问仁,朱子曰:理难见,气易见。但就气上看便见,如元亨利贞是也。元亨利贞也难看,且看春夏秋冬:春时尽是温厚之气,仁便是这般气象;夏秋冬虽不同,皆是春生之气行乎其中。若晓得此理,便见得「克己复礼」,私欲尽去,纯是温和冲粹之气,乃天地生物之心也。 问:人心形而上下如何?朱子曰:如肺肝五脏之心,却是实有一物。若今学者所论操舍存亡之心,则自是神明不测。故五脏之心受病,则可用药补之;这个心则非菖蒲、茯苓所可补也。 问:如此,则心之理乃是形而上否?曰:心比性则微有迹,比气则自然又灵。 问:人当无事时,其中虚明不昧,此是气自然动处,便是性。朱子曰:虚明不昧,便是心。此理具足于中,无少欠阙,便是性;感物而动,便是情。横渠说得好,「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此是总说。「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是就人物上说。 朱子曰:有这性便发出这情,因这情便见得这性。因今日有这情,便见得本来有这性。 朱子曰:心,主宰之谓也。动静皆主宰,非是静时无所用,及至动时方有主宰也。言主宰则混然体统自在其中,心统摄性情,非笼统与性情为一物而不分别也。 问:心、性、情之辨。程子云:心譬如谷种,其中具生之理,是性;阳气发生处,是情。推而论之,物物皆然。朱子曰:天命之性,不可形容,不须赞叹,只得将他骨子实头处说出来。乃于言性为有功,故某只以仁义礼智四字言之。 朱子曰:性者,即天理也,万物禀而受之,无一理之不具。心者,一身之主宰;意者,心之所发;情者,心之所动;志者,心之所向,比于情、意尤重;气者,即吾之血气而充乎体者也。比于他,则有形器而较粗者也。又曰:舍心无以见性,舍性无以见心。 问:仁与道如何分别?朱子曰:道是统言,仁是一事。如「道路」之「道」,千枝百派,皆有一路去,故《中庸》分道德曰,父子、君臣以下为天下之达道,智仁勇为天下之达德。君有君之道,臣有臣之道。德便是个行道底。故为君主于仁,为臣王于敬。仁敬可唤做德,不可唤做道。朱子问诸友:「诚敬」二字如何分?各举程子之说以对。朱子曰:敬是不放肆底意思,诚是不欺妄底意思。 问:道与理如何分?朱子曰:道便是路,理是那文理。问:如本理相似?曰:是。问:如此却似一般?曰:道字包得大,理是道字里面许多理脉。又曰:道字宏大,理字精密。 朱子曰:道训路,大概说人所共由之路。理各有条理界瓣。康节云:「道也者,道也。道无形,行之则见于事矣。如『道路』之『道』,坦然使千亿万年行之,人知其归者也。」 朱子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不其忠乎?天地变化,草木蕃盛,不其恕乎? 朱子曰:程子谷种之喻甚善。有这种在这里,何患不生。 朱子《尽心说》曰:天大无外,而性禀其全,故人之本心,其体廓然,亦无限量。惟其牿于形器之私,滞于闻见之小,是以有所蔽而不尽,人能即事即物穷究其理,至于一日会贯通彻而无所遗焉,则有以全其本心廓然之体,而吾之所以为性,与天之所以为天,皆不外此而一以贯之矣。 朱子曰:天地之间,自有一定不易之理,要当见得,不假毫发意思安排。不著毫发意见来杂。自然先圣后圣,如合符节,方是究竟处也。 朱子曰:道之体用,虽极渊微,而圣贤言之则甚明白。诚能虚心静虑,而徐以求之日用躬行之实,则其规模之广大,曲折之精微,当必有以自得之。 朱子曰:道是统名,理是细目。在心唤做性,在事唤做理。 朱子曰:道之大本,岂别是一物,但日用中随事观省,久当自见,然亦须是虚心游意,积其功力,庶几有得。 朱子曰:道不须别去寻讨。只是这个道理,非是别有一个道理,被我忽然看见,攫拿得来,方是见道。只是如日用底道理,恁地是,恁地不是,事事理会得个是处,便是道。 朱子曰:人生之初,未有感时,便是浑然天理。及其有感,便是此理之发。 朱子曰:夫谓道之存亡在人,而不可舍人以为道者,正以道未尝亡,而人之所以体之者,有至有不至耳。 朱子曰:鸢飞鱼跃,道体无乎不在。当勿忘勿助之间,天理流行,正如是尔。 朱子曰:道之在天下,天地古今而已矣。其是非可否之不齐,决于公而已。 朱子曰:无之生物也,一物与一无妄。 朱子曰:此身只是个躯壳,内外无非天地阴阳之气。 因说神怪事,朱子曰:人心平铺著便好,若做弄便有鬼怪出来。朱子曰:大抵天下事物之理,停当均平,无无对者,惟道为无对。然以形而上下论之,则亦未尝不有对也。 朱子曰:「形而上者谓之道」,物之理也;「形而下者谓之器」,物之物也。 问:形而上下如何以形言?朱子曰:此言最的当。设若以有形无形言之,便是物与理相间断了。所以明道谓,「截得分明」者,只是上下之间,分别得一个界止。分明器赤道,道亦器,有分别而不相离也。朱子曰:只是眼前切近,起居饮食,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处,便是这道理。只就近处,行到熟处,见得自高。有人说只据眼前近处行便是了,又成苟简卑下。有人说掉了这个,上面自有一个道理,亦不是,下稍只是谩人。圣人说下学上达,即这个到熟处自见精微。圣人与凡庸之分,只争个熟与不熟。 问:万物粲然,还同不同?朱子曰:理只是这一个,道理则同,其分不同。君臣有君臣之理,父子有父子之理。 朱子曰:通天下只是一个天机活物,流行发用,无间容息。据其已发者而指其未发者,则已发者人心,而凡未发者皆其性也。即夫日用之间,浑然全体,如川流不息,天运不穷,所以体用精粗,动静本末,洞然无一毫之间,而鸢飞鱼跃,触处朗然也。存者存此而已,养者养此而已。 《朱子与湖南诸子书》曰:中庸,未发已发之意。前此认得此心流行之体。又因程子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遂目心为已发,性为未发。然观程子之书,多所不合。按《文集》、《遗书》诸说,似皆以思虑未萌事物未至之时,为喜怒哀乐之未发。当此之时,即是此心寂然不动之体,而天命之性,全体具焉。以其无过不及,不偏不倚,故谓之中,及其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则喜怒哀乐之情发焉,而心之用可见。以其无不中节,无所乖戾,故谓之和。此则人心之正而情性之德然也。 然未发之前,不可寻觅,已发之后,不容安排。但平日庄敬涵养之功至,而无人欲之私以乱之,则其未发也。镜明水止,而其发也,无不中节矣。此是日用本领工夫,至于随事省察,即物推明,亦必以是为本。而于已发之际观之,则其具于未发之前者,固可默识。 故程子之答苏季明,反复论辩,极其详密,而卒之不过以敬为言,又曰:「敬而无失,即所以中。」又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致知而不在歌者。」又曰:「涵养须用敬,进学即在致知。」盖为此也。 向来讲论思索,直以心为已发,而日用工夫,亦止以察识端倪为最初下手处。以故阙却涵养一段工夫,使人胸中忧忧,无深潜纯一之味,而其发之言语事为之间,亦常急迫浮露,无复雍容深厚之风,盖所见一差,其害乃至于此,不可以不审也。 [book_title]卷二 论学 此卷总论为学之要。盖非学无以入道,希圣希贤,其功具在。知所适从之路,得其进为之方,然后可以言学,故备著之,以俟天下后世之立志能自奋者。 朱子曰:孔子只十五岁时,便断然以圣人为志。 朱子曰:质敏不学,乃大不敏。有圣人之资,必好学,必下问。 若就自家杜撰,更不学,更不问,便已是凡下了。圣人之所以为圣也,只是好学下问。舜自耕稼陶渔以至于帝,无非取诸人以为善。孔子说,礼,「吾闻诸老聃」这也是学于老聃,方知得这一事。 朱子曰:孔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猖乎。」看来这道理须是刚硬,立得脚住,方有所成。孔子晚年方得曾子,曾子得子思,子思得孟子,都如此刚果决烈,若慈善柔弱的,终不济事。况当世衰道微之时,尤用硬著脊梁,无所屈挠,于世间祸福得丧,一不足以动其心,方靠得。然其工夫亦在自反常直,仰不愧,俯不怍,则自然如此,不在他求也。朱子曰:近看孟子,见人便道性善、称尧舜,此是第一义。若于此看得透,信得及,直下便是圣贤,更无一毫人欲之私做得病痛。若信不及,孟子又说个第二节工夫,只引成瞷、颜渊、公明仪三段说话教人,如此发愤,勇猛向前,日用之间,不得存留一毫人欲之私在这里,此外更无别法。若于此有个奋迅兴起处,方有田地可下功夫,不然,即是画脂镂冰,无真实得力处也。 朱子曰:学不要穷高极远,只言行上检点便实。今人论道,只论理,不论事;只说心,不说身。其说至高,而荡然无守,流于空虚异端之归。朱子曰:所谓学者,始乎为士者所以学而至乎圣人之事也。伊川先生有言,「冷之学者有三:词章之学也,训诂之学也,儒者之学也。」欲通乎道,舍儒者之学不可,尹侍讲所谓「学者所以学为人也,学而至于圣人,亦不过尽为人之道而已。」此皆切要之言。 朱子曰:古人于小学,自能言便有教,一岁有一岁工夫。今都蹉过了,只据而今地头,便立定脚跟做去,栽种后来根株,填补前日欠缺。朱子曰:学贵时习。须是心心念念在上,无一事不学,无一时不学,无一处不学。 朱子曰:未知未能而求知求能之谓学。已知已能而行之不已之谓习。 朱子曰:徒明不行,则明无所用,空明而已;徒行不明,则行无所向,冥行而已。 朱子曰:居敬穷理,二者不可偏废。 朱子曰:读书穷理,博观古今圣贤所处之方,始有实用。问:且涵养去,久之自明。朱子曰:亦须穷理。涵养、穷索,二者不可废一,如车两轮,如鸟两翼。如温公,只恁行将去,无致知一段。朱子曰:知与行常相须,如目无足不行,足无目不见。论先后,知为先;论轻重,行为重。 朱子曰:方其知之而行未及之,则知尚浅。既亲历其域,则知之益明,非前日之意味。 