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论语译文注解 [book_author]孔子 [book_date]不详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儒理哲学,儒学,先秦,哲学,完结 [book_length]145041 [book_dec]儒家一部重要经典,凡二十篇。每篇均以文中前两个字或三个字命名。是孔子弟子及再传弟子,根据直接纪录和传闻整理的孔子及其著名弟子言行的汇编。内容有孔子的谈话、言论、答弟子问、生活行为以及弟子之间的相互谈论。此为《论语》白话文。 [book_img]Z_5331.jpg [book_title]第1章 前言 《论语》与《大学》《中庸》《孟子》合称为“四书”,是一部关于伦理言论的著作,也是研究孔子的主要资料。《论语》善于通过人物的神情语态,展示人物的不同性格。书中不仅有关于孔子仪态举止的静态描写,而且还有关于他个性气质的传神刻画。并且,围绕孔子这一中心,《论语》还成功地刻画了诸多孔门弟子的生动形象。如子路的鲁莽率直,颜回的仁厚贤良,子贡的聪颖善辩,曾晳的潇洒脱俗,等等,都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论语》作为儒家经典著作之一,内容涉及人类生活诸多方面。不仅谈到了做人、学习、教育,还谈到了为政、塑造君子人格、治国与安邦等重要问题。所以,北宋政治家赵普曾有“半部《论语》治天下”之说。《论语》蕴含的哲学思想可谓博大精深,对我们现代人仍然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如何做人。孔子教导我们做人要正直磊落,重视“仁德”,并且还要重视自身素质的全面发展。在孔子看来,“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雍也》),只有正直的人才能光明磊落。孔子将“仁德”看作是做人的根本,认为只有在仁德的基础上做学问、学礼乐才有意义;认为只有仁德的人才能无私地对待别人,才能得到人们的称颂。那么,怎样才能做到仁德呢?仁德的外在标准是:“刚、毅、木、讷”(《子路》);而实践仁德的五项标准是:“恭、宽、信、敏、惠”(《阳货》)。按照仁德的标准,做到“修身”、“克己”就可以达到“仁”的境界了。 如何学习。孔子认为人要有好学精神,在学习过程中要讲究学习方法。其中孔子提倡的学习方法有“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学而》);“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为政》);“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为政》)等。在学习内容方面,孔子主张学习的范围要广博,不能单一,不能偏颇。他还强调学习要先确立明确的目的,表明学习的重点在于“学以致用”。 如何施教。孔子主张“有教无类”、“因材施教”。其教育内容极其广泛,提倡启发式的教育方式。在孔子看来,教育的目的除了用仁义礼净化人们的灵魂,协调人们的社会行为之外,其最重要的目的在于培养具有仁义之心的“士”和“君子”,这也就是其著名的“学而优则仕”的教育思想。 如何为政。孔子认为一切正直懂礼、并且具备一定为政能力的人都可以从政。但是要求从政者必须勤勉忠诚,言行一致,有处理事情的远见卓识。 如何塑造君子人格。儒家所谓的“君子”重在强调对人格的追求,要求君子处处严于律己,重视自我修养,重义避利,追求道义。认为君子应当重视提高自己,在有生之年对社会多作贡献。 如何治国安邦。孔子认为治国的根本在于人伦纲常;治国的前提在于君主要重视仁德、以身作则;治国的基本方法就是“选才、富国、育人、立法”。 本书包括原典、注释、名家注解、译文、解读五部分。旨在方便读者对照原文加深对《论语》的理解,并能联系实际,透彻领悟《论语》的精神内涵,切实达到提高自身修养的目的。《论语》的经典之处就在常读常新,任何人在任何时候,只要开卷就会受益。 [book_title]第2章 学而篇第一 1·1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译文孔子说:“我们能够持之以恒地学习,就能把知识掌握得很牢固,这岂不是很快乐的事情吗?志气相投的好朋友从远方来了,久别重逢,难道不值得让人高兴吗?别人一时不了解自己,也不会对人产生怨恨,这样胸怀坦荡的人难道不是君子吗?”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习,重习也。时复思绎,浃洽于中,则说也。学者,将以行之也。时习之,则所学者在我,故说。以善及人,而信从者众,故可乐。说在心。乐主发散在外。虽乐于及人,不见是而无闷,乃所谓君子。乐由说而后得,非乐不足以语君子。 朱熹注:人性皆善,而觉有先后,后觉者必效先觉之所为,乃可以明善而复其初也。及人而乐者顺而易,不知而不愠者逆而难,故惟成德者能之。然德之所以成,亦曰学之正、习之熟、说之深而不已焉耳。 1·2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译文孔子的弟子有若说:“孝顺父母,顺从兄长,而喜好触犯上层领导者,这样的人是很少见的。不喜好触犯上层领导者,而喜好造反的人是没有的。有修养的人要在为人的根本上下工夫,根本建立了,治国做人的原则也就有了。而孝顺父母尊敬兄长就是仁的根本。”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孝弟,顺德也,故不好犯上,岂复有逆理乱常之事?德有本,本立则其道充大。孝弟行于家,而后仁爱及于物,所谓亲亲而仁民也。故为仁以孝弟为本。论性,则以仁为孝弟之本。”或问:“孝弟为仁之本,此是由孝弟可以至仁否?”曰:“非也。谓行仁自孝弟始,孝弟是仁之一事。子有谓之行仁之本则可,谓是仁之本则不可。盖仁是性也,孝弟是用也,性中只有个仁、义、礼、智四者而已,曷尝有孝弟来?然仁主于爱,爱莫大于爱亲,故曰:‘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朱熹注:“君子凡事专用力于根本,根本既立,则其道自生。所谓孝弟,乃是为仁之本,学者务此,则仁道自此而生也。”“善事父母为孝,善事兄长为弟。” 1·3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译文孔子说:“花言巧语,伪装和善,这样的人仁德是很少的。”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则知仁矣。” 朱熹注:“好其言,善其色,致饰于外,务以悦人,则人欲肆而本心之德亡矣。圣人辞不迫切,专言鲜,则绝无可知,学者所当深戒也。” 1·4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译文孔子的学生曾子说:“我每天多次反省自己:为别人做事竭尽全力了吗?与朋友交往信守诺言了吗?老师传授的知识温习了吗? 名家注解曾子朱熹注:“曾子以此三者日省其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其自治诚切如此,可谓得为学之本矣。而三者之序,则又以忠、信为传习之本也。” 张居正注:“曾子之学,随事精察而力行之,故其用功之密如此。然古之帝王,若尧之兢兢,舜之业业,成汤之日新又新,检身不及,亦此心也,此学也。” 1·5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译文孔子说:“治理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国家,要严肃谨慎地对待各项工作,信守承诺;节省开支,爱惜民力;征用劳役时应顺应节令不违农时。”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此言至浅,然当时诸侯果能此,亦足以治其国矣。圣人言虽至近,上下皆通。此三言者,若推其极,尧、舜之治亦不过此。若常人之言近,则浅近而已矣。” 朱熹注:“五者反复相因,各有次第,宜细推之。” 1·6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汎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译文孔子说:“学生,在家孝顺父母,在外敬爱兄长;做事严谨恭敬诚信,博爱众生,亲近有德行的人。这样做了之后如果还有余力,再去学习文献提高修养。”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为弟子之职,力有馀则学文,不修其职而先文,非为己之学也。” 朱熹注:“力行而不学文,则无以考圣贤之成法,识事理之当然,而所行或出于私意,非但失之于野而已。” 1·7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译文孔子的学生子夏说:“把喜欢美色的心换成优秀的品德;侍奉父母尽心尽力,侍奉君主能豁出自己性命,结交朋友讲话守信。这样的人,虽然说没学习过,我也要说他学习过。” 名家注解朱熹注:“子夏,孔子弟子,姓卜,名商。贤人之贤,而易其好色之心,好善有诚也。致,犹委也。委致其身,谓不有其身也。四者皆人伦之大者,而行之必尽其诚,学求如是而已。故子夏言有能如是之人,苟非生质之美,必其务学之至。虽或以为未尝为学,我必谓之已学也。” 1·8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译文孔子说:“君子如果不自重,就没有威严,而所学的东西也不会牢固。为人应该以忠厚诚信为主,不与忠信比不上自己的人交朋友;有了过错,要勇于改正不能畏怯。”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人道惟在忠信,不诚则无物。且出入无时,莫知其乡者,人心也。若无忠信,岂复有物乎?”曰:“学问之道无他也,知其不善,则速改以从善而已。”又曰:“君子自修之道当如是也。” 朱熹注:“友所以辅仁,不如己,则无益而有损。”又曰:“轻乎外,必懈怠于内,则所学不深,所知肤浅,所行虚浮,自然德威无所从树。” 1·9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译文曾子说:“慎重对待父母的死亡,按时追思悼念先祖,百姓的道德自然就引归淳厚了。” 名家注解朱熹注:“盖终者,人之所易忽也,而能谨之;远者,人之所易忘也,而能追之;厚之道也。故以此自为,则己之德厚;下民化之,则其德亦归于厚也。” 张居正注:“丧也,尽其礼;祭也,尽其诚,而其德亦归于厚矣。此可见孝者,人心之所同。君者,下民之表率。欲化民成俗者,可不知所以自尽也哉。” 1·10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 译文子禽向子贡问道:“老师每到一个国家,一定听得到它的政事。是他自己求来的呢,还是别人主动跟他说的呢?” 子贡说:“老师是凭着温和、善良、恭敬、俭朴、谦让五者得到的。他老人家获闻各国政事的方法,与别人都不同吧?” 名家注解朱熹注:“夫子未尝求之,但其德容如是,故时君敬信,自以其政就而问之耳,非若他人必求之而后得也。圣人过化存神之妙,未易窥测,然即此而观,则其德盛礼恭而不愿乎外,亦可见矣。学者所当潜心而勉学也。” 张居正注:“子贡之言,不惟足以破子禽之疑,而使万世之下,犹可以想见圣人之气象,此所以为善言德行也。” 1·11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译文孔子说:“他父亲活着时,要观察他的志向;他父亲去世后,要观察他的行为。如果多年不改变他父亲奉行的合理的行为原则,就可称作孝子了。” 名家注解朱熹注:“父在,子不得自专,而志则可知。父没,然后其行可见,故观此足以知其人之善恶。然又必能三年无改于父之道,乃见其孝;不然,则所行虽善,亦不得为孝矣。” 张居正注:“抑孔子所谓无改于父之道,亦自其合于道而可以未改者言之耳。若于道有未合焉,则虽速改可也,何待三年。故善述其事孝也,克盖前愆亦孝也。观圣人之言者,不可以执一求之。” 1·12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译文有若说:“礼仪的效用,以和谐自然可贵。古代帝王治理国家之道,最可贵的也在这里。无论大事小事,都无一例外地遵循这一点。有行不通之处,便为求得和谐而和谐,不用礼仪来加以节制,也是不可行的。”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礼胜则离,故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以斯为美,而小大由之。乐胜则流,故有所不行者,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 朱熹注:“严而泰,和而节,此理之自然,礼之全体也。毫厘有差,则失其中正,而各倚于一偏,其不可行均矣。” 张居正注:“礼,是尊卑上下的礼节。和,是从容不迫的意思。斯字,解做此字,指和说。小大,是小事大事。由,是行。” 1·13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 译文孔子的弟子有若说:“信守的诺言符合道义准则,这样的诺言就会得以实现;恭敬的心符合礼仪准则,就可以避免遭受耻辱;所依靠的都是亲近的人,这样的人就有了依靠。” 名家注解朱熹注:“言约信而合其宜,则言必可践矣。致恭而中其节,则能远耻辱矣。所依者不失其可亲之人,则亦可以宗而主之矣。此言人之言行交际,皆当谨之于始而虑其所终,不然,则因仍苟且之间,将有不胜其自失之悔者矣。” 张居正注:“如与人以言语相约,本是要践行其言,但其所言者,若不合于义理之宜,将来行不将去,则必至爽约失信矣!” 1·14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译文孔子说:“君子对于饮食没有过分的要求,只要能吃饱就行了;对于居处不求舒适,只要安全就可以了。做事勤劳敏捷,说话却小心谨慎,到有贤德的人那里去匡正自己,可以说是好学的了。” 名家注解朱熹注:“不求安饱者,志有在而不暇及也。敏于事者,勉其所不足。慎于言者,不敢尽其所有余也。然犹不敢自是,而必就有道之人,以正其是非,则可谓好学矣。凡言道者,皆谓事物当然之理,人之所共由者也。” 张居正注:“夫志向已是精专,功夫已是切实,而又加以谦抑之心,常存不足之虑,盖真见夫义理之无穷,学问之有趣,其心欣慕爱乐,有不能自已者,这才是好学的人,所以说可谓好学也已。学而至于能好,则聪明日开,闻见日广,进而为贤为圣,何难之有哉!” 1·15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 译文子贡说:“贫穷而能不谄媚,富有而能不骄傲自大,怎么样?”孔子说:“这算可以了。但是还不如虽然贫穷却乐于道,虽然富裕而又好礼的人。”子贡说:“《诗经》上说,‘既像雕刻骨器,又像雕刻象牙;既像雕琢玉,又像雕刻石一样下工夫’,大概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孔子说:“子贡呀,现在我可以同你谈论《诗经》了。从学过的知识里你能知道将来要学的知识,并有所发挥。” 名家注解朱熹注:“此章问答,其浅深高下,固不待辩说而明矣。然不切则磋无所施,不琢则磨无所措。故学者虽不可安于小成而不求造道之极致,亦不可骜于虚远,而不察切己之实病也。”子贡 张居正注:“好礼,是喜好礼节,自然循理的意思。”又注:“夫子答子贡之问如此,善许其所己能,而勉其所未至也。” 1·16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译文孔子说:“不怕别人不了解自己,只怕自己不了解别人。”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人才固未易知,知人最为难事,必居敬穷理,使此心至公至明,然后如镜之照物,好丑毕呈,如称之称物,低昂自定,欲知人者,尤当以清心为本也。” [book_title]第3章 为政篇第二(1) 2·1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译文孔子说:“用道德教化来治理国政,就会像北斗星一样,自己居于一定的方位,而群星都会环绕在它的周围。”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为政以德,然后无为。” 朱熹注:“政之为言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又曰:“共,向也,言众星四面旋绕而归向之也。为政以德,则无为而天下归之,其象如此。” 