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岳归堂新诗 [book_author]谭元春 [book_date]明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诗词戏曲,诗集,完结 [book_length]26114 [book_dec]诗集，五卷，谭元春撰，所收诗作大约作于1621年后。谭元春，明湖广竟陵(今湖北天门)人,字友夏。天启举人。好诗文,与钟惺辑《唐诗归》、《古诗归》,改变后七子独称盛唐诗之风,有竟陵派之称。著有《谭友夏合集》、《谭子诗归》等。 [book_img]Z_20236.jpg [book_title]集序 譚友夏合集序 海內奉譚子之教也久矣，澤亦寢處其中者十有餘年，而卒茫乎未有得也，輒泫然而傷之矣。 澤少無文章之譽，獨欲退自循省，遊衍情性，而又操作靡恒，不能專致其功，以敦進古今之業，故於詩獨便，遂昵而為詩。然其為詩也，不屏息矜盼以寵達於縉紳之前，不結社友以徼幸夫騷雅之譽，不尋聲逐響以剽竊於時代之間，故宴閑習處，坦步安趨，日從事於所謂《詩歸》者，取其說以相覆，而胸中亦了了自明，獨愧筆梗才澀，不知其所措耳。於是以《嶽歸堂》諸本為驛騎焉，句櫛而字比之，朝誦而夕吟之。十年以來，輒與雲子、九一搜剔真隱，博通奧會，摩娑既久，徑路斯熟；或時有所去取，則互相傳觀，以驗其中之所得。 無何而九一入官，雲子憂處，而澤亦擔簦走四方，升沉遐隔，趣志異形，不能時時有所論說。惟是蹤跡既定，青氈既安，必出其所攜書卷，陳設几席，而是書者，巋然獨存。故精神所注，點勘不休，遂覺前日之所解，今日輒不能解；今日之所好，又非往日之所可好。青黃屢易，闡別彌遠。有指示譚子佳處以示澤，澤亦茫然不知為譚子詩，猝亦不得其佳處，又不解澤之悅何意。私心誦言，冀其一語二語恍惚似譚子者，或郵筒之便，足跡之至，以斯語為贄，使親見譚子，進我於道；而又素恥未同之言，恐為其所羞拒。讀其書，想見其人，磊落自致，當不如近所稱聲氣者流，以弇阿附媚為親己而悅之也，故端然自處而安焉。客有自竟陵來者，輒詢其得譚子近作多少，或得其起居何似，欣然以為樂。 今年遁跡聞溪，杳隔城市，高齋古木，助以良友，竟不知其身之匏落也。坊客見有攜譚子《嶽歸堂新詩》及《鵠灣文草》至者，急賺一本相授。取而讀之，靈深之氣，響答高廣；質淡之雲，風發峻遠。耳目裒集，了無分屬；神魂棲尋，初不一致。道永而靜，志堅而清，真研磨之藥鏡，豈丹鉛之豢悅也乎！乃合向所去取譚子詩以刻焉，使海內奉譚子教者，抽繹既盡，新故相接，各得其所自進，而後不敢妄以學譚子者誤譚子也。雖然，譚子之為譚子，豈藉人以相明乎？澤，妄庸人也，奉譚子之教以覆己之所短者也，安敢不以自明也。 癸酉初秋古吳張澤題於旨齋 自序 比年寡作，然斯事洞然，以為詩者探始助化之物，郊廟掌故，民人禮俗，可取而賴也，何預人事？今觀予詩，多至四百葉，有幾題無人姓字者哉？愧矣愧矣！非但詩為朽器，諒予亦古人罪人也。力素辦四言，吃吃未充；又嘗愛古樂府，深蒼冥隱，而止令小小駘宕之音，專此一體，能心安否？詩至四百葉，而所作詩尚未有端，請斷自是刻。將上下四旁而索之，山高淵沈而究之。於是有三告：告於帝，賜壽閑二十年；告亡父母，增吾慧；告一二亡師友，陰掣吾筆，使不得妄加點：則予猶今之可與言詩者也。 {癸酉首夏朔元春書 譚友夏遺集序 今天下蓋知宗景陵哉！景陵詩行，風雅為之一變，說者咸謂景陵思以易天下。予謂鍾、譚二子何嘗有移易天下之想？亦其勢之所趨，不得不然也。 文士相輕，自昔而然，傅毅見小於班固，友夏獨能推服乎伯敬，其風範可欽。伯敬吾不得而見之矣，友夏以予一日之知，典論論文，相得甚歡，少予一歲而莊事予。丑、卯二丁間，凡再如章門，一訪匡山，一聚首京師。其在匡山也，夜則連床，晝則接席，未嘗須臾暫舍；步屟三峽橋邊、九奇峰頂，往來天池、白樂天草堂、東西二林諸處，每至白雲在天，清樽在手，酒酣耳熱，仰而賦詩。當此之時，忽然不自知樂也，謂百年已分，可長共相保，何圖十年之交，一朝零落？ 丁丑春，予伏闕上章，寓京師。友夏上春官，行至長店，去京三十里，時夜半，猶讀《左傳》；平明攝衣起，一晌逝，飆塵奄忽，已度生死之關矣。予聞之腸斷，痛不可忍。夫患難死生，皆君子修身俟命之學所繇以見，予不忍於友夏，得無徵所養乎是？不然，孔子樂天知命人也，其於顏淵之死，乃歎曰：「吾非斯人之慟而誰慟？」若是，予何能已於友夏之痛乎！ 管仲生平知己，止一鮑叔，然使當時再有一識管仲者，則鮑子之名不著。友夏文名早盛，歷萬、泰、天、崇四朝，十履棘闈，暗中摹索幾遍，竟未有能得友夏者，則予之自附於友夏之鮑叔又何疑？