朱子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八个字,一生用之不穷。朱子曰:择善而固执之,如致知格物,便是择善;诚意正心修身,便是固执。只此二事而已。 朱子曰:为学「只在明明德」一句,君子存之,存此而已,小人去之,去此而已。一念悚然,自觉其非,便是明之端。 朱子曰:学不是读书,然不读书,又不知所以为学之道。圣贤教人,只是要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所谓学者,学此而已。若不读书,便不知如何而能修身,如何而能齐家、治国。圣贤之书,说修身处,便如此;说齐家、治国处,便如此。节节在那上,自家都要去理会,一一排定在这里,来便应将去。 朱子曰:河南夫子所谓,或读书明义理,或尚论古人,别其是非,或应接事物,而处其当否,皆格物之事也。格物知致,则行无不力,而遇事不患其无立矣,然欲从事于此,要须屏远外好,使力专而不分,则庶乎其进之易耳。 朱子曰:人固有终身为善而自欺者,须是要打叠得尽,盖意诚而后心可正,过得这一关后方可进。 朱子曰:人心之灵,天理所在,用之则愈明,只提醒精神,终日著意,看得多少文字,穷得多少义理?徒为懒倦,则精神自是愦愦,只恁昏塞不通,可惜! 朱子曰:圣贤教人下学上达,循循有序。故从事其间者,博而有要,约而不孤,无妄意凌躐之弊。今之言学者,颇多反此,故其高者沦于空幻,卑者溺于见闻,伥伥然未知其将安所归宿也。 朱子曰:学者博学,守先王六艺之文,诵焉以识其辞,讲焉以通其意,而无以约之,则非学也,故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何谓哟?礼是也。礼者,履也,谓昔之诵而说者,至是可践而履也。 朱子曰:古人说,「学有缉熙于光明」,此句最好。盖心地本自光明,只被利欲昏了,要令其光明处转光明缉将去。 朱子曰:自道学不明之久,为士者狃于偷薄浮华之习,而诈欺巧伪之奸诈焉。 朱子曰:若不用戒谨恐惧,而此理常流通者,惟天地与圣人耳。圣人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亦只是此心常存理常明。故能如此,贤人所以异于圣人,众人所以异于贤人,亦只争这些子境界存与不存而已。 朱子曰:为学用力之初,正当学问思辨而力行之,乃可以变化气质而入于道。 朱子曰:思索譬如穿井,不懈便得清水,先亦须是浊,渐渐刮将去,却自会清。 朱子曰:大凡人心若勤谨收拾,莫令放纵逐物,安有不得其正者;若真个捉得紧,虽半月见验可也。 朱子曰:心熟后自然有见理处,熟则心精微,不见理只缘是心粗。朱子曰:人须打叠了心下闲思杂虑。如心中纷忧,虽求得道理也没顿处,须打叠了后,得一件方是一件,两件方是两件。 朱子曰:圣贤之言,常将来眼头过,口头转,心头连。 朱子曰:学者只是不为己,故日间此心安顿在义理上少,在闲事上多,于义理却生,于闲事却熟。 朱子曰:学则处事都是理,不学则看理便不恁地周匝,不恁地广大,不恁地细密。然理亦不是外面硬生,道理只是自家因有之理。尧舜性之,此理元无失;汤武反之,已有些子失,但复其旧底,学只是复其旧底而已。盖向也交割得来,今却失了,可不汲汲自修而反之乎?此其所以为急,不学则只是硬提防,处事不见理,一向任私意,平时却也强勉去得,到临事变便乱了。 朱子曰:圣门日用工夫,甚觉浅近,然推之理,无有不包,无有不贯,及其充广,可与天地同其广大,故为圣为贤,位天地、育万物,只此一理而已。 朱子曰:学者不于富贵贫贱上立得定,则是入门便差了。又曰:吾辈于货色两关打不透,更无话可说。 朱子曰:人之为学,至于有以自立其心,而不为物之所转,则其日用之间,所以贯夫事物之中者,岂富贵所能淫,贫贱所能移,威武所能屈哉! 朱子曰:圣贤之学,虽不可以浅意量,然学之者必自其近而易者始。 朱子曰:今之学者,大概有二病:一以为古圣贤亦只此是了,故不肯做工夫;一则自谓做圣贤不得,不肯做工夫。 朱子曰:若论为学,治己治人,有多少事,至如天文、地理、礼乐、制度、军旅、刑法,皆是著实有用之事业,无非自己本分内事,古人六艺之教,所以游其心者,正在于此,其与玩意于空言,以较工拙于篇牍之间者,其损益相万万矣。 朱子曰:世衰道微,士不知学,其溺于卑陋者,固无足言,其有志于高远者,或骛于虚名,而不求古人为己之实,是以所求于人者甚重,而所以自任者甚轻。 朱子曰:吾侪讲学,欲上不得罪于圣贤,中不误一己,下不为害于将来。 朱子曰:凡论学当先辨其所趋之邪正,然后可察其所用之能否。苟正矣,虽其人或不能用,然不害其道之为可用也。如其不正,则虽有管仲晏子之功,亦何足以称于圣贤之门哉! 朱子曰:圣贤之言,平铺放著,自有无穷之味。于此从容沉潜,默识而心通焉,则学之根本于是乎立,而其用可得而推矣。朱子曰:未有饱食安坐,无所猷为,而忽然知之,兀然得之者也。故傅说之告高宗曰:「学于古训乃有获。」 朱子曰:为学之道,更无他法,但能熟读精思,久久自有见处。尊所闻,行所知,久久自有至处。 朱子曰:精思力行,朝夕不怠,久而若有得焉,则畴昔所闻一言之善,融会贯通,皆为己用,而其践履日以庄笃。 朱子曰:为学须是切实为己,则安静笃实,承载得许多道理。若轻扬浅露,纵使探讨得,说得去,也承载不住。 朱子曰:万事须是有精神做得。又曰:须磨厉精神去理会天下事,非燕安暇豫之可得。又曰:人气须是刚,方做得事,如天地之气刚,故不论甚物事皆透过。 朱子曰:学问之道无他,莫论事之大小,理之深浅,但到目前,即与理会到底。 朱子曰:虽是古人书,今日读之,所以蓄自家之德。 朱子《答刘仲则》曰:不以讲学问辨为事,则恐所以持身接物之际,未必皆能识其本原而中于机会,此子路「人民社稷何必读书」之论,所以见恶于圣人也。试以治民理事之馀力,益取圣贤之言而读之而思之,当自觉有进步处,然后知此言之不妄也。 朱子曰:学问须是大进一番,方始有益,若能于一处大处攻得破,见那许多零碎,只是这一个道理,方是快活。曾点漆雕开已见大意,只缘他大处看得分晓,今且道他那大底是甚物事。 朱子曰:只从今日为始,随时提撕,随处收拾,随物体究,随事讨论,则日积月累,自然纯熟,自然光明。 朱子曰:学者做工夫,当忘寝食做一上,使得些入处,自后方滋味接续。浮浮沉沉,半上落下,不济得事。又曰:这个物事,要得不难,如饥之欲食,渴之欲饮,如救火,如追亡,似此年岁间,看得透,活泼泼地在这里流转,方是。 朱子曰:圣贤之言,则本是欲人易晓,而其中自然有含蓄耳。 朱子曰:常人之学,多是偏于一理,主于一说,故不见四旁,以起争辩,圣人则中正和平,无所偏倚。 朱子曰:读书大抵只就事上理会,看他语意如何,不必过为深昧之说,却失圣贤本意,自家用心亦不得其正,陷于支离怪僻之域,所害不细矣。 朱子曰:大抵古书有未安处,随事论著,使人知之可矣,若遽改之以没其实,则安知其果无未尽之意耶? 朱子曰:文字且虚心平看,自有意味,勿苦寻支蔓,旁穿孔穴,以汨乱义理之正脉。 朱子曰:近世学者,不能虚心退步,徐观圣贤之所言以求其意,而直以己意强置其中,所以不免穿凿破碎之弊,使圣贤之言,不得自在,而常为吾说之所使,以至劫持束缚而左右之,甚或伤其形体而不恤也。如此则自我作经可矣,何必曲躬俯首而读古人之书哉? 朱子曰:为学十分要自己著力,然亦不可不资朋友之助,要在审取之耳。 朱子曰:学问是自家合做底。不知学问,则是欠阙了自家底;知学问,方无所欠阙,今人把学问来做外面添底事看了。 朱子曰:人生诸事,大抵且得随缘顺处,勉力读书,省节浮费,令稍有赢馀,以俟不时之须乃佳耳。 朱子曰:近世儒者于圣贤之言,未尝深求其义理之极致,而惟以多求剧读为功,故往往遂以吾学为容易之空言。而求所以进实功除实病者,皆必求之于彼,殊不知将适千里而迷于所向,吾恐其进步之日远而税驾之日赊也。 朱子曰:学者须是耐烦耐辛苦。又曰:这道理若不摒生死去理会,终不解得。 朱子曰:科举累人不浅,人多为此所夺。但有父母在,仰事俯育,不得不资于此,故不可不勉尔,其实甚夺人志。 朱子曰:今学者之病,最是先学作文干禄,使心不宁静,不暇深究义理,故于古今之学,义利之间,不复能察其界限分别之际,而无以知轻重取舍之所宜,所以诵数虽博,文词虽工,而只重为此心之害。要须反此,然后可以讲为学之方耳。 朱子曰:专做时文底人,他说底都是圣贤说话,且如说廉他也会说得好,说义他也会说得好,待他身做处,只自不廉,只自不义。缘他将许多话,只是就纸上说,廉是题目上合说廉,义是题目上合说义,都不关自家身己些子事。 朱子《答吕子约》曰:示喻日用工夫如此甚善,然亦且要见得一大头脑分明,便于操舍之间有用力处,如实有一物,把住放行在自家手里,不是谩说求其放心,实却茫茫无把捉处也。 朱子曰:果有所得,出言吐气,便自不同,才见如此分疏解说,欲以自见其能,而唯恐人之不信,便是实物所得。 朱子曰:圣贤言语尽多了,前辈说得分晓了,学者只将己来听命于他,切己去做。依古人说的行出来,便是我底,何必别生意见,硬自立说,此最学者大病,不可不深戒。 朱子曰:近来彼中学者,未曾理会读书修己,便先怀取一副当功利之心,未曾出门踏著正路,便先做取落草由径之计,相引去无人处,私语密传以为奇特,直是不成模样,故不得不痛排斥之。 朱子曰:如今工夫,须是一刀两段。所谓一棒一条痕,一掴一掌血,使之历历分明开去,莫要含糊。 朱子曰:学者最怕因循。又曰:为学正如撑上水船,一篙不可放缓。 [book_title]卷三 致知 此卷论致知,而所谓致知者,在即物而穷其理也。然穷理之方,程子谓,或读书讲明义理;或论古今人物,别其是非;或应事接物而处其当皆是。故其工夫实未易尽,而尤莫大于读书。学者由四书而递及五经,又会通乎濂洛关闽之指归,以与经书从事,然后推以观史而辨其是非得失之致焉,则真所谓穷理以进其知者矣。 朱子曰:古之学者,潜心乎六艺之文,退而考诸日用,有疑焉则问,问之弗得弗措也。古之所谓传道授业解惑者如此。 