张居正注:“政,是法令,所以正人之不正者。德,是躬行心得的道理。”又注:“古之帝王所以笃恭而天下平者,用此道也。图治者可不务修德以端,出治之本哉!” 2·2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译文孔子说:“《诗经》三百篇所蕴涵的思想大义,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思想纯正’。”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思无邪’者,诚也。” 张居正注:“盖诗人之言有美有刺,善者美之,所以感发人之善心,恶者刺之,所以惩创人之恶念。只是要人为善去恶,得其性情之正而已。” 2·3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译文孔子说:“用法制去引导百姓,使用刑法来整顿他们,老百姓虽然免受刑法,却失去了廉耻之心;用道德教化引导百姓,使用礼制去整顿百姓,百姓不仅会有羞耻之心,而且也会使人心归正。” 名家注解朱熹注:“政者为治之具,刑者辅治之法,德、礼则所以出治之本,而德又礼之本也。此其相为终始,虽不可以偏废,然政、刑能使民远罪而已,德、礼之效,则有以使民日迁善而不自知。故治民者不可徒恃其末,又当深探其本也。” 张居正注:“日用云为,都有个仪则。使贤者不得以太过,不肖者不得以不及,而皆协于一焉。这等样治民,将见那百姓每良心自然感发,不但知恶之可耻,而绝不肯为。又且知善之当为,而皆力行以至于善矣。岂特求免刑罚而已乎!所以说,有耻且格,盖德礼政刑,固皆所以适于治之路,而出之有本末,获效有浅深,故孔子第而言之,欲为人君者,审其本末轻重之辨也。” 2·4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译文孔子说:“我十五岁立志于学习;三十岁能够自立于社会;四十岁能掌握各种知识;五十岁懂得了顺应自然规律;六十岁能对各种言论融会贯通;七十岁能随心所欲又不越出礼的准则。”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孔子生而知之也,言亦由学而至,所以勉进后人也。立,能自立于斯道也。不惑,则无所疑矣。知天命,穷理尽性也。耳顺,所闻皆通也。从心所欲,不踰矩,则不勉而中矣。”又曰:“孔子自言其进德之序如此者,圣人未必然,但为学者立法,使之盈科而后进,成章而后达耳。” 朱熹注:“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赋于物者,乃事物所以当然之故也。知此则知极其精,而不惑又不足言矣。”又注:“圣人生知安行,固无积累之渐,然其心未尝自谓已至此也。是其日用之间,必有独觉其进而人不及知者。故因其近似以自名,欲学者以是为则而自勉,非心实自圣而姑为是退托也。后凡言谦辞之属,意皆放此。” 张居正注:“夫圣人生知安行,本无积累之渐,犹自言其进德之序如此,然则希圣希天者,岂可少懈于日新之功哉!” 2·5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译文鲁国的大夫孟懿子问孔子什么是孝。孔子说:“孝就是不要违背礼的准则。”后来樊迟给孔子驾车,孔子告诉他说:“孟懿子问我什么是孝,我回答他说‘不要违背礼的准则’。”樊迟说:“这是什么意思呢?”孔子说:“父母活着的时候,要按礼侍奉他们;父母去世后,要按礼埋葬他们、祭祀他们。” 名家注解朱熹注:“生事葬祭,事亲之始终具矣。礼,即理之节文也。人之事亲,自始至终,一于礼而不苟,其尊亲也至矣。是时三家僭礼,故夫子以是警之,然语意浑然,又若不专为三家发者,所以为圣人之言也。” 张居正注:“人子事亲,心虽无穷,而分则有限,随其尊卑上下,各有一定的礼节。如父母在生之时,凡朝夕定省,左右奉养,都依着这礼。” 2·6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 译文孟懿子的儿子孟武伯向孔子请教孝道。孔子说:“做父母的最担心子女生病。” 名家注解朱熹注:“父母爱子之心,无所不至,唯恐其有疾病,常以为忧也。人子体此,而以父母之心为心,则凡所以守其身者,自不容于不谨矣,岂不可以为孝乎?旧说:人子能使父母不以其陷于不义为忧,而独以其疾为忧,乃可谓孝。亦通。” 张居正注:“孔子之意,盖以武伯生于富贵之家,长于逸乐之地,易以致疾而忧其亲,故因问而警之如此。至若天子以一身而为天地神人之主,其所以培养寿命,而昌延国祚者,又当万倍于此矣。孔子之言,岂特为孟武伯告哉!” 2·7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译文孔子的学生子游向孔子请教什么是孝道。孔子说:“如今所谓的孝,只是说能够赡养父母就足够了。然而,就是犬马也能够得到饲养。如果对父母不恭敬的话,那么赡养父母与饲养犬马又有什么区别呢?” 命名荣贶名家注解朱熹注:“犬马待人而食,亦若养然。言人畜犬马,皆能有以养之,若能养其亲而敬不至,则与养犬马者何异。甚言不敬之罪,所以深警之也。” 2·8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译文子夏向孔子请教什么是孝道。孔子说:“对父母总是和颜悦色是很难的。有了事情,儿女替父母去做;有了酒饭,让父母来享用,这样就算是孝了吗?”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告懿子,告众人者也。告武伯者,以其人多可忧之事。子游能养而或失于敬,子夏能直义而或少温润之色。各因其材之高下与其所失而告之,故不同也。” 朱熹注:“盖孝子之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故事亲之际,惟色为难耳,服劳奉养未足为孝也。旧说:承顺父母之色为难,亦通。” 2·9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 子游译文孔子说:“我整天和颜回讨论学问,他从来不提反对意见和不同见解,像个愚钝的人。等他回去自己研究,却常常对我所讲授的内容有所发挥,可见颜回其实并不愚钝。” 名家注解朱熹注:“颜子深潜纯粹,其于圣人体段已具。其闻夫子之言,默识心融,触处洞然,自有条理。故终日言,但见其不违如愚人而已。及退省其私,则见其日用动静语默之间,皆足以发明夫子之道,坦然由之而无疑,然后知其不愚也。” 张居正注:“颜子既是上智,又能好学,故其悟道之妙,至于如此。若未及颜子者,必须能疑而知问;然后可以讲明义理,开发聪明,而进于圣贤之域也。” 2·10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译文孔子说:“要了解一个人,应看他做过的事,观察他做事的原因,考察他做事时的心情所在,安于什么,这样一来,这个人还能隐藏什么呢?又怎么隐藏得了呢?”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在己者能知言穷理,则能以此察人如圣人也。” 朱熹注:“事虽为善,而意之所从来者有未善焉,则亦不得为君子矣。或曰:‘由,行也。谓所以行其所为者也。’” 张居正注:“虽是人藏其心不可测度,然能饰所以而逃吾之视,必不能饰所由而逃吾之观,能饰所由而逃吾之观,必不能饰所安而逃吾之察。人何得而藏匿之哉?人何得而藏匿之哉?重言之者,以见其必不能隐也。”颜回 2·11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译文孔子说:“在温习旧知识的时候,能有新体会和新发现,就可以当老师了。” 名家注解朱熹注:“学能时习旧闻,而每有新得,则所学在我,而其应不穷,故可以为人师。若夫记问之学,则无得于心,而所知有限,故《学记》讥其‘不足以为人师’,正与此意互相发也。” 张居正注:“君子之学,不以记诵为工,而在于能明乎理,不以闻见为博,而在于善反诸心,学者不可以不勉也。” 2·12子曰:“君子不器。” 译文孔子说:“君子不能像器具那样,只有某一方面的用途,而应该博学多识。” [book_title]第4章 为政篇第二(2) 名家注解朱熹注:“器者,各适其用而不能相通。成德之士,体无不具,故用无不周,非特为一才一艺而已。” 2·13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译文子贡问孔子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君子。孔子说:“对你要说的话先做后说,事情做了以后再说。”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孔子因子贡多言,故警之以此,其实躬行君子常少,言不顾行者常多。学者之省身固当敏于行而慎于言,人君之用人,亦当听其言观其行也。” 2·14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译文孔子说:“君子能普遍地团结人而不与人相互勾结;小人与人勾结而不能普遍地团结人。” 名家注解朱熹注:“周,普遍也。比,偏党也。皆与人亲厚之意,但周公而比私耳。君子小人所为不同,如阴阳昼夜,每每相反。然究其所以分,则在公私之际,毫厘之差耳。故圣人于周比、和同、骄泰之属,常对举而互言之。” 张居正注:“周与比其迹相似,而其实不同,只在此心公私之间而已,欲辨君子、小人者,可不慎察于此哉。” 2·15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译文孔子说:“只读书而不深入地思考问题,就会茫然而没有收获;只空想而不读书,就会产生疑惑。”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五者,废其一,非学也。” 朱熹注:“不求诸心,故昏而无得。不习其事,故危而不安。” 张居正注:“罔,是昏而无得。殆,是危而不安。”又注:“可见学必要思,学了又能思,则所学的方才透彻;思必要学,思了又能学,则所思的方才着实。二者偏废,则各有其弊矣。求道者可不知所务哉。” 2·16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译文孔子说:“强烈抨击那些异端邪说,这些祸害就可以停止了。”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佛氏之言,比之杨、墨,尤为近理,所以其害为尤甚。学者当如淫声美色以远之,不尔,则骎骎然入于其中矣。” 张居正注:“当时杨墨之道,犹未盛行,然孔子深恶而预绝之如此。至于后世道家之说,全似杨朱;佛家之说,全似墨翟,尤足以眩惑人心,而伤害世道。深信而笃好,如宋徽宗、梁武帝者,不免丧身亡国,为后世之所非笑。则异端之为害,岂非万世之所当深戒哉!” 2·17子曰:“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译文孔子说:“仲由,我教给你知或者不知的态度吧!知道的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就是真最明智的啊!” 名家注解朱熹注:“子路好勇,盖有强其所不知以为知者,故夫子告之曰:我教女以知之之道乎!但所知者则以为知,所不知者则以为不知,如此则虽或不能尽知,而无自欺之蔽,亦不害其为知矣。况由此而求之,又有可知之理乎!” 张居正注:“可见天下之道理无穷,虽圣人亦有不能尽知者,但圣人之心,至虚至明,固不以不知者自强,亦不以已知者自是,故稽众从人,好问好察,此尧舜之知所以为大也。” 2·18子张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 译文子张向孔子学习谋取官职的办法。孔子说:“要多听,有疑问的地方先放在一旁不说,其余知道的部分要谨慎地说出来,这样就可以少犯错误;要多看,有疑问的地方先放在一旁不做,其余了解的部分要谨慎地去做,这样就能减少懊悔。说话少过失,做事少后悔,官职俸禄就在这里面了。”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尤,罪自外至者也。悔,理自内出者也。”又注:“修天爵则人爵至,君子言行能谨,得禄之道也。子张学干禄,故告之以此,使定其心而不为利禄动,若颜闵则无此问矣。或疑如此亦有不得禄者,孔子盖曰耕也馁在其中,惟理可为者为之而已矣。” 朱熹注:“多闻见者学之博,阙疑殆者择之精,慎言行者守之约。凡言‘在其中’者,皆不求而自至之辞。言此以救子张之失而进之也。” 张居正注:“尝观古之学者,修其言行,而禄自从之,是以世多敬事后食之臣,后之学者,言行不修,而庸心干禄,是以世少先劳后禄之士,然则学术之所系,诚非细故矣。做民君师者,可不以正士习为先务乎。” 2·19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译文鲁哀公问孔子说:“怎样做才能使百姓信服呢?”孔子回答说:“提拔正直无私的人放在邪恶不正的人之上,老百姓就会信服了。如果提拔邪恶不正的人放在正直无私的人之上,老百姓就不会信服了。”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举错得宜,则人心服。” 张居正注:“夫民之服与不服,只在用舍之公与不公,然则人君于用人之际,可不慎哉。” 子张2·20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译文季康子向孔子问道:“要使老百姓对当政的人恭敬忠诚又能相互勉励,该怎样去做呢?”孔子说:“要用庄重认真的态度对待老百姓,他们就会恭敬;你孝顺父母,抚爱幼小,百姓就会尽忠于你;选用好人而教育弱者,他们就会互相勉励努力上进了。” 名家注解朱熹注:“临民以庄,则民敬于己。孝于亲,慈于众,则民忠于己。善者举之而不能者教之,则民有所劝而乐于为善。” 张居正注:“是则季康子之问,专求诸民。孔子之答,专求诸已。盖人同此理,吾能自尽其理,而人岂有不感化者哉。” 2·21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 译文有人对孔子说:“你为什么不从事政治呢?”孔子回答说:“《尚书》上说,‘孝,只有孝敬父母,友爱兄弟。’把这种孝悌的风气影响到政事上,这也是从事政治啊,为什么一定要做官才算是从政呢?” 名家注解朱熹注:“书云孝乎者,言书之言孝如此也。善兄弟曰友。书言君陈能孝于亲,友于兄弟,又能推广此心,以为一家之政。孔子引之,言如此,则是亦为政矣,何必居位乃为为政乎?盖孔子之不仕,有难以语或人者,故托此以告之,要之至理亦不外是。” 2·22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 译文孔子说:“如果一个人不讲信用,不知道他怎么可以做人。好比大车没有套横木的輗,小车没有套横木的軏,怎么能行走呢?” 名家注解朱熹注:“輗,五兮反。軏,音月。大车,谓平地任载之车。輗,辕端横木,缚轭以驾牛者。小车,谓田车、兵车、乘车。軏,辕端上曲,钩衡以驾马者。车无此二者,则不可以行,人而无信,亦犹是也。” 张居正注:“孔子此言,只是要人言行相顾,事事着实,不可少有虚妄的意思。然信之一字,尤为人君之大宝,是以为治者,必使政教号令之出,皆信如四时,无或朝更而夕改,然后民信从,而天下治也。孔子之言,岂非万世之明训哉。” 2·23子张问:“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学琴师襄译文子张向孔子问道:“今后十代的礼仪制度你可以预先知道吗?”孔子回答说:“商朝继承了夏朝的礼仪制度,所减少和所增加的是可以知道的;周朝又继承商朝的礼仪制度,所减少和增加的也是可以知道的。将来有谁来继承周朝的礼仪制度,就是一百代以后,也是可以预先知道的。” 名家注解朱熹注:“三纲,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五常,谓:仁、义、礼、智、信。文质,谓:夏尚忠,商尚质,周尚文。三统,谓:夏正建寅为人统,商正建丑为地统,周正建子为天统。三纲五常,礼之大体,三代相继,皆因之而不能变。其所损益,不过文章制度小过不及之间,而其已然之迹,今皆可见。则自今以往,或有继周而王者,虽百世之远,所因所革,亦不过此,岂但十世而已乎!圣人所以知来者盖如此,非若后世谶纬术数之学也。” 张居正注:“凡朝代更换,叫做一世。礼,是君臣、父子、夫妇之三纲。” 2·24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见义不为,无勇也。” 大夫师事译文孔子说:“不是自己应该祭祀的鬼神而去祭祀它,这就是献媚。需要见义勇为时却不能挺身而出,这是懦弱。” 名家注解朱熹注:“非其鬼,谓非其所当祭之鬼。”又曰:“知而不为,是无勇也。” 张居正注:“夫此二者,一则不当为而为,一则当为而不为。