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雨村曲话 [book_author]李调元 [book_date]清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诗词戏曲,曲论,完结 [book_length]13208 [book_dec]古典戏曲论著。2卷。清人李调元著。这部论著上卷重在议论元代作家、作品,下卷重在议论明、清作家、作品,但多摘引前人的论述以表达自己的戏曲见解,其中作者亦有不少发挥。在上卷中他高度赞扬了《西厢记》的艺术成就,认为其“宜乎为北曲压卷也”。他认为《琵琶记》“体贴人情,描写物态,皆有生气,且有裨风教,宜乎冠绝诸南曲”。这些评论都体现了李调元的识见。下卷中,在评论明、清人作品时他指出:“曲不欲多,白尤不欲多骈偶”。“曲始于元,大略贵当行不贵藻丽。盖作曲自有一番才料,其修饰词章,填塞故实,了无干涉也。”他指出“自梁伯龙出,始为工丽滥觞”。他批评吴音一派“竟为剿袭”,“不惟曲家本色语全无,即人间一种真情话,亦不可得”。他还记录了李渔、洪昇、孔尚任剧作在当时盛行的情况。对同时代的曲作,他以为蒋士铨曲“为近时第一”。他的这些见解都有可取之处。《雨村曲话》曾收入清乾隆时李调元自己辑刻的《函海》,此本在清代嘉庆、道光、光绪年间都曾一再校刊。另外又有清末无名氏《曲话三种》所录抄本。《曲苑》、《重订曲苑》、《增补曲苑》和《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所收本皆源于《函海》本。 [book_img]Z_21167.jpg [book_title]雨村曲话序 予辑《曲话》甫成,客有谓予曰,“词,诗之余,曲,词之余,大抵皆深闺、永巷,春伤、秋怨之语,岂须眉学士所宜有!况夫雕肾琢肝,纤新淫荡,亦非鼓吹之盛事也,子何为而刺刺不休也?”予应之曰,“唯,然。然独不见夫尼山删《诗》,不废《郑》、《卫》,輶轩采风,必及下里乎?夫曲之为道也,达乎情而止乎礼义者也。凡人心之坏,必由于无情,而惨刻不衷之祸,因之而作。若夫忠臣、孝子、义夫、节妇,触物兴怀,如怨如慕,而曲生焉,出于绵渺,则入人心脾,出于激切,则发人猛省。故情长、情短,莫不于曲寓之。人而有情,则士爱其缘,女守其介,知其则而止乎礼义,而风醇俗美,人而无情,则士不爱其缘,女不守其介,不知其则而放乎礼义,而风不淳,俗不美。故夫曲者,正鼓吹之盛事也。彼瑶台、玉砌,不过雪月之套辞,芳草、轻烟,亦祗郊原之泛句,岂足以语于情之正乎?此予之所以不能已于话也。而何诮之深也?”客曰,“是则善矣,子之言未必其无弊也。乃执月旦以平章曲府,司三寸管而低昂之,得无过当乎?”予曰,“人之妍,非己之妍也,人之媸,非己之媸也。双眸具在,亦存其论而已矣。” 绵州童山蠢翁李调元撰。 [book_title]雨村曲话卷上 朱晦庵云,“古乐府只是诗中泛声。后人怕失那泛声,逐一添个实字,遂成长短句——今曲子便是。” 《困学纪闻》,“古乐府者,诗之旁行也,词曲者,古乐府之末造也。” 王弇州云,“宋未有曲也。自金、元而后,半皆凉州豪嘈之习,词不能按,乃为新声以媚之。 而一时诸君,如马东篱、贯酸斋、王实甫、关汉卿、张可久、乔梦符、郑德辉、宫大用、白仁甫辈,咸富有才情,兼喜音律,遂擅一代之长。所谓宋词、元曲,信不诬也。”按,贯酸夫、张可久、宫大用祗工小令,不及马、王、关、乔、郑、白远甚,未可同年语也。 北曲原本乐府歌行。胡应麟《庄岳委谭》,“宋词、元曲,咸以昉于唐末,然实陈、隋始之。盖齐、梁月露之体,矜华角丽,固已兆端。至陈、隋二主,并富才情,俱湎声色,叔宝之《后庭花》,炀之《春江玉树》,宋、元人沿袭滥觞也。 《弦索辨讹》,“三百篇后变而为诗,诗变而为词,词变而为曲。诗盛于唐,词盛于宋,曲盛于元之*北。北曲不谐于南而始有南曲。南曲则大备于明。明时虽有南曲,祗用弦索官腔,至嘉、隆间,昆山有魏良辅者,乃渐改旧习,始备众乐器而剧场大成,至今遵之。”