朱子《答王子合》曰:所喻思虑不一,胸次凝滞, 此学者之通患,然难骤革,莫若移此心以穷理,使向于彼者专,则系于此者,不解而自释矣。 朱子曰:日用之间,随时随处,提撕此心,勿令放逸。而于其中,随事观理,讲求思索,沉潜反复,庶于圣贤之教,渐有默相契处,则自然见得天道性命,真不外乎此身。而吾之所谓学者,舍是无有别用力处矣。 朱子曰:日用之间,止教此心常明,而随事观理以培养之,自当有进。 朱子曰:天下之理万殊,然其归则一而已矣,不容有二三也。知所谓一,则言行之间,虽有不同,不害其为一,不知其一而强同之,犹不免于二三,况遂以二三者为理之固然而不必同,则其为千里之谬,将不俟举足,而已迷错于庭户间矣。 王子充问:某在湖南,见一先生只教人践履。朱子曰:义理不明,如何践履?曰:他说:「行得便见得。」曰:如人行路,不见便如何行?今人多数人践履,皆是立标致去教人。自有一般资质好底人,便不须穷理、格物、致知。圣人作个《大学》便使人齐入于圣贤之域。若讲得道理明时,自是事亲不得不孝,事兄不得不弟,交友不得不信。 朱子曰:见道极明白,故其言之极平易,似浅近而实深远,卓乎义不可及也。 朱子曰:天下之事,巨细幽明,莫不有理。未有无理之事,无事之理,不可以内外言也,若有不可推者,则岂理之谓哉。 朱子曰:惟其察而精之也入毫芒,是以扩而充之也塞宇宙。朱子曰;天下只有一理,此是即彼非,不容并立, 故古之圣贤,心存相见,只有义理,都不见有利害可计较。日用之间,应事接物,直是判断得直截分明,而推以及人,吐心吐胆,亦只是如此,更无回互。朱子曰:讲学正要反覆研究,方见义理归宿处。 朱子曰:今之人知求鸡犬而不知求其放心,固为大惑。然苟知其放而欲求之,则即此知求之处。一念悚然,是亦不待别求入处,而此心体用之全已在是矣。由是而持敬以存其体,穷理以致其用,则其日增月益,自将有欲罢而不能者。 问:看道理不出,只是心不虚静否?朱子曰:也是不会去看,会看底,就看处自虚静,这个互相发。 朱子曰:天下事一一身亲历过,更就其中屡省而深察之,方是真实穷理。 朱子曰:格物者,知之始也;诚意者,行之始也。 朱子曰:博杂极害事。范醇夫一生作此等工夫,想见将圣贤之言,都只忙中草草看过,抄节一番便了,无不曾仔细玩味,所以从二先生许久,见处全不精明,岂可不戎耶! 朱子曰:大抵思索义理,到纷乱窒塞处,须是一切扫去,放教胸中空荡荡地了,却举起一看,便自觉得有下落处。 朱子曰:便是看义理难,又要宽著心,又要紧著心,这心不宽,则不足以见其规模之大,不紧则不足以察其文理之细密。若拘滞于文义少间,又不见他大规模处。 朱子曰:见得人情事,几未甚分明,此乃平日意思不甚沉静,故心地不虚不明,而为事物所乱,要当深察此病而亟反之。 朱子曰:作诗间以数句适怀亦不妨,但不用多作盖便是陷溺尔。当其不应事时,平淡自摄,岂不胜思量诗句,至如真味发溢,又却与寻常好吟者不同。 朱子曰:致知者,诚意之本也;谨独者,诚意之助也。洪庆将归,朱子召入与语曰:如今下功夫,且须端庄存养,独观昭旷之原,不须全费工夫,钻纸上语,待存养得此中昭明洞达,自觉无许多窒碍,恁时方取文字来看,则自然有意味。道理自然透彻,遇事自然迎刃而解。 此等语不欲对诸人说,恐他不肯去看文字,又不实了。且教他看文字,撞来撞去,将来自有撞著处。凡看文字,非是要理会文字,正要理会自家性分上事也。 朱子曰:理会道理,到众说纷然处,却好定著精神看一看。朱子曰:读书是格物一事。 朱子曰:读书须敛身正坐,缓视微吟,虚心涵泳,切己体察。 朱子曰:读书只一遍,读时便作焚舟记。止此相别,更不再读,便记得。 朱子曰:读书须读到不忍舍处,方见得真味。 朱子曰:某解经只是顺圣贤语意,看其言脉贯通处。为之解释,不敢自以己意说道理。 朱子曰:解经不可做文字,止合解释得文义通,则理自明,意自足。今多去上做文字,只说得自一片道理,经意都磋过了。要之经之于理,亦犹传之于经。传所以解经也,经明则可无传;经所以明理也,时明则可无经。 一学者苦读书不记。朱子曰:只是贪多,故记不得。福州陈正之极鲁钝,每读书只读五十字,必二三百遍方熟,积习读去,后来却无书不读。朱子曰:论孟工夫少,得效多;六经工夫多,得效少。 朱子曰:昔五峰于京师,问龟山读书法,龟山云:「先读《论语》。」五峰问:「《论语》二十篇,以何篇为要?」龟山曰:「事事紧要。」朱子《答汪子卿》曰:深探圣贤之言,以求仁之所以为仁者,反诸身而实用其力焉。则于所以不违不害者,皆如有物之可指,而穷通得失之变,脱然其无与于我矣。 朱子曰:孟子说四端处,极好思索玩味,只反身而自验其明昧浅深如何。 朱子曰:《大学》「在明明德」一句,须常常提醒在这里,他日长进处在这里。 朱子曰:见得义当为,却说不做也无害,见得利不可做,却说做也无害,便是物未格,知未至。见得义当为决为之,利不可做决是不做,心下自肯自信,便是物格知至。 朱子曰:只是见不透,所以千言万语,费尽心力,终不得圣人之意。《大学》说格物,都只是要人见得透,且如杨氏为我,墨氏兼爱,他欲以此教人,他岂知道是不是,只是见不透。如释氏亦设教授徒,他岂道自不是,只是不曾见得到,但知虚而不知虚中有理存焉。此《大学》所以贵穷理也。 朱子曰:《中庸》未易读,其说虽无所不包,然其用力之端,只在明善谨独。所谓明善,又不这思虑应接之间,辨其孰为公私邪正而已,此穷理之实也。若于此草草放过,则亦无所用其存养之力矣。 朱子曰:《易》之为书,文字之祖,义理之宗。 朱子曰:一至十为河图,虚其中以为易;一至九为洛书,实其中以为范。 朱子曰:《易》有象然后有辞,筮有变然后有占。象之变也,在理而未形于事者也;辞则各因象而指其吉凶;占则又因吾所值之辞而决焉。其示人也益以群矣。 朱子曰:《尚书》贯通犹是第二义,直须见得二帝三王之心,而通其所可通,毋强通其所难通。 朱子曰:《诗》,之为经,人事浃于下,天道备于上,而无一理之具。 朱子曰:读《诗》之法,只是熟读涵泳,自然和气从胸中流出,妙不容言。不待安排措置,务自立说,只恁虚心平读,意思自足。上蔡云:「学《诗》须先得六义体面,而讽咏以得之。」此是读《诗》要法。朱子曰:看《春秋》,且须看得一部《左传》,首尾意思通贯,方能略见圣人笔削与当时事之大意。 朱子曰:古礼非有经,盖先王之世,上自朝廷,下达闾巷,共仪品有章,动作有节。所谓礼之实者,皆践而履之矣,故曰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则岂必简策而后传哉!其后礼废,儒者惜之,乃始论著为书,以传于世。 朱子曰:学礼先看《仪礼》,《仪礼》是全书,其他皆是讲说。朱子曰:《周礼》一书,广大精密,周家之法度在焉。朱子曰:《孝经》只前面一段,是曾子闻于孔子者,后面皆是后人缀辑而成。 朱子曰:周子《通书》,近世道学之源也。而其言简质若此,与世之指天画地,喝风骂雨者,气象不侔矣。 朱子曰:修身之法。《小学》备矣,义理精微,《近思录》详之。 朱子曰:须看孔孟程张四家文字,方始讲究得著实,其他诸子,不能无过差。 朱子曰:《近思录》好看。四子、六经之阶梯;《近思录》,四子之阶梯。 [book_title]卷四 存养 此卷论存养。盖存养之功,实贯知行,故编此以列乎二者之间,见致知涵养,互发兼修,不可偏废,而后有以为力行之地也。朱子曰:欲应事先当穷理,而欲穷理,又须养得心地本原。虚静明彻,方能察见几微,剖析烦杂,而无所差措。 朱子曰:主敬者存心之要,致知者进学之功。二者交相发焉,则知日益明,守日益固,而旧习之非,自将日改月,化于冥冥之中矣。朱子曰:主敬之说,不必多言,但熟味整齐严肃、严威俨格、动容貌、整思虑、正衣冠、尊瞻视,此等数语,而实加功焉。则所谓直内,所谓主一,自然不费安排,而身心肃然,表里如一矣。 朱子曰:礼乐固必相须。然所谓乐者,亦不过谓胸中无事而自和乐耳,非是著意放开一路而欲其和乐也。然欲胸中无事,非敬不能,故程子曰:「敬则自然和乐。」而周子亦以为「礼先而乐后,」此可见也。朱子曰:读书涵泳义理,久之有味,自不见得世间利害荣辱之有异也。 朱子曰:敬之一字,乃圣学始终之要,未知者非敬无以知,已知者非敬无以守。若曰先知大体,而后敬以守之,则夫不敬之人,其心颠倒缪乱不暇,亦何以察夫大体而知之耶? 朱子《答吕伯恭》曰:承谕整顿收敛,则入于费力,从容游泳,又堕于悠悠,此正学者之通患。按程子尝曰,亦须要自此去到德盛后,自然左右逢其源,今亦当日就整顿收敛处著力,但不可用意安排等候,即成病耳。杨道夫曰:罗先生教学者静坐中看喜怒哀乐未发作何气象,李先生以为此意不惟于进学有力,兼亦是养心之要。而遗书有云:「既思既是已发」,与前所举有碍否? 黄直卿曰:此问亦切,但程先生剖析毫厘,体用明白;罗先生探索本原,洞见道体。二者皆有大功于世,善观之则亦并行而不相悖矣。况罗先生于静坐观之,乃思虑未萌,虚灵不昧,自有以见其气象,则初无害于未发;苏季明以求字为问,则求非思虑不可。此伊川力辨其差矣。 朱子曰:公虽如此分解,罗先生说,终恐做病。如明道亦说静坐可以为学,谢上蔡亦言多著静不妨。此说终是小偏,才偏便做病。道理自有动时,自有静时,学者只是敬以直内,义以方外,见得世间无处不是道理,虽至微至小处,亦有道理。便以道理处之,不可专要去静外求,所以伊川谓,「只用敬不用静」,便说得平,也是他经历多,故见得恁地。若以世之大段纷忧人观之,会静得固好,讲学则不可有毫发之偏。 朱子曰:思素义理,涵养本原。 朱子曰:更宜加意涵养于日用动静之间。不然,徒为空言,无益而有害也。 朱子曰:凡人所以立身行己,应事接物,莫大乎诚敬。诚者何?不自欺不妄之谓也;敬者何?不怠慢不放荡之谓也。 朱子曰:道心为主,即人心自不能夺,而亦莫非道心之所为矣。然此处极难照管,须臾间断,即人欲便行矣。 朱子曰:学者吃紧是理会这一个心,那纸上说底全靠不得。朱子曰:人之心惟敬则常存,不敬则不存。 朱子曰:毋不敬,是正心诚意之事;思无邪,是心正意诚之事。朱子曰:思之过苦,恐心劳而生疾。