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老子全译 [book_author]老子 [book_date]不详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儒理哲学,先秦,哲学,完结 [book_length]121567 [book_dec]《老子全译》是对《老子》的介绍。《老子》后人又称《道德经》,是一部讲哲理的古籍,又是韵文。 [book_img]Z_5263.jpg [book_title]第1章 【原文】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1)。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2)。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3)。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4)。 【题解】 老子第一次提出“道”这个概念,作为自己的哲学体系的核心。它又是天地万物的本源,微妙玄虚,不具有任何质的规定性,它不能用文字或语言去表达,是一种神秘的精神实体。 注释: (1)道,原训路,引伸为原理、原则、规律。任继愈说:“老子的‘道’有两个意思:一、有时是指精神的实体;二、更多的场合下是指万物变化发展的规律。这两者在老子的观念中是不十分清楚的。”第二个“道”,动词,称道,犹言“说得出”。 常,作恒。据马王堆汉墓帛书《老子》(以下简称“马王堆本”),常作“恒”,避汉文帝刘恒讳,改作“常”,训永恒。下句“常名”同。朱谦之说:“道者变化之总名。与时迁移,应物变化,虽有变易,而有不易者在,此之谓常。”高诱注《淮南子·泛论训》:“常道,言深隐幽冥,不可道也。”第一个“名”,名词,概念;第二个“名”,动词,称谓,犹言“叫得出”。马王堆本“可道”、“恒道”、“可名”、“恒名”后都有“也”字。 (2)马王堆本甲乙本两句末都有“也”字。梁启超《老子哲学》从司马光、王安石、苏辙等说,谓“以无,名彼天地之始,以有,名彼万物之母”。高亨《正诂》从其说,读作“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并引四十章“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为证。有人以“有名”、“无名”为读,可以参考。始,《说文》:“始,女之初也。”训原始。母,《说文》“从女,像褒子形。一曰像乳子也。”引伸为根本。河上公注:“母,本也。”两名,动词,称述、说明。 (3)两“常”字马王堆本作“恒”。两“欲”字下都有“也”字。“徼”作“曒”,上有“所”字。景龙、开元、敦煌诸本无“故”字、“以”字,景福本有“以”字无“故”字,王弼、傅奕、范应元诸本,皆兼有之。河上、王弼旧注,皆以“欲”字绝句,司马光、王安石、范应元诸家始以“常无”、“常有”为句,近人马叙伦、劳健、高亨等均依司马、王、范“常无”连读,“常有”连读。妙,王弼注:“妙者微之极也。”荀悦《申鉴》:“理微,谓之妙也。”徼,马王堆本、景龙本均作“噭”。田潜说:“《说文》古本旧有‘曒’字,后世或借为‘皎’,‘皎’,月之白也。”朱谦之说:“常有欲以观其曒,曒者光明之谓;与‘妙’为对文,意曰理显谓之噭也。”两“以”系介词,训用。后省宾语“之”,“之”,指代词,指代先行词“无”或“有”。 (4)河上公、王弼、傅奕诸本皆如此。马王堆本作“两者同出,异名同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蒋锡昌以“同”字断句,作“此两者同,出而异名”。此依马王堆本。高亨《正诂》:“两者,谓‘有’与‘无’也。”朱谦之说:“此两者盖指有无而言,有无异名,而道通为一。”出,韩非《解老》:“始,谓之出。”出,有萌芽、开端之意。玄,《说文》:“玄,幽远也。像幽而覆之也。”扬雄说:“玄者幽摊万类,而不见形者也。”张衡说:“玄者无形之尖,自然之根,作于太始,莫之能先;包含道德,构掩乾坤;橐籥元气,禀受无形。”朱谦之说:“华夏先哲之论宇宙,一气而已,言其变化不测,则谓之玄。变化不测之极,故能造成天地,化育万物,而为天地万物之所由出。鸢飞鱼跃,山峙川流,故曰‘众妙之门’。”任继愈说:“玄,深黑色,是《老子》中的一个重要概念,有深远看不见的神秘意思。”之,连词,例:“作其鳞之而”(《周礼考工记》)。此处用同连词“而”。门,总门径。 【今译】 “道”,说得出,它就不是永恒的道;“名”,叫得出,它就不是永恒的名。“无”,用以称述天地之始原,“有”,用以称述万物之根本。所以,应该从万物永恒的原始状态中去观察“道”的微妙,应该从万物不变的根本之处去观察“道”的显豁。此两者(上文讲的“有”“无”)同出一源而名称互异,它们都称得上是深远莫测的,从有形的深远境界到达无形的深远境界,这就是通向一切奥妙神秘的总门径。 [book_title]第2章 【原文】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天下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1)。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2)。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3)。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不居,是以不去(4)。 【题解】 本章前一部分阐述一切事物的存在,都具有相互依存的关系,颇具有朴素的辩证法思想。后一部分提到:“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云云,反对社会上的一切变革,这就是反历史主义的。 注释: (1)此依劳健《古本考》写定。叶梦得本、范应元本同。《淮南子·道应训》下句引作“天下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也。”王、傅与诸唐本均无“天下”二字。马王堆本甲本作“天下皆知美为美,恶已;皆知善,訾不善矣。”乙本作“天下皆知美之为美”,馀悉同甲本。广明本、赵孟烦本引下“已”作“矣”,李道纯本上“已”作“矣”;苏辙本、董思靖本,两“已”并作“矣”。已、矣、也三字,古可通用。《说文》:“矣,语已词也。”矣,亦作已。《经传释词》:“矣,犹‘也’也。”斯,则、就。恶,丑。 不善,恶。 (2)敦煌本、遂州碑本、顾欢本无“故”字。六“相”上,广明、景福、庆阳、蟠溪、楼正、室町、彭耜、傅、范、高翿、赵孟頫本,及《后汉书·朱穆传》注引均有“之”字,王弼、河上本无。李道纯说:“‘有无相生’以下六句多加一‘之’字者非也。”有无相生,犹言互相依存。成,成就,即相反相成的成。形,王弼作“较”。毕沅《考异》:“古无‘较’字,本文以‘形’与‘倾’为韵,不应作‘较’。”训表现、显现。长短是相对的,有了长才显出短来。今人还有“相形见绌”的说法。倾,马王堆本作“盈”,河上公、王弼、傅奕等本均作“倾”。倾,斜,犹言依靠。音,单音。声,和声。 和,和协,和谐。前后,马王堆本作“先后”,今改从普通本。随,出现。马王堆本前五句末都有“也”字。马王堆本有“恒也”二字,今本无,故从今本。 (3)遂州碑本“人”下有“治”字,敦煌本同,成玄英疏:“故云‘是以圣人治也’。”《群书治要》卷三十四引无“治”字。马王堆本“处”作“居”,甲本“圣”假作“声”,损“不言之教”四字。唐强思齐《道德真经玄德纂疏》句末有“也”字。处事,等于说行事。处无为之事,就是顺其自然,无为而治的意思。行不言之教,即施行不用言词说教的教化,采取放任主义。 (4)不辞、不有、不恃、不居等四“不”字,马王堆本均作“弗”。万物作焉而不辞,依河上公、王弼、林希逸、苏辙等本。陆希声、开元及《太平御览》七六引皆无“焉”字。傅、范及唐人乌本残卷、龙兴碑均作“万物作而不为始”,可参考。作,兴起。不辞,魏源《老子本义》:“万物作焉而后应之不辞耳,此因应无为之道也。”不辞,犹言不拒绝,即随应万物,也就是无为而治的意思。有,据为私有。恃,凭借、依靠。为而不恃,是说(圣人)有所施为,但不求达到什么目的。功成而弗居,是说事情成功了,而不自居有功。不去,不会失去。 【今译】 (如果)天下的人都知道美好的东西是美好的,就显露出丑来了;(如果)天下的人都知道善良的东西是善良的,就显露出恶来了。所以,有无在对立中互相生成,难易在对立中互相转化,长短在对立中互相显现,高下在对立中互相依存,音声在对立中互相和谐,前后在对立中互相区分。因此,圣人处居无所作为的境地,施行不用言词的教化。 万物兴起而不拒绝,生成万物而不据为私有,有所施为而不恃恩求报,事情成功了而不自居有功。正由于不居功,所以他的功绩永存。 [book_title]第3章 【原文】 不尚贤,使民不争(1)。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2)。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3)。是以圣人之治也(4),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5),常使民无知无欲(6)。使夫智者不敢为也(7),为无为,则无不治(8)。 【题解】 在这里老子极力鼓吹愚民政策。 注释: (1)马王堆本乙本“尚”作“上”,甲本下句损。景龙、龙兴碑及《淮南子·齐俗训》所引“尚”亦作“上”。敦煌本“尚贤”作“上宝”。遂州本“民”作“人”,下句同。尚,崇尚、尊崇。 (2)马王堆本乙本如此,甲本残损,只剩“民不为”三字。景龙、开元、敦煌无“为”字。河上、王、傅、范各本有“为”字。《北堂书钞》二七引作“不贵货,使民不盗”。 (3)王弼、傅奕、范应元各本均如此。马王堆本无“心”字,甲本残损,只剩“民不乱”三字。金赵秉文《道德真经集解》作“使民不乱”。河上公本、想尔本作“使心不乱”。易顺鼎、马叙伦、蒋锡昌、劳健诸家均主无“民”字。有“民”字义长。张松如说:“《经传释词》‘可犹所也’。此不见可欲,犹不见所欲。《蜀志·秦宓传》,宓报李权书引道家法曰:‘不见所欲,使心不乱’,是其证。” (4)马王堆乙本及傅、范、苏诸本均如此。马王堆本甲本损“治也”二字。王弼及广明无“也”字,并无“之”字。景龙、敦煌作“圣人治”。 (5)马王堆本乙本及河上、王、傅诸本均如此。马王堆本甲本残余“强其骨”三字。 (6)马王堆本如此,惟句首“常”作“恒”,句末多一“也”字。开元、李约、王真诸本“民”作“人”,盖避唐太宗李世民讳。 (7)王、范如此。傅与诸唐本无“也”字。敦煌、景龙并无“夫”字。马王堆本乙本作“使夫知不敢弗为而已”,甲本只残余一“使”字。想尔本作“使知者不敢不为”。 (8)河上公、王弼如此,无“矣”字。傅、范及唐宋诸本下有“矣”字,惟傅、范“治”作“为”。马王堆本乙本只作“则无治矣”。甲本全句损掩。敦煌、景龙亦无“为无为”三字,并无“矣”字。 【今译】 不尊尚贤才异能,使人民不争功名。不贵重珍品奇货,使人民不做盗贼。不显露足以引起人们欲望的东西,使人们思想不被搅乱。因此,圣人治理天下,在于使人们的头脑简单,使人们的肚皮填饱,使人们的志气弱小,使人们的骨格强壮。永远使人们没有知识,没有欲望,使那些聪明人不敢有所主张。按照“无为”原则办事,天下就没有不能治理的。 [book_title]第4章 【原文】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1)。渊兮似万物之宗(2)。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3)。湛兮似或存(4)。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5)。 【题解】 这里老子从另一个方面阐述“道”的作用。它空虚无形,却比创造万物的上帝更根本,是宇宙间最高的精神主宰。 注释: (1)马王堆本乙本作“道冲,而用之有弗盈也”,甲本只残余“盈也”二字。傅本“冲”作“盅”,“弗盈”作“不满”。王本“又”作“或”,“弗”作“不”。此依王本。景龙“又弗盈”作“久不满”。诸今本都无“也”字。此文或于“冲”字断句,或于“之”字断句,此于“冲”字断句。俞樾《评议》:“《说文》‘盅,器虚也’,《老子》‘道盅而用之’,盅训虚,与盈正相对,作冲者假字也。”马叙伦说:“满字,诸本作盈者,荀悦曰:‘讳盈之字曰满’,盖汉惠帝名盈,讳之改为满也。盈字是故书。” (2)傅、范与诸王本悉如此。马王堆本“兮”作“呵”,甲、乙本同。“兮”,张口作兮声,正是古“诃”字。《后汉书·黄宪传》注、《御览·道部》及河上公、李荣、林志坚诸本“兮”作“乎。”敦煌无“兮”字。开元并无“兮”“之”二字。渊,《玉篇》“渊,水停又深也。”《小尔雅·广诂》“渊,深也。”劳健说:“景龙作‘深乎万物宗’,当是唐人避讳(高祖李渊),改‘渊’作‘深’。” “锐”字、损掩“尘”字。景龙、敦煌、开元诸本“纷”作“忿”。高亨说:“此四句重见五十六章,谭献、马叙伦并谓此处衍文。”任继愈说:“这四个‘其’字都是说的道本身的属性。” (4)傅、范本与诸王本皆如此。马王堆本乙本作“湛呵似或存”,甲本只残余“或存”二字。景龙、开元作“湛常存”,敦煌、龙兴作“湛似常存”。此依马王堆本作“似或存”。刘师培《老子斟补》:“此句疑当在‘渊兮’之下,抄写致误。”奚侗《集解》:“道不见,故云湛。《说文》‘湛,没也。’《小尔雅·广诂》‘没,无也。’道若可见,故云似或存。十四章‘无状之状,无物之象’,二十一章‘忽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忽兮,其中有物’,即此谊。”朱谦之《校释》:“湛,《说文》‘没也。’《小尔雅·广诂》‘没,无也。’此云‘湛常存’,言其虚灵不昧,似无而实有也。” (5)马王堆本乙本作“吾不知其谁之子也?像帝之先。”甲本无“其”字及“上”字,“谁”字损掩。范与景福无“也”字。傅与诸王本无“其”字、“也”字。他唐本无上“之”字及“其”“也”二字,蒋锡昌《校诂》:“吾者老子自谓,其者指道而言。 《广雅·释言》‘子,似也。’帝,谓上帝。‘吾不知其谁之似?象帝之先’二语,自为问答。此言道不但为万物之始,又为上帝之祖先。二十五章所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四十二章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盖道为一切之祖也。”朱谦之《校释》:“此段意谓神耶?帝耶?此世所谓生杀之主,而道独居其先。 道者疑似之间,若不知其谁之子,然而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也。” 【今译】 道空虚无形,而作用又是无穷无尽。它是那样的深邃啊,好像是万物的主宰。掩损自己的锋芒,排解自己的纷扰,隐蔽自己的光耀,把自己混同于尘俗之中。它是那样的无形无象,似亡而实存。我不知道它是何物所生,它好像在上帝之前就有了。 [book_title]第5章 【原文】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1)。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2)?虚而不屈,动而愈出(3)。多言数穷,不如守中(4)。 【题解】 这里由“天道”以论“人道”,由“自然”以推论“社会”,在哲学上是在特殊性中推绎普遍性,在政治上则是宣扬“无为”的好处。(采张松如说) 注释: (1)马王堆本及诸今本皆如此。马王堆本甲本“圣人”作“声人”,“百姓”作“百省”,“为刍”二字损掩。乙本下“以”字损掩。河上公、唐玄宗、龙兴碑等“刍”作。刍狗,古代祭祀时,用草扎成的狗,用后即抛弃掉。百姓,这里是指被统治者。 (2)王、傅、范及诸今本悉如此。马王堆本“乎”作“与”,馀悉同。甲本“之”字、“其”字损掩。景龙、开元诸唐本无“乎”字。龙兴碑并无“之”“乎”二字。橐籥,风箱。吴澄说:“橐籥,冶铸所以吹风炽火之器也,为函以周置于外者,橐也;为辖以鼓扇于内者,籥也。天地间犹橐籥者,橐象太虚,包含周遍之体;籥象元气,缊流行之用。”吴说义长。 (3)马王堆本“屈”作“淈”,馀悉同,惟“愈”作“俞”,与傅、范、景龙同。屈,河上公、范应元及景龙、开元、景福诸本悉如此。王弼作“掘”,傅奕作“诎”。按屈、淈、掘、诎、并有竭义。 (4)他本均如此。马王堆本作“多闻数穷,不若守于中”。傅奕“多闻”作“言多”。龙兴碑“中”作“忠”。中,通“冲”,空虚。 【今译】 天地无所谓仁慈,对待万物像对待“刍狗”一样,圣人也无所谓仁慈,对待百姓也像对待“刍狗”一样。天地之间,不正是像个风箱吗? 越空虚(动能)就越不会穷竭,越鼓动,风量越大。议论太多,往往失败,还不如保持虚静。 [book_title]第6章 【原文】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1)。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2)。绵绵若存,用之不勤(3)。 【题解】 太空之神(道),永恒存在,它是支配万物发展变化的主宰。空虚幽深,因应无穷,孕育万物,生生不息,而又无形无声,充塞宇宙,永远运行,永不枯竭,其作用无穷。 注释: (1)马王堆本作“浴神不死,是胃玄牝。”甲本“不”字残损。谷,河上本作“浴”。 后汉陈相边韶《建老子碑铭》引亦作“浴”。蒋锡昌说:“《老子》言‘谷’者多矣,如十五章‘旷兮其若谷’,二十八章‘为天下谷’,三十二章‘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三十九章‘谷得一以盈’,四十一章‘上德若谷’,谊皆取其空虚深藏,而未有为他训者,此字当亦同之。‘浴’、‘榖’、‘欲’虽可与‘谷’并通,然以老校老,仍当以‘谷’为当。”严复说:“以其虚故曰谷,以其因应无穷,故称神,以其不屈愈出,故曰不死,三者皆通之德也。”两说极是。牝,是一切动物的母性生殖器官。郭沫若《甲骨文研究》以“且”“匕”为“牡”“牝”的初文。玄牝是象征着深远的看不见的生产万物的生殖器官。老子把物质的不断变化这一作用当作万物发生的根源。 (2)马王堆本作“玄牝之门,是胃天地之根”。傅本、景福本、道藏陆希声本及《列子·天瑞》篇所引,皆如此。王本、范应元本无下“之”字,景龙、开元、龙兴碑诸本并省上下两“之”字及“是谓”二字,作“玄牝门,天地根”。这里从王本及范应元本。 (3)马王堆本乙本作“绵绵呵其若存,用之不堇”。甲本无“其”字。景福本同甲本。他本并无“兮”字、“其”字。今从之。绵绵,连续不断。成玄英说:“绵绵,微细不断貌。”“之”亦作“而”。马叙伦《校诂》引王弼注作证,可参考。勤,尽。《淮南子·原道训》“用之而不勤”,《淮南子·主术训》“力勤财匮”,诸“勤”字均作“尽”解。高亨《正诂》取此谊。今从之。 【今译】 道(谷神)是永恒存在的,这叫做“玄牝”。“玄牝”的门户,是万物的根源。它连续不断,愈用愈出,永无穷尽。 [book_title]第7章 【原文】 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1)。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2)。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3)。 【题解】 这里反映了老子没落阶级的“自私”特点,用“无私”作幌子,以达到个人极端自私的目的。 注释: (1)诸今本均如此。马王堆本甲本乙本“天地”下有“之”字,“自生”下有“也”字。甲本前“能”下“长”字损掩。龙兴碑、李道纯、危大有“天长地久”作“天地长久”。景龙、开元及龙兴碑无“且”字。程大昌无“者”字。景龙与道藏龙兴碑、司马本、成玄英疏,最后一句作“故能长久”。以本章末二句两“私”字推之,作“长生”是。 (2)今本悉如此。杜光庭本无此二句。马王堆本甲本“圣”作“声”,“后”作“退”;乙本“身先”后、“外其”前,衍“外其身而身先”六字。 (3)范应元、广明及诸王本均如此。马王堆本乙本“非邪”作“不欤”,甲本两“私”字均损掩。开元、景龙及河上公本俱省“不欤”作“以其无私”;龙兴碑同,两“私”字并作“尸”。按“私”作“尸”,非是。有人以“尸”解“释尸”。盖以神仙家言,窜入老子本文。不可从。作“私”是。 【今译】 天地是长久存在的。天地之所以能长留而久存,是由于它不是为自己而生存,所以能长久存在。因此,圣人把自己置之于后,反而占先,把生命置之度外,生命反而被保全。不正是因为他(圣人)无私吗? 所以能达到自私的目的。 [book_title]第8章 【原文】 上善若水(1)。水善利万物而不争(2),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3)。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4)。 夫唯不争,故无尤(5)。 【题解】 这一章,老子进一步阐述“以柔克刚”、“不争无尤”的处世哲学。 注释: (1)诸今本皆如此。“若”字马王堆本甲本作“治”,当是“似”的音假。乙本作“如”。希腊第一个哲学家泰利思以水为万物的根本。中国古代道家言,亦往往以“水”喻道。《管子·水地篇》:“地者万物之本原,诸生之根基也。水者地之血脉,如筋脉之通流也。”又:“水者,何也?万物之本原也,诸生之宗室也。”其说可与老子相参证。 (2)河上公、王弼、傅奕、范应元诸本悉如此。《御览》五十八引无“善”字。敦煌、遂州、御注、楼正、司马光、曹道冲、强思齐、李荣、室町诸本作“又不争”。马王堆本甲本“不争”作“有静”,乙本“不争”作“有争”,显有讹误。今据通行本改“有”作“不”。蒋锡昌《校诂》:“善利之普,犹好也。襄公二十八年《传》‘庆氏之马善惊’,《正义》:‘善惊,谓数惊,古人有此语。今人谓数惊为好惊,好亦善之意也。’” (3)河上公、王弼及开元诸唐本悉如此。马王堆本甲乙本“处”作“居”,句末有“矣”字。甲本无“人”字。傅、范本“处”亦作“居”。傅本句末亦有“矣”字。今从王本作“处”,不作“居”,以别于下句“居善地”。大田晴轩说:“几,平声,近也。 《系辞》上,传曰:‘乾坤或几乎息矣。’” (4)诸今本多如此。马王堆本乙本“与善仁”作“予善天”。甲本作“予善信”,而阙“言善信”三字,似有讹夺。甲、乙本“政”均作“正”。王弼亦作“正”。河上、傅奕与景龙,“仁”作“人”。王、范与开元诸本皆作“仁”,今从之。地,低下的意思。《荀子·儒效篇》:“至下谓之地。”又《礼论篇》“地者,下之极也。”刘熙《释名》:“地,底也,其体底下载万物也。”渊,深的意思。《诗·燕燕》:“其心基渊。” 《传》:“渊,深也。”《太玄》:“闲中心渊也。”注:“渊,深也。”渊有静而深之义,心善渊,言其心渊静莫测也。(采朱谦之说)“正”“政”古通用,这里有行政的意思。 (5)马王堆本乙本如此。甲本“争”讹作“静”。河上公、王弼及诸唐本同乙本。 傅奕及宋徽宗《御解道德真经》、邵若愚《道德真经直解》等宋本“尤”下有“矣”字。 【今译】 最善的人(圣人)像水那样。水乐意滋长万物而不与万物相争,它甘心停留在众人所不愿处的地方,所以它接近于道。处世要像水那样安于卑下,存心要像水那样深沉,交友要像水那样亲爱,言谈要像水那样真诚,为政要像水那样有条理,办事要像水那样灵活圆通,行动要像水那样相机而行。正因为他(圣人)像水那样与物无争,所以就没有过错。 [book_title]第9章 【原文】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1)。揣而锐之,不可长保(2)。金玉满堂,莫之能守(3)。富贵而骄,自遗其咎(4)。功成身退,天之道(5)。 【题解】 这里表达了老子对待社会、对待生活的消极态度,这对社会、对个人都极端有害。 注释: (1)河上公、王、傅等通行本及《淮南子·道应训》所引悉如此。宋陈景元《道德真经藏室纂微篇》引严遵“持”作“殖”,谓积其财宝也。马王堆本乙本作“植而盈之,不若其已。”甲本同,“若其已”三字损掩。景龙与龙兴碑“如”亦作“若”。 今依通行本写定。蒋锡昌《校诂》谓“持盈”连读,盖为古人成语,意犹执盈而不失也。甚是。《国语·赵语》:“夫国家之事,有持盈,有定倾,有节事。”持盈,保持盈满。已,停止。 (2)河上公、王弼及唐宋诸通行本悉如此。傅奕本“揣”作,“锐”作。 马王堆本乙本作“而允之,不可长葆也。”甲本上句残余“之”字,下句残余“可长葆之”四字。《淮南子·道应训》所引,句末亦有“也”字。揣,磨炼。揣,当读为捶。《淮南子·道应训》“大马之捶钩者”,高注云:“捶,锻击也。”从手,短声,与“揣”音近,通假。亦“揣”之或体。陆德明说:“棁,音锐。”河上公本作“锐”。马王堆本“允”字当系“锐”之借字。葆,保古通。诸通行本都省“也”字。 (3)傅、范皆如此、马王堆本甲本“满”作“盈”,无“能”字,句末有“也”字。乙本“盈”字损掩,句末亦有“也”字。“堂”释文本或作“室”。范应元说:“室字,严遵、杨孚、王弼同古本。”《说文》:“室,实也。”《释名》:“人物实满其中也。”劳健谓此以“室”字与“守”字取谐双声,下二句“骄”“咎”二字亦然,证当作“室”。 (4)今通行本皆如此。“自遗其咎”马王堆本甲乙本均作“自遗咎也”。《治要》 作“还自遗咎”,室町本作“还自遗其咎”。“骄”字。马王堆本甲本作;开元、古观楼、陈景元诸本作“憍”。咎,《玉篇》:“《说文》云:‘灾也,从人从各,各有相违也。’” (5)古本如此。马王堆本乙本作“功遂身退,天之道也。”甲本假作“功述身满”,又“天”下三字损掩。今诸王本无“也”字。傅作“成名、功遂、身退”,“退”或作。“功遂”二字,诸本或作“功成名遂”,或作“功成事遂”,或作“名成功遂”,句末都无“也”字。惟景福、《治要》《淮南子·道应训》《牟子·理惑论》《文子·上德篇》《后汉书·梁冀传》注《李固传》注《崔骃传》注所引有“也”字。 【今译】 执求不止而想事事满足,倒不如罢手。捶砺不止而使之尖锐,不可能保持长久。金玉满堂,谁能守得住。富贵而骄傲,自己给自己留下祸根。功成身退,才符合自然之理。 [book_title]第10章 【原文】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1)?专气致柔,能婴儿乎(2)?涤除玄览,能无疵乎(3)?爱民治国,能无知乎(4)?天门开阖,能为雌乎(5)?明白四达,能无为乎(6)?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7)? 【题解】 这里进一步发挥了老子消极无为的政治观点。 注释: (1)马王堆本乙本如此。惟“魄”作“柏”,“无”作“毋”,都是异体字,古通用。 甲本损掩。王弼、傅奕及《淮南子·道应训》所引亦用,惟傅“抱”作“袌”。景龙、开元、唐人写本残卷及龙兴碑等,无“乎”字,下五“乎”字亦无。刘师培说:“《楚辞·远游》‘载营魄而登霞(遐)兮’,王注:‘抱我灵魂而上升也。’以抱训载,以灵魂训营魄,此汉人故训。”高亨说:“《淮南子·俶真篇》:‘人之事其神而娆其精营,慧然而有求于外。’精营,犹云精魂也。《法言·修身篇》:‘营魂旷枯。’营魂犹云灵魂也。”朱谦之说:“魄,形体也,与魂不同,故《礼运》有‘体魄’,《郊特牲》有‘形魄’。”高亨说:“一,谓身也。抱一,犹云守身也。身为个体,故《老》《庄》或名之曰一。《老子》二十二章:‘圣人抱一为天下式。’《庄子·庚桑楚》:“《老子》曰:‘卫生之经,能抱一乎!能勿失乎!’并此义也。灵魂外驰,神与身离,道家大忌,故曰:‘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 (2)傅、范及唐宋诸通行本“专”不作“抟”,“能”下无“如”字。马王堆本乙本无“如”字,“专”作“抟”,“致”作“至”。甲本前句损掩。经纶堂本无“乎”字,下同。“婴”作“樱”,注亦作“樱”,景福本同。“气”范本作,“能”下傅奕本、室町本有“如”字。《淮南子·道应训》引“致”作“至”。奚侗说:“傅奕本‘能’下有‘如’字,乃增字以足其谊。”俞樾说:“无‘如’字于文义未足。”刘师培说:“‘能’下当有‘如’字。”高亨说:“《管子·内业篇》:‘抟气如神,万物备存。’尹注:‘抟,谓结聚也。’《老子》之‘专气’与《管子》之‘抟气’同。气者人之精神作用也。婴儿之精神作用,不分驰于物,故曰:‘专气致柔,能婴儿乎!’” (3)马王堆本乙本作“脩除玄监,能毋有疵乎?”甲本作“脩除玄蓝,能毋疵乎?” 河上、王、傅、范诸今本都作“涤除玄览,能无疵乎?”涤除,清除。高亨说:“洗垢之谓涤,出尘之谓除。”玄览,是一种神秘主义的直观方法。涤除玄览,就是要把自己的内心打扫干净,清除外物,做到没有瑕疵(采任继愈说)。疵,《说文》:“病。” 训弊病,瑕疵。 (4)王弼本如此。马王堆本乙本“治”讹作“栝”,“无”作“毋”,“毋”下有“以”字。甲本只残余一个“爱”字。范、傅本“无”下有“以”字。景龙、龙兴碑、王真、李荣“民”作“人”。景龙、开元及唐宋诸本“知”多作“为”,与下文重复。 (5)傅奕及唐宋诸通行本悉如此。马王堆本乙本“开”作“启”。甲本全部损掩。河上公、王弼“为”作“无”。任继愈说:“‘为’,王本及河上公本均作‘无’,唐碑本作‘为’,二十八章‘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谿’,正是‘为雌’的意义。‘无雌’与老子的‘柔弱’、‘谦下’的基本思想不合。”“天门开阖”,成玄英疏曰:‘河上公本作‘天地开阖’。”劳健从之,谓天地犹乾坤也。这里是指天地间阴阳相推、变化无穷的自然现象。即《易·系辞》所谓:“阖户谓之坤,辟户谓之乾,一阖一辟之谓变。”阖,关闭。开阖,指事物的运动变化。 (6)敦煌丙本作“能无为”。武英殿王本同。傅、范本作“能无以为乎”。马王堆本乙本作“能毋以知乎”。甲本损掩。 (7)王、傅如此。马王堆本乙本“不”作“弗”,但无“为而不恃”句。甲本“生而弗”至末一字“德”中间八字损掩。高亨说:“此五句重见五十一章。”马叙伦说:“此文为五十一章错简。石田羊一郎依余说。”奚侗说:“‘玄德’犹云至德,以其深远,故云玄也。”按:“玄德”一词是从“玄”字派生出来的,它指天地间生养万物,幽冥难知的“德”。 【今译】 精神与身体合一,可以不相分离吧?结聚精气以致柔顺,可以像无欲的婴儿吧?清除杂念,深入静观,可以没有瑕疵吧?爱护人民,治理国家,可以不用私智吧?在万物运动变化中,可以处居柔雌吧?明白通达,可以自然无为吧?产生万物,养育万物,产生了万物而不据为己有,促成了万物而不自恃有恩,长养万物而不主宰他们。这就是深远难知的至德。 [book_title]第11章 【原文】 三十辐共一毂(1),当其无有,车之用(2)。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3)。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4)。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5)。 【题解】 本章说明“有”“无”的依存关系和相互作用,但目的在于强调“无”的作用。 注释: (1)王、傅及一般通行本均如此。马王堆本乙本“辐”作“福”,“共”作“同”。 甲本只残存“卅”。共,即拱,有拱卫、集中的意思。辐,本作輹,车轮中连接轴心和轮圈的木条。毂,车轮中心有圆孔的圆木,里边贯轴,外边承辐。 (2)王、傅及一般通行本均如此。马王堆本乙本句末有“也”字,甲本只残余“其无”及“之用”四字。毕沅《考异》:“本皆以‘当其无’断句,按《考工记》‘利转者以无、有为用也’,是应以‘有,字断句,下并同。”近人马、高、朱、劳均从之。高亨说:“‘当’犹‘在’也,‘无’谓轮之空处,‘有’谓轮之实体,言车之用在其空处与实体也。”蒋锡昌《校诂》:“《考工记》无、有为二名,‘无’指车毂内外空间而言,‘有’指车毂而言。