友夏嘗對予言：「元春自受知以來，益厚自磨刂勵，以報知己，時文即不售，亦無愧師門。」 愛予兄弟及諸子，咸弟畜之；遇予知交於別所，必推愛讓席；或僅繫籍予鄉、不繫知交之密者，亦必曰逢吾師鄉人，顧乃心獨喜。噫，何厚也！ 海內名士如雲，無問識不識，無不心折友夏者；每至通都大邑，人爭慕之。李陽冰讚青蓮有「王公趨風，列嶽繼軌，群賢翕習，如鳥歸鳳」，庶為近之，意其才之過人歟！ 其孝友篤摯，依戀所生，兄弟怡怡；築室寒河，恬淡寡營，有箕山之志。至於師友之情，當吾世罕見其儔！江楚千里，其書疏往返，或旬日一至，或逾月一至。其遣使致一書也，必緘題封識，手自隃糜，不竭盡誠敬不已。嘗從桃源道上寄一書，其書郵遙從馬首得之，蓋折梅逢使，迂回驛路，以寄隴頭。噫，何勤也！視之過我門不入我室者，其恩誼敦薄為何如也？則不獨才過人，其德有足稱者。觀古文人類不矜細行，今得友夏為之一洗。 集凡若干卷，《嶽歸》《鵠灣》久已行世；茲其遺槁，靈迥超脫，妙絕時人。遠韻來豫章，搜拾遺散。篋中書牘，盡為親友愛玩者持去，十喪其九，今所存者，皆得之他人焉。且索數言，弁而行之，以慰海內文士之望。嗚呼！鍾期既死，伯牙不復鼓琴；侯巴雲亡，子雲無從問字。每一念至，如何可言？書此以當一慟。 時崇禎戊寅孟冬朔日友人李明睿撰 序 予與友夏通聲氣者二十年。庚申先後至白下，不相值；壬申友夏偶來豫章，將歸楚，予乃知之，不及扁舟造訪。然期尋盟有日，豈意交臂失之，遂成千古之恨！嗚呼，友夏吾不得而見之矣！大哉死乎！仁者息焉，不仁者伏焉，友夏何其息之蚤也！伊人之懷，曷其有極哉！往年友夏寓書有曰：「造物者往往收我所親愛，而如吾堯臣者，又隔數千里而尚未一見其形狀也。」循覽及此，則愀然而悲至。張志和有言：「同在天地之間，未嘗少別。」又爽然自失矣。 譚氏一門，宿契最深：甲戌見服膺於吳興，今又得見遠韻於螺川。友夏、服膺雖沒，見遠韻豐神散朗，如見其兄弟焉，且悲且喜也。遠韻於友夏遺稿，不忍傳之，不忍不傳之，卒之其不忍傳之心，不勝其不忍不傳之心也，竟付梓人。入吉州以一編授予，曰：「子為吾兄序之。」 夫友夏為世所推尊久矣，何復為煩？但世人或好之而不知，知之而不盡，且予於友夏不可以無言也。張思光自序云：「中代之文，尺寸相資，彌縫舊物；吾之文章，體亦何異？何嘗顛溫涼而錯寒暑，綜哀樂而橫歌哭哉！政以屬辭多出，比事不羈，不阡不陌，非途非路，頗有孤神獨逸耳！」此序若為友夏言之。友夏詩文皆真率，然工巧者不能至也。凡為詩文，依傍則為奴，不依傍則無主；為奴不可，無主又不能，故為詩文甚難。今之為詩文之成章者，皆有主者也。如友夏，絕去町畦，自開戶牖，真可獨步當時、流聲後代矣。若夫友夏內行醇備，至性過人，風流蘊藉，蔚為詞宗，此天下所共知，故不復具論也。 己卯夏仲望後五日西昌盟弟曾文饒稽首拜題 先兄未刻詩文小引 元聲兄弟六人，造物忍奪其半！回憶十年以往，仲氏早逝，已殘我枝上之飛鳴；何堪兩載之中，伯季雙亡，忽失我門內之師友。哀哉同生，慘矣後死！事已至此，遑恤其他。然海內聲氣中人，方急欲睹其遺編。而聲或偶從架邊，手觸殘帙，或偶向書內，目遇隻字，輒閉眼不忍竟誦；或偶一誦之，淚透紙背，輒罷。雖有愛予兄弟甚者，數以不急行世為問，此尚未知予心悲也，又遑恤其他。 今從笈、籍兩猶子得其手輯詩文稿若干，聲於是陟匡山讀焉，越左蠡再讀焉，就章門，師友商定，歷夏徂秋，始克付梓。何以前此不忍誦，而今竟忍誦之也？何以前此未遑刻，而今遂遑刻之也？歲月幾何，心目漸改，聲猶得竊比於人間孝友之倫也哉！抑聊以謝世之甚愛予兄弟者也。 伯氏舊有《嶽歸堂詩》《鵠灣古文》，今仍用舊名，特以「未刻」二字為別。篇之散且佚者，容廣搜之；題與句之脫者，姑空之；字之訛者，徐訂之——總不敢妄加竄易。凡愛我兄弟甚者，請於此共究心焉。季亦有詩文一帙，俟即續出，以當伯氏之配享可也。 戊寅九日元聲弟泣書於豫章客舍 [book_title]卷一 五言古詩 蔡敬夫先生賦寒河二詩見寄奉答二首又和其來韻二首用呈懷抱 杳杳吳越路，從此門前踏。我歸欣有所，河光資伏臘。天陰濕素練，月上瀾玉塔。雖曰流不返，林居有吞納。茆屋圍長堤，水火自相匝。溝池界為垣，春流歸無雜。桐卉覆雞鳴，渡口聲颯颯。兄弟成鄰里，賓朋知老衲。倚樹時不冠，人逢無拜答。庶幾桑者心，泄泄猶遝遝。吾師曰不然，大道明辟闔。 △其二 異哉淘河夫，門斷十年橋。大夫始梁之，亦以寫陶陶。喧寂無成心，高懷若冰綃。可斷亦可梁，斯人德先昭。我欲志尚友，雜念隳其標。河水鷗所家，以我充乃僚。釣雪櫂煙心，耿耿貫晨宵。落葉知將生，落月知將朝。落翎知將毳，落岸知將潮。君子閉門深，百物稟榮凋。蘆荻性所堅，松柏脂所銷。吾師師此水，何以冥靜囂？ △其三 寒泉亦此寒，寒山亦此寒。深嚴摐靈化，蕭蕭反難干。