折之太繁,恐气薄而少味,皆有害乎涵养践行之功耳。 朱子曰:闲中静坐,收敛身心,颇觉得力。 朱子曰:敬字须该贯动静看方得,夫方其无事而存主不懈者,曰敬也。及其应物而酬酢不乱者,亦敬也。 朱子曰:人自从生来,受天地许多气,自是浩然。只缘见道理没分晓,渐渐衰飒了,若见得真是真非,要说一直说去,要做一直做去,这气自浩然。 朱子曰:他本自光明广大,只著些子力去照管,他便是不要苦著力,著力则反不是。 朱子曰:若不先得个本领,虽理会得许多骨董,只是添得许多杂乱,只是添得许多骄吝。 胡秀随曰:学者须常令胸中通透洒落。朱子曰:通透洒落,如何令得?才有一毫令之之心,则终身只是作意助长,欺己欺人,永不能到得洒然地位矣。此是见识分明涵养纯熟之效,须从真实积累功用中来。 朱子曰:持养之久则气渐和,气和则温裕婉顺,望之者意消忿解,而无招喭取怒之患矣;体察之久则理渐明,理明则讽导详款,听之者心谕虑移,而无起争见却之患矣。更须参观物理,深察人情,体之以身,揆之以时,则无偏蔽之失也。要于事物上验学力,若有窒碍龃龉,即深求病源所在而锄去之。 李伯诚曰:打坐时意味也好。朱子曰:坐时固是好,须是临事接物时,长如坐时方可。 问:操则存。朱子曰:心不是死物。操存者,只于应事接物之时,事事中理,便是存处,应事不是,便是心不在。若只兀然守在这里,蓦有事来操底便散了,却是舍则亡也。 或问:心之体,与天地同其大;心之用,与天地流通。朱子曰:又不可一向去无形迹处寻,更宜于日用事物、经书指意、史传得失上做工夫。即粗粗表里,融会贯通。 朱子曰:持志比存心字较紧,只持其志,使内外肃然。 朱子曰:凡人多动作,多笑语,做力所不及底事,皆是暴其气。须事事节约,莫教过当,便是养气之道。 朱子曰:「穷理涵养,要当并进。盖非稍有所知,无以致涵养之功;非深有所存,无以尽义理之奥。正当交相为用而各致其功耳。朱子曰:敬之一字,学者若能实用其力,则虽程子两言之训,犹为剩语。如其不然,则言愈多,心愈杂,而所以病乎敬者益深矣。朱子曰:此心莹然,全无私意,则是寂然不动之本体,而顺理而起,顺理而灭,斯乃所以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尔。 朱子曰:周先生只说,「一者无欲也」。这话头高,急难凑泊,故伊川只说个「敬」字,庶几执捉得定,有下手处。 朱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便是存心之法。如说话觉得不是,便莫说;做事觉得不是,便莫做。只此是存心之法。朱子曰:此心自不用大段拘束,他只争个醒与不醒耳。人若醒时,耳目聪明,应事接物,自然无差错处。若被私欲引去,一似睡著相似,只与他唤醒,才醒便无事。 问:敬易间断如何?朱子曰:觉得间断,便已接续,习得熟自然打成一片。 朱子曰:君子之心,如一泓清水,更不起些微波。 朱子曰:学莫要于持敬,然须造次颠沛必于是,不可须臾间断。若今日作,明日辍,放下了又收拾起,几时得见效! 一学者苦敬而矜持。朱子曰:只为将此敬字,别作一物,而义以一心守之,故有此病。若知敬只是自心自省,当体便是,则自无此病矣。 [book_title]卷五 克治 此卷论力行。盖致知必进以笃行,而存养尤资乎省察。是以克治之功,君子所宜深致力也。 朱子曰:通书竭力说个几字,尽有警发人处。近则公私邪正,远则废兴存亡,只于此处看破,便乾转了。此是日用第一亲切工夫。精粗隐显,一时穿透,尧舜所谓「精一」,孔子所谓「克复」,便是此事。朱子曰:天理人欲之分,只争些子,故周先生只说几字,然辨之又不可不早,故横渠每说豫字。 问:遇事时亦知理之是非,到做处又却为人欲引去,做了又却悔。朱子曰:此便是无克治工夫,须是遇事时便与克下,不得苟且放过。明理以先之,勇猛以行之。 朱子曰:大抵人能于天理人欲界分上立得脚住,则尽长进在。 朱子曰:人之一心,天理存则人欲亡;人欲胜,则天理灭;未有天理人被夹杂者。学者须要于此体认省察之。 朱子曰:人只有个天理人欲,此胜则彼退,彼胜则此退,无中立不进退之理。譬如刘项相拒荥阳成皋来之间,我进一步,则彼退一步。初学要牢札定脚,逐旋捱将去,此心莫退,终须有胜时。胜时甚气象。朱子曰:未知学问,此心浑为人欲。既知学问,则天理自然发见。而人欲渐渐消去者,固是好矣。然克得一层又有一层。大者固不可有,而纤微尤要密察。 朱子曰:义利之间,诚有难择,但意所疑,以为近利者,即便舍去可也。向后看得亲切,却看旧事,只有见未尽舍末尽者,不解有过当也。 朱子曰:事无大小,皆有义利,今做好底事了,其间便包得有多少利私在,所谓以善为之而不知其道者皆是也。 朱子曰:须于日用间,令所谓义了然明白。或言心安处便是义,亦有人安其所不当安,岂可以安为义也。 朱子曰:将天下正大底道理去处置便公,以自家私意去处之便私。朱子曰:闲居无事,且试自思之,其行事有于所不是而非,当非而是,当好而恶,当恶而好,自察而知之,亦是工夫。 朱子曰:学者工夫,只求一个是。天下之理,不过是与非两端而已。从其是则为善,徇其非则为恶。事亲须是孝,不然则非事亲之道;事君须是忠,不然则非事君之道。凡事皆用审个是非,择其是而行之。圣人教人谆谆不已,只是发明此理。 朱子曰:凡一事便有两端:是底即天理之公,非底乃人欲之私。须事事与剖判极处,即克治扩充功夫,随事著见。然人之气禀有偏,所见亦往往不同。如气禀刚底人,则见刚处多,而处事必失之太刚;柔底人,则见柔处多,而处事必失之太柔。须先就气禀偏处克治。 朱子曰:人做不是底事,心却不安。此是良心。但被私欲蔽固,县有端倪,无力争得出,须是大段著力与他战,不可输与他。知得此事不好,立定脚踉硬地行从好路去,待得熟时,私欲自住不得。濂溪曰:「果而确无难焉。」 朱子曰:学者须实做工夫,且如见一事不可为,忽然又要去做,是如何;又如好事初心要做,又却终不肯,是如何。盖人心本善,方其见善欲为之时,此是真心发见之端。然才发便被气禀物欲蔽固了,此须自去体察,最是一件大工夫。 或问:气质之偏,如何救得?曰:才说偏了,又著一个物事去救他偏,越见不平正了,越讨头不见。要紧只是看教大底道理分明,偏处自见得。如暗室求物,把火来,便照见。若只管去摸索,费尽心力,只是摸索不见。若见得大底道理分明,有病痛处,也不知不觉自会变,不消得费力。朱子曰:「人性褊急,发不中节者,」当于平日言语动作间,以缓持之。持之久则所发自有条理。 朱子曰:为血气所使者,只是客气,惟于性理说话涵泳,自然临事有别处。 问:己私有三:气质之偏,一也;耳目口鼻之欲,二也;人忌克之类,三也。孰是夫子所指?曰:三者皆在里面,看下文非礼勿视听言动,则耳目口鼻之欲为多。 朱子曰:克伐怨欲,须从根上除治。 朱子曰:惩忿如摧山,窒欲如填壑。又曰:惩忿如救火,窒欲如防水。 朱子曰:某看人也须是刚,虽则是偏,然较之柔不同。《易》以阳刚为君子,阴柔为小人。若是柔弱不刚之质,少间都不会振奋,只会困倒了。 朱子曰:人未说为善,先须疾恶。能疾恶,然后能为善。今人见不好事,都只恁不管他。民之秉彝,好是懿德,不知这秉彝之良心,往那里去,也是可怪。 朱子曰:人贵剖判,心下令其分明,善理明之,恶念去之。若义利,若善恶,若是非,毋使混淆不别于其心。譬如处一家事,取善舍恶;又如处一国之事,取得舍失;处天下之事,进贤退不肖。蓄疑而不决者,其终不成。 朱子曰:学者要学得不偏,如所谓无过不及之类,只要讲明学问。 如善恶两端,便要分别理会得善恶分明后,只从中道上行,何缘有差。于思言中而主胃之中庸者,庸只训常。日用常行,事事要中,所以谓中庸不可能。朱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不是不好底欲,不好底欲,不当言寡,只是眼前事,才多欲便将本心多纷杂了。如读书要读这一件,又要读那一件,又要学写字,又要做诗,人只有一个心,如何分做许多去?到得合用处都不得力。 问:饮食之间,孰为天理,孰为人欲?朱子曰:饮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 朱子曰:大丈夫当容人,勿为人所客。 朱子曰:古人终日只在体中,欲少自由而不可得。 朱子曰:今人皆不能修身。方其为士,则役役求仕,既仕则复患禄之不加,趋走奔驰,无一日闲,何如山林布衣之士,道义足于身。道义既足于身,则何物能撄之哉? 朱子曰:常先难而后易,不然则难将至矣。如乐毅用兵,始常惧难,乃心谨畏,不敢忽易,故战则虽大国坚城,无不破者。及至胜,则自骄胆大,而恃兵强,因去攻二城,亦攻不下。 朱子曰:义理,身心所自有,失而不知所以复之。富贵,身外之物,求之惟恐不得,纵便得之,于身心无分毫之益,况不可必得乎?若义理求则得之,能不丧其所有,可以为圣为贤,利害甚明。人心之公,每为私欲所蔽,所以更放不下,但常常以此两端体察,若见得时,自须猛省,急摆脱出来。 朱子曰:学者不能身践而骛于空言,此诚今世莫大之患,然亦不善读书者之咎耳。书之设岂端使然哉?大抵圣贤之教,无一言一句不是入德门户,如所谓「礼乐不可斯须去身」者,尤为深切,直当佩服存省以终身,不但后学也。 朱子曰:燕居独处之时,物有来感,理所当应。而此心顽然,固执不动,则虽无邪心,而止此不动处,便非正理。又如应事接物处,理当如彼,而吾所以应之者乃如此,则虽未必出于有意之私,然此亦是不合正理。朱子曰:谓圣人以喜怒动其志,固为不可,若谓都无所动,则是圣人心如本石,而喜怒之见于外者特为伪耳!岂有是理哉! 朱子曰:若果见得端绪,常切提撕,不少自恕,则气质昏弱,非所病矣。 朱子曰:静中私意横生,此学者之通患。能自省察至此,甚不易得。此当以敬为公,而深察私意之萌多为何事,就其重处,痛加惩窒。朱子曰:持敬固是本原,然亦须随事省察。 朱子曰:若不用躬行,只是晓得便了,则七十子之从孔子,只用两日说便尽,何用许多年随著孔子不去。不然,则孔门诸子,皆是呆无能底人矣。