所谓南曲,即昆曲也。 《啸余谱》有新定乐府十五体名目,一、“丹丘体”,豪放不羁。二、“宗匠体”,词林老作之词。三、“黄冠体”,神游广漠,寄情太虚,有餐霞服日之想,名曰“道情”。四、“承安体”,华观伟丽,过于泆乐。承安,金章宗正朔。五、“盛元体”,快然有雍熙之治,字句皆无忌惮。又曰“不讳体”。六、“江东体”,端谨严密。七、“江南体”,文彩焕然,风流儒雅。八、“东吴体”,清丽华巧,浮而且艳。九、“淮南体”,气劲趣高。十、“玉堂体”,公平正大。十一、“草堂体”,志在泉石。十二、“楚江体”,曲抑不伸,摅忠诉志。十三、“香奁体”,裙裾脂粉。十四、“骚人体”,嘲讥戏谑。十五、“俳优体”,诡喻淫虐。即淫词。按,此十五体,不过综其大概而言,其实视撰词人之手笔,各自成家,如马致远之“朝阳鸣凤”则豪爽一路,王实甫之“花间美人”则细腻一路,各自成体,不必拘也。 《涵虚曲论》,古今群英乐府各有其目,马东篱如朝阳鸣凤,张小山如瑶天笙鹤,白仁甫如鹏搏九霄,李寿卿如洞天春晓,乔梦符如神鳌鼓浪,费唐臣如三峡波涛,宫大用如西风雕鹗,王实甫如花间美人,张鸣善如彩凤刷羽,关汉卿如琼筵醉客,郑德辉如九天珠玉,白无咎如太华弧峰,贯酸斋如天马脱羁,邓玉宾如幽谷芳兰,滕玉霄如碧汉闲云,鲜于去矜如奎璧腾辉,商政叔如朝霞*散彩,范子安如竹裹鸣泉,徐甜斋如桂林秋月,杨淡斋如碧海珊瑚,李致远如玉匣昆吾,郑廷玉如佩玉鸣銮,刘廷信如摩云老鹘,吴西逸如空谷流泉,秦竹村如孤云野鹤,马九皋如松阴鸣鹤,石子章如蓬莱瑶草,盍西村如清风爽籁,朱庭玉如百卉争芳,庾吉甫如奇峰散绮,杨立斋如风烟花柳,杨西庵如花柳芳妍,胡紫山如秋潭孤月,张云庄如玉树临风,元遗山如穷崖孤松,高文秀如金瓶牡丹,阿鲁威如鹤唳青霄,吕止庵如晴霞结绮,荆干臣如珠帘鹦鹉,萨天锡如天风环佩,薛昂夫如雪窗翠竹,顾均泽如雪中乔木,周德清如玉笛横秋,不忽麻如闲云出岫,杜善夫如凤池春色,钟继先如腾空宝气,王仲文如剑气腾空,李文蔚如雪压苍松,杨显之如瑶台夜月,顾仲清如雕鹗冲霄,赵文宝如蓝田美玉,赵明远如太华晴云,李子中如清庙朱瑟,李取进如壮士舞剑,吴昌龄如庭草交翠,武汉臣如远山叠翠,李直夫如梅边月影,马昂夫如秋兰独茂,梁进之如花裹啼莺,纪君祥如雪裹梅花,于伯渊如翠柳黄鹂,王庭秀如月印寒潭,姚守中如秋月扬辉,金志甫如西山爽气,沈和甫如翠屏孔雀,睢景臣如凤管秋声,周仲宾如平原孤隼,吴仁卿如山间明月,秦简夫如峭壁孤松,石君宝如罗浮梅雪,赵公辅如空山清啸,孙仲章如秋风铁笛,岳伯川如云林樵响,赵子祥如马嘶芳草,李好古如孤松挂月,陈存甫如湘江雪竹,鲍吉甫如山蛟泣珠,戴善甫如荷花映月,张时起如雁阵惊寒,赵天锡如秋水芙蕖,尚仲贤如山花献笑,王伯成如红鸳戏波,王子一如长鲸饮海,刘东生如海峤云霞,王文昌如沧海明珠,谷子敬如昆山片玉,蓝楚方如秋风*桂子,陈克明如九畹芳兰,李唐宾如孤鹤鸣皋,穆仲义如洛神凌波,汤舜民如锦屏春风,贾仲民如锦帷琼筵,杨景言如雨中之花,苏复之如云林文豹,杨彦华如春风飞花,杨大奎如匡庐叠翠,夏均政如南山秋色,唐以初如仙女散花。前九十八人,已经题目。此外一百五人,并称杰作,其名为,董解元、姚牧庵、景元启、曾瑞卿、李伯瑜、吴克斋、李德载、王和卿、杜遵礼、程景初、赵彦晖、王敬甫、邓学可、沙正卿、赵明道、王仲诚、梦简、李邦基、吕天用、睢元明、王仲元、高安道、张子友、侯正卿、史九敬先、李宽甫、彭伯成、李行道、赵君祥、汪泽民、陆显之、孔文卿、狄君厚、张寿卿、费君祥、陈定甫、刘唐卿、阿里耀卿、王爱山、奥敦周卿、渚察善长、范冰壶、施均美、黄德润、沈珙之、刘聪、张九、廖宏道、陈彦实、吴中立、钱子云、高敬臣、曹明善、张子坚、王日华、王举之、陈德和、邱士元„„。按,曲话惟此最先。自王弇州《曲藻》以前,未有论及者。今各家曲虽多失传,存此犹有考其万一。 雕虫馆《曲选》,论“元取士有填词科,若今括帖然,取给风檐寸晷之下,故一时名士虽马致远、乔梦符辈,至第四折往往强弩之末。”