河流周舍北，幽蹤已造端。自我桃能花，淵士時往還。緬將無競心，吐入煙物間。衣冠陳俎豆，蠢蠢寫人閑。非詠先王風，無以發其瀾。舟車不言勞，使令不言安。所難提攜人，數子咸達觀。物外生笑語，竹風吹肺肝。豈不慎威儀，我友聊相寬。 △其四 欲隱先濟世，此意空蹉跎。仰彼易名叟，竿外不求他。台池僮僕力，微具溪與阿。會袖南嶽雲，投之東皋河。舂杵雜鍾磬，緇俗相蕩磨。誰結風雨歡，視此笠與蓑。樸心良以一，毋乃幽緒多。弱柳亦有浪，古松亦有波。肅肅乃娟娟，懷君能不歌。我歌臨河水，河水流奈何！ 光化舟中春熱奉懷老母夫人寄六弟元禮 最憐吾母愈，似人多病時。遊子歡出門，良由未經思。難言諸仲季，齋塾非遠離。母愛無是非，含哺即為飴。前欲向汝拜，忍膝恐淚隨。初向長安道，相戒勿苦悲。俗情不可同，聊以慰親知。鄖襄風土高，兼旱來牟危。鳩喚吐新熱，不為春雨資。憶母身上衣，增損是其期。酌汝軒牖間，敬哉延涼甗。 贈羅少司成師萸江 嘗陋陳正字，胡琴集市喧。所以客京師，破寺隔頹垣。吾鄉羅先生，體氣如湘源。淡淡秋水月，分身注甕盆。君適為陽城，我來作何蕃。北面窺高座，巾舄肅心魂。遭際成師友，絲毫皆君恩。班行喜深匿，皇皇誼我敦。逡巡未肯前，亦以見道尊。執經古所許，是日上公門。 西山道中念馬仲良邀晤今日 一路把君詩，過門不及訪。數月慕山光，展期未暇往。歎我事事然，後時多存想。楓柿紅高秋，微涼天氣廣。安能城中坐，徒受喧塵享？山亦喜人來，不聞罪今曩。君子物表心，豈不嘉空朗！ 觀裂帛湖 荇藻蘊水天，湖以潭為質。龍雨眠一湫，畏人多自匿。百怪靡不為，喁喁如魚濕。波眼各自吹，肯同眾流急！注目不暫舍，神膚凝為一。森哉發元化，吾見真宰滴。 於司直邀入西山紀贈 相攜入秋山，與君見面始。人情重拜揖，脫略高雲裏。巧熟自相因，靜默翕靈詭。先引謁奇樹，再導踏芳芷。襭草香衣裾，約泉行爨底。升降君所司，虛衷聽起止。香山而能言，感君來君子。 西山還馬仲良以詩見簡復寄數句 不甚急君晤，良由平素深。反覺故識人，尚多速見心。故人急鬚眉，故心急高森。十年蘊形影，水月默相尋。譬如交隆古，未面始得欽。良覿今可遂，常恐泄幽襟。京師萬物早，菊先重陽臨。地寒拉使燥，易使花散金。杯酒涼秋天，漠漠山還吟。雞鳴見君子，我懷如空林。 長安得徐元歎詩有寄因送顧青霞還吳門 如何君形影，乃覺都城遇。我無山川心，致君車馬句。塵糞不敢道，累君失君素。一舟易江水，慈親有日暮。愛養必以身，友尚可神晤。問我胡燕遊，我難答其故。面赤真無益，路窮行非路。含情送君友，愁心墮煙霧。 周安期忽忽辭去 此心向君驚，明日歸路多。颯如獨坐時，夜半聞雁過。丈夫萬事左，誓莫嗟蹉跎。請看吳楚路，原不同煙波。君歸我即歸，君聞驚如何。 與譚梁生鄰寓詩 南屏窺子齋，勝因窗牖透。湖上登我舫，奇唱發初遘。五年天涯身，再逢須及袖。我退君則進，胸中不可究。鈐韜與圖書，常若馬處廄。馬有出廄心，慨世將焉救。人生射猛虎，即是依靈鷲。以我空拳人，雖勇不遑鬥。京兆試失利，丘岩離難驟。乙我而甲君，壯心拱手授。京城路易遠，卜鄰君先僦。月寒不能寐，門掩頻相叩。兩人何所語，耿耿菊香候。 馬仲良邀餞同茅孝若賦亭皋木葉下 秋風帶早寒，吹君鄰家樹。葉葉望遠吹，在君階下遇。木與葉相別，飄焉牆瓦赴。颯遝散秋迥，非為霜所誤。如何故人影，看作霜天路。是夕燈外菊，同心照遲暮。 留歎詩別王六瑞作 與君同井邑，升沉各在京。非緣今始合，結交難結輕。是年官騎馬，沙土飛冠纓。衝塵出破寺，肝膽吐可驚。長須怨遙邸，裹飯頻出城。宵夢與晨思，片紙走營營。青鸞月一隻，照柏舞鍾聲。安知故鄉遠，所有懷抱明。初秋拜夕即，封事有紀經。笏影含希夷，君友一精誠。氣宜栩栩化，非但不為名。賈生憂已久，原不在枯榮。還家郊樊寬，千竹水一泓。留歎在君處，我尚力我耕。 為葛震甫題幽閨人所畫野草 燕中草木稀，何人畫此草？自是幽閨人，無端發靜好。偶見土階生，索筆向秋杪。毫素覓不及，閑心豫成稿。咳唾化野煙，未必由墨掃。觀者前世來，足令秋天了。 新化令陳鏡清予所刻寒溪六詩者也都門得書感寄二首 行住待終古，果得遇君詩。君詩如有覺，衝泉破壁馳。我適遭天幸，退即告友師。數眼同一心，各口無兩辭。何必有故舊，此物真絕奇。曾聞峰與塔，飛飛自外夷。精神萬里來，豈人力致之！甲子春客燕，家以君書貽。得書寧不喜，心中反自嗤。可惜神賞意，機泄受君知。雲雨雖一物，常感雲生時。 △其二 廉吏不願富，老吏不遑貴。持此太古心，豈能甘宦味！前亦有所聞，不免私相喟。歸耕性可伸，懷袖忠孝氣。時勢迫令然，非關人勇毅。大哉吾取法，蒿中一仲蔚。 糴米詩乙丑六月十八日作 獨飽看人饑，腹充神不完。我在凶歲內，不可謂旁觀。雖有家人糧，喜因賓遊殘。冬衣夏所用，出糴不為難。糴穀糠秕力，饑婢催心肝。未若糴米好，入門旋作飡。