孔子并举而言之者,盖欲人不惑于鬼神之难知,而专用力于人道之所宜也。” [book_title]第5章 八佾篇第三(1) 3·1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译文孔子谈到季氏,说:“他用八佾在宗庙的厅堂里奏乐舞蹈,如果这样的事情他都能够忍受,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够忍受的呢?” 名家注解朱熹注:“季氏以大夫而僭用天子之礼乐,孔子言其此事尚忍为之,则何事不可忍为?或曰:‘忍,容忍也。’盖深疾之之辞。” 张居正注:“盖鲁以相忍为国,凡事惟务姑息含忍,而其弊乃至于下陵其上,臣僭其君,礼法荡然,冠屦倒置如此。盖优柔姑息之过也,故孔子非之。” 3·2三家者以《雍》彻。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 译文孟孙氏、叔孙氏、季孙氏三家,祭祀祖先时,他们唱着《诗经·周颂·雍》这篇诗来结束祭礼。孔子说:“《雍》诗上有‘诸侯助祭,天子庄严肃穆’这样的诗句,这首歌怎么能用于三家祭祀的厅堂上呢?”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周公之功固大矣,皆臣子之分所当为,鲁安得独用天子礼乐哉?成王之赐,伯禽之受,皆非也。其因袭之弊,遂使季氏僭八佾,三家僭《雍》彻,故仲尼讥之。” 朱熹注:“三家之堂非有此事,亦何取于此义而歌之乎?讥其无知妄作,以取僭窃之罪。” 张居正注:“盖礼所以辨上下之分,不可毫发僭差,人臣而敢僭用君上之礼,则妄心一生,何所不至。攘夺之祸,必由此起。孔子前一节非季氏之舞八佾,此一节讥三家之歌《雍》诗,皆所以立万世人臣之大防也。” 3·3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译文孔子说:“作为一个人却没有仁德之心,怎样来对待礼仪制度呢?作为一个人却没有仁德之心,又怎样来对待音乐呢?”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别无序而不和。” 张居正注:“是礼不虚行,必仁人而后可行也。人而不仁,则其心放逸而不能敬,礼之本先失了。那陈设的玉帛,升降的威仪,不过是虚文耳。礼岂为之用乎?所以说如礼何。乐不徒作,必仁人而后能作也。人而不仁,则其心乖戾而不和。乐之本先失了,那钟鼓之声,羽旄之舞不过是虚器耳,乐岂为之用乎?所以说如乐何。盖礼乐不可斯须而或去,人心不可顷刻而不存,欲用礼乐者,求之心焉可也。” 3·4林放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 译文鲁国人林放问礼的本质。孔子说:“这个问题意义重大啊!礼,与其求形式的奢华,宁可节俭;丧礼,与其求得周全,宁可内心悲哀。” 名家注解朱熹注:“礼贵得中,奢、易则过于文,俭、戚则不及而质,二者皆未合礼。然凡物之理,必先有质而后有文,则质乃礼之本也。” 张居正注:“夫曰宁俭,曰宁戚,皆孔子不得已而矫俗之意。盖天下事物,每自质而趋文。而世之将衰,必多文而灭质。” 3·5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译文孔子说:“夷狄这样文化落后的国家都有个君主,不像中原诸国却没有。”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夷狄且有君长,不如诸夏之僭乱,反无上下之分也。” 张居正注:“夫以中国同于夷狄,犹且不可,况反不如乎,可慨也已。孔子此言,其真轻中国而称夷狄哉!盖甚为之词,以见上下之分,不可一日不明于天下也。” 3·6季氏旅于泰山,子谓冉有曰:“女弗能救与?”对曰:“不能。”子曰:“呜呼!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 译文季氏要去祭祀泰山。孔子对学生冉有说:“你不能阻止他吗?”冉有回答说:“不能。”孔子说:“唉!难道说泰山之神还不如林放懂得礼吗?” 名家注解冉求张居正注:“是季氏之祭泰山,非惟分不当为,而且神必不享,则亦何益之有哉!孔子此言,一则要使季氏知其无益,犹可中止。一则要使冉求以不如林放为耻,而知所以自励也。” 3·7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译文孔子说:“君子没有什么可争斗的事情。如果有,一定像射箭一样!先揖让行礼,然后登堂较量;射箭完毕,走下堂来饮酒。这样才是君子之争啊!” 名家注解朱熹注:“君子恭逊,不与人争,惟于射而后有争。然其争也,雍容揖逊乃如此,则其争也君子,而非若小人之争矣。” 3·8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译文子夏问道:“《诗经·卫风·硕人》篇中说‘轻盈的笑脸带着酒窝,笑得多美呀。美丽的大眼睛黑白分明露着妩媚,洁白的质地上画着美丽的花纹。’这几句是什么意思?”孔子回答说:“绘画先有白底,后用色彩绘画。”子夏说:“那么礼是在仁德之后才产生的吧?”孔子说:“能启发我思想的人就是你子夏了,现在我可以和你探讨《诗经》了。”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盖诗人之言,其旨甚微,而寓意深远。善说诗者,能求之于言语之外,而不拘泥于文字之末,乃为得之,似你这等聪明颖悟,才可与论诗也已,盖深喜之之辞也。按此章之旨,与前章林放问礼之意,大略相同。林放求礼之本,而子夏以礼为后,皆有反本尚质,挽回世道之意。故孔子于林放则以大哉称之,于子夏则以启予许之,此又圣贤耒发之旨也。学者宜致思焉。” 3·9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徵之矣。” 译文孔子说:“夏朝的礼仪制度,我能说出来,但是它的后代杞国不足以证明;宋国的礼仪制度,我能说出来,但是它的后代宋国不足以证明。这是因为杞国、宋国的文献不足啊!如果文献充足,那么我就能引用作证明了。” 名家注解朱熹注:“二代之礼,我能言之,而二国不足取以为证,以其文献不足故也。文献若足,则我能取之以证吾言矣。” 3·10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 译文孔子说:“禘祭的大典自从第一次用酒洒地来降神之后,我就不想看了。”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禘,是祭祀之名。古者天子既祭其始祖,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祭于太庙,而以始祖配之,论穆公霸这礼五年一举,叫做神。成王以周公有大勋劳,赐鲁重祭,使鲁国以周公为始祖,以文王为所自出之帝,而以周公配之,故鲁国得禘祭其先。然以诸侯而僭行天子之祭,实为非礼也。灌,是奠酒于地以降神。往字,解做后字。”又注:“夫鲁国本是诸侯,僭用王者之大祭祀,已是失礼,及举祭之时,又不诚敬,是失礼之中又失礼焉。故孔子叹之如此。” 3·11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 译文有人向孔子问禘祭的学说。孔子说:“我不知道。知道这个学说的人治理天下,就好像看这个一样容易吧!”他一边说,一边指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名家注解朱熹注:“先王报本追远之意,莫深于褅。非仁孝诚敬之至,不足以与此,非或人之所及也。而不王不褅之法,又鲁之所当讳者,故以‘不知’答之。”又曰:“盖知缔之说,则理无不明,诚无不格,而治天下不难矣。圣人于此,岂真有所不知也哉?” 张居正注:“幽明只是一理,神人本无二道,幽而知所以事神,则明而治人,亦何难之有哉!然非先王不能作,亦非圣人不能知,如或人者,何足以语此,此孔子所以不轻告之也。” 3·12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 译文祭祀祖先时,就好像祖先真的在那里,祭祀神时,就好像神真的在那里。孔子说:“我不参加祭祀,就好像没有祭祀一样。”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若天子一身,为天地宗庙百神之主,尤不可不致其诚。所以古之帝王,郊庙之祭,必躬必亲,致斋之日,或存或著,然后郊则天神恪,庙则人鬼享,而实受其福也。承大祭者,宜致谨焉。” 3·13王孙贾问曰:“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何谓也?”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译文卫灵公的大臣王孙贾问孔子说:“俗话说‘与其讨好于房屋西南角的远神,不如讨好灶神’,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孔子说:“不能这样。如果违逆天理得罪于天,什么样的祈祷都没用了。” [book_title]第6章 八佾篇第三(2)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盖奥以比君之势分崇高,难以自结;灶以比臣之专权用事,容易干求。时俗之见,浅陋如此。”又注:“人当顺理以事天,非惟不当媚灶,亦不可媚于奥也。孔子此言,逊而不迫,正而不阿,世之欲以祷祀而求福者,视此可以为鉴矣!” 3·14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译文孔子说:“周朝的礼仪制度是借鉴了夏、商二代的礼仪制度而建立起来的,文采是多么丰富华美啊!我遵从周朝的。”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尝观孔子之在当时,礼乐则从先进,梦寐不忘周公,与夫修鲁史而尊天王,此其从周之志,有未尝一日忘者,所谓圣人之为下不倍也。然则生今之世而欲反古之道者,岂不谬哉!” 3·15子入太庙,每事问。或曰:“孰谓鄹人之子知礼乎?入太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 译文孔子到太庙里去,每件事情都要问一问。有的人说:“谁说鄹大夫(孔子的父亲叔梁纥)的这个儿子懂得礼仪呀?到太庙里来,每件事情都要发问。”孔子听到了这话,说:“这正是懂得礼仪的表现呀!”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圣人之心极其谦虚,故每事问人,不厌详细,其与尧之钦明、舜之问察,一而已矣。学圣人者,当于此求之。” 3·16子曰:“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 太庙问礼译文孔子说:“射箭,不一定都射穿箭靶子,因为每个人的力量大小不同,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啊。” 名家注解朱熹注:“周衰,礼废,列国兵争,复尚贯革,故孔子叹之。” 3·17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 译文子贡要把鲁国每月初一举行告祭祖庙的那只活羊去掉不用了。孔子说:“赐呀!你爱惜的是那只羊,我爱惜的是周朝的礼制。”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孔子之意在于存礼,而子贡之言,唯求省费,圣贤度量之广狭,用心之大小,区以别矣。” 3·18子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 译文孔子说:“事奉君主要尽到为臣的礼节,可别人却以为这是在谄媚。”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圣人事君尽礼,当时以为谄。若他人言之,必曰‘我事君尽礼,小人以为谄’。而孔子之言止于如此,圣人道大德弘,此亦可见。” 张居正注:“盖当时公室衰微,强臣僭窃,上下之际,多不循礼,惟孔子欲明礼法以挽回之。如过位则色勃,升堂则屏气,违众而拜堂下,闻命而不俟车,这等循礼,当时反以为谄,则礼法之不明于天下可知。故孔子之言如此。” 3·19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译文鲁定公问道:“君主任用臣下,臣下事奉君主,各应该怎么做呢?”孔子回答说:“君主任用臣子要依照礼的规则办事,臣下持奉君主要忠心尽力。”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君尽君道,固非有私于臣,而所以劝下之忠者,亦在是矣。臣尽臣道,固非有要于君,而所以报上之礼者,亦在是矣!上下交而德业成,天下其有不治者哉!” 3·20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译文孔子说:“《诗经·关雎》描写爱情,快乐而不淫邪,哀婉而不悲伤。” 名家注解朱熹注:“《关雎》之诗,言后妃之德,宜配君子。求之未得,则不能无寤寐反侧之忧;求而得之,观象知雨则宜其有琴瑟钟鼓之乐。盖其忧虽深而不害于和,其乐虽盛而不失其正,故夫子称之如此,欲学者玩其辞,审其音,而有以识其性情之正也。” 张居正注:“盖诗本性情,乐以彰德。《关雎》之诗,咏后妃之德也。” 3·21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子闻之,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译文鲁哀公向孔子的学生宰我询问供奉土地神用什么木料做神主。宰我回答说:“夏代用松木,殷代用柏木,周代用栗木,意思是说使百姓恐惧战栗。”孔子听说了这件事,说:“已经做了的事就不要议论了,已经完成了的事不要谏阻了,已经过去的事就不要追究了。” 名家注解朱熹注:“孔子以宰我所对,非立社之本意,又启时君杀伐之心;而其言已出,不可复救,故历言此以深责之,欲使谨其后也。” 张居正注:“夫祭地以报其功,乃立社之本意,至于所栽的树木,则各因其土之所宜,而非有取义于其间也。宰我不知而对,谬妄甚矣。” 3·22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俭乎?”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 译文孔子说:“管仲的器量狭小呀!”有人问道:“是不是管仲太节俭了?”孔子说:“管仲建有三个公馆,他手下办事的官员从不兼职,怎么能说节俭呢?”有人问道:“那么管仲懂得礼的规则吗?”孔子说:“国君在门前立了塞门,管仲也立塞门。国君设宴招待邻国之君,修建坫台放置酒杯,管仲也修筑了坫台放置酒杯。如果说管仲懂得礼的规则,那么还有谁不懂得礼的规则呢?” 名家注解朱熹注:“孔子讥管仲之器小,其旨深矣。或人不知而疑其俭,故斥其奢以明其非俭。或又疑其知礼,故又斥其僭,以明其不知礼。盖虽不复明言小器之所以然,而其所以小者,于此亦可见矣。故程子曰:‘奢而犯礼,其器之小可知。盖器大,则自知礼而无此失矣。’此言当深味也。” 3·23子语鲁大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 译文孔子告诉鲁国的太师关于音乐演奏的问题。孔子说:“音乐是可以掌握的:开始演奏时,翕翕然和谐;继续演奏展开之时,音调纯正,节奏分明清晰,抑扬不断,这样,一部乐章就完成了。”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盖声音之道,与政相通,不但可以养人之性情,而亦可以移易天下之风俗,所系甚重。故孔子自卫反鲁,既汲汲于正乐,而其于太师,又谆谆以告诫之如此。” 3·24仪封人请见,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译文在仪地守边的官吏请求会见孔子,他说:“到这个地方来的有道德修养的人,我没有不和他见面的。”孔子的随行学生请求孔子接见他。他见过孔子出来以后,对孔子的学生说:“你们这些人何必担心文化衰落呢?天下无道已经很久了,上天将要用夫子来唤醒百姓。” 名家注解朱熹注:“乱极当治,天必将使夫子得位设教,不久失位也。封人一见夫子而遽以是称之,其所得于观感之间者深矣。或曰;木铎所以徇于道路,言天使夫子失位,周流四方以行其教,如木铎之徇于道路也。” 张居正注:“夫圣人盛德感人,能使封人尊敬而笃信之如此。然当时列国之君,不能委国而授之以政。至于辙环天下,卒老于行,此春秋之时,所以终不能挽而为唐虞之世也欤!” 3·25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 译文孔子谈到《韶》乐,说:“《韶》乐的曲调是完美的,内容又是完善的。”谈到《武》乐,说:“曲调是完美的,但是内容却不完善。”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成汤放桀,惟有惭德,武王亦然,故未尽善。