又谓,“主司所定题目外,止曲名及韵。其宾白则演剧时伶人自为之,故多鄙俚蹈袭之语。如《西厢》,亦五杂剧,皆出词人手裁,不可增减一字,故为诸曲之冠。” 《太和正音谱》云,“《西厢记》,元进士王实甫撰。”按,王实甫,见《元人百种》。曲目十三本,以《西厢》*为首。世有谓关汉卿撰者,妄也。汉卿亦元进士,撰曲有六十三本,不载《西厢》,可据。王元美云,“实甫原本至‘碧云天,黄花地’而止,此后乃汉卿所补。”则续郑恒事,乃汉卿笔也。世又谓“至《草桥惊梦》而止”,非。按,元天台陶宗仪《辍耕录》,“金章宗时,有董解元所编《西厢记》,世代未远,尚罕传者,况今杂剧中曲调之冗乎?”据此,则《西厢》为董解元作。而《啸余谱》载元剧作一百五人,以董解元居首,但注“仕元,始作北曲”,并未载撰《西厢记》。陶九成,元人,相去未远,必有所据。意董原本而王、关为润色之欤?董解元,一作金人。 《西厢》工于骈俪,美不胜收。如“雪浪拍长空,天际秋云卷,竹索缆浮桥,水上苍龙偃。”又“法鼓金铙,二月春雷响殿角,钟声佛号,半天风雨洒松梢。”又“系春心情短柳丝长,隔花阴人远天涯近。”又“哭声儿似莺啭乔林,泪珠儿似露滴花梢。”又“香销了六朝金粉,瘦减了三楚精神。”又“玉容寂寞梨花朵,臙脂浅淡樱桃颗。”又“他做了影儿裹情郎,我作了画儿裹爱宠。”他传奇不能道其只字,宜乎为北曲压卷也。 《西厢》“淡黄杨柳带栖鸦”,本宋贺方回《浣溪纱》词也,王实甫用之与“嫩绿池塘藏睡鸭”作对,天然巧妙,可谓青出于蓝。 实甫又有【离亭宴煞】云,“闲来膝上横琴坐,醉时林下和衣卧,畅好快活,乐天知命随缘过。为伴侣只三个,明月、清风共我。再不把利名侵,且须将是非躲。”此《丽春堂》剧曲,牌名【离亭宴煞】*也。今人多入劝世小说,不知为实甫作也。 马致远号东篱,元人曲中巨擘也。其【满庭芳】句有“知音到此,舞雩点也,修禊羲之”,语最工。 致远越调【天净沙】云,“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数语为《秋思》之祖。 东篱《陈抟高卧》云,“纸窗明觉晓,布被暖如春。”又“丹砂好炼养闲身,黄金不铸封侯印。戴不得幞头紧,穿不的公裳坌。不如我这拂黄尘的布袍,漉浑酒的纶巾。”字句、音律,浏湸动人。 致远曲多俊语,“霜清紫蟹肥,露冷黄花瘦”,九日俊语也,“细研片脑梅花粉,新剥真珠豆蔻仁”,咏茶俊语也,“天地安排诗句就,云山失色酒杯宽”,金山寺俊语也。 马东篱【离亭宴煞】,“蛩吟一觉才宁贴,鸡鸣万事无休歇。争名利何年是彻?密匝匝蚁排兵,乱纷纷蜂酿蜜,闹穣穣蝇争血。裴公绿野堂,陶令白莲社,爱秋来那些,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人生有限杯,几个登高节?嘱付俺顽童记者,便北海探吾来,道东篱醉了也。”周德清云,“此方是乐府。不重韵,无衬字,无险语,押韵兼平、上、去,无一字不妥。万中无一,后辈宜法。”按,马致远名曲极多,如【寨儿令】云,“数声柔橹江湾,一钩香饵波寒。回头观兔魄,失忆放渔竿,看,流下蓼花滩,”又【沉醉东风】云,“黄芦岸白苹渡口,绿杨堤红蓼滩头,点秋江白鹭沙鸥。傲杀人间万户侯,不识字烟波钓叟。”又【拨不断】《隐居》云,“红尘不向门前惹,*绿树偏宜屋角遮,青山正补墙头缺,竹篱茅舍。”又【水仙子】云,“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又“闲花酝酿蜂儿蜜,细雨调和燕子泥。”又“锦字香粘新泪粉,彩笺红渍旧啼痕。”又“怕黄昏不觉又黄昏,不销魂怎地不消魂,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又“西风吹老鲈鱼兴”,又“长江有尽思无尽”,皆人不能道也。 东篱《寄生草》云,“长醉后方何碍,不醒时有甚思?醩腌两个功名字,醅淹千古兴亡事,曲埋万文虹蜺志。不达时皆笑屈原非,但知音尽属陶潜是。”命意造词,俱臻绝顶。 