有车毂而无空间,固不能利转,有空间而无车毂,亦不能利转。”张松如说:“老子以‘无’、‘有’为二名,且为对立统一之二名,正是统一物之分为二,矛盾的两个侧面。二章‘有无相生’,正说明‘反者道之动’的道理。本章‘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正说明了‘弱者道之用’的道理。” (3)河上、王、傅及诸唐本均如此。马王堆本乙本“埏”作,“以”作“而”,末句作“埴器之用也”。甲本“埏”作“然”,无“而”字,“之用也”三字损掩。毕沅说:“埏,王弼作‘挺’。”开元、《释文》及范应元“埏”均作“挺”。马叙伦说:“《说文》无‘埏’字,当依王弼作‘挺’,而借为‘抟’,《考工记》‘搏埴之工二’,《释文》 ‘搏’亦作‘抟’,李轨音团。是也。《说文》曰:‘抟以手圜之也。’于义较当。《风俗通》曰:‘俗说,天地之初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土为人。’‘抟土’与‘埏埴’同,亦足证《考工记》之‘搏埴’当‘抟埴’。此文之‘挺’为‘抟’之借矣。”埴,黏土。埏埴犹言以手搅弄黏土。 (4)王、傅及诸今本皆如此。马王堆甲乙本均无“以为室”三字,句末有“也”字。朱谦之《校释》:“景龙碑本上此句为一章。”凿,打孔、作洞。户牖,门窗。 (5)马王堆本甲乙本如此。王、傅及诸今本并同。罗振玉说:“景龙、敦煌乙、丙三本,均无‘故’字。”张松如说:‘这里的有、无,乃是接续上文言之,当属同谊。二‘之’字于此可视作语中助词,无义。”此言甚是,今从之。他又说:“老子以利说有,以用说无,或者说是以有见利,以无见用。有与无、利与用,是相对待的,不可拆开。体显于用,用显于体。无用,则体无所施;无体,则用无所著;无用,则利无从生。而车、器、室则是有与无的对立统一,唯其有生于无,故其利出于用,不单单是‘无’的作用。如果无‘有’,也便无‘无’,在这具体的器物中,‘无’正是‘有’的一定存在形式,有与无都是器物的组成部分。”其言甚精辟。 【今译】 三十根辐条集中到一个毂上,由于轮子的虚处和实体的结合,才起到车轮转动的作用,抟揉黏土作器皿,由于器皿虚处和实体的结合,才起到器皿盛物的作用。开凿门窗造房屋,由于四壁的虚处和实体的结合,才起到房屋住人的作用。所以,实体以一定形态为人们提供的便利,只是由于形成了一定形式的空虚才会产生作用。 [book_title]第12章 【原文】 五色令人目盲,五声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1)。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2)。故去彼取此(3)。 【题解】 这里老子采取抹杀矛盾的手法来掩盖矛盾,企图取消矛盾,表现了对新社会(封建社会)的文化生活的抵触情绪。 注释: (1)王、傅、范及诸唐本均如此。马王堆本甲乙本并作“五色使人目盲,驰骋田猎使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使人行妨,五味使人之口爽,五音使人之耳聋”。甲本“盲”讹作“明”,“心发狂”三字损掩。乙本“聋”字损掩。马王堆本文次与通行本稍异,似有错简。五色,黄、青、赤、白、黑。田猎,打猎。妨,妨害。五味,甜、酸、苦、辣、咸。爽,《逸周书·谥法》:“爽,伤也。”《广雅·释诂》:“爽,伤也。”五音,宫、商、角、徵、羽。 (2)王、傅、范及诸唐本均如此。马王堆本乙本“圣人”下有“之治也”三字,“腹”下有“而”字。甲本“圣”假作“声”,“腹”下无“而”字,“为目”二字损掩。朱谦之《校释》:“《牟子·理惑论》引无‘是以’二字。”高本汉《老子韵考》所据本无“是以圣人”四字。蒋锡昌《校诂》:“‘腹’者无知无欲,虽外有可欲之境,而亦不能见。‘目’者可见外物,易受外境之诱惑而伤自然。故老子以‘腹’代表一种简单清静、无知无欲之生活,以‘目’代表一种巧伪多欲,其结果竟至‘目盲’、‘耳聋’、‘口爽’、‘发狂’、‘行妨’之生活。明于此,则‘为腹’即为无欲之生活,‘不为目’即不为多欲之生活。”其言甚谛。 (3)王、傅、范及诸唐本皆如此。马王堆本乙本作“故去彼而取此。”甲本作“故去罢耳此。”“罢”是“彼”的音假,“耳”是“取”的讹书。 【今译】 缤纷的色彩,使人眼花缭乱;繁复的音乐,使人耳聋;鲜美的食物,使人口伤;跑马打猎,使人心发狂;稀有难得的财物,使人行为失常。 因此圣人只求口福不求眼福。所以抛弃前者(目)而采取后者(腹)。 [book_title]第13章 【原文】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1)。何谓宠辱若惊(2)?宠为上,辱为下(3),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4)。何谓贵大患若身(5)?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6)?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7)。 【题解】 本章的基本思想跟上章相同,都表现没落阶级对新社会(封建社会)制度的消极对抗态度。 注释: (1)马王堆本甲乙本及诸行本均如此。惟甲本“宠”作“龙”,“患”作“梡”,乙本“宠”作“弄”,皆音假或省文。下并同。宠,《国语·吴语》:“其宠大矣。”韦注:“宠,荣也。”上句“若”作“而”。王引之《经传释词》:“顾懽注老子曰:‘若,而也。’”贵大患若身,高亨说:“此句义不可通。疑原作‘大患有身’,‘贵’字涉下文而衍。‘有’‘若’篆文相近,且涉上句而讹。下文云:‘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正申明此意。”其言甚是。 (2)马王堆本甲乙本及王弼、傅奕悉如此。惟马王堆本“谓”省作“胃”、“宠”省作“龙”,甲本“何”讹作“苛”。河上、景龙、开元、景福、敦煌丙及苏、范诸本,均无“若惊”二字。 (3)景福及陈景元、寇才质、张嗣成、李道纯、潘静观诸本悉如此。马王堆本作“龙之为下”,乙本作“弄之为下也”。王弼、傅奕、范应元及开元、古楼观、诸唐本、宋本多作“宠为下”,与马王堆本相近。河上、景龙、李荣、吴澄诸本作“辱为下”。 劳健《古本考》:“宠辱,谓宠辱之见也;为上,为下,犹第六十一章‘以真静为下’、‘大者宜为下’诸言之见也。盖谓以为上为宠,以为下为辱,则得之失之,皆有以动其心,其惊为均也。若以阙文作‘宠为下’一句而解,如以受宠者为下,故惊得如惊失,非其旨矣。作‘辱为下’一句者更不可通。” (4)马王堆本甲乙本及河上、王、傅诸通行本皆如此。马王堆本“谓”省作“胃”。强思齐本“谓”作“为”。林希逸《道德真经义》、吴澄《道德真经注》、明太祖《御注道德真经》诸本无“是谓宠辱若惊”句。奚侗说:“吴澄本无‘是谓宠辱若惊’六字,以下文例之,似是。”高亨说:“得宠得辱,失宠失辱,皆若惊者,由于自私其自身。自私其身,则重视外物,重视外物,则情为物移,此人之通病也。或曰‘宠为上,辱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当作‘宠为上,失之若惊,辱为下,失之若惊’。 文有窜误耳。”三句“若”字都训“而”,解见“宠辱若惊”句。 (5)马王堆本甲乙本及河上、王、傅、范及诸通行本皆如此。惟马王堆本“谓”、“患”用言假如上。龙兴碑“谓”作“为”。“贵大患若身”解详上。 (6)王弼本如此。马王堆本甲、乙本“为吾有身”句末有“也”字,“吾有何患”句首无“吾”字。景龙、敦煌丙、李荣《老子道德经注》及《列子·天瑞》张谌注所引,无“者”字。傅、范“及”作“苟”,傅句末有“乎”字。《牟子·理惑论》所引,无“者”字,“及”作“若”。王引之《经传释词》:“及,犹若也。” (7)王弼本、范注一本均如此。马王堆本乙本作“故贵为身于为天下,若可以橐天下矣;爱以身为天下,女(安)可以寄天下矣。”甲本末句“可”讹作“何”,无“矣”字。《庄子·在宥》作“故贵以身于为天下,则可以托天下;爱以身于为天下,则可以寄天下。”宋陈景元同此。《淮南子·道应训》引作“贵以身为天下,焉可以托天下;爱以身为天下,焉可以寄天下矣。”傅、范作“贵以身为天下者,则可以托天下矣;爱以身为天下者,则可以寄天下矣。”刘师培说:“考《老子》之书,凡‘乃’词‘则’词,恒用‘焉’字。如十七章‘信不足,焉有不信’,故知此文古本亦作‘焉’。‘可’字‘则’字‘乃’字,均后人训释之词,校者用以代正字,又开元本于此文二‘若可’,均改作‘则若’,此则不知‘若’即‘则’义矣。”杨树达《词诠》:“若,副词也,乃也,始也。”高亨说:“贵者意所尚也,爱者情所属也。以身为天下者,视其身如天下人也。若,犹乃也。视其身如天下人,是无身矣,是无我矣,是无私矣,如此者方可以天下寄托之。” 【今译】 (人们)受到荣宠和侮辱都会感到惊愕。(而不知道)身体是自己最大的忧患。什么叫做宠辱若惊?(两者比较)受到荣宠是上等的,受到侮辱是下等的。得到这些就感到惊喜,失掉这些就感到惊惧,这就叫做宠辱若惊。怎么说身体是自己最大的忧患?我之所以有祸患,是由于我有此身体,如果我没有这个身体,我还有什么祸患呢?所以,以尊尚视身若患的态度对待天下,就可以把天下的重担让他担负起来,以服膺视身若患的信念对待天下,就可以把天下的重任交付给他。 [book_title]第14章 【原文】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1)。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2)。一者,其上不皦,其下不昧(3),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4)。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5)。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6)。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7),能知古始,是谓道纪(8)。 【题解】 这里老子把“道”说成是人们无法通过感官认识的超越于具体事物的精神实体。 注释: (1)今本皆如此。马王堆本甲本作“视之而弗见,名之曰;听之而弗闻,名之曰希,捪之弗得,名之曰夷。”乙本同,惟“名”作“命”、作“微”,第一“命”字损掩。范应元“夷”作“幾”。范曰“幾字,孙登、王弼同古本。”傅奕云:“幾者幽而无象也。”马叙伦、朱谦之、蒋锡昌都以“幾”字义长。然今道藏傅本与诸王本皆作“夷”,《释文》亦作“夷”。注:顾云平也。钟会云灭也,平也,作“夷”亦有依据。 张松如说:“视、听、搏之与夷、希、微,诸本交错,似无固谊,大约都是幽而不显的意思,不过就视、听、搏几个不同的方面言之罢了。”其言甚是。又说:“此句帛书作‘捪之弗得,名之曰夷’,《说文》:‘捪,抚也,摩也。’盖与‘揗’字同谊。‘捪’讹为‘搏’,为‘抟’,遂生后世诸本歧义耳,不必强为是非也,故从众作‘搏’。” (2)王、傅如此。马王堆本甲乙本均无“故”字。“致诘”假作“至计”,“混”,甲本作,乙本作,皆音假。甲本“而为一”三字损掩。高亨说:“致诘,推问也。”又“‘故’疑当读为‘固’,言此三者本合而成一也。”河上公说:“混,合也。” (3)范本如此。傅本两“不”字上有两“之”字。马王堆本甲本“皦”作,“昧”作“忽”。乙本“皦”作“谬”,“昧”作“物”。注曰:“乙本作谬。按《庄子·天下》论庄周‘谬悠之说’,成玄英疏:‘谬,虚也。悠,远也。’疑当作攸,读为悠,意为谬悠虚远。通行本作皦。” 高亨说:“《方言》十二:‘皦,明也。’《说文》:‘昧,闇也。’道,上极九天,然九天之明,非道本体之明也,故曰‘其上不皦’。道,下至九渊,然九渊之闇,非道本体之闇也,故曰‘其下不昧’。质言之,道之本体,无皦昧之变也。”蒋锡昌说:“道之为物,不皦不昧,万超然绝对,不可以他物比拟,亦不可以任何语言形容也。”傅、范、马王堆本而外,诸本均无“一者”二字。 (4)河上、傅、范及景福诸今本均如此。马王堆本甲本作“寻寻呵不可名也,复归于无物”。乙本同。惟“名”作“命”。王弼本无“兮”字。马叙伦《校诂》:“《辅行记》十之二引‘复归于无’,无‘物’字。”高亨《正诂》:“绳绳,疑本作,形近而讹。《说文》:‘,冥也。’则犹冥冥矣,谓其不可见也。不可见自不可名,故曰‘不可名’。” (5)王弼本如此。傅、范“惚恍”作“芴芒”。马王堆本乙本“谓”省作“胃”,“惚恍”作“沕望”。甲本自“象”以下五字损掩。“惚恍”,御注、景福、河上、李道纯各本作“忽恍”,诸王本作“惚恍。”《释文》出“怳”字。陆希声、黄茂材、陈景元、曹道冲各本作“惚怳”,“惚”“怳”字同。奚侗说:“忽怳亦可倒怳忽。与仿佛同谊。”蒋锡昌说:“‘惚恍’或作‘芴芒’,或作‘惚怳’,双声叠字皆可通用。盖双声叠字,以声为主,苟声相近,亦可通假。‘恍惚’亦即仿佛而老子必欲以,‘恍惚’倒成‘惚恍’者,因‘象’‘恍’为韵耳。”“无物之象”,苏辙、林希夷、董思靖各本并作“无象之象。”高亨说:“作‘无象之象’较胜。无状之状,无象之象,句法一律,其证一也;末句既云‘无物’。此不宜又云‘无物’,以至复沓,其证二也。” (6)王、傅及诸今本如此。马王堆本乙本作“随而不见其后,迎而不见其首”。 甲本只残留“而不见其首”五字,余损掩。马叙伦《校诂》:“《经幢》及《文选·头陀寺碑文》注引两句互易。”盖与马王堆本合。景龙、开元及敦煌丙本,并无二“之”字。 (7)王弼及诸今本如此。马王堆本甲本乙本“古”并作“今”。傅奕本“以”字上有“可”字。景龙本“御”作“语”。奚侗说:“《诗·思齐》:‘以御于家邦。’郑笺:‘御,治也。’”刘师培说:“有,即域之假字。有通作或,或即古域字。《诗·商颂·玄鸟》‘奄有九有’,毛传:‘九有,九州也。’《国语·楚语》‘共工氏之伯九有也’,韦注:‘有,域也。’此文有即域,域即二十五章‘域中有四大’之域也。御今之有,犹言御今之国家也。” (8)王、傅之诸今本悉如此。马王堆本甲乙本“能”作“以”,“谓”省作“胃”。 甲本“道纪”二字损掩。河上、景龙、广明、景福、敦煌丙本,“能”作“以”,同马王堆本。景龙“纪”作“己”,《小尔雅·广言》:“纪,基也。”道纪,犹言道基。 【今译】 看它看不见叫做“夷”,听它听不到叫做“希”,摸它不着叫做“微”。这三者不可推问,所以合而为一。这个所谓“一”,它的上面并不显得光亮,它的下面也不显得阴暗,渺渺茫茫啊,难以言状,重新回到无形无象的状态。这就叫做没有状态的状态,没有形象的形象,这称做“惚恍”。面对它,看不见它的前面,跟随它,看不见它的后面。操执古来的“道”,来治理当今的国家,能知道远古的原始状态,这就是道的始基。 [book_title]第15章 【原文】 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1)。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2):豫兮其若冬涉川,犹兮其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客,涣兮其若凌释,敦兮其若朴,浑兮其若浊,旷兮其若谷(3)。孰能浊以止,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4)?保此道者不欲盈(5)。夫唯不盈,是以能敝复成(6)。 【题解】 这里老子对于理想中的得“道”者的品性进行了详细的描绘。 注释: (1)傅奕本如此。马王堆本乙本同傅本,惟“善”字损掩,“通”字作“达”,“识”字作“志”。甲本前二句俱损掩,只剩“深不可志”四字。河上、王弼“道”作“士”。 俞樾说:“河上公注曰‘谓得道之君也’,则‘善为士者’当作‘善为上者’,故以‘得道之君’释之,‘上’与‘士’形似而误耳。”易顺鼎说:“《文子·上仁》引此章云‘古之善为天下者’,疑亦指君而言。疑‘士’字或系‘天下’二字之误。”马叙伦说:“《后汉书·党锢传》注引作‘道’,依河上注,盖河上亦作‘道’字,文,‘道’字为是。