尧、舜、汤、武,其揆一也。征伐非其所欲,所遇之时然尔。” 朱熹注:“舜绍尧致治,武王伐纣救民,其功一也,故其乐皆尽美。然舜之德,性之也,又以揖逊而有天下;武王之德,反之也,又以征诛而得天下;故其实有不同者。” 张居正注:“孔子此言,虽评论古乐之不同,而二圣之优劣,亦可概见矣。” 3·26子曰:“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 译文孔子说:“居于执政地位的人,不能宽厚待人,行礼的时候不庄重肃穆,参加丧礼时也不感到悲哀难过,这种情况我怎么能看得下去呢?” 名家注解朱熹注:“居上主于爱人,故以宽为本。为礼以敬为本,临丧以哀为本。既无其本,则以何者而观其所行之得失哉?” 张居正注:“盖甚言其不足取也。盖当时王道不举,而苛政至子残民,古礼不复,而繁文至于灭质。故孔子矫时之敝如此。” [book_title]第7章 里仁篇第四 4·1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 译文孔子说:“居住在有仁德的地方才好。选择的住处没有仁德,怎么能算是明智的呢?” 名家注解朱熹注:“里有仁厚之俗为美。择里而不居于是焉,则失其是非之本心,而不得为知矣。” 观乡人射张居正注:“若卜居者,不能拣择仁厚之里而居处之,则不知美恶,不辨是非,起心昏昧而不明甚矣,岂得谓之智乎! 4·2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译文孔子说:“不仁义的人不可能长久地处于贫困中,也不可能长久地处于安乐中。仁德的人安于仁,聪明的人利用仁。” 名家注解朱熹注:“不仁之人,失其本心,久约必滥,久乐必淫。”又曰:“盖深知笃好而必欲得之也。惟仁者则安其仁而无适不然,知者则利于仁而不易所守。盖虽深浅之不同,然皆非外物所能夺矣。” 张居正注:“惟仁者之人,纯乎天理,无一毫私欲,其于这仁道,不待勉强,而心与之相安。处约处乐皆相忘而不自知也。所以说仁者安仁。知者之人,中有定见,无一毫昏昧,其于这仁道,深知笃好,而求必欲得之,处乐、处约皆确然不易其所守也。所以说,知者利仁。” 4·3子曰:“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译文孔子说:“只有仁德的人才能够真正知道喜爱什么人,厌恶什么人。” 名家注解朱熹注:“盖无私心,然后好恶当于理,程子所谓‘得其公正’是也。” 张居正注:“好人恶人惟仁者能之,可见人当以仁为务,克去己私而后可。” 4·4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 译文孔子说:“如果一个人具备了仁的修养,就不会有特别讨厌或看不惯的人和事了。” 名家注解朱熹注:“恶,如字。苟,诚也。志者,心之所之也。其心诚在于仁,则必无为恶之事矣。” 张居正注:“盖天理人欲,不容并立,心既专于天理,又岂有纵欲灭理之为乎?孔子勉人为仁之意如此。” 4·5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译文孔子说:“富有与尊贵,是人们所向往的,但是不用正当的方法得到它,君子是不能接受的;贫穷与低贱,是人们所厌恶的,但是不用正当的方法去抛弃它,君子是不能摆脱的。君子离开了仁德的准则,怎么可以成就他的名声?君子不能离开仁德,哪怕是一顿饭的工夫,在最匆忙的时候要与仁德同在,在最颠沛的时候也要与仁德同在。” 名家注解朱熹注:“君子之不去乎仁如此,不但富贵、贫贱取舍之间而已也。言君子为仁,自富贵、贫贱取舍之间,以至于终食、造次、颠沛之顷,无时无处而不用其力也。举取舍之分明,然后存养之功密;存养之功密,则其取舍之分益明矣。” 张居正注:“君子之为仁,不但处富贵贫贱而不去也。自至静之中,以至应物之处,自一时之近,以至终身之远,其心常在于仁,未尝有一顿饭的时候,敢背而去之。” 4·6子曰:“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好仁者,无以尚之;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 译文孔子说:“我没有见过爱好仁德的人和厌恶不仁德的人。爱好仁德的人,那是再好不过了;厌恶不仁德的人,那他是在实行仁德,不让不仁德的东西影响自己。有谁能在一天之内尽全力去实行仁德的吗?我没有见过力量不足的。大概有这样的人吧,不过我没有见到过。” 名家注解朱熹注:“夫子自言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盖好仁者真知仁之可好,故天下之物无以加之;恶不仁者真知不仁之可恶,故其所以为仁者,必能绝去不仁之事,而不使少有及于其身。此皆成德之事,故难得而见之也。” 4·7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 译文孔子说:“人们犯错误,是根源于各自不同的利益。看一个人所犯的错误,就可以知道这个人是仁还是不仁了。”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人之过也,各于其类。君子常失于厚,小人常失于薄;君子过于爱,小人过于忍。” 朱熹注:“但言人虽有过,犹可即此而知其厚薄,非谓比俟其有过而后贤否可知也。” 张居正注:“盖人有君子,有小人。君子的人,存心宽厚,就有过失,只在那厚的一边,必不苛刻。小人的人,立心奸险,他的过失,只在那薄的一边,必不宽恕。其党类各自不同如此。人惟律之以正,而不察其心,固皆谓之过而已。若观人者,因其过而察之,则过于厚的,必是忠爱的君子,而其为仁可知矣!” 4·8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译文孔子说:“早上知道了真理,晚上死去也不觉得遗憾了。”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言人不可以不知道,苟得闻道,虽死可也。”又曰:“皆实理也,人知而信者为难。死生亦大矣!非诚有所得,岂以夕死为可乎?” 朱熹注:“道者,事物当然之理。苟得闻之,则生顺死安,无复遗恨矣。朝夕,所以甚言其时之近。” 张居正注:“孔子此言盖甚言道之不可不闻,欲人知所以用力也。然人不学不知道,欲闻道者,可不以务学为急哉?” 4·9子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 译文孔子说:“读书人有志于真理,但是以穿破衣、吃粗食为耻的人,不值得与他谈论真理。”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志于道而心役乎外,何足与议也。” 朱熹注:“心欲求道,而以口体之奉不若人为耻,其识趣之卑陋甚矣,何足与议于道哉?” 张居正注:“大抵衣服饮食,不过奉身之具,于性分原无加损。故大舜在贫贱之时,饭糗茹草,若将终身,及其为天子,被轸衣鼓琴,若固有之。” 4·10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译文孔子说:“君子对于天下的事,无所谓必行,无所谓必不行,只要符合道义就可以了。” 昼息鼓琴名家注解张居正注:“适,是必行的意思。莫,是必不行的意思。” 4·11子曰:“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 译文孔子说:“君子思念仁德,小人思念乡土;君子关心法度,小人关心恩惠。” 名家注解朱熹注:“君子小人趣向不同,公私之间而已矣。” 张居正注:“夫君子小人之所怀不同,如此观人者,但看其意思何如,便可以知其为人之实矣。” 4·12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 译文孔子说:“依据自己的私利而行动,会招来很多怨恨。”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欲利于己,必害于人,故多怨。” 张居正注:“放利而行,本欲为身谋、为家计也。至于多怨,又岂保身全家之道哉!故君子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4·13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 译文孔子说:“能够以礼让来治理国家吗?这有什么难的呢?不能够用礼让来治理国家,那要礼仪有什么用呢?” 名家注解朱熹注:“让者,礼之实也。何有,言不难也。言有礼之实以为国,则何难之有?不然,则其礼文虽具,亦且无如之何矣,而况于为国乎?” 张居正注:“礼,是尊卑上下的礼节。让,是逊让,即礼之实处。何有,是不难的意思。如礼何,譬如说没奈他何。言礼不为之用也。” 4·14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 译文孔子说:“不担心没有职位,担心的是没有立足的能力;不怕没有人知道自己,只要力求使自己成为能够被人知道的具有才德的人就行了。”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君子求其在己者而已矣。” 朱熹注:“所以立,谓所以立乎其位者。可知,谓可以见知之实。” 张居正注:“夫患所以立,非修此以觊得其位,求为可知,非务此以求知于人,盖君子为己之学如此也。不然,有为而为,则亦小人儒耳。奚足贵哉!” 4·15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译文孔子说:“曾参啊,我的学说贯穿了一个基本思想。”曾子说:“是”。孔子出去后,别的学生问曾子说:“这是什么意思呢?”曾子说:“他老人家的学说,就是忠恕之道罢了。” 名家注解朱熹注:“圣人之心,浑然一理,而泛应曲当,用各不同。曾子于其用处,盖已随事精察而力行之,但未知其体之一尔。夫子知其真积力久,将有所得,是以呼而告之。曾子果能默契其指,即应之速而无疑也。”又曰:“夫子之一理浑然而泛应曲当,譬则天地之至诚无息,而万物各得其所也。自此之外,固无余法,而亦无待于推矣。曾子有见于此而难言之,故借学者尽己、推己之目以著明之,欲人之易晓也。盖至诚无息者,道之体也,万殊之所以一本也;万物各得其所者,道之用也,一本之所以万殊也。以此观之,‘一以贯之’之实可见矣。” 张居正注:“盖一人的心,就是千万人的心,我心里要尽的去处,就是人心所欲得的去处。若真实自尽,念念都出于忠,便能推以及人,事事都出于恕,可见千万人的心,只是这一个心,便都通得,所谓一以贯之者,其意不过如此,岂复有他说哉! 4·16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译文孔子说:“君子通晓的是义,小人只知道利。”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君子之于义,犹小人之于利也。唯其深喻,是以笃好。” 朱熹注:“喻,犹晓也。义者,天理之所宜。利者,人情之所欲。” 张居正注:“夫君子小人所喻不同如此。然喻义则君子固自成其君子,而天下之事亦因以济。喻利则小人固终陷于小人,而天下之事亦因以坏。修己用人者,可不慎择而深辨之哉!” 4·17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译文孔子说:“看见贤德的人就要想着向他看齐,看见不贤德的人就要对照他反省自己(看看自己是否有和他一样的行为)。” 名家注解朱熹注:“思齐者,冀己亦有是善;内自省者,恐己亦有是恶。” 张居正注:“夫见贤思齐,则日进于高明,见不贤内省,则不流于污下,此君子之所以成其德也。然是道也,通乎上下者也,人君若能以古之圣哲自期,而务踵其芳规,以古之狂愚为鉴,而毋蹈其覆辙,则为圣君不难矣。” 4·18子曰:“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 译文孔子说:“侍奉父母,对他们的过失要婉言劝阻;如果父母不听从自己的心意,仍然要恭敬父母不要违背他们,虽然忧愁但不能有怨气。” 名家注解朱熹注:“此章与内则之言相表里。所谓‘父母有过,下气怡色,柔声以谏’也。见志不从,又敬不违,所谓‘谏若不入,起敬起孝,悦则复谏’也。劳而不怨,所谓‘与其得罪于乡、党、州、闾,宁熟谏。父母怒不悦,而挞之流血,不敢疾怨,起敬起孝’也。” 张居正注:“昔大舜父顽母嚚,常欲杀舜。舜祗载见瞽瞍,夔夔斋栗,瞽瞍亦允若。夫以瞽瞍之恶,而大舜犹能以孝感之,况未至为瞽瞍者乎!然则孔子所谓几谏,惟大舜能之也。” 4·19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译文孔子说:“父母健在时,不要远离家门,如果非远行不可,也要有一定的方向。” 名家注解朱熹注:“远游,则去亲远而为日久,定省旷而音问疏;不惟己之思亲不置,亦恐亲之念我不忘也。游必有方,如己告云之东,即不敢更适西,欲亲必知己之所在而无忧,召己则必至而无失也。” 张居正注:“夫人子事亲,一出游而不敢轻易如此。又岂可纵肆逸乐,不惜其身,以贻父母之忧乎!所以古之孝子,不登高,不临深,出必告,反必面,无非欲安父母之心而已,为人子者不可不知。” 4·20子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本章系重出,请参见《学而》篇第十一章。 4·21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译文孔子说:“父母的年纪不可以不知道。一方面因为他们长寿而感到欣喜,一方面为他们衰老而感到恐惧担忧。” 名家注解朱熹注:“常知父母之年,则既喜其寿,又惧其衰,而于爱日之诚,自有不能已者。” 张居正注:“若知道这一件可喜,又有这一件可惧,时常记念在心,则爱日之诚,自不能已。而所以奉事之者,不敢有一毫之不尽矣!所以说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 4·22子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 译文孔子说:“古代的人话不轻易说出来,因为他们以自己的行为跟不上为耻辱。” 名家注解朱熹注:“言古者,以见今之不然。逮,及也。行不及言,可耻之甚。古者所以不出其言,为此故也。” 张居正注:“古之人惟其尚行,故笃实之风行,今之人只是空言,故浮华之习胜,学术既异,而世道人心亦迥然不同,孔子之言,盖伤之也。” 4·23子曰:“以约失之者鲜矣。” 译文孔子说:“因为约束自己而犯过失的人是很少的。”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盖人情才放肆,则日就旷荡;自检束,则日就规矩。故成汤制事制心,只是一个懋敬;太甲败度败礼,只是一个纵欲。圣哲狂愚之判,实系于此,可不慎哉!” 4·24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译文孔子说:“君子说话要谨慎,而行动要敏捷勤快。”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欲讷于言,则言必能顾行,欲敏于行,则行必能顾言,岂非慥慥笃实之君子乎!” 4·25子曰:“德不孤,必有邻。” 译文孔子说:“有德行的不会孤单,一定会有思想一致的人与他相处。” 名家注解朱熹注:“德不孤立,必以类应。故有德者必有其类从之,如居之有邻也。” 张居正注:“人君修德于上,则百姓归心,四夷向化,而天下为一家,不然,则众叛亲离,不免于孤立而已。可不慎哉!” 4·26子游曰:“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 译文子游说:“侍奉君主劝谏过于烦琐,就会遭到侮辱;对待朋友规劝过于烦琐,就会被疏远。”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数,烦数也。” 张居正注:“若夫为君为友者,又当思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优容褒奖,以求乐告之诚,虚心受善,以求切磋之益,庶德日进而过日寡,与圣贤同归矣!” [book_title]第8章 公冶长篇第五(1) 5·1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译文孔子谈到公冶长,说:“可以把女儿嫁给他做妻子。他虽然被关在监狱里,但那不是他的罪过。”于是就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了。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可见圣人之于婚嫁,不论门族,而惟其人;不拘形迹,而惟其行。非独谨于婚姻,亦可谓明于知人者矣!” 5·2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译文孔子谈到南容,说:“在国家政治清明时,做官不被废弃;在国家政治黑暗时,能免于遭受刑罚。”