致远《黄梁梦》,周德清取【雁儿落】为定格,云,“洞宾出世超凡,本有神仙分。一抹绦,九阳巾。君人,真人,”谓“此调极罕,伯牙琴也。”今曲谱首句无“洞宾”二字,“分”字下作“系一条一抹绦,戴一项九阳巾。君,敢作个真人,”与此不同。 东篱《岳阳楼》头摺词云,“黄鹤送酒仙人唱,主人无量醉何妨。”周德清云,“俊语也。有不识文义,以送为齎送之义,改为对舞。殊不知黄鹤用仙人以榴皮画鹤一只以报酒家事,初无双鹤,岂能对舞?且失饮酒之意。送者,吴姬压酒之谓。甚矣,俗士之不可医也,” 致远《塞鸿秋》云,“腕冰消松却黄金钏,脂粉残淡了芙蓉面。紫霜毫蘸湿端溪砚,断肠词写在桃花扇。风轻柳絮天,月冷梨花院。”音律浏亮,周挺斋极称之。” 临川陈克明《春妆曲》云,“自捋杨柳品题人,笑捻花枝比较春。输与海棠三四分。再偷匀,一半儿*胭脂一半儿粉。”后遂名此调为【一半儿】。周挺斋评云,“作者虽众,音律独先。” 周德清《务头定格》载《庐山朝天子》云,“早霞,晚霞,妆点庐山画。仙翁何处炼丹砂?一缕白云下。客去斋余,人来茶罢,叹浮生,指落花。楚家,汉家,作了渔樵话。”通首完称,对偶音律俱好。末句“楚家汉家”,与“鼎足三分半腰折,魏耶?晋耶?”同一格律。 元人【雁儿落】【得胜令】《咏指甲》云,“宜将斗草寻,宜把花枝浸,宜将绣线匀,宜把金针纴。宜操七弦琴,宜结两同心,宜托腮边玉,宜圈鞋上金。难禁,得一掏通身沁,知音,治相思十个针。”咏物俊词也。挺斋云,“【得胜令】务头在起句,头字要属阳。后必要扇面对方好。”此曲是也。 尚仲贤《归去来词》,“西风落叶山容瘦,呀呀的雁过南楼。”俊语也。 郑德辉《倩女离魂》曲中有“忒楞楞腾”、“疏刺刺沙”、“厮琅琅汤”、“吉丁丁当”、“扑通通冬”,皆四字成句,盖元人俗语也。 德辉《王粲登楼》【迎仙客】云,“雕檐红日低,画栋彩云飞,十二玉阑天外倚。望中原,思故国,一片乡心碎。”挺斋谓,“【迎仙客】累百,无此调也。美哉,德辉之才,名不虚传,”然余尤喜其“一片乡心碎”之句。《曲藻》,“何元朗极称元人郑德辉《?梅香》、《倩女离魂》,《王粲登楼》,以为出《西厢》之上。《?梅香》虽有佳处,而中多陈腐措大语,且套数、出没、宾白皆剽《西厢》,《王粲登楼》事实可笑,亦厌常喜新之病。”然《?梅香》虽不出《西厢》窝臼,其秀丽处究不可没。元朗名良俊,号柘湖,明松*江人。以选贡授南京翰林孔目。 “雨过池塘肥水面,云归岩谷瘦山腰”,德辉曲中名语。 乔梦符《金钱记》,“王孙乘骏马,金鞭拂柳花,游人问酒家,青旗插杏花。”四句用隔句对法,句句用韵,却不伤气。又“名利酒吞蛇,富贵梦迷蝶”,亦炼。 徐甜斋《红绣鞋》,“一榻白云竹径,半窗明月松声”,又“青猿藏火枣,黑虎听黄庭”,皆险诨妙句。 鲍吉甫《卫灵公》剧,“四边风凛冽,一望雪模糊,行过小溪桥,迷却前村路。”居然唐贤风韵。 费唐臣《贬黄州》云,“新妇矶头、鸥鹭乡中、女儿浦口、鹦鹉洲边,涨一竿春水,带一抹寒烟,掉一只渔船,黑甜一枕睡,灯火对愁眠。”句调甚别。 花李郎曲,即娼夫词也,句颇工炼。有《黄梁梦》云,“幽窗下寒敲竹叶,前村外冷压梅梢。撩乱野花低,微茫江树杳。”咏雪好句也。 周德清曲不多见。有句云,“雨晴花柳新梳洗。”不愧【阳春】曲。 范子安《竹叶舟》剧【煞】云,“月黑云愁,风狂雨骤。甚时候,白漭漭银涛不断流,那裹也楚尾吴头?”数语气势不凡。 《酹江集》载罗贯中《风云会》云,“黄道烟迷,瑞霭盘旋飞凤椅,紫垣风细,御香缭绕衮龙衣。”四句*俱用韵,却用隔句对法。 元遗山有小令云,“湘燕携雏弄语,有高柳鸣蝉相和。骤雨过,珍珠乱撒,打遍新荷。”一时传播。令入曲,易牌名【骤雨打新荷】。 元人咏《马嵬》事无虑数十家,白仁甫《梧桐雨》剧为最。《古鲍老》云,“红牙箸趁玉音击着梧桐按。嫩枝柯犹未干,更带着瑶琴声范。出几点琼珠似汗。”隽妙乃尔。 王伯成号丹邱先生,所撰《天宝遗事》,如“侍晨妆翠围红簇,恐要侍儿扶,宜写在懒妆图”,风流蕴藉,不减白仁甫也。 《琵琶记》,元末永嘉高则诚撰。《百川书志》作“元永嘉先生撰”,盖因则诚永嘉人而隐其名也。