恐不然也,古人只是日夜皇皇汲汲,去理会这个身心,到得做事业时,只随自家分量以应之。如由之果,赐之达,冉求之艺,只此便可以从政,不用他求。若是大底功业,便用大圣贤做;小底功业,便用小底贤人做,各随他分量做出来,如何强得? 朱子曰:谨守规矩,朝夕模之,不暂废辍,积久纯熟,则不待模拟而自成方圆矣。 [book_title]卷六 家道 此卷论齐家。盖由己及人,莫先于家,伦常日用,乃斯须不可离者。诚克治之功既至,则施之家而家可齐矣。 朱子曰:道之在天下,其实原于天命之性,而行于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间。 朱子曰:父子兄弟为天属而以人合者居其三焉:夫妇者,天属之所由以续者也;君臣者,天属之所赖以全者也;朋友者,天属之所赖以正者也。是则所以纲纪人道,建立人极,不可一日而偏废。 朱子曰:人所以有此身者,受形于母,而资始于父,虽有强暴之人,见子则怜,至于襁褓之儿,见父则笑,果何为而然哉? 朱子《答陈肤仲》曰:承以家务业委,妨于学问为忧,此固无可奈何,然只此便是用工实地。但每事看得道理,不令容易放过,更于其间见得平日病痛,痛加翦除,则为学之道,何以如此。若起一脱去之心,生一排遣之念,则事理却成两截,读书亦无用处矣。 或云:父子欲其亲,君臣欲其义。朱子曰:非是欲其如此,盖有父子便自然有亲,有君臣便自然有义。 朱子曰:几谏只是渐渐细密谏,不要峻暴硬要阑截。朱子曰:父子相隐,天理人情之至也。 问:父母之于子,有无穷怜爱,欲其聪明成立。此之谓诚心耶?朱子曰:父母爱其子,正也;爱之无穷而必欲其如何则非矣。此天理人欲之间,正当审决。 [book_title]卷七 出处 此卷论出处之道,盖身既修,家既齐,则可以仕矣。然去就取舍,惟义之从。仕止久速,各当其可,所亟宜审处也。 朱子曰:君子量而后入,不入而后量。 朱子曰:观圣人出处,须看他至诚恳切处,及洒然无累处。朱子曰:士有学有德,而后其言行有可观。有行有言,而后其节义有可贵。此士君子立身行道次第始卒之常,而不可易者也。然人之所禀不同,而其所遭亦异。故得于身后,或无以验其事,成于终者或元以考其初。此论世尚友者,所以每恨全德之难,而欲择其所从者,又不免有多歧之惑也。朱子曰:才出门去事君,这身便不是自家底了。贪生怕死,何所不至? 朱子曰:近臣以謇谔为体,远臣以廉退恬静为体。 朱子曰:今人只为不见天理本原,而有汲汲以就功名之心,故其议论见识,往往卑陋。多方迁就,下梢头只成就一个私意,更有甚好处。朱子曰:天下事谁被你算得尽,今人须要计较到有利害处,所以人欲愈炽而义理愈灭。 朱子曰:今士大夫或徒步到三公,然一日得志,则高台深池,撞钟舞女,所以自乐其身者,惟恐日之不足。虽廪有馀粟,府有馀钱,能毋为州里灾害则足矣,固未暇以及人也。 朱子曰:古人之所谓学者,岂读书为文以干利禄而求温饱之云哉?亦曰明理以修身,使其推之可以及夫天下国家而已矣。 朱子曰:事有不当耐者,岂可全学耐事。其弊至于苟贱不廉,风俗不好。直道而行,便有窒碍,然在吾人分上,只论得一个是与不是,此外利害得丧,不足言也。 朱子曰:吾人不合偶得一官,遂以官为业,一日投闲,便有食不足之叹,彼此皆然。 朱子曰:一日立乎其位,则一日业乎其官;一日不得乎其官,则不敢立乎其位。有所变而不肯为者,私也。有所畏而不敢为者,亦私也。朱子曰:朝廷设官求贤,故在上者不当以请托而荐人;士人当作礼义廉耻,故在下者不当以自媒而求荐。 朱子曰:宰相以得士为功,下士为难,而士之所守,乃以不自失为贵。 朱子曰:怪不得今日士大夫,是他心里无可做,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自然只随利欲走。间有务记诵为词章者,又不足以救其本心之陷溺,所以个个如此。只缘无所用心。 朱子曰:贪污者必以廉介者为不是,趋竞者必以恬退者为不是。由此类推之,常人莫不皆然。 朱子曰:人当有以自荣,则用舍行藏之间,随所遇而安之。圣人于用舍甚轻,没些紧要,用则行,舍则藏。如晴,则著鞋,雨下则赤脚。 [book_title]卷八 治体 此卷论治本。盖明乎出处之义,则得时行道,务在提纲挈领,端阙治原,庶使天下知儒术之非迂疏而寡效也。 朱子曰:古先圣王所以立师傅之官,设宾友之位,置谏诤之职,凡以先后从臾,左右维持,惟恐此心顷刻之间,或失其正而已。朱子曰:惟圣尽伦,惟王尽制,固非常人所及。然立心之本,当以尽者为法,而不当以不尽者为准。 朱子曰:天下之事,有缓急之势。朝廷之政,有缓急之宜。当缓而急,则繁细苟察,无以存大体,而朝廷之气为之不舒。当急而缓,则怠慢废弛,无以赴事机,而天下之事日入于坏。均之二者皆失也。 朱子曰:大臣者,人主所与分别贤否,进退人材,以图天下之事,自非同心一德,协恭和衷,彼此坦然,一以国家为念,而无一毫有己之私间于其间,无以克济。 朱子曰:天下之事,千变万化,其端无穷,而无一不本于人主之心。 人主以渺然之身,居深宫之中,其心之邪正若不可得而窥,而其符验之著于外者,常若十目所视、十手所指而不可掩。 是以古先圣王,兢兢业业,持守此心,虽在纷华波荡之中,幽独得肆之地,而所以精之一之克之复之,如封神明,如临渊谷,未尝敢有须臾之怠。朱子曰:天下之纪纲,不能以自立,必人主之心术,公平正大, 无偏党反侧之私,然后纪纲有所系而立。君心不能以自正,必亲贤臣,远小人,讲明义理之归,闭塞私邪之路,然后可得而正。 朱子曰:须是自闺门衽席之微,积累至薰蒸洋溢,天下无一民一物不被其化,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 朱子拟上封事曰:臣所读者,不过《孝经》、《语》、《孟》之书;所学者,不过尧舜周孔之道;所知者,不过三代两汉以来治乱得失之故;所讲明者,不过仁义礼乐天理人欲之辨;所遵守者,又不过国家之条法。考其归趣,无作欲为臣者忠为子者孝而已。 朱子曰:做宰相只要辩一片心,一双眼。眼明则能识得贤不肖,心公则能进退得贤不肖。 问:论治便当识体。朱子曰:然。如作州县,便合治告讦,除盗贼,劝农桑,抑末作。如朝廷,便须开言路,通下情,消朋党,如为大吏,便须求贤才,去赃吏,除暴敛,均力役,这都是定格局合如此做。如为天子近臣,合当謇谔正直,又却恬退寡默,及至处乡里,合当闭门自守,躬廉退之节,又却向前要做事,便都伤了大体。 朱子曰:三代以下,汉之文帝,可谓恭俭之主。 朱子曰:为政不在用一己之长,而贵有以来天下之善。 朱子曰:人主当务聪明之实,不可求聪明之名。信任大臣,日与图事,反复辩论,以求至当之归,此聪明之实也。偏听左右,轻信其言,此聪明之名也。 朱子曰:人主所以制天下之事者,本乎一心。而心之所主,又有天理人欲之异,二者一分而公私邪正之路判矣。 朱子曰:《诗》曰:「秉心塞渊,騋牝三千。」此见人之所以成其富强之业者,非必权谲计数之为务,而在于诚实深厚之中也。朱子曰:天下之事,决非一人之聪明才力所能独运。是以古之君子,虽其德业智谋足以有为,而未尝不博收人才,以自裨益。方其未用,而收置门墙,劝奖成就,己不胜其众。是以至于当用之日,推挽成就,布之列位,而无事之不成也。 朱子曰:古之君子有志于天下者,莫不以致天下之贤为急。而其所以急于求贤者,非欲使之缀缉言语,誉道功德,以为一时观听之美而巳。盖将以广其见闻之所不及,思虑之所不至,且虑夫处己接物之间,或有未尽善者,而将使之有以正之也。是以其求之不得不博,其礼之不得不厚,其待之不得不诚,必使天下之贤,识与不识,莫不乐自致于吾前以辅吾过,然后吾之德业,得以无愧乎隐微,而究极乎光大耳。 朱子曰:治天下当以正心诚意为本。 朱子曰:天下国家所以长久安宁,惟赖朝廷三纲五常之教,建立修明于上,然后守藩述职之臣,有以禀承宣布于下,所以内外相维,小大顺序,虽有强猾奸宄,无所逞志。不然,以一介书生,置诸数千里军民之上,亦何所凭恃而能服其众哉。 朱子曰:昔者圣王,作民君师,设官分职,以长以治。而其教之目,则曰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五者而已。朱子曰:国计所资为甚广,而民情所患为甚深,若不根索弊原,别行措画,窃恐民力日困,亦非国家久远之利。 朱子曰:仗节死义之士,当平居无事之时,诚若无所用者。然古之人君,所以必汲汲以求之者,盖以如此之人,临患难而能外死生。则其在平世,必能轻爵禄,临患难,而能尽忠节;则其在平世,必能不诡随。平日无事之时,得而用之,则君心正于上,风俗美于下,足以逆折奸萌,潜消祸本,自然不至真有仗节死人之举也。 惟其平日自恃安宁,便谓此等人才必无所用,而专取一种无道理,无学识,重爵禄,轻名义之人,以为不务矫激而尊宠之,是以纪纲必必坏,风俗日偷,非常之祸,伏于冥冥之中。而一旦发于意虑之所不及,平日所用之人,交臂降叛,而无一人可同患难,然后前日摈弃流落之人,始复不幸而著其忠义之节。 以天宝之乱观之,其将相贵戚近幸之臣,皆已顿颡贼庭。而起兵讨贼,卒至于杀身灭族而不悔,如巡、远、杲卿之流,则远方下邑,人主不识其面目之人也。使明皇早得巡等而用之,岂不能销患于未萌!巡等早见用于明皇,又何至为仗节死义之举哉! 朱子曰:欲图大者当谨于微,欲正人主之心术,未有不以严恭寅畏为先务,声色货利为至戒,然后乃可为者。 [book_title]卷九 治法 此卷论治法。盖治本既立,则治具宜张,举凡用人行政兵农学校利弊之故,经权之宜,皆不可不讲,以成极治之功也。 朱子曰:天下制度,无全利而无害底,但著利害分数如何。 朱子曰:不察其贤否忠邪,而惟党之务去,则彼小人之巧开自谋者,必将有以自盖其迹。而君子恃其公心直道,无所回互,往往反为所挤而目以为党,汉唐绍行之已事未远也。 朱子曰:制度易讲,如何有人行! 朱子曰:君子小人,固不当过为忿疾,然无交和之理。 朱子曰:宰相择长官,长官却择其寮。今铨曹注拟小宫烦剧,而又不能择贤,每道只令监司差除亦好。 朱子曰:巨精选一个吏部尚书,使尽搜罗天下人才。