米價朝夕更，人如饑烏攢。富人與市兒，倡和作粘竿。安能久不食，嗟哉立城端。 △其二 六月望前後，稻花香過區。子粒未暇黃，益與初饑殊。令尹平其直，忽復閉倉庾。擔石空夜還，吾尚立暝途。山僧學道人，愛與其饑劬。一舟下蓮塘，相飽亦須臾。老衲慈有數，倒甕向予輸。反令僧為檀，此意化妻。有弟不失養，瓶粟多私儲。君看吾饑時，何以不瞿瞿？ 蔡師亡後令弟仁夫遣問感答其意 弟兄無各群，師友非偏篤。不恨見友晚，但恨失師速。我師恨煙霄，其弟問林屋。殘驛乞馬來，淒然響僮僕。展書不敢喜，拜使先之哭。平生春草心，它鄉夢常綠。貽弟惟良友，未面意久熟。曾代雁鳴渚，以答鶯啼谷〈（予曾寄仁夫詩，先生代答四首）〉。此意是何如，皓首當交勖。 甲子京師得池直夫書丙寅家居得書與贈詩因寄之海上 奇人住閩海，日月出其門。白鷺兼島湧，吟嘯相崩奔。玉屏太古色，手自劈雲根。雲斷損怪石，文字補無痕。萬里尋儔匹，只如越陌存。會面非所急，親舊安足論。念我亡師友，無日不聲吞。真宰逃無處，皇皇收心魂。靈秀傾人命，徒令拙者尊。與君暮相保，進以大道言。浮丘遇安期，所談近蒙昏。世人風煙下，一笑焦螟喧。 寄鄖別駕吳君 文人作郡倅，世爭歎轗軻。豈知學道人，亨屯任運妥。舉世戲相逐，有如男女嬴。甘為青裾婦，寧羨佩玉差。溳中三府齋，少時半年鎖。衙西通曠園，塘小鑿未果。日見過牆鹿，銜草斜陽嚲。憶君是時步，如與相右左。但以我知君，因覺君知我。彌天耆英稀，遙遙存碩果。 武陵舟寓贈楊弱水先生 客心寫空江，客蹤愛孤艓。瑞人與神士，自賀得梯接。中丞風義高，蕭遠歷多劫。大道萬物母，實心真宰血。昨日識鬚眉，十年勤齒頰。相見欲致辭，忽墮無可拾。君適閑一郊，丘壑入匡燮。高樓收眺聽，目往圍紅葉。繁霜落不及，妙容恣飡獵。 胡公占遊西山見予所題煙磬閣有詩和答之 岩墟不可盡，煙嵐向夕通。坐臥碧岑上，星辰立燈中。香山宮闕心，趨與百祥同。僧懶不廢磬，鳴磬如幽衷。天半行筆墨，杳默存遙蹤。用我手蠢蠢，映汝目熊熊。吟歗落人世，曲折亦從風。佳句裂帛聲，疑經湖水融。始知高下際，曠士收厥功。 別鮑男卿寄懷劉同人 劉生五年別，不謬劉生意。約略心口間，常有男卿字。男卿會漳鄉，久亦成良友。又愛劉生字，日在男卿口。野庵立東風，柳色牽腸去。告別車馬香，音影滿君處。我寄劉生書，自喜常飄泊。飄泊固人心，無復友邊薄。 玉泉歸贈胡汝濟明府 胡公才卓然，悃款作良牧。許我王粲流，登樓共遊目。日愛清漳清，不愛曲沮曲。時雨散櫟林，好風吹鬼谷。度門八十老，僧中號耆宿。萬事皆健忘，尚知誇佩犢。我再遊玉泉，泉寺易風俗。肥僧對蔬豉，不遭輪蹄辱。笑問何由然，公至洗腥毒。智者戒非常，潛夜授壯繆。再來事有之，階級數應熟。 古意寄懷美中以實兩黃子 苦念兩黃子，貧居浠上川。川光日以碧，貧居日以妍。茶香午夜瓷，魚肥深秋船。各自懷金錫，時多重貝錢。寶爾布褐囊，寧不厭人憐。我亦有弦朔，念之不能眠。喬木既易朽，藤蘿相歲年。藤蘿自可古，慎勿荊棘纏。寄語兩黃子，斯言或其然。 潁川張同甫曾訪予都門萬福寺投詩不值而去丙寅冬日閑居有懷始寄答此章 古音不可追，正響謂孤調。雲水散杳冥，永日不彈妙。小室綠燈影，自將朱弦照。憶念平生友，宜用寂寞報。曩客春明門，塞默中浩浩。盛世四民外，別自有無告。汝陰張氏子，萬卷不圖效。奇蹤無貴遊，訪我申所好。荒寺苦難逢，一去成遠道。天寒雁鷺多，野水自移釣。 龔母詩為君路母賦 龔子齊憶忘，自念其母苦。冰蘖如薺甘，難哉母兼父。孤貧表弘慈，挫針日夜輔。敝帷映鄰光，誦讀聲出戶。有檄可捧時，抆淚思爨廡。何以報爾親，勤慎用相補。 同劉濟甫橋坐 種秫常薄收，嗟嗟綠尊淺。子適斷盤辛，雖飲不至湎。霜月沒深溪，林徑互隱顯。端坐想十年，村春送寒犬。相傍良夜深，褐中珠玉煖。 鄂城贈傅陵九郡尊初度 人生本在直，又以勤不匱。古語矜昔聞，之子得其意。離堆山下月，月心照高致。文士羞自了，起而去為吏。膂力人方剛，骨體天無媚。小戢楊馬才，安就龔黃位。來守武昌日，江魚價騰貴。些些水晶鹽，便足知宦味。問君今幾齒，生我遲暮愧。四旬公始滿，蹉跌我過二。公曰且無論，脈脈笑相視。 送葉敬君憲副 陶公心問影，莊於夔憐蚿。茫茫海水際，可以悟成連。西安葉夫子，憲郡二三年。作述如古人，非獨龐眉然。談經七城肅，物物中和宣。一語流州黨，競絿兩俱捐。高坐飯寒士，庭空人吏眠。我棲林廬遠，水木托丹鉛。覿面成私淑，心耳自覺圓。洗伐苟能盡，安用毛髓全。今聞君去郢，始一摳衣前。大人見傾筐，野人歌扣舷。無隱固如斯，江雨桃花天。 丁卯秋場前一日看童子買草鞋戲送夏長卿兼寄韓求仲太史 前步別苕川，悵君後步至。紜紜楚場前，帆過君投刺。蹤奇或往生，心驚如殘寐。高言吹江天，秋熱散荷芰。詩書久無益，賴君增意智。諸生好藏身，略帶田園戲。爾舅家弁山，十年無一字。