此曲体贴人情,描写物态,皆有生气,且有裨风教,宜乎冠绝诸南曲,为元美之亟赞也。或谓,为王四而作,故以琵琶隐四王字,则诚元本止《书馆相逢》,其《赏月》、《扫松》二阙,为朱教谕所补。王已讥其非实。《曲藻》云,“尝见人歌‘浪暖桃香欲化鱼,期逼春闱,诏赴春闱,郡中空有辟贤书,心恋亲闱,难舍亲闱’。颇疑两下句意各重。又曰诏、曰书,都无轻重。后得一善本,上下句作‘期逼春闱,难拾亲闱’,下下句作‘心恋亲闱,难赴春闱’。意既不重,而与上句各相呼应,益见作者之工。 《琵琶·烧夜香》句云,“楼台倒影入池塘,绿树浓阴夏日长,一架荼?满院香。”写景俊语也。 明太祖尝称,“《琵琶》如珍玉百味,富贵家不可缺。” 《拜月亭》,元施君美撰。何元朗谓胜《琵琶》,却无裨风教,不似《琵琶》能使人堕泪也。如《荆■{金义}》**虽动人而俗,《香囊》虽不动人而雅,亦《琵琶》之类,未可废也。**沙鸥案,■{金义}为“钗”字的俗写。以下“钗”字原文均作此俗写,为方便校录,以下径录为“钗”,不再出校记。 《衡曲麈谭》,“屠赤水为辞古郁,《昙花》一记,具见婆心。吴载伯、凌初成清言楚楚,词林之彦。” 《吴骚合编》,“王伯良、卜大荒、袁凫公皆生动圆转,声传三籁。” [book_title]雨村曲话卷下 臧懋循,字晋叔,号顾渚,长兴人,万历庚辰进士。所选元人杂剧百种二十卷,元一代之曲借以不坠,快事也。尝云,“曲自元始有南北,各十七宫调,而《北西厢》诸杂剧无虑数百种,南则《幽闺》、《琵琶》二记而已。自高则诚《琵琶》,首为‘不寻宫数调’之说以掩覆其短,今遂藉口,谓‘曲严于北而疏于南’,岂不谬乎,大抵元曲妙在不工而工,其精者采之乐府,而粗者杂以方言。至郑若庸《玉玦》,始用类书为之。而张伯起之徒,转相祖述为《红拂记》,则滥觞极矣。何元朗评施君美《幽闺》远出琵琶上,王元美谓好奇之过。夫《幽闺》大半已杂赝本,不知元朗能辨此否。余尝于酒次论及《琵琶粱州序》、《念奴娇序》二曲不类永嘉人口吻,当是后人窜入,元美尚津津称许,恶知所谓《幽闺》,” 《荆钗》一记,晋叔自谓得元人秘本。信韵叶矣,然如“草舍茅檐”一曲,本用监咸险韵,而又有一二犯韵,何也?至“莫忘雌炊扊”一语,句则妙矣,然一望而知非元人面目也。 曲不欲多,白尤不欲多骈偶。如《琵琶》黄门诸篇,业且厌之,而屠长卿《昙花》白终折无一曲,梁伯龙*《浣纱》、梅禹金《玉盒》终本无一散语,其谬弥甚。汤义仍《紫钗》四记中间,北曲骎骎乎涉其藩矣,独音韵少谐,不无铁绰板唱大江东去之病,南曲绝无才情,若出两手,何也?伯龙名辰鱼,字少白,明昆山人,国学生。 明以南曲名于江左者,如祝允明,字希哲,号枝山,长洲人,中乡榜,倅南京兆。,唐寅,字伯虎,吴人,中解元。,及吴人郑若庸,皆首选也。希哲能为大套,才情富有而多杂,伯虎小词,翩翩有致,郑所作《玉玦记》最佳,他未称是。《曲藻》评论如此。郑特工于用笔耳。《红拂》句如“春眠乍晓,处处闻啼鸟,问开到海棠多少”,又“章柳路渺,天涯何处无芳草”,皆嫌于用成句太熟。 《东郭记》全以一部《孟子》演成,其意不出“求富贵利达”一语,盖骂世词也。剧目俱用《孟子》成语,不出措大习气,曲中之别调也。 《明珠记》即《无双传》,明陆天池采所撰,乃兄浚明给事助成之。王氏以为未尽善。余以为元美特走马看花耳,未细加涉猎也。曲中佳语虽少,其穿插处颇有巧思,工俊宛展,固为独擅,非梁、梅辈派头。其北【尾】云,“君王的兀自保不得亲家眷,穷秀才空望着京华泪痕满。”直逼元人矣。元美以为未尽善,以其不用故实也。中有“凤尾笺”、“鲛鮹帕”、“芙蓉帐”、“翡翠堆”等语,未脱时尚,故见《曲藻》,不然则不齿及矣。我谓,未尽善正在此,不在彼也。 《洞天元纪》、《陶情乐府》、《续陶情乐府》,俱新都杨升庵撰。流脍人口,北曲为多,而颇不为当行所*许。王元美讥为“蜀人多用川调,不谐南北本腔”,妄也。蜀何尝有“川调”之名?南、北《九宫谱》、《中原音韵》,世所通行之谱,岂独吴人许用而蜀人不许乎?各分町畦,互相攻击,虽文人相轻,亦小人党习也。