于是就把侄女嫁了给他。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此以己之私心窥圣人也。凡人避嫌者,皆内不足也。圣人自至公,何避嫌之有?况嫁女必量其才而求配,尤不当有所避也。若孔子之事,则其年之长幼、时之先后皆不可知,惟以为避嫌,则大不可。避嫌之事,贤者且不为,况圣人乎?” 张居正注:“以兄女妻南容,皆择贤而配,圣人致谨于婚配之礼如此。” 5·3子谓子贱,“君子哉若人,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 译文孔子谈到子贱,说:“这个人真是君子啊!假如鲁国没有君子,他从哪里取得这样好的品质呢?”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此可见自修之功固不可废,而师友之益,又不可无也。然师友之益,不但学者为然,古之圣帝明王屈己下贤,虚心访道,尊崇师保,而资其启沃,慎择左右,而责之箴规,无非欲严惮切磋,养成君德而已。古语说:‘师臣者帝,宾臣者王。’然则人君欲成其德者,当以好学亲贤为急。” 5·4子贡问曰:“赐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琏也。” 译文子贡问道:“我这个人怎么样?”孔子说:“你,是一种器皿。”子贡说:“是什么器皿呢?”孔子说:“是祭祀时才用的尊贵的瑚琏。” 名家注解朱熹注:“子贡见孔子以君子许子贱,故以己为问,而孔子告之以此。然则子贡虽未至于‘不器’,其亦器之贵者欤?” 张居正注:“赐,是子贡的名。器,是器皿。瑚琏,是宗庙中盛黍稷的器,以玉为之,夏时叫做瑚,商时叫作琏。然则子贡虽未能如君子之不器,其亦器之贵者矣。” 5·5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 译文有人说:“冉雍这个人有仁德却缺乏口才。”孔子说:“为什么要有口才呢?强词夺理与人辩论,常常会遭到人痛恨。我不知道这样的人是否真的有仁德,哪里用得上能言善辩呢?” 名家注解朱熹注:“仲弓为人重厚简默,而时人以佞为贤,故美其优于德,而病其短于才也。”又曰:“何用佞乎?佞人所以应答人者,但以口取辩而无情实,徒多为人所憎恶尔。我虽未知仲弓之仁,然其不佞乃所以为贤,不足以为病也。再言‘焉用佞’,所以深晓之。或疑仲弓之贤而夫子不许其仁,何也?曰:仁道至大,非全体而不息者,不足以当之。如颜子亚圣,犹不能无违于三月之后;况仲弓虽贤,未及颜子,圣人固不得而轻许之也。” 5·6子使漆雕开仕。对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说。 译文孔子让他的学生漆雕开去做官。漆雕开对孔子说:“我对这个还没有信心。”孔子听了很高兴。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漆雕开已见大意,故夫子说之。”又曰:“古人见道分明,故其言如此。” 张居正注:“观开此言足徵他所见者大、所期者远,其一念求道之心必欲至于精微之极,而不以小成自安。故孔子闻而喜悦,盖深嘉其笃志于学,而将来成就有不可量也。求之于古,如伊尹乐道畎亩,便自任以天下之重。” 5·7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子路闻之喜。子曰:“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 译文孔子说:“礼乐之道如果不能实施,我就乘竹筏漂浮到海外去。能跟从我的人,就只有子路了吧?”子路听了很高兴。孔子又说:“子路的勇猛超过了我,这就没什么可取的了。”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浮海之叹,伤天下之无贤君也。子路勇于义,故谓其能从己。皆假设之言耳。子路以为实然,而喜夫子之与己,故夫子美其用,而讥其不能裁度事理以适于义也。” 张居正注:“盖仲由勇于为义,是个临难不避的人,故孔子许其从己。然这说话也只是孔子自伤其不遇而假设之词,非真有浮海之意也。子路闻之,以为夫子不许他人而独许己,遂信以为实然,心中喜悦。盖过于信人为急务哉!” 5·8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问。子曰:“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带立于朝,可使与宾客言也,不知其仁也。” 译文孟武伯问孔子:“子路真的仁德吗?”孔子说:“我不知道。”孟武伯又问。孔子说:“仲由啊,在一个有一千辆兵车的国家,可以让他管理兵役的事,但不知道他是否仁德。”孟武伯又问:“冉求怎么样呢?”孔子说:“冉求啊,在拥有千户人家的城镇里,或者在有百辆兵车的封地里,他可以做总管。但我不知道他是否有仁德。”孟武伯又问:“公西赤又怎么样呢?”孔子说:“公西赤啊,穿上官服,立在朝廷之中,让他接待宾客,和他们交谈应对还可以。我不知道他是否仁德。” 名家注解朱熹注:“子路之于仁,盖‘日月至焉’者。或在或亡,不能必其有无,故以‘不知’告之。”又注:“古者以田赋出兵,故谓兵为赋,《春秋传》所谓‘悉索敝赋’是也。言子路之才,可见者如此,仁则不能知也。” 张居正注:“盖仁之为言,必纯乎天理,而无一私之杂,始终惟一,而无一息之间,才叫作仁。其心之纯与不纯,有非行事所可见,他人所能识者。故夫子于三子皆许其才,而未信其仁。盖以发于外者易见,而蕴于心者难知也。有志于求仁者,当省察于吾心独知之地而后可。” 5·9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 译文孔子对子贡说:“你和颜回谁更好呢?”子贡回答说:“我怎么敢和颜回相比呢?颜回听到一件事可以推知十件,我听到一件事只能推知二件。”孔子说:“不如啊!我同意你的话,是不如颜回啊!” 名家注解朱熹注:“颜子明睿所照,即始而见终;子贡推测而知,因此而识彼。‘无所不悦,告往知来’,是其验矣。” 张居正注:“然这弗如之一念不但是学者上进的机栝,若使为人君者能以古之帝王为法,而自视以为不如,必欲仰慕思齐而后已,则其进于圣帝明王也不难矣!” 5·10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于予与何诛!”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 译文宰予白天睡觉。孔子说:“腐朽了的木头不能雕刻,粪土一样的墙壁不能再粉刷了。对于宰予这样的人还责备他有什么用呢?”孔子又说:“起初我对人,听他怎么说,我就相信他会怎么做;现在我对人,听他说的话,还要考察他的行为。是宰予让我改变了这个态度。” 名家注解朱熹注:“宰予能言而行不逮,故孔子自言于予之事而改此失,亦以重警之也。” 张居正注:“孔子此言,所以深警宰予,使之惕然而悔悟也。夫师弟子之间,朝夕相与,其为人贤否易见,而孔子犹谓以言取人,失之宰予。盖人之难知如此,况人君之于臣下,尊卑之分悬殊,接见之时甚少,欲尽知其心术之微,得其行事之实,岂不难哉!” 5·11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子曰:“枨也欲,焉得刚?” 译文孔子说:“我还没有见过刚毅不屈的人。”有人回答说:“申枨就是这样的人。”孔子说:“申枨啊,欲望太强,怎么能称得上刚毅不屈呢?”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人有欲则无刚,刚则不屈于欲。” 张居正注:“观孔子此言,可见有欲则无刚,惟刚则能制欲,凡学为圣贤者,不可以不勉也。然先儒有言,君德以刚为主。盖人君若无刚德,则见声色必喜,闻谀佞必隘,虽知其为小人,或姑息而不能去,虽知其为弊政,或因循而不能革,至于优游不断,威福下移,其害有不可胜言者,欲求致治,岂可得哉!然则寡欲养气之功,在人君当知所务矣。” 5·12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子曰:“赐也,非尔所及也。” 译文子贡说:“我不愿意别人强加给我的事,我也不想强加给别人。”孔子说:“子贡啊,这不是你所能做到的。”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仁也;‘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恕也。恕则子贡或能勉之,仁则非所及矣。” 朱熹注:“子贡言我所不欲人加于我之事,我亦不欲以此加之于人。此仁者之事,不待勉强,故夫子以为非子贡所及。”又曰:“‘无’者自然而然,‘勿’者禁止之谓,此所以为仁、恕之别。” 5·13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 译文子贡说:“老师关于诗、书、礼、乐等典籍的学问学说,我们是可以听到的;老师谈论人的本性与天道的理论,我们是听不到的。”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此子贡闻夫子之至论而叹美之言也。” 朱熹注:“夫子之文章,日见乎外,固学者所共闻;至于性与天道,则夫子罕言之,而学者有不得闻者。盖圣门教不躐等,子贡至是始得闻之,而叹其美也。” 张居正注:“盖子贡晚年进德,乃始得闻性于天道,故叹之如此。然圣门教人,循序渐进,于此亦可见矣。” 5·14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 译文子路听到的新知,还没有能够去实行,只怕又听到新的事情。 名家注解朱熹注:“前所闻者既未及行,故恐复有所闻而行之不给也。” 张居正注:“惟恐有闻者,非不欲后闻之至也,乃其惟日不足之心,欲急行其所已闻,而预待其所未闻耳。观未行而惟恐有闻,则既行而惟恐不闻可知矣!子路之勇于体道如此。” 5·15子贡问曰:“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 译文子贡问道:“卫国的大夫孔文子为什么谥号为‘文’呢?”孔子说:“因为他聪敏而又虚心好学,不以请教别人为耻辱,所以才称他为‘文’呀。” 名家注解朱熹注:“凡人性敏者多不好学,位高者多耻下问。故谥法有以‘勤学好问’为‘文’者,盖亦人所难也。孔圉得谥为文,以此而已。” 张居正注:“然勤学好问,不但是卿大夫之美行,虽古帝王之盛节亦不外此。盖人君有聪明睿智之资,尤易于自用;居崇高富贵之位,尤难于自谦。然不学,则义理无由而明;不问,则闻见无由而广。故虞舜好问好察,所以为圣。高宗逊志典学,所以为贤,真万世人君所当法也。” 5·16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 译文孔子评论郑国贤相子产有四种行为符合君子之道:“自己的言行谨重;侍奉君主恭敬;对人民施以恩惠;使用人民合乎情义。” [book_title]第9章 公冶长篇第五(2) 名家注解朱熹注:“恭,谦逊也。敬,谨恪也。惠,爱利也。使民义,如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庐井有伍之类。” 张居正注:“子产备这四美于上下人己之间,是以能尊主庇民,而郑国赖之,岂非春秋之贤大夫欤!然郑以区区小国,能用子产,故虽介于晋楚二强国之间,而竟能杜其侵陵之患,若人君以天下之大,任用得人,则其长治久安之效,又当何如哉!此用人者所当加意也。” 5·17子曰:“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 译文孔子说:“齐国大夫晏平仲善于与别人交朋友,时间越久,人们越是敬重他。”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人交久则敬衰。久而能敬,所以为善。” 张居正注:“善于人交,是说能尽交友之道。” 5·18子曰:“臧文仲居蔡,山节藻棁,何如其知也!” 译文孔子说:“鲁国大夫臧文仲为保藏大龟建造了一间房屋,屋中的柱子上雕刻了山一样的形状,梁上短柱画着水藻样的花纹,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说是明智的呢?” 名家注解朱熹注:“当时以文仲为知,孔子言其不务名义,而谄渎鬼神如此,安得为知?《春秋传》所谓作虚器,即此事也。” 张居正注:“盖人有人之理,神有神之理。人之理所当尽,而神之理,则幽昧而不可知。惟尽其所当务,而不取必于其所难知,斯可谓智矣。” 5·19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崔子弑齐君,陈文子有马十乘,弃而违之,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 译文子张问道:“楚国的令尹子文三次做令尹这样的官,没有欣喜;三次被罢官,也没有怨气。自己做令尹所制定的政令,全部都告诉新令尹。这个人怎么样呢?”孔子说:“这可以说是忠于国家了。”子张又问:“算得上仁德吗?”“不知道,怎么能说他是仁德的呢?”子张又问道:“齐国大夫崔杼杀了齐庄公,齐国的大夫陈文子有四十匹马,全舍弃不要了,离开齐国,到了别的国家,就说:‘这里的人和我国的崔大夫一样啊。’便离开了。到了另一个国家,又说:‘这里的人好像我国的崔大夫啊。’就又离开了。这个人怎么样呢?”孔子说:“他清白得很呀。”子张又问:“他仁德吗?”孔子说:“不知道,怎么能说是仁德呢?” 名家注解朱熹注:“文子洁身去乱,可谓清矣,然未知其心果见义理之当然,而能脱然无所累乎?抑不得已于利害之私,而犹未免于怨悔也?故夫子特许其清,而不许其仁。”又曰:“愚闻之师曰:当理而无私心.则仁矣。今以是而观二子之事,虽其制行之高若不可及,然皆未有以见其必当于理而真无私心也。子张未识仁体,而悦于苟难,遂以小者信其大者,夫子之不许也宜哉!”又曰:“于此,更以上章‘不知其仁’、后篇‘仁则吾不知’之语并与三仁、夷、齐之事观之,则彼此交尽,而仁之为义可识矣。今以他书考之:子文之相楚,所谋者无非僭王猾夏之事;文子之仕齐,既失正君讨贼之义,又不数岁而复反于齐焉。则其不仁亦可见矣。” 张居正注:“大抵人之行事易见,而心术难知。其念虑之纯与不纯,存主之实与不实,有非他人所能尽察者,故虽以文子之忠、文子之清,而夫子犹未肯以仁许之。观此,则仁之所以为仁,其义可知,而人之有志于仁者,当知所务矣。” 5·20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 译文季文子每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斟酌再三、反复考虑。孔子听到了,说:“想两次就可以了。”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为恶之人,未尝知有思,有思则为善矣。然至于再则已审,三则私意起而反惑矣,故夫子讥之。” 朱熹注:“季文子虑事如此,可谓详审,而宜无过举矣。而宣公篡立,文子乃不能讨,反为之使齐而纳赂焉,岂非程子所谓‘私意起而反惑’之验欤?是以君子务穷理而贵果断,不徒多思之为尚。” 张居正注:“盖天下之事,虽万变不齐,而其当然之理,则一定不易,惟在义理上体察,则再思而已精,若用私意去揣摩,则多思而反惑。中庸教人以慎思者,意正如此。善应天下之事者,惟当以穷理为主,而济之以果断焉,则无所处而不当矣!” 5·21子曰:“宁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译文孔子说:“宁武子这个人,在国家政治清明时,就显出聪明;在国家政治混乱时,就显得愚笨。他的聪明是人们所能做到的,但是他的愚笨别人却很难做到。”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邦无道,能沈晦以免患,故曰不可及也。亦有不当愚者,比干是也。” 朱熹注:“文公有道,而武子无事可见,此其知之可及也。成公无道,至于失国,而武子周旋其间,尽心竭力,不避艰险。凡其所处,皆智巧之士所深避而不肯为者,而能卒保其身以济其君,此其愚之不可及也。” 张居正注:“盖处常易,处变难,用其智以立功者易,藏其智而成功者难。所以说其智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夫自人之分量而言,知固不如愚,然时乎无道,乃使君子不敢用知而用愚,则岂国家之幸哉!” 5·22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 译文孔子在陈国时,说:“回去吧!回去吧!我在鲁国的那些学生都志向远大却行为粗率,写文章文辞华美,却不知道如何自我节制。” 名家注解朱熹注:“孔子周流四方,道不行而思归之叹也。夫子初心,欲行其道于天下,至是而知其终不用也。于是始欲成就后学,以传道于来世。又不得中行之士而思其次,以为狂士志意高远,犹或可与进于道也。