诸部官长,得自辟属官,行要过中书。朝官次第阙人,却令侍从以下各举一人二人。只举一二人,彼亦不敢以大段非才者进。 [book_title]卷十 政事 此卷论临政处事,盖明乎治体而通乎治法,则施于有政矣。凡居官任职,事上抚下,待同列,审时宜,经世之道,济物之方,无不具于斯焉。朱子曰:只有一个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公平正大行将去,其济不济,天也。古人做得成者。不是他有智,只是偶然,其他费心费力,用智用数,牢笼计较,都不济事,都是枉了。 朱子曰:诚以天下之事为己任,则当自格君心之非始。欲格君心,则当自身始。 朱子曰:修身事君,初非两事,不可作两般看。 朱子曰:古之君子,居大臣之任者,其于天下之事,知之不惑,任之有馀,则汲汲乎乘时而勇为之。知有所未明,力有所不足,则咨访讲求以进其知,拔援汲引以求其助。如救火追亡,不敢少缓。上不敢愚其君,以为不足与言仁义;下不敢鄙其民,以为不足以兴教化;中不敢薄其士大夫,以为不足共成事功。屹然中立,无一毫私情之累,而惟知其职之所当为,夫是以志足以行道,道足以济时,而于大臣之责,可以无愧。 朱子曰:夫杜门自夺,孤立无朋者,此一介之行也。延纳贤能,黜退奸险,合天下之人以济天下之事者,宰相之职也。 朱子曰:人材衰少、风俗颓坏之时,士有一善,即当扶接导诱,以就其器业,此亦吾辈将来切身利害。盖士不素养,临事仓卒乃求,非所以为国远虑,而能无失于委任之间也。 朱子曰:古人临事所以要回互时,是一般国家大事,系死生存亡之际,有不可直情径行处,便要权其轻重而行之。今则事事用此,一向回互,至于枉寻直尺,而利亦可为欤,是甚意思。 朱子曰:小人为恶,千条万端,其可恶者,不但娼嫉一事而已,仁人不深恶乎彼,而独深恶乎此者,以其有害于善人,使民不得被其泽,而其流祸之长,及于后世而未已也。 朱子答张敬夫曰:所疑小人不可共事固然,然尧不诛四凶、伊尹之就桀,孔子仕于季孙,惟圣人有此作用,而明道或庶几焉,观其所在为政而上下响应,论新法而荆公不怒,同列异意者亦称其贤,此等事类,非常人所及。所谓元丰大臣,当与共事,盖实见其可而有是言,非传闻之误也。然力量未至此而欲学之则误矣。 朱子曰:今日有一般议论,只云不要矫激,遂至凡事回互,都拣偎风躲箭处立地,却笑人慷慨奋发,以为必陷矫激之祸。此风更不可长,固是矫激者非,只是不做矫激底心,亦是私意,大凡只看道理,合做与不合做耳。如合做,岂可避矫激之名而不为? 朱子曰:凡事自有恰好处。 朱子曰:天下事须论一个是不是,后却又论其中节不中节。天下只有一是一非,是者须还他是,非者须还他非,方是自然之平。若不分邪正,不别是非,而但欲其平,决无可平之理。此元佑之调停、元符之建中所以败也。 朱子曰:天下事,亦要得危言者,亦要得宽缓者,皆不可少。随其人所见,看其人议论。如狄梁公辞虽缓,意甚恳切,如中边皆缓,则不可。翕受敷施,九德咸事,圣人便如此做。 问:学者讲明义理之外,亦须理会时政。凡事当一一讲明,使先有一定之说,庶它日临事,不至墙面。朱子曰:学者若得胸中义理明,从此去量度事物,自然泛应曲当。人若有尧舜许多聪明,自得尧舜许多事业。若要一一理会,则事变无穷,难以逆料,随机应变,不可预定。今世文人才士,开口便说国家利害,把笔便述时政得失,终济得甚事,只是讲明义理,以淑人心,使世间识义理之人多,则何患政治之不举耶! 因论人好习古今治乱典故等学。朱子曰:亦何必苦苦于此用心。古今治乱,不过进君子,退小人,爱人利物之类,今人都看巧去了。居上克宽,盖有政教法度,而行之以宽,非废驰之谓也。今人说宽政,多是事事不管,某窃谓坏了这宽。 朱子曰:凡事须小心寅畏,仔细体察,思量到人所思量不到处,防备到人所防备不到处,方得无事。 朱子曰:临事须是分毫莫放过。如某当官,或有一相识亲戚之类,越用分明,不肯放过。 朱子曰:会做事底人,必先度事势,有必可做之理方去做。不能则谨守常法。 朱子曰:为政如无大利害,不必议更张,更张则所更之事未成,必哄然成扰,率未已也。 [book_title]卷十一 教学 此卷论教人之道,见师之所以教者,即弟子之所以学,惟在辨邪正,定从违,使之循循焉由下学而个达,将希贤希圣,自可广其传于无穷也。朱子曰:后生初学,且看小学书,是做人底样子。 朱子曰:古者十五而入大学,学先圣之礼乐焉,非独教之。固将有以养之也。盖理义以养其心;声音以养其耳;采色以养其目,舞蹈降登,疾徐俯仰者,礼乐之节也,肄习之,以养其血脉。以至于左右起居,盘盂几杖,有铭有戒。其所以养之之具,可谓备至几矣。 宋子曰:杨龟山既受学于河南程氏,归以其说教授东南,一时学者翕然趋之。而龟山每告之曰:唐虞以前,载籍未具,而当是之时,圣贤若彼其多也。晚周以来,下历秦汉,以迄于今,文字之多,至不可以数计,然旷千百年,欲求一人如颜曾者而不可得,则是道之所以传,固不在于文字,而古之圣贤所以为圣贤者,其用心必有在矣。 及西山李氏请见于馀杭,则其告之,亦曰:学者当知古人之学,何所用心,学之将以何用?若日孔门之学「仁」而已,则何为而谓之「仁」,若曰,「仁,人心也,」则何者而谓之人心耶! 李公受言,退求其说以进,愈投而愈不合,于是独取《论语》《孟子》之书而伏读之,蚤夜不懈,十有八年,然后涣然若有得也。龟山盖深许之。而公之语学者,亦曰:学者于经,读之又读,而于其无味之处,益致思焉。至于群疑并兴,寝食不置,然后始当骤进耳。 朱子《答孙仁甫》曰:读者穷理,则细立课程,耐烦著实而勿求速解,操存持守,则随时随处,省觉收敛,而毋计近功。如此积累,做得三五年工夫,庶几心意渐驯,根本粗立,而有可据之地。 朱子曰:今朋友之不进者,皆有彼善于此为足矣之心,而无求为贤之志。故皆有自恕之心,而不能痛去其病,故其病常随在,依旧逐事物流转,将求其彼善于此,亦不可得矣。 朱子曰:学者轻俊者不美,朴厚者好。 有少年试教官,朱子曰:公如何须要去试教官,如今最没道理,是教人怀牒来试讨教官。某尝经历诸州,教官都是许多小儿子,未生髭须,入学底多是老大底人,如何服得他?某思量须是立个定制,非四十以上不得任教官。又云:须是罢了党除及注授教官,却请本州乡先生为之。如福州便教林少颖这般人做,士子也也归心他,教也必不苟。又云:只见泉州教官却老成意思。 朱子曰:刘元城有言,「子弟宁可终岁不读书,不可一日近小人。」此言极有味。 朱子曰:古人小学,只教之以事,便自养得他心,不知不觉自好了。如今全失了小学工夫,要补填实难,只得教人且把敬为主,收敛身心方可。 朱子《与魏应仲》曰:所读经史,切要反复精详,方能渐见旨趣。诵之宜舒缓不迫,令字字分明,要须端庄正坐,如对圣贤,则心定而义理易究。不可贪多务广,涉猎卤莽,才看过了,便谓已通。小有疑处,即便思索,思索不通,即置小册子,逐一钞记,以时省阅,切不可含糊护短,耻于质问,而终身受此黯暗以自欺也。 朱子曰:教道后进,须是严毅,然亦须有以兴起而开发之,徒拘束之亦不济事。 朱子曰:后生且教他依本子,认得训诂文义分明为急,自此反复不厌,日久月深,自然心与理熟,有得力处。今人多是躐等妄作,诳误后生,辗转相欺,其实都晓不得也。 朱子曰:古人教人,非独教之,亦须有以养之。 朱子曰:圣人之教,循循有序,不过使人反而求之圣近至小之中,博之以文,开其讲学之端;约之以礼,严其践履之实。 朱子曰:凡圣人之言,皆悫实而精明,平易而精奥。 朱子曰:古人之教,自其孩幼,而教之以孝弟诚敬之实,及其少长,而博之以诗书礼乐之文,皆所以使之即夫一事一物之间,各有以知其义礼之所在,而致涵养践履之功也。 朱子曰:先王学校之官,所以为政事之本,道德之归,而不可以一日废焉者也。至于后世,学校之设,虽或不异乎先王之时,然其师之所以教,弟子之所以学,则皆忘本逐末,怀利去义,而无复先王之意,以故学校之名虽在,而其实不举,其效至于风俗日敝,人材日衰。 朱子曰:圣人教人,大概只是说孝弟忠信日用常行底语,人能就上面做将去,则心之放者自收,心之昏者自著。如心性等字,到子思孟子,方说得详。 朱子曰:夫子说,非礼勿视、听、言、动,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言忠信,行笃敬。孟子又说,求放心,存心养性。《大学》又教人格致诚正。程子又发明一「敬」字。各自观之,似乎参差不齐,千头万绪,其实只一理,只就一处下工夫,则馀者皆兼摄在里许。圣贤之道如一室,虽门户不同,从一处行来都入得,但恐不行工夫尔。 朱子曰:前贤据实理以教人,初无立门庭之意。 朱子曰:古人上下之分虽严,然待臣仆如子弟,待子弟如臣仆。伯玉之使,孔子与之坐;陶渊明篮舆,用其子与门人;子路之负米;子贡之埋马;夫子之钓戈;有若之三踊于鲁大夫之庭;冉有用于却齐,以入其军;而樊须虽少,能用命也。古之人执干戈卫社稷,躬耕稼陶渔之事。后世骄侈日甚,反以臣子之职为耻,此风日变,不可复也。士君子知为学者渐率其子弟,庶几可少变乎? 朱子曰:圣人教人,不过博文约礼,而学者所造,向有浅深。此喟然弗畔所以不同也。 朱子《与长受之》曰:早晚受业请益,随众例不得怠慢。日间思索有疑,用册子随手札记,候见质问,不得放过。所闻诲语,归安下处,思省要切之言,逐日札记,不得自擅出入,与人往还。 [book_title]卷十二 戒警 此卷论戒警之道。盖人心惟危,道心惟微,知戒警则善日积,不知戒警则恶日滋。凡修己治人者,皆不可不存此意也。 朱子曰:开卷便有与圣贤不相似处,岂可不自鞭策。 朱子曰:书不记,熟读可记;义不精,细思可精。惟有志不立,直是无著力处。 只如今贪利禄而不贪道义,要作贵人而不要作好人,皆是志不立之病。朱子曰:夫人饱食逸居而无所作为于世,则蠢然天地之一蠹也,故人不可以无作。然作而不敬,其所作也终无成矣。 朱子答吴直翁曰:人须先拽转了自己趋向始得,孔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既志于义理,自是无恶。