其佳句如“费长房缩不就相思地,女娲氏补不完离恨天。别泪铜人共滴,愁肠兰焰同煎。和愁和闷,经岁经年”,又“傲霜雪镜中紫髯,任光阴眼前赤电,仗平安头上青天”,皆生别不拾人牙慧。乃元美摭拾其“嫩寒生花底”数语,以为“抄录元人秘本,掩为己有”。噫,是何腑肠,必不容升庵出一头地也?亦褊之至矣。 北曲在明,如李空同、王浚川、何粹夫、韩宛洛、何太华、许少华,皆有乐府,末尽传。《曲藻》云,“所知者李先芳、张重、刘时达,皆可观。冯惟敏独为深出,其板眼、务头、撺抢、紧缓,无不曲尽,而才气亦足发明,祗用本色过多,北音太繁,为白璧微颣耳。” 作曲最忌出情理之外。王舜耕所撰《西楼记》,于撮合不来时,拖出一须长公,杀无罪之妾以劫人之妾为友妻,结构至此,可谓自堕苦海。舜耕,高邮人。 《西楼》工于调谑。其第六出《私契》所白“见了《锦帆乐府》,日夜称颂大名”,乃舜耕自负,故云“语儿曹,【阳春】古奏,和者甚寥寥”。 汤显祖,字义仍,号若士,临川人,万历癸未进士。所著“玉茗四种”,《还魂记》、《南柯记》、《邯郸梦》、《紫钗记》,以《还魂》为第一部,俗呼《牡丹亭》,句如“雨丝风片,烟波画船”,皆酷肖元人。惜其*使才,于韵脚所限,多出以乡音,如“子”与“宰”叶之类,其病处在此,佳处亦在此 武功康得涵海以附刘瑾败,家居。能自弹琵琶唱新词。有侍郎杨廷仪者----——新都杨介夫廷和弟,即升庵叔也——以使事北上,过康置酒。廷仪徐谓,“家兄恒相念。但得一书,吾为道地史局。”语末毕,康大怒骂,“若伶人我耶?”手琵琶击之,格胡牀,迸碎。杨踉跄走避。康犹口咄咄,“蜀子,”更不相见。“蜀子”,詈语也。“子”者,蜀人骂人之贱称,今犹有“湖广子”、“陕西子”、“江西子”之语。与康同时有王敬夫,鄠杜人。刘瑾以乡人,为吏部,掌文选,瑾败,贬寿州州同。为人傲睨。工词曲。所编有《杜少陵游春》传奇,剧骂李文正公。馆阁皆谓其轻薄。人谗之于李,遂褫官,不复用。二公皆工乐府。敬夫将填词,以厚赀募国工,杜门学按琵琶、三弦,尽其技而后出。每敬夫曲成,德涵为奏,云虽老乐师不逮也。然敬夫作南曲“且尽杯中物,不饮青山暮”,以“物”为“护”,王元美谓南北混淆。然元美但知“护”非南音,不知“物”非“护”音,而“护”亦非北音。评者以敬夫秀丽雄爽,康大不如,至谓“声价不在关汉卿、马东篱下”。二公皆陕人,工词,皆以瑾败,亦异事也。 谷继宗,济南人。所为乐府,颇有才情,尚出诸公之下。此外如赵王之“红笺驿使梅”,杨邃庵之“指冷凤凰笙”,陈石亭之《梅花序》,顾未斋之《单题梅》,皆脍炙人口,然较之专门,终有间也。 王威宁越《黄莺儿》,只是诨语,然颇佳。常明卿有《楼居乐府》,虽词气豪逸,亦末当家。,俱见《曲*藻》, 臧贤,正德嬖伶也。时有号髯仙者,乐府不能如陈大声稳协,而侠少推为渠帅。正德南征,髯仙夤缘贤荐,得幸,令调提六院事。髯仙名霖,失其姓。贤复荐杨南峰循吉,应制成《打虎曲》,称旨,授官如霖,畅大愧骇。曲今存,不大佳。信乎郁轮袍之不独王摩诘也。 陈大声,金陵将家子。曲多蹈袭。梅花一阕,为世所传,然只可供弦索三弄而巳。 金白屿銮,有名北里。曲为当家所贵,气弱而才薄。元美赏其“石桥下水粼粼,芦花上月纷纷”之句,亦老生常话耳。 王渼陂有“一天霜雪晓排衙”句,为人传播。然多粗句,如“翻身跳出麒麟洞”,大似秦腔。王元美议之,不为苛。 徐文长自号天池生,所著有《四声猿》。袁石公令钱塘,见之,以为明第一曲。《四声猿》者,四剧也,一咏祢衡,一咏玉禅师,一咏木兰,一咏黄崇嘏,取杜诗“听猿实下三生泪”而名也。应以祢衡剧为最。 《寻亲记》词虽稍俚,然读之可以风世。又有《后寻亲》,尽收拾前记所未结诸色末。余曾见演者,亦复可观焉。 曲始于元,大略贵当行不贵藻丽。盏作曲自有一番才料,其修饰词章,填塞故实,了无干涉也。*故《荆》、《刘》、《拜》、《杀》为四大家,而长才如《琵琶》犹不得与,以《琵琶》渐开琢句修词之端也。明如汤菊庄、冯海浮、陈秋碧辈,虽无专本,而制曲直闯其藩,元音末绝。自梁伯龙出,始为工丽滥觞。