但恐其过中失正,而或陷于异端耳,故欲归而裁之也。” 张居正注:“可见圣人为当时计,固欲其道之行,为后世计,又欲其道之传,其心真有视天下为一家,通古今为一息者。此所以继往圣开来学,而教万世无穷也欤!” 5·23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 译文孔子说:“伯夷、叔齐两个人不记旧怨,所以怨恨他们的人也很少。”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不念旧恶,此清者之量。”又曰:“二子之心,非夫子孰能知之?” 张居正注:“若人君以此待下,尤为盛德。盖凡中材之人,孰能无过,惟事出故为,怙终不悛者,虽摈斥之,亦不足惜,然或一事偶失,而大节无亏,初时有过,而终能迁改,以至迹虽可议,而情有可原,皆当舍短取长,优容爱惜,则人人乐于效用,而天下无弃才矣。虞舜宥过无大,成汤与人不求备,皆此道也。此可以为万世人君之法。” 5·24子曰:“孰谓微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诸其邻而与之。” 译文孔子说:“谁说微生高这个人直爽?有人向他要一点醋,他却向邻居家要了一点给那人,而不直接告诉那人他没有。”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微生高所枉虽小,害直为大。” 张居正注:“夫微生高之直,人皆信其行,而孔子独断其非,所谓众好之必察焉者如此。然当时似是而非,虚名无实者,不止一事,利口之人乱信,乡愿之人乱德,孔子皆深恶而痛绝之。盖欲人致谨于名实之辨也,然则用人者岂可徒采虚名而不考其实行哉!” 5·25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 译文孔子说:“花言巧语,装模作样,过分恭敬,左丘明认为可耻,孔丘也认为可耻。心里藏着怨恨,表面却与人交朋友,左丘明认为可耻,孔丘也认为可耻。”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左丘明,古之闻人也。” 张居正注:“观此二者为圣贤之所共耻,学者可不省察乎此,而立心以直哉!然此等人不止可耻,尤有害于国家。盖谄媚之人,阿谀逢迎,非道取既,人情易为其所惑。奸险之人,内怀狡诈,外示恭谨,人情易为其所欺。若不识而误用之,则其流祸有不可胜言者,所以古之圣王,远佞防奸,如畏鸩毒而避蛇虺。盖为此也。” 5·26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 译文颜渊、子路侍立在孔子身旁。孔子说:“你们为什么不谈一谈自己的志向呢?”子路说:“我愿把我的车马、好的衣服,都拿出来和朋友一起使用。即使坏了也没什么遗憾。”颜渊说:“我愿意不夸饰自己的长处,不宣扬自己的功劳。”子路问孔子说:“我们想听听老师的志向。”孔子说:“我愿意使老人生活得安逸,让朋友之间相互信任,让年少的人得到关怀。”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夫子安仁,颜渊不违仁,子路求仁。”又曰:“子路、颜渊、孔子之志,皆与物共者也,但有小大之差尔。”又曰:“子路勇于义者,观其志,岂可以势利拘之哉?亚于浴沂者也。颜子不自私己,故无伐善;知同于人,故无施劳。其志可谓大矣,然未免出于有意也。至于夫子,则如天地之化工,付与万物而己不劳焉,此圣人之所为也。今夫羁靮以御马而不以制牛,人皆知羁靮之作在乎人,而不知羁靮之生由于马。圣人之化,亦犹是也。先观二子之言,后观圣人之言,分明天地气象。凡看《论语》,非但欲理会文字,须要识得圣贤气象。” 张居正注:“合而观之,子路公其物于人,而有难于兼济。颜子忘其善于己,而犹出于有心。惟夫子之志兼利万物而不知其功,仁覆天下而不见其迹,真与天地之量一般,又岂二子之所能及哉!使得君师之位,以行其政教,则时雍风动之化,当与尧舜比隆,惜乎不得其位,徒有志而未遂也。” 5·27子曰:“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 译文孔子说:“算了吧!我还没有见过能发现自己的过失,并且在心里自我批评的人啊!” 名家注解朱熹注:“人有过而能自知者鲜矣,知过而能内自讼者为尤鲜。能内自讼,则其悔悟深切而能改,必矣。夫子自恐终不得见而叹之,其警学者深矣!” 张居正注:“太甲悔过,自怨自艾,故终为有商之令主。然能居敬穷理以预养此心,则自然邪念不萌,动无过举。圣人所以能立无过之地者,其要在此。若待有过而后悔之,不亦晚乎?孔子之言,盖为中人以下者发也。” 5·28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 译文孔子说:“就是在有十户人家的小城中,也一定会有像我这样讲究忠信的人,只是不会像我这样好学罢了。” 名家注解朱熹注:“忠信如圣人,生质之美者也。夫子生知而未尝不好学,故言此以勉人。美质易得,至道难闻,学之至则可以为圣人,不学则不免为乡人而已。可不勉哉!” 张居正注:“夫人乃不咎其学之不至,而徒侫于资之不美,岂不过哉!盖美质易得,至道难闻,故君如尧舜,必孳孳于精一,圣如孔子,犹汲汲于敏求,况其他乎。欲法尧舜孔子者当知所以自勉也。” [book_title]第10章 雍也篇第六(1) 6·1子曰:“雍也可使南面。” 译文孔子说:“冉雍这个人可以让他担任一个地方的长官。”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盖仲弓为人宽洪简重,惟宽洪则不失之苛刻,而有容物之量,惟简重则不失之琐碎,而得临下之体,故孔子称之。昔皋陶称帝舜临下以简,御众以宽,文王罔兼知于庶狱庶慎,亦是此意,读者合而观之,可以知君德矣!” 6·2仲弓问孔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简。”仲弓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大简乎?”子曰:“雍之言然。” 译文仲弓问孔子桑伯子这个人怎么样。孔子说:“他很简约。”仲弓说:“居心严肃慎重而行为简约,这样来面对百姓,不是可以吗?如果是居心简约而行为也简约,那不是太简单了吗?”孔子说:“冉雍说得很对。”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子桑伯子之简,虽可取而未尽善,故夫子云‘可’也。仲弓因言内主于敬而简,则为要直;内存乎简而简,则为疏略。可谓得其旨矣。”又曰:“居敬则心中无物,故所行自简。居简则先有心于简,而多一‘简’字矣,故曰‘大简’。” 朱熹注:“自处以敬,则中有主而自治严,如是而行简以临民,则事不烦而民不扰,所以为可。若先自处以简,则中无主而自治疏矣,而所行又简,岂不失之太简,而无法度之可守乎?” 张居正注:“为人君者,若能详味仲弓之言,而知敬简之义,则所谓笃恭而天下平者,亦不外是矣。” 6·3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 译文鲁哀公问孔子:“你的弟子中谁是最好学的呢?”孔子回答说:“有一个叫颜回的人很好学,他从不迁怒于别人,也不两次犯同样的错误,不幸他短命已经死了,现在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人了,我还没听说再有好学的人。”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颜子之怒,在物不在己,故不迁。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不贰过也。”又曰:“喜怒在事,则理之当喜怒者也,不在血气则不迁。若舜之诛四凶也,可怒在彼,己何与焉?如鉴之照物,妍媸在彼,随物应之而已,何迁之有?”又曰:“如颜子地位,岂有不善?所谓不善,只是微有差失。才差失便能知之,才知之便更不萌作。” 张居正注:“盖人君之怒,譬如雷霆之震,谁不畏惧,若少有迁怒,岂不滥及于无辜。人君之过譬如日月之食,谁不瞻睹,若惮于改过,岂不亏损乎大德,故惩忿窒欲之功,有不可一日而不谨者。惟能居敬穷理涵养此心,使方寸之内,如秤常平,自然轻重不差,如镜常明,自然尘垢不深,何有迁怒贰过之失哉!所以说,圣学以正心为要。” 6·4子华使于齐,冉子为其母请粟。子曰:“与之釜。”请益。曰:“与之庾。”冉子与之粟五秉。子曰:“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轻裘。吾闻之也:君子周急不继富。” 译文公西赤出使齐国,冉有替他母亲请求一些粮食。孔子说:“给他一釜(六斗四升)吧。”冉有请求增加一点。孔子说:“给他一庾(十六斗)吧。”冉有给了五秉(八十斛)的粮食。孔子说:“公西赤到齐国去,骑着膘肥的马,穿着轻暖的皮裘。我听说:‘君子只救济急难的人而不周济富裕的人。’”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冉有犹未达,而终以为少,遂自以其粟与之五秉。一秉十六斛,五秉共为八十斛,则与之过多而伤惠矣!” 6·5原思为之宰,与之粟九百,辞。子曰:“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 译文原思任孔子的管家,孔子给他九百粮食的酬劳,他不要。孔子说:“不要推辞,可以把多余的送给你乡里的穷人啊!”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原思为宰,则有常禄。思辞其多,故又教以分诸邻里之贫者,盖亦莫非义也。” 张居正注:“大抵人之取与辞受,都有个当然的道理。当与而不与,固失之吝;不当与而与,则失之滥;当辞而不辞,固失之贪;不当辞而辞,则失之矫。夫惟圣人,一酌之于义理之中,而自不致有四者之失,视世之私恩小惠,小廉曲谨者,只见其陋而已。善用财者,当一以圣人为准可也。” 6·6子谓仲弓,曰:“犁牛为之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 译文孔子谈到仲弓,说:“耕牛能产下毛色纯赤而且两角周正的牛犊,即使不想用它来作祭祀用,山川之神舍得放弃它吗?” 名家注解朱熹注:“仲弓父贱而行恶,故夫子以此譬之。言父之恶,不能废其子之善,如仲弓之贤,自当见用于世也。然此论仲弓云尔,非与仲弓言也。” 张居正注:“圣贤之生,不系乎世类,用人者但当取其才德,而不必问其世类之何如。古之帝王,立贤无方,盖为此也。” 6·7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 译文孔子说:“颜回呀,他的心可以长时间不违背仁德的原则,别人则只能在短时间内做到仁罢了。”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三月,天道小变之节,言其久也,过此则圣人矣。不违仁,只是无纤毫私欲。少有私欲,便是不仁。” 张居正注:“观孔子此言,不惟知圣门弟子之优劣,亦可以见仁道之难成矣!然孔子他日又言,我欲仁,斯仁至矣。则亦岂言难以沮人之进者哉!盖仁具于心,故欲之而即至,心惟易放,故舍之而即失,欲求仁者先收放心可也。” 6·8季康子问:“仲由可使从政也与?”子曰:“由也果,于从政乎何有?”曰:“赐也可使从政也与?”曰:“赐也达,于从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从政也与?”曰:“求也艺,于从政乎何有?” 译文季康子问:“仲由这个人可以让他治理政事吗?”孔子说:“仲由办事果断,让他治理政事有什么困难的呢?”季康子又问:“端木赐这个人可以让他治理政事吗?”孔子回答说:“端木赐通达事理,让他治理政事有什么困难的呢?”季康子又问:“冉求也可以让他治理政事吗?”孔子说:“冉求多才多艺,让他治理政事有什么困难的呢?”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季康子问三子之才可以从政乎,夫子答以各有所长。非惟三子,人各有所长,能取其长,皆可用也。” 张居正注:“夫三子之才,各有所长而皆适于用如此。 6·9季氏使闵子骞为费宰,闵子骞曰:“善为我辞焉!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 译文季氏叫闵子骞任费邑的邑长。闵子骞说:“委婉地替我辞掉了吧!如果再来找我,那我一定要逃到齐国的汶水北岸去了。”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仲尼之门,能不仕大夫之家者,闵子、曾子数人而已。” 张居正注:“以闵子之贤,鲁君不能用之以匡公室,而使季氏欲引之以为私人,此鲁之所以微而不振也。” 6·10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译文伯牛得了病,孔子去探望他,从窗户握着他的手说:“怕是要死了,这是命啊!这样的人竟会有这样的病!这样的人竟会有这样的病!” 名家注解朱熹注:“君视之,则迁于南牖下,使君得以南面视己。时伯牛家以此礼尊孔子,孔子不敢当,故不入其室,而自牖执其手,盖与之永诀也。命,谓天命。言此人不应有此疾,而今乃有之,是乃天之所命也。然则非其不能谨疾而有以致之,亦可见矣。” 张居正注:“今以如此之贤人,而何乃有如此之恶疾也。岂非莫之致而至者耶!信乎其为命也已!盖夫子痛惜之深,故重言以叹之如此!” 6·11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译文孔子说:“贤德啊,颜回!一个竹筐盛饭,一个瓜瓢喝水,住在小巷子里。别人都忍受不了贫困的烦忧,颜回却不改变他自身的快乐。贤德啊,颜回。”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颜子之乐,非乐箪瓢、陋巷也,不以贫窭累其心而改其所乐也,故夫子称其贤。”又曰:“箪瓢陋巷非可乐,盖自有其乐尔。‘其’字当玩味,自有深意。”又曰:“昔受学于周茂叔,每令寻仲尼、颜子乐处,所乐何事。” 张居正注:“大抵处富贵而佚乐,居贫贱而忧戚,乃人情之常。圣贤之所乐,盖有超于贫富之外者,舜禹有天下而不与,孔子饭蔬饮水,乐在其中;颜子箪瓢陋巷,不改其乐:其心一也。善学者当自得之。” 6·12冉求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 译文冉求说:“不是我不喜欢老师您的学说,是我的能力不够呀!”孔子说:“能力不够的人,是半途而废,而你现在根本还没有开始就给自己划定了界限。” 名家注解朱熹注:“力不足者,欲进而不能。画者,能进而不欲。谓之画者,如画地以自限也。” 张居正注:“若冉有者,还是不曾真知道中之味而悦之。使其果悦之深,则必如颜子之欲罢不能矣,而岂以力不足为患哉!学者不可不勉也。” 6·13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译文孔子对子夏说:“你应该做一个君子式的儒者,不要做一个小人式的儒者。”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君子儒为己,小人儒为人。” 张居正注:“人君若得君子之儒而用之,则必能守正奉公,实心为国,而社稷苍生皆受其赐,若用了小人之儒,则背公营私,附下罔上,而蠹国殃民之祸,有不可胜言者。故用人者,既观其行事,而又察其心术,斯得之矣。” 6·14子游为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尔乎?”曰:“有澹台灭明者,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 译文子游任武城邑的邑长。孔子说:“你在那里得到有用的人才了吗?”子游说:“有一个叫澹台灭明的人,他从不走捷径小路,没有公事,从来不到我的房间里。” 名家注解朱熹注:“持身以灭明为法,则无苟残之羞;取人以于游为法,则无邪媚之惑。” 张居正注:“夫子游以一邑宰,其取人犹若是,等而上之,宰相为天子择百僚,人主为天下择宰相,必以此类观焉,则刚方正大之士进,而奔竞谄谀之风息矣。” 6·15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将入门,策其马,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 [book_title]第11章 雍也篇第六(2) 译文孔子说:“鲁国的大夫孟之反从不夸耀自己,在齐国和鲁国交战中,鲁国的军队溃败撤退了,他走在最后作掩护,将要进入城门时,他鞭打着马说:‘不是我敢于走在最后,是马不愿意快走呀!’” 名家注解朱熹注:“战败而还,以后为功。反奔而殿,故以此言自掩其功也。” 张居正注:“大抵不伐二字最为美德,盖谦虚乃能受益,盈满必然招损。颜渊无伐善、无施劳,故孔子许之。大禹不矜不伐,故帝舜称之。读者所宜深玩也。” 