麻鞋見試官，不可謂憔悴。江漢秋水流，舟遠各獨醉。 贈李都諫座師 秋桂馨一山，孔子為春風。魯有無字碑，古色照鴻蒙。能使物我深，不由滔滔終。采木楩楠鄉，兼以涉芙蓉。風雷兩其腋，星漢雙為瞳。神鬼聽燈火，愧用疵愚充。萬夫堵而觀，三歎試官公。嘉賓不敢當，所喜芭從雄。誓載車馬後，保此蓑釣躬。 送閔同生還苕 竟陵生桑苧，吳興明松雪。我留茶外思，君補畫中缺。吾家盛池塘，芳草芳不絕。入君幽夢長，舟盡添車轍。各蓄鵜鴂心，春風浩將別。 小米弟四十感懷成詩 吾弟亦四十，歲年催我深。巾裾棄如屣，醉來聽兄吟。兄吟有哀樂，弟醉無古今。古今只一夕，胡為不浮沉！失足入世場，刳腸露文心。當我刺促時，羨汝正披襟。各自有二毛，莫向快人侵。始知憂用老，一快生光陰。 答許玄昭 高翔無可墮，弦驚快林藪。必待聖明出，祓除謠諑口。君治三戶民，我是十年友。背人酣秋光，紙驅愈郊走。溟涬隨手穿，澒洞徑情有。 [book_title]卷二 七言古詩 喜譚訥庵持新詩見過予將別之入都 老人咄咄良可怪，日犯天忌身猶在。越陌度阡問梅花，天意如此翁自愛。七十老人窮寄食，好詩好友嗟無力。徙步送我沙塵去，歸向鶯聲失吟處。 題別李漱甫酌甫亭子 李家亭子兼豐嗇，原田陂水私相得。惓惓欲盡魚鳥心，鄰家竹柳來弄色。君亭直作我亭看，下上河水分一寒。讀易讀莊不礙人，亭閑君樸盡可安。車馬塵中乍分影，夢君兄弟燈耿耿。春深夏首鶯離乳，簾外斜月村邊雨。 鄴中歌追和鍾伯敬 北風吹漳漳水明，落日照人心不平。渡口望台指飛鳥，觸撥從前情杳杳。英雄作事無可隱，恥將仁義換紅粉。分香自是平生事，試想高台為誰置？磊磊瑣瑣本一腸，雄心柔骨無短長。銅爵下令少愧恥，怒擁如花看流水。台上女兒多不俗，魂歸片瓦硯光綠。 香山碧雲寺施朱魚歌 碧雲池上金鯽生，不網不罟邀天成。饑來未敢食彖蠕，時過高僧梵咒聲。一生弘慈仰來客，出入池上此心迫。如袖餅餌慰嬰孩，來亦不忘投不擲。餌上餌下浮片片，大魚小魚唼水面。明知人有佛天心，忽聞人語翻不見。池定餌消我徘徊，明朝自有給孤來。 同袁田祖客燕贈之以歌並懷令弟述之 遊燕常喜逢楚人，喧寂多與君相親。西山數日城數月，領盡煙嵐與埃塵。煙嵐素有山靈舊，埃塵甘為君父受。以實酬名忌不生，因文生質君善救。時衰相對抱膝吟，勸君勇智貴深沈。丈夫事不必由己，贏糧躍馬君留心。君家六弟與我好，常願同君幾人老。可記當年過竹穀，累劫慧人坐一屋。 葛震甫洞庭詩人索米久不遂將別感賦 君先來，我先歸，塞報臥衾霜報衣。有營無繫住長安，識君者多知君稀。長安宮闕上虛空，匹馬一人孤吟中。偶然古句銘周鼎，有時花底活秦宮。我過君來寄幽賞，陰鏗李頎私來往。聞君酤價較米多，別去久客儉如何？ 劉季龍簡討庭上看舞刀歌 燈影與月爭微茫，階間塵靜添薄霜。主人奇不但文事，呼童舞刀刀劃光。一童雙臂如蛟纏，兩童蹴蹋身手強。沭金浴火刀欲吼，颯颯月響秋吐芒。我欲飲時舞亦回，素魄挾霜紛下翔。雞既鳴矣冷相看，葳蕤鑰起天欲明。青鞋青笠我不辭，君用世人宜徬徨。他年期我深山裏，世平僮散刀沈水。 惲道生以畫見送並出張葆生顧青霞畫同觀 君不同去攜畫去，峰光剡剡雲絮絮。如從天半插江根，又如疏林卜深處。自知君非失意人，杯停香歇役冬春。一片心想行空碧，濛濛寒河霜月神。霜上林時月下島，張子顧子畫蒼浩。 送五弟正則會試 誦讀之暇兼力穡，廿年兄弟聚喜色。今日臨岐難盡言，但汝動念兄在側。霜中入燕我返扉，風塵化人如化衣。汝到長安自知之，莫使榮出輸賤歸。長安歸來如女處，縱不得官笑迎汝。 桐臺歌 此桐移植八九年，初在庭次已聳然。地靜土疏風露幽，槐柳凡材莫得先。森鬱上枝下枝疊，離奇左枝右枝穿。日午微暉學斜陽，朗星數點漏殘煙。勢似未肯巢鳩鶯，意向高人充屋椽。覆土築階經營少，便來坐哦賀居遷。昆弟緇俗懶上堂，喜登靈臺過東偏。惠施稿梧吟想久，陶叟庭柯眄睞專。西桐三株氣未敵，去年一樹折風顛。莫更為台受苔蘚，留與疏雨滴涓涓。 楊修齡先生生日歌 神仙中人我聞之，乙丑孟冬見其人。含胎本在山水裏，下床即與煙嵐親。有子經世李長源，其先高隱鄭子真。古之人乎君孰是？輞川香山或其倫。對之三日舌本強，自顧片片如飛塵。亦云雞犬有仙分，叨逢龍象則佛因。焚溺滿前不得救，縱君郊原與松筠。拜石焉取具袍笏，卷還只留霜月輪。霜月如水照舟壑，十月十日崧高辰。 喪鍾蔡二公得陳鏡清書感答之 連亡知己心惻惻，君又遙遙不相識。日月日月逐飛光，晨星獨有天明力。梅初開，雪亦至，感君書來夜夜醉。官況世事何足問，新詩細字莫憔悴。 寄懷文汝止 我行青溪耽孤往，笠與飛鳥爭方廣。此中有路入西陵，欲去難去忘俯仰。念君燕寺結情親，含情始成孤往人。 青溪春雪引 入山看山養毛羽，古泉飛作一潭雨。曉起山靈幻岩壑，吹雨作雪融膏乳。亂煙斜霧封群岫，添寒著豔心如晝。不知何峰有樵徑，青帝縹緲龍女瘦。