盖其生嘉、隆间,正七子雄长之会,词尚华靡,弇州于此道不深,徒以维桑之谊,盛为吹嘘,不知非当行也。故吴音一派,竞为剿袭,靡词如绣阁罗帏、铜壶银箭、紫燕黄莺、浪蝶狂蜂之类,启口即是,千篇一律。甚至使僻事,绘隐语,不惟曲家本色语全无,即人间一种真情话,亦不可得,元音之所以塞而不开也。不知以藻缋为曲,譬如以排律诸联入《陌上桑》、《董妖娆》乐府诸题下,多见其不类,又何曲之足云, 《白冤》、《杀狗》二记,今世所传本,谬误至不可读,皆后人窜改。盏其词原太质,人于方言不谙处,辄改之,面目全失矣。《荆》、《拜》二记亦然,然所存原笔处,多有后人不能辨也。元美责《拜月》,以为无词家大学问,正谓其无吴中一种恶套耳,岂不冤甚,观元美于《西厢》祗取“雪浪拍长空”、“东风摇曳垂杨线”等句,其所尚可知矣,安不击节于“新篁池阁”、“长空万里”二曲,而谓其在《拜月》上乎? 沈伯英审于律而短于才,亦知用故实、用套词之非宜,欲作当家本色俊语,却又不能,直以浅言俚句,掤拽牵凑,自谓独得其宗,号称词隐。而越中一二少年,学慕吴《趋》,遂以伯英为开山,私相伏膺,纷纭竞作。非不东钟、江阳,韵韵不犯,一禀德清,而以鄙俚可笑为不施脂粉,以生硬*稚率为出之天然,较之套词、故实一派,反觉雅俗悬殊。使伯龙、禹金辈见之,益当千金自享家帚矣, 张伯起小有俊才,而无长料。颇有一二真语,气亦疏通,一嵌故实,便堆砌軿辏,亦是仿伯龙使然。自恐寂寥,有意涂饰,是其病处。 《红梨花》一记,其称琴川本者,大是当家手,佳思律句,直逼元人。惜逸其名。所作北词,乃点窜元张寿卿腔,然其文足观也。有武林本,甚不堪。 改北调为南曲者,有李日华《西厢》。增损字句以就腔,巳觉截鹤续凫,如“秀才们闻道请”下增“先生”二字等是也。更有不能改者,乱其腔以就字句,如“来回顾影,文魔秀士欠酸丁”是也。本“风欠”,删去“风”字,复成何语,盖《西厢》为词宗,欲歌南音,不得不取李本,亦无可奈何矣。 魏良辅《曲律》云,“箫管以尺工,犹琴之勾剔。” 《吴骚合编》云,“俗刻《遴奇振雅》、《南词韵选》,大略雷同。” 《谭曲杂札》,“《玉环记》‘隔纱窗日高花弄影’,改元剧乔梦符笔也。乔【煞尾】末句云,‘比及你见那负心薄幸,多管我一灵先到洛阳城。’此等语不但惨戚回环,抑且以之作收,力有万钧。今以混入【猫儿坠】中,急腔唱过,大减分数矣,而【尾声】末句,则以‘专听春雷第一声’收之,岂不村杀,*然此记宾白及曲中佳处,亦能仿佛,非近时脚手。” 《谭曲杂札》,“吕勤之序彼中《蕉帕记》,有云‘词隐先生之条令,清远道人之才情’。又云‘词隐取程于古词,故示法严,清远翻抽于元剧,故遣调俊’。又云‘词忌组练而晦,白忌堆积骈偶而宽’。其语良当。勤之,越人,即所称蔚蓝生者也,颇嗜曲而亦见一斑者,故其语若此,乃其所校订友人诸戏,殊少合作。即《蕉帕》一记,颇能不填塞,间露一二佳句,而每每苦稚,至尾必双收,则弋阳之派,尤失正体。 《衡曲麈谭》,“袁凫公奉谱严整,谓‘九宫词谱’。” 《五伦全备记》三本,琼台邱浚撰,凡二十八段,所述皆名言。天下大伦大理,尽寓于是,言带诙谐,不失其正。盖邱文庄公假此以劝善者。,见《百川书志》, 《彩毫记》,屠赤水隆作。其词涂金缋碧,求一真语、隽语、快语、本色语,终卷不可得。 《红拂记》,明张伯起所撰。王元美谓“洁而俊,失在轻弱”,亦未必然。如“春丝未许障红楼,帘栊净扫窥星斗”,吐气自不凡也。元美赏其“爱他风雪”等句,则不但袭宋人朱希真词,亦本未见出色。 《惊鸿》、《卧冰》二记,俱词句鄙俚,曲之最下乘也,宜乎其人亦不传。 阅世道人,不着氏名。所辑有《六十种曲》,大抵皆南曲也。但不列撰人姓名。除可考巳见前记外,*其余撰人皆不可考。今记其全目,以备观览。