今王本作‘士’者,盖六十八章之文。”“道”字义长,今从之。 (2)傅奕、王弼、河上公诸今本悉如此。傅本“容”后有“曰”字。马王堆本甲乙本都有“曰”字,“识”作“志”。司马光《道德真经论》无“可”字。《道德真经次解》引龙兴碑文无“故”字。寇才质《道德真经四子古道集解》无“之”字。易顺鼎说:“《文选·魏都赋》张载注引老子曰:‘古之士,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颂。’作颂者古字,作容者今字。强为容,犹云强为之状。” (3)马王堆本乙本作“与呵其若冬涉水,猷(犹)呵其若畏四(邻),严呵其若客,涣呵其若淩(凌)泽(释),沌呵其若朴,湷呵其若浊,呵其若浴(谷)”。申本大致相同,惟字多损掩,不成句读。景龙、敦煌、开元诸唐本,七句皆无“兮”、“其”字。王本“豫兮”作“豫焉”,无前二“其”字及第四“其”字。傅本无前四“其”字,“浑兮”与“旷兮”两句,前后倒置。范与景福本同马王堆本,句中有“其”“兮”二字。惟王、傅、范及景福诸本,“冬涉水”作“冬涉川”,“凌释”作“冰之将释”。今“涉川”依今本,“凌释”依马王堆本。其余各句,都参照各本,重新写定。近人蒋锡昌《校诂》、朱谦之《校释》及张松如《校读》,各有创获,可以参证。豫,谨慎。 犹,疑惑。严,严肃。涣,松散、脆弱。凌,冰块。旷,胸怀开朗。 (4)奚侗《集解》如此。上句依河上公注语,增“止”字;下句依景福本。傅奕本“止”作“澄”,“静”作“靖”,两“之”“徐”间有两“而”字。《永乐大典》王本与道藏陆希声、吕惠卿、邵若愚、董思靖、彭耜、吴澄、杜道坚诸本,无“止”字、“久”字。马王堆本甲乙本均作“浊而静之徐清,女(安)以重(动)之徐生。” (5)王、傅及诸今本悉如此。马王堆本甲本作“葆此道不欲盈”。乙本“道”与“欲”间损掩二字。马叙伦说:“庄本《淮南子·道应训》引‘保’作‘复’。汪本引同此。《文子·守弱》篇引作‘服’。伦谓‘保’‘复’‘服’之幽二类通假也。” (6)道藏司马本如此。景龙与道藏龙兴碑本、李荣本,均省“是以”二字,余悉同。马王堆本甲本作“夫唯不欲盈,是以能嫳而不成。”易顺鼎说:“疑当作‘故能蔽而新成’,‘敝’者,‘蔽’之借字,‘不’者,‘而’之误字也。敝与新对,能敝而新成者,即二十二章所云‘敝则新’,与上文能浊而清,能安而生同意。《淮南子·道应训》作‘故能蔽而不新成’。可证古本原有‘而’字,‘不’字殆后人臆加。”高亨《正诂》:“易说是也。篆文‘不’字作,‘而’作,形近故讹。《墨子·兼爱》下‘不鼓而退也’,‘而’乃‘不’之讹,可以互证。”此“敝而新成”与“敝复成”谊正同。 【今译】 古代善于行“道”的人,精微奥妙,深远通达,深刻得非一般人所能理解。正因为他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所以勉强对他进行描绘:谨慎小心啊,他像冬天涉水过河;踌躇疑惑啊,他像警惕邻国的围攻;庄重严肃啊,他像盛筵中的宾客;松脆散脱啊,他像冰块快要融解;淳朴厚重啊,他像未经雕凿的素材;混然包容啊,他像浑浊的泥水;开朗深沉啊,他像高山峻谷。谁能在这浑浊而又凝滞的环境里,镇静下来,使它们慢慢地澄清?谁能在这安定而又持续的环境里,推动起来,使它们慢慢生长?保持这个“道”的人,不要求满足欲望。正因为他们不要求满足欲望,所以能除旧更新,前进不已。 [book_title]第16章 【原文】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1)。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2)。归根曰静,静曰复命(3),复命曰常,知常曰明(4)。不知常,妄,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5),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6),没身不殆(7)。 【题解】 此章老子提出“致虚”、“守静”、“归根”,“复命”四个问题。在老子的哲学体系中,“虚”指“道”的本体,“静”指“道”的运用;由体显用,由用返体,虚极静笃,可以谛观万物之变,老子具有一定水平的辩证法思想,认为对立是过程,是相对的,统一是归宿,是绝对的。老子这里的所谓“常”,主要指“静”,而在“静”中,又包含着“动”。“静”指“统一”,“动”指“对立”。老子强调“静”,也就是强调“统一”。他虽然看到了矛盾的对立和转化,但他并不认为必须揭露矛盾,解决矛盾,以促进自然的改造和社会的发展,而是主张调和矛盾,保持统一,以求得到内心的平静和生活的安定。于是在理论上便形成了历史的循环论和保守主义的观点。 注释: (1)傅奕及枟淮南子·道应训枠枟文子·道原枠篇所引悉如此。河上公本“以”下有“是”字。王弼本无“其”字。景福本“致”作“至”,古字通。马王堆本一、二、四句末都有“也”字。甲本“静笃”作“情表”,“并作”作“旁作”。乙本“静笃”作“静督”,“并作”亦作“旁作”。盖音假。 (2)河上及诸王本悉如此。傅、范“夫”作“凡”,“芸芸”作“’,无“复”字。 马王堆本乙本作“夫物,各复归于其根”。甲本“芸芸”省作“云云”,“根”字损掩。芸芸,众多。根,根源,指“道”。高亨说:“‘复’字疑上下文而衍,傅本可据。此言‘各归其根’,下文云‘归根曰静’,正相承,故知‘复’字为衍文,‘归’字非衍文也。归根,犹云返本,谓复其本性也。” (3)傅、范、景龙、开元、敦煌皆如此。河上与诸王本“静曰复命”作“是曰复命”。马王堆本乙本作“曰静。静,是胃(谓)复命”。显有讹夺。甲本“曰静”二字损掩。奚侗说:“‘静曰’各本作‘是谓’,与上下文例不合。”命,指本性。 (4)河上公、王弼与傅、范、景龙、开元、敦煌皆如此。马王堆本作“复命,常也;知常明也”。甲本同。高亨说:“常,乃自然之义。归根复命,是全其本性之自然,故曰复命曰常。” (5)马王堆本如此。惟“妄”字甲本假作,乙本假作“芒”。他本皆无前“妄”字。景龙“妄”作“忘”,“乃”作“能”,以下四“乃”字皆作“能”。龙兴碑及李荣并同。 (6)劳健《古本考》如此。诸本“全”作“王”。马王堆本同。马王堆本乙本“王”字模糊,甲本尚清楚。甲本“道乃久”三字损掩。乙本亦脱“久”字。劳健说:“‘知常容,容乃公’,以容、公二字为韵。‘天乃道,道乃久’,以道、久二字为韵。 独‘公乃王,王乃天,’二句韵相远。‘王’字义本可疑,王弼注此二句云:‘荡然公平,则乃至于无所不周普也,无所不周普,则乃至于同乎天也。’‘周普’显非释‘王’字。道藏龙兴碑本‘公能生,生能天’,‘生’字更不可通。按《庄子·天地》云:‘执道者德全,德全者形全,形全者神全,神全者圣人之道也。’此二句‘王’字盖即‘全’字之讹。‘公乃全,全乃天’,全、天二字为韵。王弼注云‘周普’是也。 又《吕览·本生》篇‘天子之动也,以全天为故者也’,高注‘全,犹顺也’,可补王注未尽之义。今本‘王’字,碑本‘生’字,当并是‘全’之坏字,‘生’字尤近于‘全’,可为蜕变之验也。”劳说甚是。今据改。 (7)马王堆本乙本及诸今本皆如此。马王堆本甲本“没”作“沕”,“殆”作“怠”,皆音假相通。开元、傅、范诸本“没”作“殁”。没身,犹言终身。殆,危险,刑辟。 【今译】 努力追求心灵虚寂,切实保持清静。万物都生长,我就此而观察它们的往复循环。万物蓬蓬生息,最后各自都回到自身的根源。回复到自身的根源,就叫清静,清静就叫恢复本性,恢复本性就叫“常”(自然),认识自然就叫高明。不认识自然,就会轻举妄动,一轻举妄动,就会招惹灾祸。认识了自然,就能包容一切,包含一切,才能大公无私,大公无私才能圆通周遍,圆通周遍才能合于自然,合于自然才能符合“道”,符合“道”才能持久,一辈子才不会遭遇危险。 [book_title]第17章 【原文】 太上,不知有之(1);其次,亲之;其次,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2)。故信不足,焉有不信(3)。犹兮其贵言哉(4)!功成事遂,百姓皆曰:“我自然(5)。” 【题解】 老子的哲学思想和他的社会政治思想是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 他站在没落阶级的立场,寄希望于其理想中的“圣人”,希望他们“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做到“为而弗有,成功而弗居也”。 注释: (1)马王堆本甲本及河上、王、傅、范诸本皆如此。马王堆本乙本“有”假作“又”,“之”字损掩。邓锜《道德真经三解》、吴澄《道德真经注》、明太祖《御注道德真经》,“下”作“不”。王夫之《老子衍》、焦竑《老子翼》,均从之。高亨说:“太上者最之居也。下知有之者,民知有君而无爱恶恩怨于其间也。” (2)傅奕如此。范与景龙、开元、道藏龙兴碑本、《永乐大典》王本,皆作“其次,视之而誉之;其次,畏之侮之”。道藏武英殿两王本,则作“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马王堆本甲本作“其次,亲誉之;其次,畏之;其次,母之”。乙本同,前一“次”字损掩。今从傅本写定。 (3)傅奕本如此。景福、河上本无“故”字,景龙、开元、敦煌本并无“焉”字。范作“故信不足焉,有不信焉。”诸王本如范,无“故”字。马王堆本甲本作“信不足,案有信”。乙本同,“案”作“安”。王念孙《读书杂志》:“‘信不足’为句,‘焉有不信’为句。‘焉’,于是也。言信不足,于是有不信也。” (4)傅、范如此。马王堆本乙本作“猷呵,其贵言也”。甲本同,惟“猷呵”二字损掩。王弼本作“悠兮,其贵言”。景龙及寇才质本、白玉蟾本,“犹”作“由”。景龙、开元诸本无“兮”字、“哉”字。朱谦之说:“御注、邢玄、庆阳、蟠溪、楼正、室町、顾欢、高翿、彭耜、范应元俱作‘犹’,‘由’与‘犹’同。《荀子·富国》‘由将不足以勉也’,注:‘与犹同。’《楚辞》‘尚由由而进之’,注:‘犹豫也。’老子五十章‘犹兮若畏四邻’,与此‘由其贵言’之‘由’字谊同,并有思悠悠貌。故作‘悠’字,谊亦通。”贵言,不轻易说话。 (5)傅、范如此。马王堆本甲本乙本均作“功成事遂,而百姓谓我自然”。诸王本“皆曰”作“皆谓”。景龙、开元、《道德真经》诸本,无“皆”字,“曰”作“谓”。遂,动词,完成。高亨说:“我者,盖百姓自谓也。功成事遂。百姓皆曰‘我自然’,不知其君之力也。《论衡》及《帝王世纪》所载《击壤》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何有于我哉?’即此意也。” 【今译】 最好的统治者,人们不知道他的存在;次一等的统治者,人们爱戴他;再次一等的统治者,人们称誉他;更次一等的统治者,人们害怕他;最下等的统治者,人们侮骂他。所以,诚信不足,就会有不信任的心理。(最好的统治者)总是那样地深思熟虑啊,不轻易发表意见呀!功勋建立了,事业完成了,百姓们都说:“我们本来就是如此。” [book_title]第18章 【原文】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1)。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贞臣(2)。 【题解】 本章承上章“故信不足,焉有不信”而来,在病态社会的反常现象中,提出所谓仁义、智慧、孝慈、贞臣等等。从相反相成的规律中,看出它们之间对立和统一的关系来,透露了老子的一些有价值的辩证法思想。 注释: (1)河上本及开元、敦煌诸唐本悉如此。诸王本“智慧”,作“慧智”,景龙“仁义”作“人义”。马王堆本甲本作“故大道废,案有仁义。知怏出,有大伪”。乙本“案”作“安”,“大伪”二字损掩。甲乙本均以“故”字冠首,似紧接上章而言,这说明《老子》一书,原不分章。八十一章,皆为后人所臆定。傅本与广明本两“有”字上,均有“焉”字,范本“焉”字属上。 (2)傅本如此,马王堆本甲本作“六亲不和,案有畜兹。邦家闾乳,案有贞臣”。 乙本作“六亲不和,安有孝兹。国家闾乳,安有贞臣”。广明本两“有”字上均有“焉”字。范本“焉”字属上。“贞臣”今王本、河上本及景龙、开元、敦煌诸本皆作“忠臣”。范应元说:“‘贞’字,严遵、王弼同古本。世本多作‘忠’,盖避讳也。”六亲,焦竑《老子翼》引王辅嗣云:“父子、兄弟、夫妇也。” 【今译】 大“道”被废弃了,才会提倡所谓仁义。智慧出现了,才有严重的诈伪。父子、兄弟、夫妇之间不和,才会提倡所谓孝慈。国家政治昏乱,才有所谓忠臣。 [book_title]第19章 【原文】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1)。 此三言也,以为文未足,故令之有所属(2)。见素抱朴,少私寡欲(3),绝学无忧(4)。 【题解】 本章大意,也是从前章推演而来,老子认为人们迷失本性,是导致国家昏乱之由。主张回到原始状态,“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才是从根本上治理国家的好办法。 注释: (1)今通行本悉如此。傅及开元、龙兴碑,“智”作“知”。龙兴碑及李荣《老子道德注》“民”作“人”。马叙伦《校诂》,“盗贼”作“盗跖”。马王堆本乙本,两“民”字上有两“而”字;甲本无“而”字,惟“倍”假作“负”,“孝”假作“畜”,甲乙本“慈”均省作“兹”。 (2)马王堆本甲乙本悉如此。河上、王弼及诸今本多作“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景龙、景福无“以”字。龙兴碑“以”作“言”。范应元“三”上无“以”字,“足”下有“也”字。傅奕作“此三者以为文而未足也,故令有所属”。文,这是指理论原则。令,动词,使。属,遵循,依照。 (3)河上、王、范及诸唐本悉如此。傅“抱”作“袌”。马王堆本乙本“私”下有“而”字;甲本只残存“见素抱”三字,余尽损掩。道藏王真《论兵要义述》作“少思寡欲”。改“私”作“思”,非是。已有蒋锡昌论证,可以参阅。 (4)马王堆本乙本及诸通行本悉如此,甲本损掩。诸今本均在下章首,今依马王堆本写定。蒋锡昌《校诂》:“此句自文谊求之,应属上章(即此章),乃‘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一段文字之总结也。晁公武《郡斋读书志》谓唐张君相《三十家老子注》以‘绝学无忧’一句,附‘绝学弃智’章末,以‘唯之与阿’别为一章,与诸本不同,当从之。后归有光、姚鼐亦以此句属上章,是也。”高亨说:“此句应属本章,请列三证。‘绝学无忧’与‘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句法相同,若置在下章,为一孤立无依之句,其证一也。足、属、朴、忧为韵(足、属、朴、欲在古韵侯部,忧在古韵幽部,二部往往通谐),若置在下章,于韵不谐,其证二也。 ‘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文意一贯,若置在下章,则其文意远不相关,其证三也。《老子》分章,多有戾替,决非原书之旧。” 【今译】 灭绝聪明,抛弃智慧,人民将获利百倍;抛弃仁德,丢开义理,人民将回到孝慈;摒弃巧诈,去掉私利,盗贼才能绝迹。这三句话呀,作为原则还不够,所以要(作具体指示)使人民的行动有所遵循:(那就是)表现单纯,存心淳朴,减少私心,降低欲望,抛弃文明,才能免除忧患。 [book_title]第20章 【原文】 唯之与阿,相去几何?美之与恶,相去若何(1)?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2)!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3)。我独泊兮,其未兆(4)。沌沌兮(5),如婴儿之未孩。儽儽兮,若无所归(6)。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7)。众人昭昭,我独昏昏;众人察察,我独闷闷(8)。惚兮其若海,恍兮其若无所止(9)。众人皆有以,而我顽似鄙(10)。