萬白光中分翠微，其中新柳碧依依。山家拄杖撥春麥，田禽饑出肩輿飛。鬼谷相迎吾不往，洞口雪花大如掌。 鄂城呈傅陵九郡伯話舊 此來始覺江漢流，重喜洲上芳草稠。孑孑幹旄先寒士，我聞今之太守古諸侯。天下根本在郡縣，二千石好何必憂。野人久矣如褌虱，蜀中師友心茁茁。亦知奇絕願相商，十枝庵外藕花香。 徐公穆過訪後南遊不果復同舟自夏口至漁泛洚始別作歌紀之 天下奇士皆丘壑，徐生一事十年諾。峨眉古雪心到今，長安秋月影如昨。長安月甚好，結交無草草。神靜不歌寶劍篇，道在羞誇致身早。徐生買舟不買車，竹塢蘆岸尋我廬。家在天涯心在友，此行渺渺去焉如。園丁小摘婦脫粟，藕花塘邊野燒燭。桑麻久不見奇人，暫停犁鋤相款曲。喜君往江南，霜楓夢亦酣。送君指夏口，草色波上守。出門千里萬里思，逢人一步兩步忌。始知兩人胸懷間，好古未掛幹謁字。挽君上鵠磯，閨閨有寒衣。秋滿楚天去不得，送君行又君送歸。秋氣悲，秋聲急，心眼俱明古人出。揖君且謝遠遊冠，正值貧家秋熟日。 將到青溪同周汝璞雨宿山家 行近青溪猶夢溪，溪鳥出溪數里啼。主人細雨自同心，濕雲下山松桂低。雨不停絲嵐新飾，氵虢氵虢怒增空崖力。明朝新霽猿出迎，昨日緇流探消息。 劉濟甫自江夏至吾里讀書授徒與舍弟遠韻師席相望予身往送之主人以二鶴見送濟甫有詩予亦和歌 琴書遠騖紅雲耕，日擁一卷如專城。五經蟠胸師道榮，燈火待旦蓄奇聲。主人階前鶴煢煢，羽雖可铩氣肅清。舉酒贈我出籠鳴，縱之千桃萬竹行。我今捕魚以為生，依塘飲啄無經營。有弟如君潔哉真，兩座皇比人所驚。褐珠囊璧對崢崢，伴君能使鄉夢輕，我攜鶴歸林霜盈。 監軍沅州使君陸公景鄴三山搗苗以紀事十六首見寄索和壯之作歌 前年戰，將義寨；今年戰，馬鞍坡。斜倚雕鞍西風吹，短旌禿袖自度河。兩度河，十逾山，鞭指扇揮獅子關。叩鞚泣諫懦可哂，出人不意我常閑。亦不攜烏合士，亦不攜部伍兵，令嚴氣決馬半棄，二十九人健無聲。賈角山何高，捫葛披榛罥戰袍。監軍一登溪㶁㶁，二十九人相向刀。苗人未死膽先死，咿優不得丘壑委。血殷刀瘢火燒穴，人疑此軍雜神鬼。公曰神鬼我為之，曉入匣斗夜不知。一騎前馳九騎突，快刀亂切人如泥。更遣中軍奪苗鼓，聲震水塘苗無主。人頭累累充負戴，來獻公前自起舞。公為何人曰陸公，欲拔人出烽火中。借問將軍安在哉，金樽豹褥門未開。 奉和座主李太虛翰林黃鶴樓放歌 吾師吾師真絕奇，西風卷山山盡夷。曠如奇雲生太清，快如烈日破流澌。吾師不可及：胸中萬里，手底一卮，李供奉重來，回道人再期。江漢日與黃鶴流，倒蒼寫碧成風儀。江不可測，漢不可窺，似疏實密，光影離離。夙生恍記靈山會，此日爭誇芙蓉池。我生四十常落羽，彈琴種圃甘如飴。鬢有星星，意何蚩蚩，良友將盡，惠我以師。我今自賦北山移，魯蜀兩夫子，鐵網同此珊瑚枝。潮痕相及，鏡照無疲，平生最重一人知。吾師吾師真絕奇，卷阿車馬，載驅載馳；臨榜欣然，各慰調饑。登樓不復見古人，師弟如此，古人何為？鸚武洲邊空青草，沅湘澤畔空香蘺。楚屈俱左，曹禰一悲，應輸今日獨賞時。從今以往，無復路岐，下拜丘與壑，負愧良在茲。吐肝事人，回筆生姿，晴川颯颯白雲吹。奇矣哉吾師！ 寄孟誕先初度時在蘭陽 初逢采石看殘雪，十七年來光照徹。吐心吐膽作知己，許為佳士意不屑。我驅瘦蹇君揚鑣，子歌唾壺予擊節。鬢各蒼然天涯散，向時顛狂如煙滅。老筆奇放長安驚，可笑廣文腰猶折。昨入江城逢女士，記君生辰歎離別。同是西庵拜佛人，寶劍似冰斫地熱。 十月十日篇寄壽楊修齡先生六秩時巡撫三邊 十月十日崧高辰，欲往從之無主賓。是年先生在西秦，弓矢節鉞辭楓宸。帝目送之語諄諄，眼是是人淨烽塵。先生自許管樂倫，有君如此寧顧身！匣中寶劍吼到晨，隴水嗚嗚車轔轔。貔貅十萬如家人，僕射父兄嚴且仁。邊酒夷歌取次陳，各賣釵釧市醪醇。先生羽扇白綸巾，終南山色照錦茵。賤子一卮不可申，他年汾陽聲伎新。我亦張仲孝友人，桃川無歲無花津。 敬夫師易名祭葬後未即入閩展拜傷懷作歌寄仁夫兄 我生有願誓當了，棕笠入閩拜阡草。祠宇肅肅國人哀，我亦隨之奠芰棗。有弟有弟吾兄乎，安得同居以終老。荒燈殘磬隔遠天，孤忠奇志跡便掃。安得日把士龍手，敘述生平送懷抱。半擅秋祭聖明知，兩字諡典史氏討。信是兄弟同心人，喜無書走燕京道。石火忽忽眼中飛，自公逝矣吾潦倒。書不忍讀蘭已衰，名未及成萱先槁。新文一卷向誰看，冥默焚之用自考。 後迎彙兒詞（有引） 吾弟有孿子，曰彙與浦。予既已迎浦而子之，事已在戊午臘五矣。天啟丁卯之暮秋，予以聞慈氏喪，自鄂奔還，凶吉受於旬月，措身無所，心自糾盤，骨肉之內，一過其前，皆如地獄變相焉。從兄諱元龍者，死而無子，有遺命以彙為後，予不覺有感此二子自我主離，胎性劃破，如亭皋葉落，因風遠近，不識故枝。乃堅留彙不許，而出五弟子笴為之後。仲冬八日，我母柩遷，因以是日告廟迎彙。