6·16子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译文孔子说:“如果没有卫国大夫祝鮀的口才,只有宋国公子宋朝的美貌,在当今社会中恐怕难于免除灾祸吧!” 名家注解朱熹注:“衰世好谀悦色,非此难免,盖伤之也。” 张居正注:“夫巧言令色本尧舜之世所深恶者,而春秋之时,乃以为好,则习俗之浇滴可知,圣人所以伤叹之也。有世道之责者,可不谨其所好尚哉!” 6·17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 译文孔子说:“谁能走出屋外而不经过房门呢?为什么没有人从我指出的这条路上走呢?” 名家注解朱熹注:“言人不能出不由户,何故乃不由此道邪?怪而叹之之辞。” 张居正注:“为人之道,各在当人之身,既非有所禁而不得由,又非有所难而不能由,则夫人独何为而不由乎?是诚可怪也已。圣人警人之意莫切于此,人能反而求之,道岂远乎哉!” 6·18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译文孔子说:“质朴多于文采就会显得粗野,文采多于质朴就会流于浮华。文采与质朴搭配适中,才能成为君子。” 名家注解朱熹注:“野,野人,言鄙略也。史,掌文书,多闻习事,而诚或不足也。彬彬,犹班班,物相杂而适均之貌。言学者当损有余,补不足,至于成德,则不期然而然矣。” 张居正注:“惟是内有忠信诚恪之心,外有威仪文词之饰,彬彬然文质相兼,本末相称,而无一毫太过不及之偏,这才是成德之君子。” 6·19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 译文孔子说:“人活在世上应该是正直的,不正直的人也能生存,那只是他侥幸地避免了灾祸。”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生理本直。罔,不直也,而亦生者,幸而免尔。” 张居正注:“人之不直,何以异于是哉!孔子深恶不直之人如此。故圣王在上,举用正直之士,斥远憸邪之徒,则举措当而人心服矣。” 6·20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译文孔子说:“对于任何事情,了解它的人不如喜爱它的人,喜爱它的人不如以它为乐的人。”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非知则见道不明,非好则求道不切,非乐则体道不深。其节次亦有不可紊者。学者诚能逐渐用功,而又深造不已,则斯道之极,可驯至矣。此圣人勉人之意也。” 6·21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 译文孔子说:“天赋在中等以上的人,可以和他谈论高深的学问;天赋在中等以下的人,不可以和他谈论高深的学问。” 名家注解朱熹注:“言教人者,当随其高下而告语之,则其言易入而无躐等之弊也。” 张居正注:“若学者之学,又当自加勉励,盖奋发勇往,则下学者皆可以上达。因循怠惰,则中人亦流于下愚,是在人立志何如耳。孔子他日告鲁君说,国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此又进学者所当加意也。” 6·22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问仁,曰:“仁者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 译文樊迟问怎样才算智慧,孔子说:“对人民尽心专一,合乎道义;对鬼神恭敬而远离它,这样可以称得上智慧了。”樊迟又问怎样才能叫仁德。孔子说:“仁德的人先付出而后收获,可以称得上仁德了。”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人多信鬼神,惑也。而不信者又不能敬,能敬能远,可谓知矣。”又曰:“先难,克己也。以所难为先,而不计所获,仁也。” 观周明堂朱熹注:“专用力于人道之所宜,而不惑于鬼神之不可知,知者之事也。先其事之所难,而后其效之所得,仁者之心也。此必因樊迟之失而告之。” 张居正注:“按夫子此言,虽是分言仁智,其实只是一理,盖媚神之念,即是望效之心。先难之功,即是务民之义,人能用力于人道之所难,而祸福得失,皆置之于不计,则仁智之道,兼体而不遗矣。此又学者之所当知。” 6·23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 译文孔子说:“明智的人喜欢水,仁德的人喜欢山;明智的人喜欢动,仁德的人喜好静;明智的人乐观,仁德的人长寿。”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非体仁、知之深者,不能如此形容之。” 朱熹注:“知者达于事理而周流无滞,有似于水,故乐水;仁者安于义理而厚重不迁,有似于山,故乐山。动、静以体言,乐、寿以效言也。动而不括故乐,静而有常故寿。” 6·24子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 译文孔子说:“齐国的政治一有改革,就赶上鲁国;鲁国的政治一改革,就合乎仁道了。”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夫子之时,齐强鲁弱,孰不以为齐胜鲁也?然鲁犹存周公之法制。齐由桓公之霸,为从简尚功之治,太公之遗法变易尽矣,故一变乃能至鲁。鲁则修举废坠而已,一变则至于先王之道也。” 朱熹注:“孔子之时,齐俗急功利,喜夸诈,乃霸政之余习。鲁则重礼教,崇信义,犹有先王之遗风焉;但人亡政息,不能无废坠尔。” 6·25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 译文孔子说:“酒杯已经不像酒杯了,酒杯啊!酒杯啊!”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觚而失其形制,则非觚也。举一器,而天下之物莫不皆然。故君而失其君之道,则为不君;臣而失其臣之职,则为虚位。” 朱熹注:“不觚者,盖当时失其制而不为棱也。觚哉觚哉,言不得为觚也。” 张居正注:“然圣人之意,非为一觚,盖见世之有名无实者多因感于觚而发叹也。故君尽君道,而后可以为君,臣尽臣道,而后可以为臣,不然亦皆觚而不觚者也。若其所关系则又岂特一器之小而已哉!” 6·26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 译文宰我问孔子说:“有仁德的人,如果告诉他说,‘井里掉进去一个仁德的人’。他会跟着下去吗?”孔子说:“为什么这样做呢?君子可以到井边去救人,却不可以陷入井中;君子可以被欺骗,但不可以被愚弄。” 名家注解朱熹注:“身在井上,乃可以救井中之人;若从之于井,则不复能救之矣。此理甚明,人所易晓,仁者虽切于救人而不私其身,然不应如此之愚也。” 张居正注:“有智以行仁,而后仁为无蔽,宰我忧为仁之陷害,其不智可知,故孔子晓之如此。” 6·27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 译文孔子说:“君子如果能广博地学习文献,并且以礼来约束自己,也就可以不违背正道了吧!”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博学于文而不约之以礼,必至于汗漫。博学矣,又能守礼而由于规矩,则亦可以不畔道矣。” 朱熹注:“君子学欲其博,故于丈无不考;守欲其要,故其动必以礼。如此,则可以不背于道矣。” 张居正注:“圣人示人为学之方莫切于此。” 6·28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 译文孔子去见南子,子路不高兴了。孔子发誓说:“如果我做了什么不正当的事,天厌弃我吧!天厌弃我吧!” 名家注解朱熹注:“圣人道大德全,无可不可。其见恶人,固谓在我有可见之礼,则彼之不善,我何与焉?然此岂子路所能测哉?故重言以誓之,欲其姑信此而深思以得之也。” 张居正注:“重言之者,欲使子路笃信乎此,而深思以得之也。盖孔子道大德宏,不为自己甚,故其待南子者如此。至于灵公问陈,则明日遂行。孔子岂屈己以徇人者哉!合而观之,可以知圣人之心矣!” 6·29子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 译文孔子说:“中庸之道作为道德标准,该是最高的了!人们缺乏这种道德已经很久了。”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自世教衰,民不兴于行,少有此德久矣。” 6·30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 译文子贡说:“如果有人能广泛地施爱于人民而又能救济人民,怎么样呢?可以称得上仁德吗?”孔子说:“何止于仁呢?那是圣德了!尧舜都恐怕难以做到!仁德的人,自己想站得住首先使别人也能站得住,自己做到通达事理首先要使别人也通达事理。凡事都能从切近的生活中将心比心,推己及人,这可以称为是实行仁道的办法了。”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医书以手足痿痹为不仁,此言最善名状。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认得为己,何所不至?若不属己,自与己不相干,如手足之不仁,气已不贯,皆不属己。故博施济众,乃圣人之功用。仁至难言,故止曰:‘已欲立而主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欲令如是观仁,可以得仁之体。” 朱熹注:“近取诸身,以己所欲譬之他人,知其所欲亦犹是也。然后推其所欲以及于人,则恕之事而仁之术也。于此勉焉,则有以胜其人欲之私,而全其天理之公矣。” 张居正注:“盖子贡之说,是在功用上求仁,故其效愈难而愈远。孔子之论,只在心体上求仁,故其术至简而至易。况能知为仁之方,则虽尧、舜之所以为圣,亦不外此。盖尧舜之圣岂能遍物而爱之,只是其心常在安民而已。人君若能以安民为心,而推之以治天下,则仁圣之事,一以贯之,而何尧舜之不可及哉!” [book_title]第12章 述而篇第七(1) 7·1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 译文孔子说:“阐述先王之道而不自己创作,相信并且喜好古代典籍,我自以为可以和殷时的贤大夫老彭相比了。” 名家注解朱熹注:“孔子删《诗》、《书》,定《礼》、《乐》,赞《周易》,修《春秋》,皆传先王之旧,而未尝有所作也,故其自言如此。盖不惟不敢当作者之圣,而亦不敢显然自附于古之贤人;盖其德愈盛而心愈下,不自知其辞之谦也。然当是时,作者略备,夫子盖集群圣之大成而折衷之。其事虽述,而功则倍于作矣,此又不可不知也。” 7·2子曰:“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 译文孔子说:“把所学的东西默默地记下来,不断学习而不厌烦,教导别人而不感到疲倦,这对我有什么难呢?” 名家注解朱熹注:“默识,谓不言而存诸心也。一说:识,知也,不言而心解也。前说近是。何有于我,言何者能有于我也。三者已非圣人之极至,而犹不敢当,则谦而又谦之辞也。” 7·3子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译文孔子说:“品德不去修养,学问不去讲求,听到义却不能身体力行,有缺点不能改正,这些都是我忧虑的事。”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盖其好学无已之心,自视常若有不能耳。然此四者,在人君尤为切要。古之帝王或懋敬厥德,终始典学,或取人为善,改过不吝皆是道也。欲法古帝王者,宜三复孔子之言。” 7·4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译文孔子在家闲居,衣着整齐大方,面色和悦舒展。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此弟子善形容圣人处也,为申申字说不尽,故更着夭夭字。今人燕居之时,不怠惰放肆,必太严厉。严厉时着此四字不得,怠惰放肆时亦着此四字不得,惟圣人便自有中和之气。” 张居正注:“德性极其纯粹,故容貌合于中和者如此。门人此言可谓善形容有道气象者矣。” 7·5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 译文孔子说:“我衰老得厉害呀!我好久没有再梦见周公了。” 名家注解朱熹注:“孔子盛时,志欲行周公之道,故梦寐之间,如或见之。至其老而不能行也,则无复是心,而亦无复是梦矣,故因此而自叹其衰之甚也。” 张居正注:“盖孔子生于周时,一心要做周公的事业。方其精力壮盛,寤寐不忘,故常形之于梦。及其既老,则自谅其力不能为,无复是心,而亦无复是梦矣,故其发叹如此。可见贤才之生于世,其可以有为者,每在其强壮之时。 7·6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译文孔子说:“要立志求道,立足于德,行事靠仁,游乐于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之中。” 名家注解朱熹注:“人之为学当如是也。盖学莫先于立志,志道,则心存于正而不他;据德,则道得于心而不失;依仁,则德性常用而物欲不行;游艺,则小物不遗而动息有养。学者于此,有以不失其先后之序、轻重之伦焉,则本末兼该,内外交养,日用之间,无少间隙,而涵泳从容,忽不自知其入于圣贤之域矣。” 张居正注:“盖道、德、仁,乃人君修身治天下之本,必当深造其极,方可无歉,而凡游心于艺文者,又须务求实用,始为有益。” 7·7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 译文孔子说:“自己主动带一束肉干这样微薄的礼品来见我求教的人,我没有不教他的。” 名家注解朱熹注:“盖人之有生,同具此理,故圣人之于人,无不欲其入于善。但不知来学,则无往教之礼,故苟以礼来,则无不有以教之也。” 张居正注:“盖天生圣人,非徒使自圣而已,正欲其先知觉后知,以先觉觉后觉,而为时人之耳目也。” 7·8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译文孔子说:“教导学生,不到他自己百思不解时,不要开导他;不到他想说而又说不出来时,不要启发他。举出一个问题他不能因此而推举出其他三个问题,那就不要再教他了。” 名家注解朱熹注:“圣人诲人不倦之意,因并记此,欲学者勉于用力,以为受教之地也。” 7·9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 译文孔子在居丧的人旁边吃饭,没有吃饱过。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此乃是不忍之心,古之帝王见百姓之饥寒困苦流离死亡,则必为之减膳、撤乐,急急救恤,即是此心。有天下者能推此心以仁民,则无一夫不得其所,而仁覆天下矣。” 7·10子于是日哭,则不歌。 译文孔子在这一天哭泣,就不再唱歌了。 7·11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译文孔子对颜渊说:“被任用就推行自己的主张,不被任用就收起自己的主张,只有我和你能做到这样!”子路说:“您若统率三军,找谁共事呢?”孔子说:“赤手空拳和老虎搏斗,不用船而自己赤足过河,这样死了也不后悔的人,我不和他共事。一定要用遇事稳重谨慎,好用谋略而成功的人。” 名家注解朱熹注:“万二千五百人为军,大国三军。子路见孔子独美颜渊,自负其勇,意夫子若行三军,必与己同。”又曰:“言此皆以抑其勇而教之,然行师之要实不外此,子路盖不知也。” 张居正注:“子路好勇而无所取材,故孔子以是抑而教之。其实行军之道,亦不外此。” 7·12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译文孔子说:“财富如果是可以求得的话,就是当车夫,我也愿意干。如果不能求得,那还是干我喜欢的事。” 名家注解朱熹注:“设言富若可求,则虽身为贱役以求之,亦所不辞。然有命焉,非求之可得也,则安于义理而已矣,何必徒取辱哉?” 张居正注:“夫孔子之圣,非真屑为执鞭之士也,特见当世之人,多自决其礼义之防,而甘心于苟贱之羞,故甚言以警人之妄求耳。” 7·13子之所慎:齐、战、疾。 译文孔子所小心的事是:斋戒、战争、疾病。 名家注解朱熹注:“齐之为言齐也,将祭而齐其思虑之不齐者,以交于神明也。诚之至与不至,神之飨与不飨,皆决于此。战则众之死生、国之存亡系焉,疾又吾身之所以死生存亡者,皆不可以不谨也。” 7·14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 译文孔子在齐国听了《韶》乐,竟然三个月不知道肉的滋味,他说:“没想到《韶》乐达到了这样的境界。” 