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皕瑏瑡。 【题解】 这是一首貌似自嘲、实系自吹的哲理诗,最后一句,说出老子的正面意见,他和别人不同之处,在于得到了“道”。(采任继愈说) 注释: (1)傅奕与道藏龙兴碑本如此。马王堆本甲本作“唯与诃,其相去几何?美与恶,其相去何若?”乙本“诃”作“呵”,“恶”省作“亚”。河上、王弼及诸唐本、宋本,“美”皆作“善”,“何若”作“若何”。刘师培说:“阿当作诃,《说文》:‘诃,大言而怒也。’《广雅·释诂》:‘诃,怒也。’诃,俗作呵。《汉书·食货志》‘结而弗呵手’,颜注:‘责怒也。’盖‘唯’为应词,‘诃’为责怒之词。人心之怒,必起于有所否,故老子因叶下文‘何’韵,以‘诃’代‘否’,唯之与阿,犹言从之与违也。”蒋锡昌说:“顾本成疏:‘顺意为美,逆心为恶。’二章‘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彼此并美恶对言。傅本‘善’作‘美’,应从之。此文阿、何、恶、若为韵,诸本‘若何’作‘何若’,亦应从之。” (2)河上、王弼如此。“荒”字,景龙作“忙”,龙兴碑作“莽”。傅奕无“哉”字。 景龙、开元及龙兴碑,无“哉”字及“兮”字。潘静观《道德经妙门约》“兮”作“乎”。 马王堆本乙本作“人之所畏,亦不可以不畏人。望呵其未央才。”甲本残缺,荒,借为巟。《说文》:“巟,水广也。”未央,无边际。 (3)河上本、范本及《道德真经》诸家注本悉如此。傅奕及景龙,两“如”字均作“若”。马王堆本甲乙本俱作“众人熙熙,若飨大牢,而春登台。”王弼、傅奕及开元刻诸唐本,皆作“春登台”,同马王堆本。熙,和乐。马叙伦说:“熙,为媐之借字。” 《说文》:“媐,说乐也。”如登春台,王本原作‘如春登台’,河上本作‘如登春台’。 《北堂书钞》一五四、《玉烛宝典》三、《艺文类聚》三、《文选·秋兴赋》李注、《闲居赋》李注并引同河上。自魏迄唐,已多‘春台’连文,且与‘如享太牢’句法一样。” 今据改。享,马王堆本作“飨”,享受。太牢,古代帝王诸侯祭祀社稷时所用牛、羊、猪三牲。 (4)河上、王弼如此。马王堆本甲本作“我泊焉未佻”,乙本作“我博焉未垗”。 范与景福、敦煌作“怕”。傅与景福、龙兴碑作“魄”。景龙及龙兴碑,无“兮”字及“其”字。泊,恬静。兆,征兆。 (5)王、傅皆如此。“沌”字,《释文》作“忳”,河上作“纯”。马王堆本甲本作“惷惷呵”,乙本作“湷湷呵”。此三字诸本均在下文“我纍人之心也哉”句后。马叙伦说:“此三字当在‘若婴儿之未咳’上,所以形容婴儿浑沌未分,不知咳笑,与‘儽儽兮’对文。”此说于文谊甚顺,今从之。 (6)王本如此。马王堆本乙本作“若婴儿未咳,纍呵佁无所归”。甲本残缺,只剩“纍呵如”三字。傅本作“若婴儿之未咳,儡儡兮,其不足以无所归”。“不足以”,范、陆作“不足似”。范说:“此句,王弼同古本,河上公作‘乘乘兮,若无所归’,严遵作‘若无所之’,今从古本。”据此以推,范见王本,当作“儽儽兮其若不足,似无所归”。较今王本多“不足似”三字。孩,亦作咳。《说文》“咳,小儿笑也。 从口,亥声。古文咳,从子。”儽儽,一作儡儡,一作累累。《说文》:“儽,垂貌。一曰嫩懈。”《广雅·释训》:“儽儽,疲也。”《礼记·玉藻》“丧容纍纍”,注:“纍纍,羸惫貌也。”《史记·孔子世家》:“儽儽若丧家之狗。”其意并与此同。蒋锡昌说:“人有情欲,则务求以得之,故其行动必有所归。‘儽儽兮其若不足,似无所归。’言圣人无情无欲,貌若羸疲不足,而其行动泛若不系之舟,又似无所归也。” (7)王及诸今本皆如此。马王堆本甲本作“皆有余,而我独遗,我愚人之心也”。“众人”二字损掩;乙本无“我独遗”一句,显有讹夺。傅及景龙、开元、龙兴碑及《道德真经》诸本,无“而”字。范本“我”“愚”之间有“独”字。景龙、开元、龙兴碑,无“也哉”二字。于省吾《新证》:“如‘也哉’及‘兮’等今本虚字,皆后人所增,’我愚人之心沌沌’七字作一句读,于文为适。沌沌,浑厚之意,正形容愚人之心。”高亨《正诂》:“此句(我愚人之心也哉)疑后人注语。”二说可供参考。 (8)河上本如此。王弼二“众”字均作“俗”。傅、范两“俗人”下都有“皆”字,两“独”字下都有“若”字。马王堆本乙本作“鬻人昭昭,我独若闾呵;鬻人察察,我独闽闽呵”。甲本同,前二句中间六字损掩。昭昭,精明。昏昏,糊涂,愚蠢。察察,头脑清醒。闷闷,马王堆本作“闽闽”,犹懵懂。 (9)此二句参照马王堆本及广明、景福诸本写定。(采张松如说)马王堆本甲本作“物兮其若,坚呵其若无所止。”乙本作“沕呵,其若海,望呵若无所止”。广明、景福作“忽兮其若海,漂兮若无所止。”开元、敦煌作“忽若晦,寂兮似无所止。” “惚兮”,傅作“淡兮”;范作“澹兮”。“恍兮”,傅、范作“飘兮”;王作“兮”。王无“所”字。 (10)河上、王弼如此。马王堆本乙本作“众人皆有以,我独门无以鄙”。甲本损掩,只残剩末二字“以悝”。傅下句无“而”字,作“我独顽且图”。“似”字,龙兴碑同马王堆本,亦作“以”。道藏邵若愚、董思靖、林希逸、邓锜、彭耜诸本同傅奕,亦作“且”。王弼说:“以,用也。”俞樾《平议》:“似,当读为以。古以、似通用。 《易·明夷·彖传》‘文王以之’,《释文》曰:“以,向、荀本作似。’《诗·旄丘》‘必有以也’,《仪礼·特牲馈食礼》注引作‘必有似也’。并其证也。”张松如说:“似,以古通。古以字作吕,且与以形近而误。‘似’、‘以’、‘且’遂并用作等列连词。” 顽,笨拙。鄙,卑贱,无能。 皕瑏瑡王弼本如此。马王堆本甲乙本作:“吾欲独异于人,而贵食母”。傅奕作“吾”,“欲”在“独”字下。北京图书馆敦煌本及龙兴碑本无“独”字。“而贵食母”,诸本并同马王堆本。独唐玄宗《御注道德真经》作“而贵求食于母”,并自注云:“先无‘求’‘于’两字,今所加也。”明非古义。而开元、古楼观、陈象古、寇才质、邵若愚、张嗣成以至范应元诸本多从之。苏辙《道德真经注》及吕知常《道德真经讲义》“而”作“几”。刘师培《老子斠补》:“此文食母,义不可晓。疑当作‘得’,即五十二章之‘得其母’也,《佚周书·武寤解》‘王食无疆’,朱骏声云:‘食,疑当读为“德”。’孙诒让《斠补》云:‘朱说是。德,正字作“悳”,食,隶书作,二字形近而误。’此古籍德误食之证。德,得古通。《老子》一书,亦恒假德为得。悳、食形近,遂由悳字讹为食。母者所以喻道本也。《韩非子·解老》篇述有国之母曰:‘所谓有国之母,母者道也。道也者,生于所以有国之术。所以有国之术,故谓之有国之母。’此母字最古之诂也。”劳健《古本考》:“《老子》一书,凡言本者,常用母字,以取叶韵。第五十二章‘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明指本末而言。他如第一章‘万物之母’,第二十五章‘可以为天地母’,第五十九章‘有国之母’,义皆如本。”据刘、劳二说,“食”当作“德”,“德”通“得”,这里训“得”。“母”训“本”,训“道”,这里指“道”。“食母”犹言“得道”。【今译】 应诺与呵斥,相差有多远?美好与丑恶,相差在哪里?别人所害怕的,不可不怕。(这些道理)真是广阔得没有边际呀!众人熙熙攘攘,欢欢喜喜,好像去参加盛大的宴会,又像春日里登台眺望。我独淡泊悠然,毫无感触,浑浑噩噩啊,好像婴儿还不会发笑,没精打采啊,好像无家可归。大家都很富裕,独有我却像丢失了什么似的,我真是愚人的心肠啊!大家都很精明,我却这么糊涂,大家都很精细,我却这么懵懂。空荡啊,好像茫无边际的海洋,飘忽啊,好像无处栖息。大家都有所聊赖,我独显得笨拙无能。唯有我区别于一般人,是由于我得到万物之本(母)———“道”。 [book_title]第21章 【原文】 孔德之容,惟道是从(1)。道之为物,惟恍惟惚(2)。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3)。其精甚真,其中有信(4)。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阅众甫(5)。吾何以知众甫之然哉? 以此(6)。 【题解】 此章描述精神性的“道”在恍惚窈冥中产生天地万物。“道”是第一性的;具体的万物是第二性的,是由“道”派生的。 注释: (1)马王堆本甲本及诸今本悉如此。景龙“德”作“得”。唐李约枟道德真经新注枠、明太祖枟御注道德真经枠枟永乐大典枠本,“是”作“之”。孔,河上公说:“孔,大也。”容,高亨说:“容,疑借为搈,动也。枟说文枠:‘搈,动搈也。’‘孔德之容,惟道是从’,言大德者之动,惟从乎道也。王弼注:‘动作从道。’似以动释容。” (2)王本如此。诸本大致相同,惟“恍”“惚”两字,各本写法不一样:有的作“慌惚”,有的作“怳”,有的作“芒芴”,有的作“怳惚”。“恍惚”系联绵词,以音义为主,字形多式多样,不足为怪。下四句亦然。马王堆本乙本作“道之物,唯望唯沕”,省一“为”字;甲本同,“望”、“沕”作“坚”,盖皆声假;下四句亦然。 (3)诸王本与宋刊河上本、傅本如此。河上作“怳”、“忽”,傅作“芒”、“芴”,又“窈”作“幽”。马王堆本乙本作“沕呵望呵,中有象呵。望呵沕呵,中有物呵。幼呵冥呵,其中有请呵”。甲本作“呵,中有象呵。坚呵沕呵,中有物呵。呵呜呵,中有请吔”。范应元本作“芴兮芒兮,中有象兮。芒兮芴兮,中有物兮。幽兮冥兮,中有精兮”。除借字假字不计,正与马王堆本相同。此六句依范应元本写定。开元与伦敦图书馆敦煌本作“忽兮恍,其中有象。恍兮忽,其中有物。杳兮冥,其中有精”。省三“兮”字。窈,深远。冥,暗昧。精,精气。 (4)河上、王、傅及诸今本悉如此。马王堆本甲乙本并同,惟“精”假作“请”,甲本“有信”二字损掩。王弼说:“信,信验也。” (5)傅、范如此。马王堆本甲乙本略同。惟末句作“以顺众父”。“自今及古”,他本皆作“自古及今”。马叙伦说:“各本作‘自古及今’,非是。‘古’、‘去’、‘甫’韵。范谓王弼同古本,则今弼注中两作‘自古及今’,盖后人依别本改经文,并及弼注矣。”俞樾《平议》:“谨按甫与父通。众甫者众父也。四十二章‘我将以为教父’,河上公注曰:‘父,始也。’而此注亦曰‘始也,’然则众甫即众父矣。”宋李霖《道德真经取善集》引王弼注:“众甫,物之始也。以无名阅万物始也。”成玄英疏:“阅,览也。”览,训观。阅众甫,犹言观察万物之始也。 (6)诸唐本如此。傅、范“何”作“矣”。景福无“之”字。王弼与《释文》,“然”作“状”。景龙、李约及北京图书馆敦煌本,“众”作“终”。马王堆本乙本作“吾何以知众父之然也?以此”。甲本无“也”字。 【今译】 大德之人的行动,只是以道为准绳。“道”这个东西,变化莫测,无影无形。恍恍惚惚啊,恍惚之中,却有物象。恍恍惚惚啊,恍惚之中,却有实体。深远暗昧啊,深远暗昧之中,却涵育着细微的精气。这精气很实在,里面包含着具体的内容。从现今追溯过去,它的名字永远不会废除。根据它,就能认识万物的起源。我凭什么去认识万物起源的情状呢?就凭这个(道)。 [book_title]第22章 【原文】 “曲则全,枉则正;窪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夫则惑(1)。”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2)。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3)。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4)。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5)。 【题解】 此章揭示老子处在新旧交替时代,常持“辞让”、“曲全”的态度,以求全身而远祸,以退为进的政治策略。 注释: (1)傅范及景龙、敦煌、龙兴碑、诸本悉如此。河上、王弼及开元,“正”作“直”。 马王堆本甲乙本全同。惟甲本“全”讹作“金”,“正”假作“定”;乙本“枉”讹作“汪”,“敝”写作;两本“窪”均省作“洼”。苏辙《道德真经注》“惑”下有“矣”字。范应元说:“‘正’字王弼同古本,一作‘直’。”奚侗说:“全、正、盈、新为韵,以全、新韵正,盈乃音变。如《九辨》清、人、新、年、生、怜、声、鸣、征、成相韵之例。” 马王堆本甲本“定”字,亦“正”字音假。 (2)王、范与诸唐本如此。傅本无“是以”二字,作“圣人裒一,以为天下式。”马王堆本均有“是以”二字,“抱”作“执”,“式”作“牧”;“圣”字甲本假作“声”,乙本省作。按,“式”与“得”,“惑”为韵,故从今本写定,作“式”,不从马王堆本作“牧”。易顺鼎说:“式,即栻字。《广雅》:‘栻,梮也。’梮有天地,所以推阴阳,占吉凶,以枫子枣心木为之。《汉书·王莽传》‘天文即案栻于前’,即此。字亦作式。《周礼》:‘太史抱天时,与太师同车。’郑司农曰:‘大出师,则太史主抱式,以知天时,处吉凶。’此式字,即此义。”任继愈说:“式,也作栻,是古代占卜用的一种迷信工具,到汉代卖卜的人还使用它。见《史记·日者列传》。根据它转动的结果,来判断占卜的人的吉凶祸福。《老子》这里是说,‘圣人’观察天下的命运,也要用这个工具,这个工具,不是木制的式,而是用‘一’作为式(工具),这一个‘一’,就是道。” (3)河上、王、傅、范诸通行本悉如此。马王堆本甲本作“不自视,故明;不自见,故章;不自伐,故有功;弗矜,故能长”。乙本作“不自视,故章;不自见也,故明;不自伐,故有功;弗矜,故能长”。敦煌及龙兴碑,“不自见,故明”,在“不自是,故章”下。李约《道德真经新注》“不自伐,故有功”,在“不自矜,故长”下。 (4)王、傅、范及诸今本悉如此。马王堆本甲乙本均无“天下”两字。成玄英《义疏》无“之”字;敦煌、龙兴碑及唐李荣《老子道德真经注》并无“天下”及“之”字。唐李约本及明危大有本,无“故”字。宋叶梦得《老子解》下句作“是以天下莫能争”。蒋锡昌《校诂》:“宋河上本同此。道藏河上本‘争’作‘矜’,涉上‘矜’而误。河上注:‘此言天下贤与不肖,无能与不争者争也。’可证。” (5)王、范诸本悉如此。傅奕本“言”下有“也”字。马王堆本乙本作“古之所谓曲全者,几语才?诚全归之”。甲本同,惟上句“之”至“几”七字损掩,下句“全”讹作“金”。景龙与道藏龙兴碑二三两句作“岂虚语”故成全而归之”。并无“也哉”二字,有“故”字,“诚”作“成”。张松如说:“他本‘成’皆作‘诚’,无‘故’字。 ‘诚’谓信然,‘故’与‘固’通,亦明不虚,其义一也。今之帛书,盖作‘诚’是。” 马叙伦《校诂》:“此三句似注文。”意谓于经为衍文。今查马王堆本此三句系白文,无注,此疑可以消除。 【今译】 “受得住委曲,才能保全自己,经得起冤屈,事理才能得到伸直,低洼反能盈满,凋敝反而新生,少取反而多获,贪多反而昏迷。”因此。圣人用“道”(一)作为观察天下命运的工具。不固执己见,所以事事物物看得分明。不自以为是,所以是是非非判得清楚。不自我夸耀,事业才能有成就。不自高自大,才能充当首领。正因为不跟别人争夺,所以天下没有谁能争得过他。古时所谓“委曲反能全身”等语,难道是空话吗?其实在危难中能保全自己的人,全凭懂得这个道理。 [book_title]第23章 【原文】 希言自然(1)。飘风不终期,骤雨不终日(2)。孰为此者?天地(3)。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4)?故从事于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5)。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同于失者,失亦乐得之(6)。信不足,焉有不信(7)。 【题解】 此章老子奉劝人们,相信“道”,皈依于“道”,就能得到“道”。 注释: (1)马王堆本甲乙本及河上、王、范并唐宋诸本悉如此。傅本“希”字作“稀”。 王注引十四章“听之不闻名曰希”,谓希言犹言微言、罕言、无言也。姚鼐本移此句属上章,谓言、全、然为韶。其实马王堆本“言”字作“语”,叶韵之说,难以成立。 高亨《正诂》从之,并改“希”为“常”,谓形近而误。亦不足信。奚侗说:“以文例求之,必有偶语,上下或有脱简。”马叙伦说:“此句上下有脱文。”亦不可从。此处“自然”疑指自然规律或自然现象,下文“飘风”、“骤雨”、“天地”等词,都跟自然有关。希言,训罕言(从王注)。