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酒德颂
[book_author]刘伶
[book_date]晋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诗词戏曲,辞赋,完结
[book_length]2000
[book_dec]晋刘伶撰。在“竹林七贤”中刘伶既以脱略形骸见称,更以善饮著名。本篇即表达了为酒所沉醉的“大人先生”藐视一切的气概。在“大人先生”眼中,一切都充满了主观的色彩,而这都源于驾驭外物、追求永恒的精神欲求。在他看来,时间不再构成对生命的威胁,“朝为美少年,夕暮成老丑”的悲哀已为“以天地为一朝,以万物为须臾”的豪迈所替代。生命的呈现也不再是如履薄冰状态下的苟延残喘,而是“幕天席地,纵意所如”的自由翱翔。而外界的存在经过一番主观化以后,则完全失去了原来的力量:“孰视不见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很显然,本篇从内容到形式都受到了庄子的影响,但比庄子更激烈,更惊世骇俗。据史载,刘伶为人异常羸弱,以此羸弱之躯出此雄奇之文,大概也是一种心理平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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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_title]《酒德颂》原文译文注释
『原文』
有大人先生,以天地为一朝,以万期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庐,幕天席地,纵意所如。止则操卮执觚,动则挈榼提壶,唯酒是务,焉知其余?
有贵介公子,搢绅处士,闻吾风声,议其所以。乃奋袂攘襟,怒目切齿,陈说礼法,是非锋起。先生于是方捧甖承槽、衔杯漱醪;奋髯踑踞,枕麴藉糟;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豁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如江汉之载浮萍;二豪侍侧焉,如蜾蠃之与螟蛉。
『译文』
有一个大人先生,他把天地开辟以来的漫长时间看做是一朝,他把一万年当做一眨眼工夫,他把天上的日月当做是自己屋子的门窗,他把辽阔的远方当做是自己的庭院。他放旷不羁,以天为帐幕,以大地为卧席,他自由自在。停歇时,他便捧着卮子,端着酒杯;走动时,他也提着酒壶,他只以喝酒为要事,又怎肯理会酒以外的事!
有尊贵的王孙公子和大带的隐士,他俩听到我这样之后,便议论起我来。两个人揎起袖子,撩起衣襟要动手,瞪大两眼,咬牙切齿,陈说着世俗礼法,陈说是非,讲个没完。当他们讲得正起劲时,大人先生却捧起了酒器,把杯中美酒倾入口中,悠闲地摆动胡子,大为不敬地伸着两脚坐地上,他枕着酒母,垫着酒糟,不思不想,陶陶然进入快乐乡。他无知无觉地大醉,很久才醒酒,静心听时,他听不到雷霆的巨声;用心看时,他连泰山那么大也不看清;寒暑冷热的变化,他感觉不到;利害欲望这些俗情,也不能让他动心。他俯下身子看世间万事万物,见它们像江汉上的浮萍一般乱七八糟,不值得一顾;公子处士在他身边,便如那蜾蠃和螟蛉一般渺小。
『注释』
酒德:饮酒的德性。颂:文体的一种。
大人:古时用以指称圣人或有道德的人。
先生:对有德业者的尊称。大人先生,此处作者用以自代。
朝(zhāo):平旦至食时为朝。
万朝:万年。朝:年。
扃牖(jiōngyǒu):门窗。扃:门;牖:窗。
八荒:四方与八隅合称八方,八方极远的地方为八荒。
幕、席:都是意动用法,以……为幕,以……为席。
如:往。
卮(zhī):古时一种圆形盛酒器。
觚(gū):古时一种饮酒器,长身,细腰,阔底,大口。
挈(qiè):提。
榼(kē):古时一种盛酒器。
务:勉力从事。
贵介:尊贵。
搢 (jìn)绅:插芴于带间。搢:插。绅,大带。古时仕宦者垂绅插芴,故称士大夫为搢绅。搢一作为缙。
处士:有才德而隐居不仕的人。
风声:名声。
所以:所为之得失。
奋袂(mèi)攘(rǎng)襟:挥动衣袖,捋起衣襟,形容激动的神态。奋:猛然用力。袂:衣袖。攘:揎,捋。襟:衣的交领,后指衣的前幅。
切齿:咬牙。
锋起:齐起,谓来势凶猛。锋一作为蜂。
于是:在这时。
甖(yīng):大肚小口的陶制容器。甖一作为罂。
槽:酿酒或注酒器。
漱醪(láo):口中含着浊酒。漱:含着。醪:浊酒。
奋髯:撩起胡子。髯:颊毛。
箕踞(jījù):伸两足,手据膝,若箕状。箕踞为对人不敬的坐姿。
枕麴(qū)藉(jiè)糟:枕着酒麴,垫着酒糟。麴:酒母。藉:草垫。
陶陶:和乐貌。
兀然:无知觉的样子。
豁尔:此处指酒醒时深邃、空虚的样子。
切:接触。
感情,感于情,因所感而情动。
扰扰焉:纷乱的样子。
二豪:指公子与处士。
蜾蠃:青黑色细腰蜂。
螟蛉:蛾的幼虫。蜾赢捕捉螟蛉,存在窝里,留作它幼虫的食物,然后产卵并封闭洞口。古人误认为蜾赢养螟蛉为己子,螟蛉即变为蜾赢。此处以二虫比处士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