彙與浦復得聚一處，予自笑乃似喜多子者然。生平於嗣息不復厝意有無，雖不願效達人之言，而性不可化，常如不飲酒食鹽人，亦竟不知酒有何佳，食鹽亦復何堪。蓋予生平無他畏，畏束我苦，縈我不得暫動。今迎一子，復迎一子，乃又似市苦購累、用繭自縛者，他時噭噭然悲我而聲加疾、容加蹙者，儼然二子焉。婚友常情，倡為無子有子之談，以私幸逝者，則又似今日者亦汲汲然謀此爾。嗚乎，愚豈至是哉！予每每動一念，即思有以行之。初動念於雙生，以為天將駢一拇貽我。十年之間，兩小各扉，寢食師傅，各有出入，不自記憶為同胎兄弟。又以是動念觸事，便發人天願，並獲有二子，每見共牢而食，比硯誦習，面目無別，別以衣履，亦間為之一喜，私心止於如是。偶一日，命二子名：彙名笈，字隻負；浦名籍，字隻收——謂隻可負吾笈、收吾籍耳。予又自笑：誰謂予不愚者？予生平讀書專一，遠不如鍾蔡兩公，涉筆圖史，常多紕漏，本無足傳；即有可傳，正欲使殘帙斷軸，散去人間，或遇高邈之士，流覽一過，自賢於凡下兒孫、陳列終身者，予豈不知而令之芸蠹為？予聊以命名爾！作《後迎彙兒詞》。 弟先兄後胎重換，剝駁造化割昏旦。孿子子我亦有天，世父父爾誰作瀾？我自人間離奇人，掀浪海中我笑看。豈必樹樹接有花，常見葉葉落忘幹。泉眼飛布無時休，我聞汲井聲常斷。田園書籍莫悵悵，奉身告畢似可散。繞膝且教十年讀，屈指惟望兩家爨。借問此意欲如何，堪相對語歌酒半。 早春老蕩子行（同朗伯、仲含作） 牆頭柔柳東風拜，山蘭花作幽情賣。夜聞鬼哭鬢絲中，抵碎青銅思家敗。腕脆不能事弓矢，神愨恥令學機械。仰天不笑太憨生，薰籠香噴犯淫戒。昵昵側側度天陰，捋鬚許嫁表知音。人生一熟不足道，君但記取初夜心。 老蕩子失意行 學拈同心教人結，帶斷續繩繩中絕。今日宛頸明日飛，怪風雜雨鶼鶼別。東家兒郎癡過我，年少顏朱心未妥。偶奪鸞篦隨手驕，小姨參差阿母左。道心孤耿此際申，十日光陰如煙塵。枕畔衣裳不著體，喔喔雞鳴思古人。古人招之不肯至，持鏡照我眉無翠。空知年貌不知好，燕子樓頭亦草草。 潛刻右丞墨跡有歌（並引） 王右丞維，因其父官司馬，徙家汾州，然實祁人也。我明萬曆間，祁閻氏築宅，忽地陷，得骼櫬宛然，中有瓷枕，枕上有《剔銀燈詞》，乃右丞夫人聞金泥喜信作也。其邑人無言李公，嗜古之士，憫然有水流燈焰之感，倡祁上同志斂錢改厝焉。公來令潛，告予故，且刻其墨跡。予以為右丞棲神禪悅，施莊報母，發心永劫，願為佛門伽藍，想於生平詩畫風流，舉在懺中，當時凝碧池、鬱輪袍，已蕩然如夏鴻冬燕，何知所在？且妻亡孤居者三十年，即有金泥喜信，此夢幻之尤可笑者，而嗜古如李大令，寶其殘骸遺枕，重封馬鬛，愛其枕中詞，如《香奩》新詠，才脫諸口，方將傳為逸事美談，拾之惟恐不盡也。天地間詩畫風流，機倪蹤影，其連屬後世人，與造化相持，所謂貽所不知何人，獨此物有神焉。即右丞焚香寂照時，亦不能使詩畫風流，化為月光童子、一泓空水，而予與李大令，古墓荒草間，安能淡不生情也！大令豈直為鄉人徬徨耶！於是譚子為之歌。 右丞移家河東去，祁人想像空知處。魂依畚土失前和，出隴新詞香風曙。重瘞盡蝕土花好，素瓷作枕金石保。我欲高歌剔銀燈，喚起維摩禪心早。 [book_title]卷三 五言律詩 改柳庵坡路 坡陀尺寸勢，要取徑騫騰。乾土晴敲杖，疏林遠報燈。坐看上橋客，行送出園僧。為愛新成日，情添故故登。 贈素甫卓甫 數載君兄弟，從遊意寡猜。只須鴻雁好，因有鶺鴒來。窗靜同垂柳，亭寒各放梅。莫慚遷史語，自守是奇才。 寄贈蔡仁夫 未晤煩君夢，夢中曾晤君。氣春驚是蟄，天霽望為群。我友無如敬，人生果在勤。相懷轉相告，古語向同聞。 △其二 甚知君夙昔，寧待作閩遊。軾轍易三卷，機雲屋兩頭。以予遙水乳，在世各蛟虯。靜抱幽琴看，高深指外求。 寄懷仁夫詩蔡先生得之鄖陽代和四首再奉和答二首 若復無神理，舟車未是遊。淵明私問影，子羽或慚頭。終日野如鶴，有時書似虯。並將心大小，俱向友邊求。 △其二 友於乃如此，貽弟似貽君。喧靜豈無主，飛棲多未群。通仍存落穆，困不悔辛勤。灌灌家中告，予誇是異聞。 以三小物別元履師撫黔各詠以一詩 知無斑駁嗜，止為漢輝光。對此古堪守，非公靜莫當。軍持旌武節，花事壓廉裝。天地是中滿，或收雲一囊。〈（漢小銅瓶）〉 △其二 城池身到肅，自不少閑時。以此酬孤影，常如接遠知。邕琴微一弄，苗笛悅相吹。若向月明裏，長安憶滿卮。〈（獨酌壺）〉 △其三 廷圭留絕技，一片偶隨身。與茗俱離俗，如交不重新。最宜魯公手，恥染孔璋塵。昭德無如此，君其示遠人。〈（羅小華墨）〉 彌陀寺答周安期 懷中字雖滅，此意但悠悠。今日帝城裏，前年詩箑頭。杯深鍾告夜，瓶下井知秋。未暇西山往，君邊可當幽。 秋夕集周安期陶公亮陳則梁趙彥琢胡用涉金正希柏鸞堂看月 雖云常謝客，太寂亦思人。