虽有未善处,只是过耳,非恶也。 以此推之,不志于仁则无善矣。志在于利欲,假有善事,亦偶然耳。盖其心志念念只在利欲上。 世之志利欲与志理义之人,自是不干事。志利欲者便如趋禽兽之径,志理义者便是趋正路。 朱子曰:今日士大夫,惟以苟且捱去为事,上下相咻,以勿生事,不要十分分明理会,且恁鹘突。才理会分明,便做官不得。有人少负能声,及少经挫抑,却悔其大惺惺了了。一切刓方为圆,随俗苟且,自道是年高见长,风俗如此,可畏可畏! 朱子曰:人须有廉耻,有耻则能有所不为。今有一样人不能安贫,其气销屈,以至立脚不住,不知廉耻,则亦何所不至!吕舍人诗曰:「逢人即有求,何以百事非。」某观今人不能咬菜根,而至于违其本心者众尖,可不戒哉! 朱子曰:康节诗云:「闲居慎莫说无妨。」盖道无妨便是有妨,要做好人,上面煞有等级;做不好人,则立地便至,只在把住放行之间尔。朱子曰:才有顺适底意思,便是人欲。 朱子曰:每事求自家安利处,便不是义,便不可入尧舜之道。须勤勤提省于纤微毫忽之间,不得放过。 朱子曰:游从纷杂,与此曹交处,最易亲狎,而骄慢之心日滋。既非所以养成德器,其于观听,亦自不美,所损多矣。 朱子《答黄冕仲》曰:向说小善不足为重轻,非是以小善为不足为,但谓要识得大体有用功处,不专恃此为本领耳。善之所在,即当从之,固不可以其小而忽之也。 朱子曰:且道专读诗文,是要做甚样人。屡试不得,到老只浮沉乡曲。若因做时文得官,只是一味卤莽,不说尽心奉职,为国为民,兴利除害,心心念念,只要做向上去,逐人钻刺,求举为荐,无所不至。朱子曰:凡是名利之地,退步便安稳,只管向前便危险,事势定是如此。 朱子曰:只理会此身,其他都是闲物事。缘我这身,是天造地设底,担负许多道理,尽得这道理,方成个人,方可扑天踏地,方不负此生。若不尽得此理,只是空生空死,空具形骸,空吃世间人饭,见得道理透,许多闲物事都没要紧,要做甚么。 朱子曰:不曾实做自家本分工夫,故亦不能知异端诐淫邪遁之害。 朱子曰:向来一番前辈,少日粗有时望,晚来往往不满人意,正坐讲学不精,不见圣门广大规模,小有所立,即自以为事业止此,更不求进。荆公所谓「末俗易高,险途难尽」者,可念也。 朱子曰:视听与见闻不同。声色接子耳目,见闻也。视听则耳目从乎声色矣,不论心受与不受也。 朱子曰:人固有终身为善而自欺者,不特外面如此而里面不如此者,方为自欺。盖中心欲为善,而常有个不肯底意思,便是自欺也,须是打叠得尽。 朱子曰:吾人所处著个「道理」二字,便是随众不得。 朱子曰:凡事不可著个「且」字,鲜有不害事。 问:见有吾辈临终,多以不能终养与卒学为恨。若大段以为恨也,是不顺理否?朱子曰:也是如此。 因言悔字难说,既不可常存在胸中以为悔,又不可不悔,若只说不悔,则今番做错且休,明番做错又休,不成说话。 朱子曰:以干禄蹈利为事、至于语圣贤之馀旨,究学问之本原,则罔乎莫知所以用其心者,其规为动息,举无以异于凡民。朱子曰:事只有个是非,只拣是处行将去,必欲回互得人人道好,岂有此理!然事之是非,久却自定。 朱子曰:大抵以学者而视天下之事,以为己事之所当然而为之,则虽甲兵财谷笾豆有司之事,皆为己也。以其可以求知于世而为之,则虽割股庐墓,敝车羸马,亦为人耳。 善乎张子敬夫之言曰:为己者无所为而然者也。此其语意之深切,盖有前贤所未发者,学者以是而日自省焉。则有以察乎善利之间,而无毫发之差矣。 朱子曰:谦之为卦,不知天地人鬼,何以皆好尚之,盖人极中本无物,事业功劳,于我何有?观天地生万物而不言所利可见矣。朱子曰:心地不虚,我见太重,恐亦为道学之障也。 朱子曰:君子者成德之名也。所贵乎君子者,有以化其气禀之性耳。不然,何足以言君子? 朱子曰:俭德极好,凡事俭则鲜失。 朱子曰:杨绾用而大臣损音乐,减驺御,人岂可不养素自重耶。 朱子曰:夫子乘桴之叹,独许子路之能从,而子路闻之果以为喜,且看此等处圣贤气象是如何!世间许多纷纷扰扰,如百个蚊蚋,鼓发狂闹,何尝入得他胸次耶! 朱子曰:穷须是忍,忍到熟处,自无戚戚之念矣。 朱子曰:凡日用间,知此一病而欲去之,即此欲去之心,便是能去之药。但当坚守,常自警觉,不必妄意推求,欲舍此拙法,别求妙解也。朱子《答杨子直》曰:学者堕在语言,心实无得,固为大病,然于语言中罕见有究竟得彻头彻尾者,盖资质已是不及古人,而工夫又草草,所以终身于此若存若亡,未有卓然可恃之实。 朱子《答林择之》曰:此学不明,天下事决无可为之理。 朱子《答许顺之》曰:今时学者轻率大言,先将恭敬退让之心坏了,不是小病。若实有为己之意,先去此病,然后可耳。朱子曰:前贤语默之节,更宜详味,吾辈只为不理会此等处,故多悔吝。 问:谟于欲未能无之,但此意萌动时,却知用力克除,觉方寸累省,颇胜前日,更当如何?朱子曰:此只是强自降伏,若未得天理纯熟,一旦失觉察,病痛出来,不可不知也。 又问:五峰所谓天理人欲,同行异情,莫须这里要分别否?曰:同行异情,只如饥食渴饮等事,在圣贤无非天理,在小人无非私欲。所谓同行异情者如此,此事若不曾寻著本领,只是说得他名义而已。说得名义尽分晓,毕竟无与我事,须就自家身上,实见得私欲萌动时如何?天理发见时如何?其间正有好用工夫处。 朱子曰:杜陵七歌,豪宕奇崛,诗流少及之者。顾其卒章叹老嗟卑,则志亦陋矣。人可以不闻道哉? 朱子曰:粗有衣食之资,便免俯仰于人,败人意思,此亦养气之一助也。但不可汲汲皇皇,役心规利耳。 朱子曰:语道术则无往而不通,谈性命则疑独而难穷,惟其厚于外而薄于内,故无地以崇之。 朱子曰:匪忠曷劝,匪孝曷程,咨尔学子,永观厥成。 朱子曰:言思毖,动思踬,过思弃。端尔躬,正尔容,一尔衷。 朱子曰:养君中和之正性,禁尔忿欲之邪心,乾坤无言物有则,我独与子钩其深。 朱子曰:前圣后师,文不在兹,如或见之,有俨其思。 [book_title]卷十三 辨别异端 此卷辨异端。盖异端不辨,则正学不明,故必于其弥近理而大乱真者,严析之于毫厘,然后人心不为所惑,而世道庶乎其日隆也。, 朱子曰:今人容易为异说引去者,只是无见识。圣人之书,非细心研究,不足以见。 朱子曰:佛老之学不待深辨而明只是废三纲五常这一事已是极大罪名。其他更不消说 芮国器尝云:天下无二道圣人无两心。如何要排佛?朱子曰:只为无二道无两心故著不得他佛法也。 朱子曰:学者往往多归异教何故?盖为自家这里工夫欠缺奈何这心不下。见禅者之说有个悟门一朝得入则前后际断。恁地见成捷快如何不随他去者?知自家这里有个道理不必外求。此心自然各止其所。 朱子答徐彦章曰:老释说于静而欲无天下之动是犹常寐不觉而弃有用于无用圣贤固弗为也。今说于动而欲无天下之静是犹常行不止。虽劳而不得息圣人亦弗能也。盖其失虽有彼此之殊其倚于一偏而非天下之正理则一而已 朱子曰:学佛者尝云儒佛一同某言若果然是又何必言同。只这靠傍的意思便是不同。 或云庄列释氏皆有大过人者但为从别路去故不可与校是非。朱子曰:既云别路则须自有正路。只此正路别路之间便有是非可校何言不可耶? 朱子答李伯谏曰:来书云'形有生死真性常在。‘某谓:性无伪冒不必言真未尝不在不必言在。盖所谓性即天地所以生物之理所谓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者也。曷尝不在?而岂有我之所能私乎?释氏所云真性不知其与此同乎否也?同乎此则古人尽心以知性知天。其学固有所为非欲其死而常在也。苟异乎此而欲空妄心见真性惟恐其死而失之非自私自利而何? 或问:今世士大夫何以晚年都被禅家引去?朱子曰:是尔平生所读许多书许多记诵文章所藉以取利禄声名之计者。到这里都靠不得了所以被他降下 朱子曰:世学不明异端蜂起大率皆便于私意人欲之实而可以不失道义问学之名以故学者翕然趋之。然谚有之是真难灭是假易除但当力行吾道使益光明。则彼之邪说如雪见晛耳故不必深与之辩。 朱子曰:某数日来闻思圣人所以说个格物工夫尽在这里。今人都无这工夫所以见识皆低。 朱子曰:释氏谓人死为鬼鬼复为人如此则天地间常是许多。来来去去更不由他、造化生生必无是理也。 朱子曰:必有亲切悫实可以循序而进者乃为吾儒之学。如其不然恐未免陷于佛老之邪说。 或曰:永嘉诸公多喜文中子。朱子曰:然只是小它自知定学做孔子不得了才见个小家活子便悦而趋之。譬如泰山之高它不敢登见个小土堆子便上去只是小。 朱子曰:释氏止是恍惚之间见得些心性影子却不曾仔细见得真实心性。所以都不见里面许多道理。政使有存养之功亦只是存养得他所见影子而不可谓之无所见亦不可谓之不能养。但所见所养非心性之真耳。 朱子曰:近世学者溺于佛学本以圣贤之言为卑近而不满于其意。顾天理民彝有不容殄灭则又不能尽叛吾说以归于彼。两者交战于胸中而不知所定。于是因其近似之言以附会而说合之。凡吾教之以物言者则挽而附之于己以身言者则引而纳之于心。苟以幸其不异于彼而便于出入。两是之私。至于圣贤之本意则虽知其不然而有所不顾也。 盖其心以吾之所见已高于圣贤可以咄嗟指顾而左右之矣。又况推而高之凿而深之使其精神气象有加于前则吾又为有功于圣贤何不可者?而不自知。其所谓高且深者是乃所以卑且陋也。此近世杂学之士心术隐微之大病不但讲说异同之间而已。 朱子曰:释氏之舍身饲虎虽公而不仁矣 朱子答陈卫道曰:尝见龟山先生引庞居士说神通妙用运水搬柴话来证孟子徐行后长义。窃意其语未免有病。何也?盖如释氏说但能搬柴运水既是神通妙用。此即来喻所谓举起处其中更无是非。 若儒者则须是徐行后长方是。若疾行先长即便不是。所以格物致知便是要就此等处微细辨别令日用间见得天理流行而其中是非黑白各有条理。是者便是顺得此理。非者便是逆着此理。胸中洞然无纤毫疑碍所以才能格物致知便能诚意正心而天下国家可得而理亦不是两事出。 凡古圣贤说性命皆是就实事上说。如言尽性便是尽得此君臣父子三纲五常之道而无余言。言养性便是养得此道而不害至微之理、至著之事一以贯之略无余欠非虚语也。 朱子曰:学贵于知道苏氏早拾苏张之绪余晚醉佛老之糟粕谓之知道可乎? 