主语“圣人”,省略。此言在科学极不发达的古代,圣人对变化莫测的自然界,不想多说,也不能多说。 (2)河上及景龙、广明、景福、古观楼、龙兴碑并唐宋诸本多如此。王本句首冠“故”字。傅、范亦有“故”字,两“终”字并作“崇”。苏、范“骤”字作“暴”,北京图书馆敦煌本作“趋”。马王堆本甲本作“飘风不冬朝,暴雨不冬日”,乙本“飘”作。马叙伦说:“崇、终古通假,《书·君奭》‘其终,出于不祥’,马本‘终’作‘崇’,是其证。”又说:“骤,馆卷作‘趋’者,趋、骤古亦通假。” (3)河上、王、范及诸通行本多如此。马王堆本甲乙本均作“孰为此?天地”。 景龙、开元、敦煌及龙兴碑同马王堆本,无“者”字。傅本,末有“也”字。易州“孰”作“熟”,无“者”“也”二字。寇“为”作“谓”。河上公说:“孰,谁也。谁为飘风暴雨者乎?天地所为。” (4)河上、王、傅、范及诸通行本悉如此。马王堆本乙本“尚不”写作“而弗”,“而况”讹作“有兄”,作“天地而弗能久,有兄于人乎”。甲本上残存“天地”、“人乎”四字,中间数字尽损掩。景龙本“尚”作“上”,末无“乎”字。易州“尚”作“上”。《牟子·理惑论》引作“天地尚不得长久,而况人乎”。 (5)道藏司马光《道德真经论》如此。马王堆本甲本乙本大致相同,惟前“于”字作“而”。“失者”甲本讹作“者者”。前句如《淮南子·道应训》所引。二三句,王、范与诸唐本皆如此。傅本作“故从事于道者,道者同于道;从事于得者,得者同于得;从事于失者,失者同于失。”俞樾《平议》:“谨案下‘道者’二字衍文也。本作‘从事于道者,同于道’。其下‘德者’、‘失者’蒙上文‘从事’之文而省,犹云‘从事于道者,同于道;从事于德者,同于德;从事于失者,同于失也’。《淮南子·道应训》引老子曰‘从事于道者,同于道’。可证古本不叠‘道者’二字。王弼注曰?‘故从事于道者,以无为为君,不言为教,绵绵若存,而物得其真,于道同体,故曰“同于道”。’是王氏所据本正作‘故从事于道者,同于道’。然以河上公注观之,则二字之衍久矣。”依俞说,傅本后两“从事”,亦系衍文。高亨说:“失,当作天。形近而讹。老庄特重‘道’、‘德’、‘天’,三字故此文并举之。《庄子·天下篇》:‘以天为宗,以德为本,以看为门。兆于变化,谓之圣人。’亦此三字并举,可为左证。今此文‘天’讹为‘失’,而老子之恉晦,其文亦难通也。下文同。”此说甚是,今从之。 (6)河上及王本如此。范与诸唐本无三“乐”字。傅本无三“乐”字,且无三“同”字。马王堆本只二句,乙本作“同于德者,道亦德之;同于失者,道亦失之。” 甲本前“者”字及两“失”字损掩。 (7)傅本及景福如此。王本作“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景龙、龙兴碑《道德真经》及唐玄宗、司马光、苏辙、范应元唐宋诸本,无“焉”字。奚侗说:“二句与上文不相应,已见第十七章,此重出。”马叙伦说:“此二句疑一本十七章错简在此,校者不敢删,因复记之,成今文矣。”张松如说:“帛书(即马王堆本)无此二句,疑为注者所加。奚、马所见甚是。” 【今译】 (圣人)不想多说自然界的情形。狂风刮不了一个早晨,暴雨下不了一整天。是谁造成这一切的呢?是天地。天地的狂暴行为尚且不能持久,更何况是人呢?所以,依归于道的人,与道合一;依归于德的人,与德合一;依归于天的人,与天合一。与“道”一致的人,“道”也愿意得到他;与“德”一致的人,“德”也愿意得到他。与“天”一致的人,“天”也愿意得到他。诚信不足,才有不信任的心理。 [book_title]第24章 【原文】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1);自视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2)。其在道也,曰:馀食赘行(3)。物或恶之(4),故有道者不处(5)。 【题解】 本章大意与二十二章大致相同,宣扬以退为进、所谓“曲全”的处世策略。 注释: (1)王、傅如此。“企”河上作“豉”,殆“崎”之讹。范及唐宋诸本作“崎”。 “崎”为“企”之假。“立”,景龙作“久”。马王堆本甲本乙本只一句作“炊者不立”,失韵,疑有讹夺。广明本三句,上有“喘者不久”。敦煌及龙兴碑二句,作“喘者不久,跨者不行”。奚侗说:“《说文》:‘企,举踵也。跨,渡也。’段玉裁云:‘跨,谓大其两股间以有所越也。’企而立者不可以久立,跨而行者不可以长行。”朱谦之说:“企与崎,古通用。《庄子·秋水》篇‘掇而不崎’,《释文》‘崎’作‘企’。 《庚桑楚》‘人见其崎’,《古钞卷子》本作‘企’。又《文选·江赋》李善注:‘企与崎同。’是河上本作‘崎’,即‘企’也。《汉书·高帝纪》颜注曰:‘企,谓举足而竦身。’《玉篇》:‘崎,崎切,有崎踵国,其人行,脚跟不着地。’《字林》:‘企,举踵也。’二字义亦同。” (2)王、傅及诸今本如此。马王堆本甲乙本前两句倒置,“是”作“视”,“彰”作“章”。甲本第二“自”字损掩。景龙、敦煌、龙兴碑,无四“者”字。开元无下三“者”字。敦煌、龙兴碑,“伐”作“铙”。明周如砥《道德经解集义》“无”作“不”。 馆本、遂州本,“自伐”作“自饶”。 (3)王、傅及诸今本如此。马王堆本大致相同。“馀”作,甲本无“也”字。 “其在”,景龙作“于其”。河上、范应元及开元、敦煌、古楼观《道德真经》唐宋诸本,作“其于”。景龙、敦煌、龙兴碑。无“也”字,“赘”作。潘静观《道德经纱门约》“行”作“形”。朱谦之说:“赘字馆本、遂州本作,非。《方言》十二‘,也’。《字林》:‘,以酒沃也,祭也。’行,无义,盖音近而误。”王道说:“‘行’当作‘形’。‘赘形’,形之附赘者。骈拇之类。”易顺鼎说:“‘行’,疑通作‘形’。 ‘赘形’即王注所云肬赘。肬赘可言形,不可言行也。《列子·汤问》篇:‘太形、王屋二山,’张湛注:‘形,当作行,’是古‘行’、‘形’固有通用者。”蒋锡昌说:“按唐李约《道德真经新注》:‘如食之残,如形之剩肉也’;宋林希逸《道德真经口义》曰:‘食之馀弃,形之赘肬,人必恶之’;宋陈景元《道德真经藏室纂微篇》:‘犹弃馀之食,适使人恶;附赘之形,适使人丑’;是三书皆以‘行’为‘形’。高亨说:“余疑‘行’当作‘衣’。古文。衣作,行作,形近而讹。《法言》‘智用不用、益不益,则不赘亏矣’,司马光注:‘有馀曰赘,不足曰亏。’是赘亦馀也。馀食、赘衣犹言馀食、馀衣。食有馀,则饥者恶之,衣有馀则寒者恶之,故曰‘物或恶之’。此今谚所谓‘一家饱暖,千家怨也’。”刘师培说:“馀食之食,亦当作德。德与行对文。馀德者,骈衍之德也;赘行者,附属之行也。老子求尚简易,故舍馀德赘行两不处。”两说各有新义,录以备考。 (4)王、傅及马王堆本甲乙本悉如此。乙本“恶”省作“亚”。景龙本“或”下有“有”字。敦煌:龙兴碑,“或”作“有”。林希逸《道德真经口义》,“或”作“故”,或与古与有通。《广雅·释诂》:“或,有也。” (5)王本如此。傅与河上,句末有“也”字,他本皆无。景龙、敦煌、龙兴碑无“者”字,他本皆有。马王堆本甲乙本作“故有欲者弗居”,甲本“弗”字损掩。 【今译】 踮着脚跟的人,不能久立;跳跃着前进的人,不能远行;偏执一见的人,事物总是看不明白;自以为是的人,是非总是辨不清楚;自我夸耀的人,事业不会有成就;自高自大的人,不能充任首领。(以上这些行为)从“道”的角度来看,可以说它是剩饭残羹,赘疣枝指,谁都厌恶它,所以有“道”的人,绝不会这样做。 [book_title]第25章 【原文】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1)。寂兮寥兮(2)!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3)。吾不知其名,故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4)。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5)。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6)。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7)。王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8)。 【题解】 此章老子进一步说明“道”是独立的、客观的、永恒的、先天地而存在的精神实体。希望理想中的统治者要效法“道”,效法“自然”,要“无为而治”。 注释: (1)河上、王、傅及诸今本悉如此。马王堆本甲乙本并同,惟“混”字省作“昆”。 元李道纯《道德会元》,“地”作“而”。《御览》一引“混”作。 (2)河上及今王本如此。范及《释文》“寂”作“宋”,“寥”作“寞”,傅本“寥”亦作“寞”。景龙,唐人写本残卷及龙兴碑,全句作“寂寞”,无两“兮”字。马王堆本甲本作“呵呵”,乙本作“萧呵谬呵”。范应元说:“‘宋’,古‘寂’字。‘寞’字王弼与古本同。河上公作‘寥’。《韵略》云:‘寂寞,无声也。寂寥,空也。’按《庄子·天下篇》亦有‘寂漠无形’。”按,《天下篇》“寂”亦作“芴”。蒋锡昌校今王本说:“‘寂’,‘寥’当依《释文》改作,‘寞’,以复王本之旧,今本盖后人依河上本改之。” (3)傅、范如此。王弼无前“而”字,“天地母”作“天下母”。马王堆本甲乙本均无“周行”句;甲本“而不改”三字损掩;乙本“改”作“孩”;“可以为天地母”句,甲乙本同。范应元说:“‘天地’字,古本如此。一作‘天下母’,宜从古本。”张松如说:“今之帛书,作‘天地母’是。上谓‘先天地生’,则此作‘为天地母’,亦如六章‘天地之根’也。《道德真经集注》引王弼注‘故可以为天地母也’,正如范所见古王本,亦作‘地’,不作‘下’。” (4)傅、范如此。傅“强”作“彊”。王弼无“故”字及前“强”字。马王堆本乙本作“吾未知其名也,字之曰道。吾强为之名曰大”。甲本无“也”字,馀悉同。河上公、司马光、李约、王雱、程大昌诸本,“为之名”作“名之”。刘师培说:“按《韩非子·解志篇》:‘圣人观其玄虚,用其周行,强字之曰道。’则‘字’上当有‘强’字,与下‘强为之名曰大’一律,今本脱。”易顺鼎说:“按《周易集解》卷十七引干宝曰:‘老子曰:“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字’上有‘强’字,与《牟子》引同。”蒋锡昌说:“范谓王弼同古本,则范见古本,‘字’上有‘强’字。《庄子·则阳》郭注:‘而强字之曰道。’是郭本亦有‘强’字,以理而推,大即强名,则道亦强字,‘字’上有‘强’字者是也。” (5)诸本皆如此。马王堆本“逝”假作“筮”,馀悉同;甲本“远曰反”三字损掩。 傅与景龙、开元,“反”作“返”。“反”“返”古字通,回返根源。曰,则,就。逝,运行不止。远,无边无际。 (6)王本如此。马王堆本甲乙本同,惟无“故”字,甲本“道大”二字损掩。景龙、龙兴碑及唐人写本残卷,无“故”字“亦”字。傅无“故”字,范有“故”字;惟“王”字,傅、范俱作“人”字,不曰“王亦大”,而曰“人亦大”。张松如说:“老子曾屡以‘天’、‘地’、‘侯王’与‘道’并言,盖以三者为‘道’所生,而得其一体故也。 如三十九章:‘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此‘一’即‘道’也,正是以道与天、地、侯王三者相并言。此章所讲的是体道之人,不是一般人,所以依王弼及诸家写定作‘王’,且之帛书,亦曰‘王亦大’,又焉知作‘人’者非妄改之邪?” (7)王弼本如此。马王堆本甲乙本作“国中有四大,而王居一焉。”陆希声《道德真经传》,句上有“故”字。龙兴碑句中无“有”字。河上公、李道纯无“而”字。 景龙“居”作“处”,无“其”字“焉”字。傅奕本,后一句作“而王处其一尊”。范应元“王”作“人”,全句作“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陈柱说:“此‘域’字当作宇宙解。”张松如说:“王弼注:‘无称不可得而名曰域也。道、天、地、王,皆在乎无称之内,故曰域中有四大者也。’泛谓‘域中’曰‘无称之内’,不知其意何云。帛书曰‘国中’,于‘王’可,于天、地、道,则不伦,显然容纳不下‘四大’。近人陈柱以为域中当作宇宙解,得之矣。” (8)古今本悉如此。惟“王”字作“人”。马王堆本甲乙本亦作“人”。惟金寇才质《道德真经四子占道集解》作“王”,今据改。顾本成疏:“人,王也。”据此古今本即使作“人”,亦指上文之“王”。此四句,唐李约《道德真经新注》作“王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断句跟别本不同,近人高亨《正诂》、张松如《校读》从之。李约说:“王者,法地,法天、法道之三自然妙理而理天下也,故曰‘王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言法上三大之自然妙理也。其义云:‘法地地’,如地之无私载;‘法天天’,如天之无私覆;‘法道道’,如道之无私生而已矣。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例也。”李约的读法,比较新颖,有一定的启发性。录以备考。 法,以为动词(以为),训法则。 【今译】 有一种混混沌沌的东西,先于天地而存在。没有声息,没有形体,独立存在,永不改变,循环运转,永不疲倦。它可以作为天地万物的根本(母)。我不知道它的名字,勉强把它叫做“道”,再勉强给它取个名字叫做“大”。“大”就运行不止,运行不止就广阔辽远,广阔辽远就返回到自己的本源。所以说道大,天大,地大,君王也大。宇宙间有四种东西可称“大”,君王就是其中的一种。君王以地为法则,地以天为法则,天以道为法则,道以它自身的本性为法则。 [book_title]第26章 【原文】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1)。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其辎重(2)。虽有荣观,燕处超然(3)。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4)?轻则失根,躁则失君(5)。 【题解】 此章老子提出重与轻、静与动(躁)两对矛盾。并指出“重为轻根,静为躁君”。又说“轻则失根,躁则失君”。他认为轻与重对立,重为矛盾的主要方面;动(躁)与静对立,静是矛盾的主要方面。这是老子朴素的辩证法思想。但在接触到动静关系时,把静看作是起主要作用的方面,这就把矛盾的主要方面颠倒了。也就把事物的主要性质弄颠倒了。所以他的辩证法是消极的,是不彻底的,含有形而上学的因素。(采任继愈说) 注释: (1)马王堆本乙本及诸今本皆如此。《韩非子·喻老》所引亦同。马王堆本甲本“重”字损掩,“轻”省作“圣”,“静”假作“清”。皇侃疏《论语·学而》第一所引,“君”作“本”。毕沅说:“古字‘躁’应作‘趮’。”按马王堆本甲本乙本,“躁”均作“趮”,作“趮”是。《说文》:“趮,疾也。”段注:“今字作躁。”引伸为动。“静”傅本作“靖”。张煦说:“吕等‘靖’作‘静’。”马叙伦说:“各本及《文选·秋声赋》注《誉何劭诗》注引,并作‘静’。”今据改。 (2)马王堆本甲本如此。乙本“离”作“远”。河上、王弼,“君子”皆作“圣人”。 傅、范与唐宋诸本,大都同马王堆本甲本,惟傅有“其”字,他本均无。《韩非子·喻老》引作“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也”。亦作“君子”,无“其”字,句末有“也”字。 高本汉本无“是以君子”四字。“终日行”遂州本作“行终日”。御注、景福两本“辎”作。罗振玉说:“乃‘辎’之别构。”奚侗说:“君子,谓卿大夫也,说见《礼纪·乡饮酒义》注,对下文万乘之主言。”洪颐煊说:“《文选·东京赋》‘终日不离其辎重’,李注:‘张楫曰:‘辎重,有衣之车也。’”《汉书·韩安国传》:“击辎重’”。师古注:“辎,谓衣车,重谓载重物车,故行者之资,总曰辎重。”朱谦之说:“辎重为载物之车,前后有蔽,载物有重,故谓辎重。古者吉行乘乘车,师乘兵车,皆有辎重车在后。