《双珠记》、《寻亲记》、《东郭记》、《金雀记》、《焚香记》、《荆钗记》、《霞笺记》、《精忠记》、《浣纱记》、《琵琶记》、《南西厢》、《幽闺记》、《明珠记》、《玉簪记》、《红拂记》、《还魂记》、《紫钗记》、《邯郸梦》、《南柯梦》、《北西厢》、《春芜记》、《琴心记》、《玉镜记》、《怀香记》、《彩毫记》、《运甓记》、《鸾鎞记》、《玉合记》、《金莲记》、《四喜记》、《三元记》、《投梭记》、《鸣凤记》、《飞丸记》、《红梨记》、《八义记》、《西楼记》、《牡丹亭》、《绣繻记》、《青衫记》、《锦笺记》、《蕉帕记》、《紫箫记》、《水浒记》、《玉玦记》、《灌园记》、《种玉记》、《双烈记》、《狮吼记》、《义侠记》、《千金记》、《杀狗记》、《玉环记》、《龙膏记》、《赠书记》、《昙花记》、《白兔记》、《香囊记》、《四贤记》、《节侠记》。 李渔音律独擅,近时盛行其《笠翁十种曲》。十种者,《怜香伴》、《风筝误》、《意中缘》、《凤求凰》、《奈何天》、《比目鱼》、《玉搔头》、《巧团圆》、《慎鸾交》、《蜃中楼》。勾吴虞巍序而行之,称“笠翁妻妾和谐,虽长贫贱,不作《白头吟》,另具红拂眼”。亦可取也。世多演《风筝误》。其《奈何天》,曾见苏人演之。 阮大铖,自号百子山樵,所撰《燕子笺》,名重一时。然其人心术既坏,惟觉淫词可憎,所谓亡国之音也。 洪昉思升作《长生殿》,尽删太真秽事,时朱门、绮席、酒社、歌楼,非此曲不奏缠头。宫詹赵执信以听演去官,不复起,有“可怜一夜《长生殿》,断送功名到白头”之句,可想其工。其《弹词》为一篇警策,所谓,“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孔东塘《桃花扇》,今盛行。其曲包括明末遗事,所写南渡诸人,而口吻毕肖,一时有纸贵之誉。其首演者,李本庵总宪也,班名金斗。 董恒岩《芝龛记》,特为秦忠州、沈道州二奇女行传,全写蜀中事。北京棉花七条街胡同有石芝龛,为四川会馆,其遗迹也。而明季史事,一一根据,可为杰作,但意在一人不遗,未免失之琐碎,演者或病之焉。 顾天台《小忽雷》传奇,亦董恒岩笔。董工词而顾工音,故为词家所尚。 今所传若耶野老《载花舲》、《香草吟》二本,词调卑靡,颇不足观。而《香草吟》全以药名演成传奇,虽其家数略小,亦具灵思,曲中之另一体也。 张漱石有《玉燕堂四种》,《梦中缘》、《梅花簪》、《怀沙记》、《玉狮坠》也。《怀沙》撮合《国策》而成,堪称曲史。 杭州夏纶有《无瑕璧》、《杏花村》、《瑞筠图》、《广寒梯》、《南阳乐》、《花萼吟》六种。其《南阳乐》作诸葛武侯禳星获生,灭魏、吴以成一统,意本之《翻精忠》,以平人心,词更慷慨激昂,可歌可颂。 金椒兰皋所撰《旗亭记》,为诗人争声价。词虽欠老,亦乐府中之一大楔子也。 铅山编修蒋心余士铨曲,为近时第一。以腹有诗书,故随手拈来,无不蕴藉,不似笠翁辈一味优伶俳语也。余往粤东,过南昌——其时蒋巳入京——其子知廉来谒。问其诗,巳付水伯。以所著《空谷香》、《冬青树》、《香祖楼》、《雪中人》四本见贻。余诗曾有“《空谷香》中人去远”之句,盖怀心余也。*舟中为批点一过,不觉日行数百里,但见青山红树,云烟奔凑,应接不暇,扬帆直过十八滩,浑忘其险也。心余与余交最契。其再补官也,为贫而仕,非其本怀。壬寅相见于顺城门之抚临馆,欢甚。曾许题余《醒园图》。未几,病痹,右手不能书。今已南归矣。然闻其疾中尚有左手所撰十五种曲,未刊。蒋与武陵袁枚,时人有两才子之目。晚年俱落落不得志。余尝欲选二家诗为《袁蒋探骊》,不果。袁诗曾为选刊粤中。蒋诗竟弃波涛,良可惜也, 铨部钱塘韩朝衡开云有咏□京官曲九摺,皆写宅内家人日用琐事。曾记其中二阕云,“公堂事了,拜客去西头路须亲到,借债去东头铺须亲造。亟归家,栅闭沟开沿路绕去声。淡饭儿刚一饱,破被儿刚一觉,怎当得有个人儿细把家常道。道则道,‘非絮叨,你清俸无多用度饶,房主的租银绝早,家人的公食嫌少。这一只破锅儿等米淘,那一只寒炉儿待炭烧。且休管小儿索食傍门号,怎当得这哑巴生口无夫草,况明朝几家分子,典当没丝毫。’”情真、景真,闻者莫不绝倒。惜忘其六摺。粪沟开,京中四月事。韩曲不多见,惟此最传。 〔注〕每卷前原题“绵州李调元童山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