朱子曰:苏氏文辞伟丽近世无匹。若欲作文自不妨模范。但其词意矜豪谲诡亦若非知道君子所欲闻。 朱子曰:向来见子静与王顺伯论佛云‘释氏与吾儒所见亦同。只是义利公私之间不同。’此说不然如此却是吾儒与释氏同一个道理。若是同时何缘得有义利不同?只彼源头便不同。吾儒万理皆实释氏万理皆空 朱子曰:陆学固有似禅处然婺州朋友专事闻见而于自己身心全无工夫。所以每劝学者兼取其善要得身心稍稍端静方于义理知所以决择。非欲其兀然无作以冀一旦豁然大悟也。 闻释氏有豁然顿悟之说不知倚靠得否?朱子曰:某也曾见丛林中有言顿悟者后看这人只寻常如陆子静门人。初见时常云有所悟后来所为却更颠倒错乱。看来所谓豁然顿悟者乃是当时略有所见觉得果是洁净快活稍久却渐渐淡去了何尝倚靠得? 朱子曰:近年以来乃有假佛释之似以乱孔孟之实者。其法首以读书穷理为大禁常欲学者注其心于茫昧不可知之地以侥幸一旦恍然独见。然后为得。盖亦有自谓得之者矣而察其容貌词气之间修己治人之际乃与圣贤之学有大不相似者。 朱子答吴公济曰:来书云‘夫子专言人事生理而佛氏则兼人鬼生死而言之。’某谓不知生死人鬼为一为二乎?若以为一则专言人事生理者于死与鬼神固已兼之矣不待兼之而后兼也。若须别作一头顶穷究则是始终幽明欲有间隔也。 朱子曰:异端之学以性自私固为大病。然又不察气质情欲之偏而率意妄行便谓无非至理。此尤害事。近世儒者之论亦有近似之者不可不察也。 朱子称李延平先生曰:异端之学无所入于其心。然一闻其说则知其诐淫邪遁之。所以然者盖辨之于锱铢杪忽之间而儒释之邪正分矣。 问:昔有一禅僧每自唤:‘主人翁惺惺着!’谢氏亦有常惺惺之说是同是异?朱子曰:“谢氏之说于身心事物上皆有工夫。若禅家所见只见得个主翁便了其动而不中礼者俱不管矣。且如父子天性父被他人无礼子须去救他则不然。子若有救之之心便是被爱牵动便是心昏主人翁。若如此惺惺成何道理! 朱子曰:禅学最害道老庄于义理绝灭犹未至尽。佛则人伦已坏禅则又将许多义理扫灭无余故其为害最深。 或有言修后世者朱子曰:今世不修却修后世何也? 朱子曰:某于释氏之说盖尝师其人尊其道求之切至矣。然未能有得其后以先生之教校夫先后缓急之序于是暂逻其说而从事于吾学。其始盖未尝一日不往来于心以为俟卒究吾说而后求之亦未甚晚耳非敢遽绌绝之也。乃一二年来心独有所自安。虽未能即有诸已然欲复求之外学以遂其初心不可得矣。 [book_title]卷十四 总论圣贤 此卷论圣贤相传之统,而诸子附焉。盖自尧舜以来,传之孔子,孔子传之颜曾,曾子传之子思,子思传孟子,遂无传焉,楚有荀卿,汉有董仲舒、杨雄、诸葛亮,隋有王通,唐有韩愈,虽未能传斯道之统,然其立言行事,有补于世教,皆所当考也。迨于宋朝诸儒崛起,时则周子倡之于先,二程子张子遂从而推广之,而圣学复明。自龟山亲受业于程门,载道而南,若罗若李,一脉授授。至我朱子集其大成,一时师友相承,几上拟于洙泗。盖天开斯文之会也。朱子尝辑《近思录》,终以四子,以明道统之复续。愚今辑《续进思录》,终以朱子,以见道统之攸归。学者诚由是而入焉,则庶乎其不差矣。 朱子曰:儒教自开辟以来,二帝三王,述天理,顺人心,治世教民,厚典庸礼之道。后之圣贤,遂著书立言以示后世。 朱子曰:夫子之所志,颜子之所学,子思孟子之所传,皆是学也。 朱子曰:古之圣贤,从本根上,便有惟精惟一功夫,所以能执其中。彻头彻尾,无不尽善。后来所谓英雄,则未尝有此功夫,但在利欲场中,头出头没,其资美者,乃能有所暗合,而随其分数之多少以有所立。然其或中或否,不能尽善,则一而已。 朱子曰:曾子平日是个刚毅有力量,壁立千纫底。观其所谓士不可以不弘毅,可以托立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晋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吾何慊乎哉底言语。可见虽是做工夫处比颜子觉粗,然缘他资质刚毅,先自把捉得定,故得卒传夫子之道。 朱子曰:子思别无所考,只孟子所称,如「摽使者出诸大门之外,北面再拜稽首而不受。」如云,「事之云乎,岂曰友之云乎」之类,这是甚么样刚毅? 朱子曰:孟子说滕文公便道性善,他欲人先知得一个本原,则为善必力,去恶必勇。 朱子曰:学者须要有廉隅墙壁,便可担负得大事去。如子路世间病痛都没了,亲于其身为不善,直是不入,此大者立也,问:子路此个病,何以终在?曰:当时也须大段去做工夫来,只打叠不能得尽,冉求比子路大争。 朱子曰:孟子后,荀扬浅,不济事。只有子通,韩愈好,不全。 朱子曰:汉儒惟董仲舒纯粹,其学甚正,非诸人比。 朱子曰:诸葛武侯常言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而其治蜀也,官府、次舍、桥梁、道路,莫不缮理,而民不告劳,是亦庶乎先王之政矣。问:陆宣公比诸葛武侯如何?朱子曰:武侯气象较大,恐宣公不及。 朱子曰:韩退之却有些本领,非欧公比,《原道》其言虽不精,然皆实,大纲是。 朱子曰:明道浑然天成,不犯人力;伊川工夫造极,可奇天巧。明道之言,发明理致,通透洒落,善开发人;伊川之言,即事明理,质悫精深,尤耐咀嚼。然明道之言,一见便好,久看愈好,所以贤愚皆获其益;伊川之言,乍见未好,久看方好,故非久于玩索者,不能识其味。 朱子曰:伊洛拈出「敬」字,直是学问始终日用亲切之妙。 朱子曰:横渠用功,最亲切可畏。学者用功,须是如此。 朱子曰:气质之说,始于张程,极有功于圣门,有补于后学,前此未曾有人说到。 朱子曰:游、杨、谢三君子初皆学禅。后来馀习犹在,故学之者多流于禅。游先生大是禅学。 朱子曰:龟山先生倡道东南,士之游其门者众,然语其潜思力行,任重诣极,罗公一人而已。延平先生从之学,讲诵之馀,危坐终日,以验夫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气象为何如,而求所谓中,若是久亡,而知天下之大本,真有在于是。 朱子曰:南轩疾革,定叟求教,南轩曰:「朝廷官爵莫爱他的。」一朋友在左右扶掖求教,南轩曰:「蝉蜕人欲之私,春融天理之妙。」语讫而逝。 朱子曰:张敬夫生有异质,颖悟夙成。忠献公爱之,自其幼学而所以教者,莫非忠孝仁义之实。既长,又命往从南岳胡公仁仲先生,问河南程氏学。先生一见,知其大器,即以所闻孔门论仁亲切之报告之。公退而思,若有得也,以书质焉,而先生报之曰:「圣门有人,吾道幸矣!」 朱子曰:五峰云:「学欲博,不欲杂;守欲约,不欲陋。」此天下之至言也。 朱子曰:圣人者,金中之金也:学圣人而不至者,金中犹有铁也。汉祖唐宗,用心行事之合理者,铁中之金也。曹操,刘裕之徒,则铁而已矣。问本朝人物,朱子曰:韩、富,规模大又粗。温公,差细密又小。朱子曰:范文正杰出之才,又振作士大夫之功为多。朱子曰:陈忠肃公刚方正直之操,得之天资,而理之精,陈义之切,则学之功有不可诬者。 朱子曰:李忠定公虽以谗间窜斥,滨九死,而爱君忧国之志,终不可得而夺,亦可谓一世之伟人矣! 朱子曰:前贤遗迹,正尔何关人事,而使人想象爱慕不能忘。虽不复至其处,而犹欲见之图画之间,使其流传之广且远,而未至于泯灭。然则为士君子者,其可不力于为善哉? 朱子曰:造化微妙,惟深于理者识之。吾与季通言而未尝厌也。朱子曰:同父,才高气粗,故文字不明莹,要之自是心地不清和也。 朱子曰:吕伯恭,旧时性极偏,因病中读《论语》,至「躬自厚而薄责于人」,有省,遂如此好。 朱子曰:直聊志坚思苦,与之处,甚有益。此道不是小事,须吃些苦方可望。 朱子曰:吴伯丰明敏过人,尽能思索。从事州县,随事有以及民,而自守劲正,不为时势所屈,甚不易得。 朱子曰:汉卿身在都城,俗学声利场中,而能闭门自守,味众人之所不能味,同门之士,亦鲜见其比。 朱子曰:吕居仁学术虽未纯粹,然切切以礼义廉耻为事,所以亦有助于风俗。今则全无此意。 朱子曰:张无垢始学龟山之门,而逃儒以归于释。其所论著,皆阳儒而阴释。 朱子曰:子寿兄弟气象甚好,其病却是尽废讲学,而专务践履,却于践属之中,要人提撕省察,悟得本心,此为病之大者。要其操持谨质,表里不一,实有以过人,惜乎其自信太过,规模窄狭,不复取人之善,将流于异学而不自知耳。 朱子曰:子静说一个心,本来是好底,上面著不得一学。人只被私欲遮了,若识得个心,万法流出,都无许多事。他是实见得恁地,所以不怕天,不怕地,一向胡叫胡喊。他说得动人,使人都快活,便会使人都恁地放颠狂。某也会恁地说,使人便快活,只是不敢,怕坏了人。若有这个直截道理,圣人那里教人恁地步步做上去。 朱子曰:陆子静之学,看他千病万病,只在不知有气禀之杂。他只说儒者绝断了许多利欲,便是千了百当,任意做出都不妨。不如气禀有不好底夹杂在里,一齐滚将去,如何都把做心之妙理,道害事不害事。看子静书,只见他许多粗暴底意思,其徒都是这样。 朱子作《周子赞》曰:道丧千载,圣远言湮。不有先觉,孰开我人?书不尽言,图不尽意。风月无边,庭草交翠。 《程伯子赞》曰:扬休山立,玉色金声,元气之会,浑然天成。瑞日祥云,和风甘雨,龙德在中,厥施斯普。 《程叔子赞》曰:规图矩方,绳直准平。尤矣君子,展也大成。布帛之文,菽粟之味。知德者希,孰识其贵? 《张子赞》曰:蚤悦孙吴,晚逃佛老。勇彻皋比,一变至道。精思力践,妙契疾书。订顽之训,示我广居。 朱子自赞曰:从容乎礼法之场,沉潜乎仁义之府。是予盖将有意焉,而力莫能与也。佩先师之格言,奉前烈之馀矩,惟暗然而日修,或庶几乎斯语。 朱子曰:馀年十六七时,屏山刘先生,字馀以元晦而祝之。其词曰:「木晦于根,春容哗敷。人晦于身,神明内腴。」余受其言,而行之不力。涉世犯患颠沛而归,然后知其言之有味也。 朱子曰:平生自知无用,只欲修葺小文字以待后世,庶有小补于天地之间。 朱子曰:翻动册子,便觉前人阔略病败,欲以告人而无可告者,又不免辄起著述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