名家注解朱熹注:“不意舜之作乐至于如此之美,则有以极其情文之备,而不觉其叹息之深也,观蜡论俗盖非圣人不足以及此。” 张居正注:“夫子周流至齐,得闻其音,乃从而学之,至于三月之久,一心只在乐上,虽当食之时,有不知肉味之为甘者。” 7·15冉有曰:“夫子为卫君乎?”子贡曰:“诺,吾将问之。”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为也。” 译文冉有说:“老师赞同卫君吗?”子贡说:“好吧,我进去问问。”子贡进去,说:“伯夷、叔齐是什么人?”孔子说:“古代的圣贤呀!”子贡说:“他们有怨悔吗?”孔子说:“他们求仁德便得到了仁德,有什么怨悔的呢?”子贡出来,说:“老师不赞同卫君。”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伯夷、叔齐逊国而逃,谏伐而饿,终无怨悔,夫子以为贤,故知其不与辄也。” 朱熹注:“君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况其君乎?故子贡不斥卫君,而以夷、齐为问。夫子告之如此,则其不为卫君可知矣。盖伯夷以父命为尊,叔齐以天伦为重。其逊国也,皆求所以合乎天理之正,而即乎人心之安。既而各得其志焉,则视弃其国犹敝蹝尔,何怨之有?若卫辄之据国拒父而惟恐失之,其不可同年而语明矣。” 7·16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译文孔子说:“吃粗粮喝清水,弯起胳膊当枕头,快乐就在其中了。干不义的事得到了财富和地位,对我来说,就好像浮云一样。”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非乐疏食饮水也,虽疏食饮水,不能改其乐也。不义之富贵,视之轻如浮云然。”又曰:“须知所乐者何事。” 朱熹注:“圣人之心,浑然天理,虽处困极,而乐亦无不在焉。其视不义之富贵,如浮云之无有,漠然无所动于其中也。” 张居正注:“盖圣人之心,浑然天理,故不以贫贱而有慕乎外,不以富贵而有动于中如此。” 7·17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 译文孔子说:“增加我几年岁数,到五十岁时去学习《易经》,就可以没有大的过失了。” 名家注解朱熹注:“此章之言,《史记》作为‘假我数年,若是我于《易》则彬彬矣’。加正作假,而无五十字。盖是时,孔子年已几七十矣,五十字误无疑也。学“易”,则明乎吉凶消长之理,进退存亡之道,故可以无大过。盖圣人深见《易》道之无穷,而言此以教人,使知其不可不学,而又不可以易而学也。” 张居正注:“夫圣人全体易道,行不逾矩,岂待假以数年而学《易》,亦岂待学《易》而后能免过?正谓易理无穷,欲人当及时以勉学耳。欲寡过者当以讲学穷理为先。” 7·18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 译文孔子讲规范的语言,讲《诗》、《书》,行礼,都用规范的语言。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孔子雅素之言,止于如此。若性与天道,则有不可得而闻者,要在默而识之也。” 朱熹注:“《诗》以理情性,《书》以道政事,礼以谨节文,皆切于日用之实,故常言之。礼独言执者,以人所执守而言,非徒诵说而已也。” 7·19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译文叶公向子路问孔子怎么样,子路不回答。孔子对子路说:“你为什么不这样说:他这个人,发愤读书时就忘了吃饭,高兴起来就忘了忧愁,而且不知道衰老即将到来了。” 名家注解朱熹注:“叶公不知孔子,必有非所问而问者,故子路不对。抑亦以圣人之德,实有未易名言者与?未得,则发愤而忘食;已得,则乐之而忘忧。以是二者俛焉日有孳孳,而不知年数之不足,但自言其好学之笃耳。然深味之,则见其全体至极,纯亦不已之妙,有非圣人不能及者。盖凡夫子之自言类如此,学者宜致思焉。” 7·20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诛少正卯译文孔子说:“我不是生来就有知识的人,而是喜欢古代典籍,并且勤奋敏捷地去探求的人。” 名家注解朱熹注:“生而知之者,气质清明,义理昭著,不待学而知也。” 张居正注:“此虽孔子自谦之辞,其实学问之功,虽圣人亦不能废。故尧舜舍己从人,大禹不自满假,成汤之得师,武王之访道,皆不敢自恃其聪明,而必从事于学问也。” 7·21子不语怪、力、乱、神。 译文孔子不谈论怪异、暴力、叛乱、鬼神。 名家注解朱熹注:“怪异、勇力、悖乱之事,非理之正,固圣人所不语。鬼神,造化之迹,虽非不正,然非穷理之至,有未易明者,故亦不轻以语人也。” 7·22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book_title]第13章 述而篇第七(2) 译文孔子说:“三个人一起走路,其中一定有可以为师值得我学习的人。我选择其中好的并且学习,看到其中不好的就改正过来。” 名家注解朱熹注:“三人同行,其一我也。彼二人者,一善一恶,则我从其善而改其恶焉,是二人者皆我师也。” 张居正注:“人君之学,尤须广求博采,凡臣下之忠言嘉谟,古今之治乱得失,盖无非身心治理之助者,诚能以圣哲为芳规而思与之齐,狂愚为覆辙而深用为戒,是谓能自得师,而德修于罔觉矣。” 7·23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 译文孔子说:“天给予了我这样的品德,宋国的桓魋能把我怎么样?” 名家注解朱熹注:“魋欲害孔子,孔子言天既赋我以如是之德,则桓魋其奈我何?言必不能违天害己。” 张居正注:“孔子虽知天意之有在,而犹必微服过宋以避之,则可见天命固不可以不安,而人事亦不可以不尽。故知祸而避,则为保身之哲,以义安命,则为乐天之仁。” 7·24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 译文孔子说:“你们这些学生认为我有所隐瞒吗?我对你们没有任何隐瞒。我没有什么行为不告诉你们的,这就是我孔丘的为人。”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圣人之道犹天然,门弟子亲炙而冀及之,然后知其高且远也。使诚以为不可及,则趋向之心不几于怠乎?故圣人之教,常俯而就之如此,非独使资质庸下者勉思企及,而才气高迈者亦不敢躐易而进也。” 朱熹注:“诸弟子以夫子之道高深不可几及,故疑其有隐,而不知圣人作、止、语、默无非教也,故夫子以此言晓之。与,犹示也。” 7·25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译文孔子用四个方面的内容教育学生:知识、德行、忠诚、信誉。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教人以学文修行而存忠信也。忠信,本也。” 张居正注:“盖天下之义理无穷,皆载于《诗》、《书》六艺之文,使不有以讲明之,则无以为闻见之资,而广聪明之益,故夫子每教人以学文也。然道本于身,使徒讲明,而不一一见之于躬行,则所学者不过口耳之虚,而非践履之实,故夫子每教人以修行也。然道原于心,使发乎己者有不忠,应乎物者有不信,则所知所行皆为虚伪,而卒无所得矣。故夫子每教人以忠,使其发于心者肫肫恳至,而无一念之欺;教人以信,使其应乎物者,糙糙笃实,而无一事之诈。苟能此四者,则知行并尽,表里如一,而德无不成矣。为学之道,岂有加于此哉?此夫子所以为善教也。” 7·26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斯可矣。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难乎有恒矣。” 译文孔子说:“圣人,我不可能看见了;能看见君子,就可以了。”又说:“完美的人,我不能看见了;能看见有操行的人,也就可以了。本来没有的说成是有,虚空的说成盈实,简约的说成豪华的,这样的人是很难有美好品德的。”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先儒说:‘诚者圣人之本’。孔子此言,岂徒以引进学者哉?要其极则参赞位育之化,亦不过自有恒之实心以充之耳。欲学二帝三王者,宜体验于此。” 7·27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 译文孔子钓鱼但不拉大网,射鸟但不射归巢栖息的鸟。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古之圣王网罟之目,必以四寸,田猎之法,止于三驱,皆以养其不忍之心,而使万物各得其所也。人君能举斯心以加诸民,则人人各遂其生而天下治矣。” 7·28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 译文孔子说:“大概有一种人自己不懂却喜欢凭空创作,我不是这样的人。多听,选择其中好的吸取;多见而且记住,这样,就仅次于生下来就知道的人了。” 名家注解朱熹注:“孔子自言未尝妄作,盖亦谦辞,然亦可见其无所不知也。” 张居正注:“圣人本生知安行,而其自谦之词如此。则知学为圣人者,必先造其理,而后可以履其事。此讲学穷理之功,不可一日而不勉也。” 7·29互乡难与言,童子见,门人惑。子曰:“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人洁己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 译文互乡这地方的人难以交流,一个童子得到孔子的接见,弟子们都很疑惑。孔子说:“我们应该鼓励他的进步,不赞成他退步,何必做得太过分呢?人家把自己的污点洗干净要求进步,我们应该鼓励他自洁,不追究他已往的行动如何。”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圣人待物之洪如此。” 朱熹注:“人洁己而来,但许其能自洁耳,固不能保其前日所为之善恶也;但许其进而来见耳,非许其既退而为不善也。盖不追其既往,不逆其将来,以是心至,斯受之耳。唯字上下,疑又有阙文,大抵亦不为已甚之意。” 张居正注:“当时,教化陵夷,风俗颓败,孔子欲化导天下之人,以挽回天下之风俗,故其不轻绝人,不为已甚如此!惜乎有志未遂,非惟时君莫能用,而门人亦莫能尽知也。” 7·30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译文孔子说:“仁德难道离我们很远吗?我需要仁德,那仁德就来了。”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为仁由己,欲之则至,何远之有?” 朱熹注:“仁者,心之德,非在外也。放而不求,故有以为远者;反而求之,则即此而在矣,夫岂远哉?” 张居正注:“夫以仁本不远如此,则人而不仁者,岂非自离其仁也哉?然仁具于心,至之虽甚易,而失之亦不难,必须于既至之后常加操存之功,则心德渐以纯全,而可造于中心安仁之地矣。此又求仁者所当知。” 7·31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孔子退,揖巫马期而进之曰:“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君取于吴,为同姓,谓之吴孟子。君而知礼,孰不知礼?”巫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 译文陈司败问孔子:“鲁昭公懂得礼吗?”孔子说:“懂礼。”孔子走出来,陈司败向孔子的学生巫马期行了个礼,并走近他说:“我听说君子不偏袒别人,难道孔子偏袒别人吗?鲁昭公从吴国娶了位夫人,吴与鲁是同姓,于是称她为吴孟子。鲁昭公如果懂得礼,那么谁不懂礼呢?”巫马期把这话告诉了孔子。孔子说:“我真幸运啊,一旦有错误,人家就给我指出来了。” 名家注解朱熹注:“孔子不可自谓讳君之恶,又不可以娶同姓为知礼,故受以为过而不辞。” 张居正注:“夫善则称君,过则归己,本理之当然。然孔子既自任以为过,则昭公之不知礼亦自有不可讳者。一则不昧天下是非之公,一则不失臣子忠厚之至。圣人一问答之间,真可以为万世法矣。” 7·32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 译文孔子和别人一同唱歌,如果别人唱得好,一定让人家重唱一遍,然后他再跟着唱。 名家注解朱熹注:“此见圣人气象从容,诚意恳至,而其谦逊审密,不掩人善又如此。盖一事之微,而众善之集,有不可胜既者焉,读者宜详味之。” 张居正注:“孔子一咏歌之间,而气象从容,诚意恳至如此。其心与舜之取人为善,汤之用人惟己一般。此其所以为至圣也。” 7·33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 译文孔子说:“做学问,我和别人一样。但身体力行做个君子,我还没有做到。” 名家注解朱熹注:“未之有得,则全未有得,皆自谦之辞。而足以见言行之难易缓急,欲人之勉其实也。” 张居正注:“观孔子此言,可见言易而行难,文在所缓,而行在所急。进德者固当先行而后言,用人者尤当听言而观行也。” 7·34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公西华曰:“正唯弟子不能学也。” 译文孔子说:“如果谈圣和仁,那我怎么敢呢?但是如果说做起事来不知厌烦,教导别人不知疲倦,那可以说是这样了。”公西华说:“这正是我们大家不能学到的。” 名家注解朱熹注:“圣者,大而化之。仁,则心德之全而人道之备也。为之,谓为仁圣之道。诲人,亦谓以此教人也。然不厌不倦,非己有之则不能,所以弟子不能学也。” 张居正注:“盖为之可能也,使非全体仁圣,而至诚无息者,孰能无厌乎?诲人可能也,使非全体仁圣,而善与人同者,孰能无倦乎?然则夫子虽欲辞仁圣之名,而其实自有不容掩者矣。昔袛德如大禹,而不自满假,缉熙如文王,而望道未见。孔子之心即禹、文之心也。圣人且然,况其他乎?欲学为圣人者,诚不可以自足矣。” 7·35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对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祇。’”子曰:“丘之祷久矣。” 译文孔子病重,子路为他祈祷。孔子说:“有这样做的吗?”子路回答说:“有,《诔》文上说:‘替你向天神和地神祈祷。’”孔子说:“我已经祈祷很久了。” 名家注解朱熹注:“祷者,悔过迁善,以祈神之佑也。无其理则不必祷,既曰有之,则圣人未尝有过,无善可迁。其素行固已合于神明,故曰:“丘之祷久矣。”又士丧礼,疾病行祷五祀,盖臣子迫切之至情,有不能自已者,初不请于病者而后祷也。故孔子之于子路,不直拒之,而但告以无所事祷之意。” 张居正注:“盖圣人德于天合,虽鬼神不能违,岂待于祷?至于死生修短,则有命存焉,虽圣人亦准安之而已,祷祀亦奚益乎?观孔子晓子路之言,可见当修德以事天,不必祷祀以求福。当用力于人道之所当务,不必谄渎于鬼神之不可知矣。” 7·36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 译文孔子说:“奢华就会傲慢,俭朴就会寒酸。与其傲慢,不如寒酸。” 名家注解朱熹注:“奢俭俱失中,而奢之害大。” 张居正注:“盖奢而不孙,则越礼犯分,将至于乱国家之纪纲,坏天下之风俗,为害甚大。若俭而固,则不过鄙陋朴野而已。原其意犹有尚质之风,究其弊亦无僭越之罪,不犹愈于不孙者乎?盖周末文胜,孔子欲救时之弊,故其言如此!然俭,乃德之共,奢,乃恶之大,二者之相去岂特过与不及之间而已哉?帝尧茅茨土阶、大禹恶衣菲食而万世称圣,汉之文帝、宋之仁宗皆以恭俭化民,号为贤主。至如骄奢纵欲,横征暴敛,以败坏国家者,往往有之。然则去奢崇俭乃帝王为治之先务,有国家者所当深念也。” 7·37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译文孔子说:“君子胸怀宽广坦荡,小人永远烦恼忧愁。”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君子循理,故常舒泰;小人役于物,故多忧戚。”程子曰:“君子坦荡荡,心广体胖。” 张居正注:“夫坦荡荡者,作德心逸日休也;长戚戚者,作伪心劳日拙也。一年既差,而人品遂顿殊矣。可不慎辨之哉。” 7·38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 译文孔子温和而又严厉,威严却不凶狠,恭敬而又安宁。 名家注解朱熹注:“人之德性本无不备,而气质所赋,鲜有不偏,惟圣人全体浑然,阴阳合德,故其中和之气见于容貌之间者如此。门人熟察而详记之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