此以喻君子终日行,皆当以重为本,而不可轻举妄动也。” (3)诸今本悉如此。傅、范及《释文》,“燕”作“宴”,古通用。马王堆本乙本作“虽有环宫,燕处则昭若。”甲本“虽”作“唯”,未两字损掩。荣观,河上公注谓宫阙。陈景元引一本作“荣馆”。盖假“观”为“宫观”之“观”。蒋锡昌《校诂》:“此言道中虽有荣华之境,可供游观,然彼仍要随辎重之旁,超然物外,而不为所动也。”可供参证。 (4)王弼本如此。马王堆本甲乙本,“奈”作“若”。景龙、龙兴碑、唐人写本残卷,“奈”作“如”,无“而”学。傅、范,“何”上有“之”字,作“如之何”。河上、景福及《群书治要》“轻”下有“于”字。马叙伦说:“《韩非子·喻老》篇曰:‘主父万乘之主,而以身轻于天下。’是古本有‘于’字。”高亨说:“《韩非子·喻老》篇:‘主父万乘之主,而以身轻于天下,是以生幽而死。’《老子》此句,疑后人本韩非所加注语。” (5)焦竑《老子翼》及王夫之《老子衍》如此。焦竑用王弼本,盖依据《永乐大典》王本也。马王堆本甲乙本及傅、范本,“根”作“本”。河上及唐宋诸本,“根”多作“臣”。朱谦之说:“此文当作‘轻则失根,躁则失君’与上首句‘重为轻根,静为躁君’,相对成文。”俞樾说:“此章首云‘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故终之曰‘轻则失根,躁则失君’,言不重则无根,不静则无君也。”朱、俞二说颇近老氏原义。劳健《古本考》:“轻则失臣二句,乃承万乘之主以身轻天下句,而失为臣之用,过在人主不身处于无为,故躁而失为君之道也。轻字与章首以轻重设喻之辞无涉,君字即指人主,并与章首君字义别。旧说亦多强为牵附,故改失臣作失本失根,以求与章首二句文字相对,乃反与万乘之主句不贯。”高亨《正诂》:“余疑此文当作‘轻则失臣,躁则失民’。河上本‘臣’字,《韩非子》引同,可证古本如此,原不误也。 民作君者,盖形近而讹。轻则失臣,躁则失民者,言轻则其臣思篡,躁则其民思叛也。与前文‘重为轻根,静为躁君’,并非反正相明。臣、民谐韵。”劳、高二说,各富新义,录以备考。 【今译】 稳重是轻浮的根本,镇静是躁动的主宰。因此君子整天行走,不离开载有粮秣诸物的辎重车。虽有荣华的生活,享受它而不沉溺于它。为什么一个万乘大国的君主,反而把自身看得比天下社稷还轻微呢?轻举就会失去制衡的根本,妄动就会丧失主宰的地位。 [book_title]第27章 【原文】 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善数,不用筹策;善闭,无关键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1)。是以圣人恒善救人,而无弃人;恒善救物,而无弃物(2)。是谓袭明(3)。故善人者,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4)。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是谓要妙(5)。 【题解】 此章前半部分讲善行“无为而治”的权术,是“圣人”的高明;后一部分讲善于资取矛盾的各个方面,是“善人”的要妙。 注释: (1)河上、王弼如此。马王堆本及傅、范、景福、广明诸本,于“行”、“言”、“数”、“闭”、“结”下,五句俱有“者”字,马王堆本后两句末并有“也”字。“善数不用筹策”,马王堆本甲本“用”作“以”;景福、广明,“数”作“计”,傅、范“不用”作“无”。 善闭、善结两句,马王堆本甲乙本作“善闭者,无关籥而不可启也;善结者,无约而不可解也”。范应元本元“不可启”、“不可解”之文。严可均说:“‘辙迹’,河上作‘徹迹’。梁简文云:‘应“车”边,今作“彳”边者,古字少也。’”彭耜《释文》:“轮辗地,为辙。”瑕谪,御注、河上作“瑕讁”,王弼作“瑕谪”。高亨说:“瑕讁,皆玉疵也。无瑕讁,犹言无疵病耳。”按,谪,或作讁,俗字;或作瓋,后起专字;或作適,借字。今据王弼本改。扬雄《方言》三:“谪,怒也。”郭璞注:“相责怒。”引申为疵病。筹策,御注作“筹算”。高亨说:“筹策,古时计数之竹筳也。”关键,关,《说文》:“关,以木横持门户也。”键,今本作楗,古字作。纪昀说:“楗,本作键。”傅本作键。《淮南子·道应训》引亦作键。范应元说:“横曰关,竖曰楗。”绳约,《说文》:“绳,索也。”“约,缠束也。”《仪礼·既夕记》:“约绥约辔”,郑注“约,绳也。” 按,绳约,犹今言绳索。旧注谓约为约束之约,当非《老子》原义。 (2)依据河上、王弼,再参照马王堆本写定。马王堆本甲乙本,前两句如此,后两句作“物无弃财”一句,似有讹夺。河上、王弼,两“恒”字均作“常”,两“而”字均作“故”。傅、范与《淮南子》所引同河上、王弼,惟前“故”字下有“人”字,后“故”字下有“物”字。景龙、敦煌,“故”字作“而”,同马王堆本。高亨说:“是以二字衍文,盖后人所加。” (3)河上、王弼及诸今本悉如此。袭明,马王堆本甲本作“伸明”,乙本作“曳明”。奚侗说:“《淮南子·道应训》引老子曰:‘人无弃人,物无弃物,是谓袭明。’以文义求之,今本捝(夺)二句。”任继愈说:“袭,覆盖,掩藏,不露在外面。”袭明,犹言聪明不外露,即“大智若愚”之意。 (4)依据河上,王、傅,参照马王堆本写定。马王堆本甲乙本作“故善人,善人之师;不善人,善人之资也。”河上、王、傅,俱作“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范与诸唐本及《淮南子》所引,均无“者”字。诸本均无“不善人之师”一句。今依马王堆本改作“善人之师”。资,凭藉,借鉴。 (5)《韩非子·喻老》所引及河上、王弼、开元、范应元俱如此。傅与景龙、敦煌,“是”作“此”。马王堆本甲乙本,大致相同,惟三、四句作“虽知乎大迷,是胃眇要。”高亨说:“要,疑当读为幽。幽妙,犹言深妙也。” 【今译】 善于行走的人,路上无辙迹;善于谈吐的人,言辞无差错;善于计数的人,用不着筹码;善于关闭的人,没有锁钥也能叫人打不开;善于捆缚的人,没有绳索也能叫人解不开。因此,“圣人”经常善于挽救人,所以没有废弃的人;经常善于挽救物,所以没有废弃的物。这叫做内聪明。所以善人们啊,是善人的老师;恶人们啊,是善人的借鉴。不尊重自己的老师,不爱惜自己的借鉴,虽然自以为聪明,其实是大糊涂虫。这就是深妙的道理。 [book_title]第28章 【原文】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谿。为天下谿,恒德不离,复归于婴儿(1)。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恒德不忒,复归于无极(2)。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恒德乃足,复归于朴(3)。朴散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无割(4)。 【题解】 老子用柔弱、退守的原则来保身处世,并要求理想中的“圣人”,也以之治国安民。 注释: (1)王、傅、范及诸今本悉如此。惟“恒”字依马王堆本,他本皆作“常”。马王堆本甲本作“知其雄,守其雌,为天鸡。为天下鸡,恒德不鸡。恒德不鸡,复归于婴儿”。前两“鸡”字,显系“谿”字之讹;后两“鸡”字,显系“离”字之讹。乙本同,“复”下“归于婴儿”四字损掩。“谿”字,景福作“溪”,景龙、龙兴碑作“蹊”,敦煌本作“奚”。刘师培说:“《淮南子·道应训》引作‘以为天下谿’,则古本似有‘以’字。”龙兴碑及《道德真经注疏》,无下“为天下谿”句。景龙“德”作“得”,下二“德”字同。 (2)王、傅、范及诸今本悉如此,惟“恒”字依马王堆本,他本皆作“常”。马王堆本乙本作“知其白,守其辱,为天下浴(谷)。为天下浴(谷),恒德乃是。恒德乃是,复归于朴。”甲本“恒德”二字以下俱损掩。景龙、龙兴碑及唐李荣《老子道德经注》,无下“为天下式”句。朱谦之:“忒,敦煌本作。按假借为‘忒’。 《礼记·月令》‘毋有差’。即毋有差忒也。章炳麟《新方言》曰:‘《月令》注:“不贷,不得过差也。贷本作忒。”今人谓过曰忒,如过长曰忒长,过短曰忒短,亦通言泰,一音之转。’” (3)王、傅、范及诸今本如此,惟“恒”字依马王堆本,他本皆作“常”。马王堆本甲本作“知其白,守其,为天下式,恒德不贷(忒),复归于无极”。乙本同,惟“白”字及下“恒”字损掩。张松如说:“帛书此段七句,与前段七句显然错简倒置。 此中似有衍文,龙兴碑及林希逸《道德真经经义》,无下‘为天下谷’句。”朴,《吕氏春秋·论人》篇:“故知知一,复归于朴。”高诱注:“朴,本也。”《淮南子·精神训》:“契大浑之朴。”高诱注:“朴,犹质也。”任继愈说:“朴,素材。老人有时用朴表示道。” (4)范及诸今本如此。马王堆本乙本无“之”字,“故”字作“夫”。甲本同,惟“散”后四字损掩。傅无“故”字。景龙、龙兴碑,“故”作“是以”。王弼“无割”作“不割”。严可均说:“‘朴散’,各本‘散’下有‘则’字。‘用为官长’,各本‘用’下有‘之则’字。”朱谦之说:“‘朴’,本或作‘璞’《玉篇》引《老子》曰:‘璞散则为器。’《文选·演连珠》注引《尸子》曰:‘郑人谓玉未理者为璞。’”故大制无割,严可均说:“各本作‘故大制不割’。”罗振玉说:“敦煌本‘制’作‘剬’。”“无”,今王本作“不”,与御注、景福二本同。《释文》出“无割”二字,知王本作“无”,今据改。 景龙、敦煌本均作“是以大制无割”。易顺鼎说:“‘不割’当作‘无割’。王注云:‘以天下之心为心,故无割也。’足证王本作‘无’,《道应训》正作‘大制无割’。此作‘不’者,后人因下篇有‘方而不割’之语改之。” 此章经后人窜改之处颇多。易顺鼎首发其覆,指出从“守其黑”至“知其荣”凡二十三字,为后人所加,应删去。马叙伦《校诂》从之,并从“谿”、“谷”与“荣”、“辱”诸字的训诂,证成其说。高亨《正诂》更列举六例,加以阐述。张松如《校读》把后人窜改的过程,划分三步,加以说明。都很确切。兹将此章重新写定如下: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谿。为天下谿,恒德不离。恒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知其白,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恒德乃足。恒德乃足,复归于朴。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无割。 【今译】 虽然知道什么是刚强,却安守于柔弱,甘愿处于天下卑低之处。 处于天下卑低之处,永恒的德性就不会离失,回复到单纯的婴儿状态。 虽然知道什么是光亮,却安守于暗昧,甘愿做天下的栻木。做天下的栻木,永恒的德性才不会偏离,回复到不可穷极的真理———“道”的境界。虽然知道什么是荣耀,却安守于屈辱,甘愿处于天下的下流。处于天下的下流,永恒的德性才会得到充实,回复到质朴———物类的本性。物类的本性被破碎之后,就割裂成各种具体的器具,圣人利用这种破碎的本性,便建立了官署和官长。可见治理天下的理想原则,是不破坏“道”的完整性。 [book_title]第29章 【原文】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弗得已(1)。夫天下神器也,非可为者也(2)。为者败之,执者失之(3)。凡物或行或随,或噤或吹,或疆或剉,或培或堕(4)。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5)。 【题解】 这里老子宣扬“无为”的思想,主张人们顺应物性,听任自然;干任何事情不要走极端,不要奢侈,不要过分。 注释: (1)马王堆本甲乙本如此,甲本“得已”二字损掩,乙本“将欲取”下九字损掩。 他本“弗”作“不”。傅、范、王羲之、赵孟頫本“为之”下有“者”字。道藏《宋张太守汇刻四家注》在“为之”句下,王注有“为造为也”四字,他王本脱去此句。彭耜说:“《纂微》、苏、曹、陈、程,并无‘者’字”。毕沅说:“河上公、王弼无‘者’字。” (2)马王堆本乙本如此,甲本前三字损掩。王弼本无“夫”字,傅奕本有“夫”字,王、傅并无前“也”字。明太祖《御注道德真经》及《永乐大典》本有前“也”字;诸本下句皆作“不可为也”。景龙、景福、龙兴碑、唐人写本残卷及唐李荣《老子道德经注》,并无两“也”字,下句作“不可为”,无“者”字。易顺鼎说:“按‘不可为也’下当有‘不可执也’一句。请举三证以明之。《文选》干令升《晋纪总论》引《文子》称《老子》曰:‘天下,大器也,不可执也,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其证一。王注云:‘故可因而不可为也,可通而不可执也。’王注有,则本文可知。 其证二。下篇六十四章云:(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无为’即‘不可为’,‘无执’即‘不可执’。彼文有,则此文亦有。其证三。 盖有‘执者失之’一句,必先有‘不可执也’一句明矣。”马叙伦说:“彭耜引黄茂材曰:‘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也,至于人身,独非神器乎?’是黄见本有此一句。”易、马二说甚是,当据补。 (3)河上、王、傅、范及诸通行本如此。马王堆本甲乙本两“者”字前有两“之”字。龙兴碑上“者”字作“故”。《群书治要》下“之”作“也”。 (4)傅奕如此。王弼“凡”作“故”,“噤”作“觑”,“剉”作“羸”,“培”作“挫”、“堕”作“隳”。“凡”字,范与开元作“故”,同王弼;景龙、敦煌作“夫”。马王堆本省为三句,乙本作“物或行或隋,或热或,或陪或堕”,{甲本“热”作“灵”,字多损掩。 (5)河上、王、傅、范及诸通行本悉如此。马王堆本乙本作“是以圣人去甚、去大、去诸。”甲本“圣”作“声”,“诸”作“褚”。按,“大”、“泰”古通,“诸”、“褚”乃“奢”字音假。 【今译】 谁要想占有天下而且按照自己的意思去治理它,我看他是不能达到目的的。天下,这个神圣的东西,是不可以随便去摆弄的。谁勉强去摆弄,谁就会把天下搞乱,谁想把持下去,谁就会丧失天下。大凡天地间一切事物,有的前行,有的后随,有的屏息,有的急吹,有的强壮,有的衰弱,有的增益,有的损毁。因此圣人必须不走极端,杜绝奢侈,不要过分。 [book_title]第30章 【原文】 以道佐人主,不以兵强于天下(1)。其事好还: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军(2)。故善战者果而已矣,勿以取强焉(3)。果而勿骄,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得已居(4),是谓果而不强(5)。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6)。 【题解】 这一章,老子继承前期兵家的军事理论和战争指导思想,作了哲学的概括,具有朴素的军事辩论法色彩。这是值得肯定的。但是,他不严格区分战争的性质是否符合正义,一味加以反对,这是错误的。 注释: (1)马王堆本甲乙本及景福、《群书治要》皆如此。河上、王、傅及诸通行本,“主”下有“者”字“强”下无“于”字。 (2)王、傅及诸通行本如此。马王堆本乙本无“大军之后,必有凶年”两句,前三句亦多损掩,惟“所处”作“所居”,“荆棘生焉”作“楚棘生之”,合两本对照,尚可辨识。景龙、龙兴碑及唐人写本残卷无“焉”字,亦无后二句,与马王堆本同。 还,报应,反应。荆棘,带刺的小灌木,酸枣之类。 (3)马王堆本甲乙本如此,惟无“故”字“故”字据傅、范及诸唐宋本增补。傅本“勿”作“不敢”。诸唐本多无“矣”字及“焉”字。王本亦无“故”字,两句作“善有果而已,不敢以取强”。果,成功,胜利。 (4)马王堆本甲本如此。景龙、景福、敦煌与道藏龙兴碑本大致相同,惟“勿得已居”作“不得已”。他本如王、傅等多以“果而勿骄”移作第三句。诸本均无“居”字。张松如说:“居,句末助词,与‘乎’同,见王引之《经传释词》及杨树达《词诠》。”伐,夸耀。 (5)马王堆本甲本如此,乙本夺“不”字。范应元及黄茂林、程大昌、吴澄、明太祖诸本,大致相同,惟“不强”作“勿强”。傅及景龙、古观楼、《道德真经》诸本无“谓”字,王弼及诸他本,并无“是”字,诸本“不强”均作“勿强”。 (6)河上、王弼如此。马王堆本甲本作“物壮而老,是胃(谓)之不道,不道蚤(早)已”,乙本无“是”字。景龙、敦煌、龙头碑诸本,“是谓”作“谓之”。傅奕、成玄英及景龙、敦煌、《道德真经》诸本,两“不道”悉作“非道”。龙兴碑及邓锜《道德真经三解》,无下“不道”二字。易顺鼎说:“《内经》卷一王冰注引作‘不道早亡’,疑唐时本有作‘亡’者。”马叙伦说:“《臧疏》‘已’作‘亡’。《藏疏》河上注曰:‘不行道者早亡。亡,死也。’较今本河上注,多两‘亡’字,是河上作‘亡’,亡与强明韵。”姚鼐说:“‘物壮则老’十二字衍,以在下篇《含德》章‘心使气日强’下,诵者误入此‘勿强’句下。”三说各有所见,录以备考。 【今译】 用“道”辅佐君主的人,不靠武力逞强于天下。用兵这种事情,很容易得到报应:军队驻扎的地方,荆棘丛生;大战之后,必有荒年。所以会打仗的人,获得胜利就适可而止,不要用武力逞强。胜利了不要骄傲,胜利了不要自高自大,胜利了不要夸耀,胜利了要认为这是出于不得已啊。这就叫做胜利而不逞强。物类壮大了,就会走向衰老。这样就叫做不合乎“道”,不合乎“道”就会很快灭亡。 [book_title]第31章 【原文】 夫兵者不祥之器也(1),物或恶之,故有道者弗处(2)。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3)。故兵者非君子之器也,不祥之器也,不得已而用之(4)。铦庞为上,勿美也(5)。若美之,是乐杀人也(6)。夫乐杀人,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7)。是以吉事上左,丧事上右;是以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居之也(8)。杀人众,以悲哀蒞之;战胜,以丧礼处之(9)。 【题解】 这一章是上一章的继续,也讲战争之道。《老子》作者反对一切战争的态度,与法家“以战去战”的原则是不相同的。 注释: (1)马王堆本乙本如此,甲本“也”字损掩。傅奕作“美兵”,河上及诸王本作“佳兵”,俱无“也”字,河上并无“者”字。《永乐大典》无“之器”二字。 (2)此依王、傅,并参照马王堆本写定。马王堆本甲本“道”字作“欲”,“处”字作“居”,乙本损掩;王、傅“弗”字作“不”。景龙及唐人写本残卷,无“者”字。吴澄、明太祖、范大有,下有“也”字。陈象古《古本道德真经解》,无此二句。马叙伦说:“此十字乃因二十四章错简而复出者,成于此二句无疏,是成无此文。石田羊一郎以此二句为衍文。”处,接近。 (3)马王堆本甲乙本与河上、王弼本如此。傅、范前有“是以”二字。高亨说:“《周书·武顺篇》:‘吉礼左还,顺天以立本。武礼右还,顺地以利兵。’《诗·裳裳者华》:‘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毛传:‘左,阳道,朝祀之事;右,阴道,丧戎之事。’并与老子此文相合。” (4)马王堆本甲本如此。乙本无前“也”字,第二句重“兵者”二字。王、傅及诸通行本,无“故”字及两“也”字,“不祥之器”在“非君子之器”前。刘师培说:“案此节王本无注,而古注及王注恒混入正文,如‘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二语必系注文,盖以‘非君子之器’释上‘不祥之器’也。本文当作:‘兵者不得已而用之’,‘兵者’以下九字,均系衍文。”马叙伦说:“《文子·上仁篇》引曰:‘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释慧皎《高僧传·八义解论》曰:‘兵者不祥之器,不获已而用之。’盖老子本文作‘夫唯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物或’两句,系二十四章错简;‘君子’两句,乃下文而错在上者;‘非君子之器’正释‘不祥之器’也。” (5)马王堆本甲本如此。乙本“庞”作铦庞,傅作“恬憺”,河上作“恢憺”,亦作“恬惔”,王、范、开元、广明作“恬淡”,《释文》作“恬澹”。勿美也,傅、范作“故不美也”,景龙、敦煌、龙兴碑作“故不美”,河上、王弼作“胜而不美”。铦,锐利。 (6)马王堆本甲乙本如此。景龙同,无“也”字。王作“而美之者,是乐杀人”。 傅奕及景福、《道德真经》《永乐大典》诸本作“若美必乐之,乐之者是乐杀人也”。 (7)马王堆本甲本乙本如此。河上、傅、范,“人”下有“者”字。景龙、开元、敦煌、龙兴碑及苏辙、李道纯诸本,有“者”字,无“以”字及“矣”字;“志”或作“意”。 王弼“不”字上有“则”字。 (8)马王堆本甲本如此,乙本同,“吉事”后六字损掩。河上、王弼无两“是以”,两“上”字俱作“尚”,“丧事”作“凶事”,“居之也”作“处之”,无“也”字。傅、范前一“是以”作“故”,两“上”字亦俱作“尚”;“丧事”亦作“凶事”,两“居”字俱作“处”。《逸周书·武顺》篇:“天道尚左,日月西移;地道尚右,水道东流。”又云:“吉礼左还,以顺天以立本;武礼右还,顺地以利兵。”(解说见前)崔述《丰镐考信别录》卷三:“隋唐以来,世皆以左为上。余考之《春秋传》皆上右者,惟楚人上左耳。故季梁(季梁,随国大臣。事见《左传》桓公八年)曰:‘楚人上左,君必左。’必言楚人上左者,明诸侯之国皆上右也。老子,楚人也,以从楚俗,故云‘吉事上左,凶事上右’也。”马叙伦说:“案,‘故吉事尚在’至‘言以丧礼处之’五句,皆是以‘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注文误入者也。范同此。” (9)马王堆本甲本如此,惟“哀”字假作“衣”,“蒞”字省作“立”。乙本前句多损掩。河上与诸王本作:“杀人之众,以哀悲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傅、范诸本作:“杀人众多,则以悲哀泣之;战胜,则以丧礼处之。”罗运贤说:“泣者,蒞之讹。字当作。《说文》:‘临也。’之与下句‘处之’正同。”马叙伦说:“案,‘故吉事尚左’以下,文甚浅露,不似老子之文,疑注者所加。” 石田羊一郎说:“此章有脱误,有重出,有错简,有古注语羼入。”其言甚是。 清代如李慈铭、陶绍学,近代如高亨、朱谦之等人,都作了修订。余以朱氏所作,尤为允当。朱氏说:“此章虽多古注窜入之处,惟其中如‘夫佳兵者不祥之器’,‘杀人众多,以悲哀莅之’,‘战胜,以哀礼处之’等语,皆千古精言,非老子不敢道、不能道。今试删其冗複,订定经文如次:夫佳兵者,不祥之器,(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吉事尚左,凶事尚右,是以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杀人众多,以悲哀莅之。(胜而不美,若美之,是乐杀人。夫乐杀者,不可得意于天下。)战胜,以哀礼处之。(言居上世,则以丧礼处之。)” 【今译】 凡兵器都是不吉祥的器物,谁都厌恶它,所以有“道”的人不愿意接近它。君子平时以左为贵,战时以右为贵。所以兵器不是君子的器物,是不吉祥的器物,迫不得已才使用它。锐利、坚固的兵器是好兵器,但不要认为这是好东西。如果认为这是好东西,那就是以杀人为乐了。要是以杀人为乐,就不能实现统治天下的心愿啦。因此,吉庆事以左边为贵,凶丧事以右边为贵,因此,不专杀的偏将军,站在兵车的左边,主杀的上将军,站在兵车的右边,这就是说,要以参加丧礼的心情来参加战争。战争杀人众多,大家要以悲痛的心情来对待,打了胜仗,大家也要用丧礼的仪式来处理。 [book_title]第32章 【原文】 道恒无名。朴,虽小,而天下弗敢臣(1)。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2)。天地相合,以降甘露(3),民莫之令,而自均焉(4)。始制有名。名已既有,夫亦将知止(5),知止,所以不殆(6)。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与江海也(7)。 【题解】 此章老子继续阐述“道”是脱离物质、超时空、超感觉的精神实体。 它永恒存在,如无名之朴,幽微深妙;侯王如能遵守,万物自然宾服;它变动不居,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历久常新。 注释: (1)马王堆本乙本如此,“虽”作“唯”,古通用。甲本“唯”字下七字损掩。今通行诸本,“恒”作“常”,无“而”字。“弗敢”,傅、范及诸王本作“莫能”;《释文》及诸唐本宋本作“不敢”,王弼句末有“也”字。张松如说:“‘朴’字当与‘无名’并列,既不连上,亦不属下,其意若云:道恒常无名,又近似于朴。‘小’有幽微、微妙之谊。一切具体事物莫不出于‘朴’,而‘朴’则不可以一器名,有名者皆器也,无名者始称‘朴’。下云:‘虽小而天下莫敢臣’,其主语仍是‘道’,非指‘朴’。” (2)马王堆本甲乙本如此,甲本“侯”字损掩,河上及诸王本亦同。范作“王侯”。傅与景龙、敦煌、龙兴碑及《道德真经》等,亦作“王侯”,并无“之”字。 (3)河上、王、傅及诸通行本皆如此。马王堆本甲乙本“降甘露”假作“俞甘洛”。 (4)马王堆本甲乙本如此,甲本“之”下四字损掩,乙本“民”字损掩。傅奕与广明及《道德真经》、景福同。王与河上,无“焉”字。范与景龙、开元、古观楼、龙兴碑及唐玄宗《御注道德真经》诸本,亦无“焉”字,“民”作“人”,当是唐人避太宗讳所改。蒋锡昌说:“‘自均’即五十七章‘自化’之谊。此言天地相合,则甘露下降。 上行无为,不发号施令,而民乃自化也。” (5)马王堆本乙本如此,甲本有八字损掩。王、傅及诸通行本尽同。惟景龙,“夫”作“天”,无“亦”字。河上末句作“天,亦将知之。”张松如说:“‘天’字当是形误,‘之’字当是音讹。” (6)马王堆本乙本如此,甲本损掩,只剩“所以不”三字。傅、范与开元、景福及道藏王本皆同。武英殿王本“所以”作“可以”。景龙、敦煌、龙兴碑,无“所以”二字。河上“止”作“之”。马叙伦说:“此句乃四十四章错简,校者不敢删,因复出矣。” (7)傅、范如此。马王堆本“譬”字,甲本作“俾”乙本作“卑”。“川谷”乙本作“川浴”,甲本只剩一“浴”字。王弼及他本,无“也”字。开元无上“之”字,景龙、敦煌、龙兴碑,并无两“之”字。武英殿王本,“与”字作“于”,道藏王本仍作“与”不误。蒋锡昌说:“此句倒文,正文当作‘道之天下,譬犹江海之与川谷’。盖此文以江海譬道,以川谷譬天地万物。六十六章:‘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也,故能为百谷王。’江海善下,与道相似,故老子取以为譬也。‘道之在天下,譬犹江海之与川谷’,言道泽被于万物,则万物莫不德化,譬犹江海善下百川谷,则川谷无不归宗也。此句与上文‘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句相应。” 【今译】 “道”永远没有名称,好像未经雕琢的素材,它的本性虽幽深微妙,可是天下没有谁敢支配它。侯王们若能遵守它,万物都会自动地服从。天地间阴阳之气交合,就降下了甘露,人们没有谁去命令它,但自然分布均匀。制度一经制定,各种名分、地位也就随之确定。名分、地位既已明确,侯王们掌握它,也就有了分寸。掌握好了分寸,国家就不会发生危险。“道”充塞于天下,好比溪谷之水流归江海一样。 [book_title]第33章 【原文】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1)。 【题解】 此章,老子阐述精神修养观点,用肯定的语气,递进的手法,正面地说明“知人”与“自知”、“胜人”与“自胜”一系列有关人生的道理。 主宾相衬,重点突出,强调人们要有自知之明,要有克服自己弱点的毅力,这些都是具有积极意义的。但也宣扬知足、知止之说,又涂上一层消极、保守的色彩了。 注释: (1)开元、河上、诸王本悉如此。“胜人”、“强行”二句,景龙、敦煌省去“者”字,以就四字句,非是。傅、范各句下各有“也”字。马王堆本甲乙本八句下均有“也”字,“死而不亡”之“亡”作“妄”。易顺鼎说:“《竟林》‘亡’,作‘妄’。‘死而不妄’,谓得正而毙者也。河上本虽亦作‘亡’,而注云:‘目不妄视,耳不妄听,口不妄言,则无怨恶于天下,故长寿。’是亦读‘亡’为‘妄’矣。”“亡”、“妄”古通用,此处“亡”义较长。高亨说:“左氏襄公二十四年传:‘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死而不亡’,犹云‘死而不朽’也。” 【今译】 识别他人的叫做智慧,认识自己的叫做高明;战胜别人的攻击的,叫做有力,克服自己弱点的,叫做刚强;知道满足的就是富有,坚持力行的,叫做有志;不迷失本性的,就能持久,身死而精神长存的,叫做长寿。 [book_title]第34章 【原文】 大道汜兮,其可左右(1)。万物恃之以生而弗辞(2),成功遂事而弗名有(3)。衣被万物而弗为主,则恒无欲也,可名于小(4)。万物归焉而弗知主,则恒无名也,可名于大(5)。是以圣人之能成大也,以其不为大也,故能成大(6)。 【题解】 此章老子阐述“道”既是宇宙本性,又是普遍规律:它既体现了最小与最大的普遍性,又综合了正与反、有与无的逻辑形式。但由于时代与阶级的局限,因而他对“道”的阐明,在某种程度上陷入了形而上学和唯心主义的泥坑。(采张松如说) 注释: (1)武英殿王本、宋刊河上本、道藏李道纯、李嘉谋诸本皆如此。“汜兮”道藏王本、河上本作“汛兮”。傅本作“汛汛兮”。范本作“汜汜兮”,开元作“汛”。景龙、敦煌作“汜”,皆省去“兮”字。马王堆本乙本作:“道,沨呵,其可左右也。”甲本只残留一个“道”字,余悉损掩。马叙伦说:“汜、汛二字古通假。《礼记·王制》:‘汜与众共之。’《释文》:‘汜,本亦作汛。’其例证也。《说文》:‘汜,滥也。’‘汛,浮貌。’二义不同,作‘汜’是。”高亨说:“《广雅·释诂》:‘汜,博也。’《释言》:‘汜,普也。’此言道体广大,左之右之,无往不在也。” (2)依傅、范及诸唐本写定如此。“弗”字原作“不”,依马王堆本词例改作“弗”,以求与下文一律。马王堆本甲乙本俱无此句。河上与道藏、武英殿两王本,“以”字作“而”。 (3)合马王堆本甲乙本写定如此。甲本“成功”二字损掩,乙本“事而”二字损掩,两本句末俱有“也”字,今删。景龙、开元作“成功不名有”。王、范作“功成不名有”。广明作“功成而不名有”。傅奕及《道德真经》作“功成而不居”。遂事,事情办成。 (4)参照马王堆本及傅本写定如此。傅本作“衣被万物而不为主,故常无欲,不名于小矣”。马王堆本甲乙本作“万物归焉而弗为主,则恒无欲也,可名于小”。 “衣被”,景龙、开元、广明、景福、古观楼诸唐本作“爱养”,道藏、武英殿两王本作“衣养”。“而弗为主”,依马王堆本,他本“弗”俱作“不”。“则恒无欲也”,依马王堆本,傅、范作“故常无欲”,诸王本无“故”字,敦煌、龙兴碑及成玄英《疏》、顾欢《道德真经注疏》、李荣《老子道德真经注》,并无此句。“可名于小”,马王堆本及诸王本同此,范“于”字作“为”,傅及景福、《道德真经》等,句末有“矣”字。范应元说:“衣被,犹覆盖也。”蒋锡昌说:“衣被即五十一章‘盖之覆之’之谊。” (5)依马王堆本,傅、范本,并参照吴澄注写定。马王堆本乙本作“万物归焉而弗为主,可命于大”。甲本“而弗”二字损掩,“命”作“名”。傅、范作“万物归之而不知主,可名于大矣”。王本作“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为大”。上“为”字,傅、范本作“于”。“知”,范应元说:“‘万物归之而不知主’,王弼、司马公同古本”。 蒋锡昌说:“言万物皆归道以生而不知其主也。”作“知”字是。下“为”字,傅、范及诸唐、宋本多作“于”。蒋锡昌说:“‘于’‘为’虽通,然王本作‘于’。王注: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