月性閑階滿，秋聲半夜真。歌連鄉夢了，坐歷酒寒頻。如此森森柏，徽喧恕好賓。 得舍弟書自老母晨昏外惟報園中竹筍荷花喜賦二首 數行親健外，原不似家書。頗見平安久，真由誦讀餘。粉霜開晚筍，香雨溢新蕖。寫寄多塵裏，寥寥鼻眼虛。 △其二 東鄰鵝鴨斷，荷竹報依依。可怪垂楊活，長條信尚稀。弟常經野閣，家自慎柴扉。最憶懷梨棗，相邀省夜闈。 廣慧庵同譚梁生袁田祖雨宿於司直舊齋 山泉處處虛，細雨欲何如。滑有明朝路，安惟舊日居。榻多僧出乞，硯在客來書。靜守禪燈暗，知無火照墟。 太和庵前坐泉 石選何方好，波瀾過接時。應須高下坐，徐看吐吞奇。魚出聲中立，花開影外吹。不知流此去，響到幾人知。 碧雲寺麗甚題之 如佐幽人麗，層層金碧通。驚心多事日，識氣不貪中。鬼下牛蛇壁，松高鳥鵲風。眼光非亂射，散作萬山紅。 煙磬閣夕望贈澹公 不但遐終日，兼能迥一生。平臨星燭影，雜出樹泉聲。客少欣存性，僧閑失問名。還城塵定遠，山氣養身輕。 答茅孝若 所行吳越路，聞說有君存。燕市賤同事，苕中閑一村。蘆花秋此際，菊葉暮何門？許汝扁舟下，水天明旦昏。 △其二 知子一何久，幾曾名字輕。等夷皆相國，甘苦作經生。為客嗟多故，論詩露不平。菊寒霜月外，離合付都城。 乙榜詩呈贈分考傅公右君 榜中分甲乙，眾棄表孤音。莫問天人理，微存師友心。鵲鳩巢易換，圭璧氣難尋。恥作蹉跎感，空霜吾舊林。 秋日同震甫安期集於司直園作 幾人同聚好，況復在茲園。密葉心心落，寒鴻字字翻。夜常明井屋，秋不出牆垣。莫怪微蕭槭，離情諒有根。 席上贈馬是隱 君適作司城，萍蹤遇自驚。蜀中師友地，燕市米薪情。落羽心相眷，如毛德匪輕。時衰官莫大，人海可孤行。 趙退之陳則梁夜半叩門告以明日別去 遂如江上夜，謫客值琵琶。誰叩三更戶，各還千里家。字斜分旅雁，棲近羨城鴉。尚共佳儔往，生予歸路嗟。 得五弟元方登楚錄信 賢書天下滿，一喜見家微。燕築吾空飲，村籬客不稀。迂遲豐祖德，安靜壽慈幃。奇警汝難料，勿徒誇策肥。 別張葆生 自然吳越去，先欲到君家。客舍園中有，交情靜處加。柴桑真仕宦，詩畫古生涯。記得高梁水，灣灣為柳斜。 留別馬遠之錢仲遠惲道生徐公穆 不第如離友，何堪友亦旋。天涯催我散，物外為君牽。柳下高梁水，松收報國煙。幾人同夢夜，相記在遊燕。 留別謝彥甫劉士徵王六瑞同里諸君 吾鄉猶古道，未甚愧沉淪。慰藉無多語，知予淡朗人。開尊僮僕喜，閉戶笑談真。豈不欣歸路，煙霜入別辰。 與俞彥直別五年矣至是又別 一醉各分艇，吳江夜別心。鴻霜飛塞早，驢月踏燕深。鬼敢輕羅友，人如對展禽。君留吾且散，水耨草堂陰。 再答馬仲良 謂予當返楚，仍勸尚留燕。多別兩三夜，遲交十五年。官疏忘磬折，詩細入匏弦。徐記君聲影，去行黃葉天。 金正希留燕讀書柏鸞堂中念其夏秋間情事殊不易別因有此贈 相依荒院住，同守暮天鍾。可見鴻蒙物，即如緇衲蹤。笑予猶短見，怪爾不修容。事事非今世，君其吹朔風。 △其二 同舍有三人，胡生亦最真〈（謂用涉）〉。反如登第者，未免獨孤身。高筍林同晚，疏梅塢漸春。半年堂下月，留與鑒精神。 奉別陳正甫侍郎 無意居先達，淵然獨見君。逢聃龍即見，留奭鳳重聞。時蹇中常結，情恬夢不紛。送予多悵悵，聲寄故園雲。 贈同行僧香公 甚可天寒住，歸人約奈今。幅巾同客影，孤磬到庵心。十月晴霜暫，一瓢汶水深。羨君眠易著，車馬是何音。 送龍朗伯還鄂兼寄劉濟甫 惟爾敦交好，寒舟上水行。重來桐映竹，閑步弟前兄。沙蟹添杯事，林禽習缽聲。歸煩私告友，門閉是真情。 喜五弟北還 忘爾公車躓，羨予茆屋盈。才俱堪鹿薦，性但入鶯聲。負米姑同養，聞雞覺暗驚。蓬心看盡息，益矣帝都行。 夏五月燕巢吾堂 一村百餘戶，誰是爾巢邊？茆屋寧當舍，桐陰允可遷。高飛雛始遂，多暇主真賢。心力嗟輕擲，明年認水煙。 送僧暫還公安 行蹤若雨風，羞與繫舟同。遇有丹鉛處，常勤汛掃躬。巾瓶沾曉濕，燈火浴春紅。啼盡園禽老，油江水自東。 阻風野庵竟日 野刹泊荒荒，風濤不受航。雖然貧到骨，焉肯坐垂堂。龕磬多生熟，庭陰一日蒼。吾家花下藕，出手正新香。 喜碧僧再至園中同舍弟遠韻服膺作 已經鶯筍後，相住稻苗辰。滌硯蓮塘水，拾枝茶灶薪。涼宵收曠野，饑歲樂閑身。危路嚴僧衲，輕裝徙莫頻。 喜袁田祖就晤沙市 驅車恐不及，風雨入交深。氣已輕千里，秋常肅一陰。客燈添近事，朝報遂初心。欲與君言切，空江隔夜林。 病足沙頭徐銓部嵋雲垂問 山公家暫憩，海內事紛然。靜問秋園月，遙開水鏡天。花香官假後，藥熟客愁邊。欲企淵明腳，籃輿未可前。 送寒碧還公安 相留經數月，聊亦踐前言。師莫忘槌磬，予惟勸杜門。詩書僧未業，麻麥佛深恩。聞爾庵居水，空濛勝小園。 武陵逢陸君啟使君黔還 相逢五溪路，頻失九江書。橫槊君猶壯，拈毫我亦虛。及稀貪把袂，毋在聽牽裾。悵望一帆下，寒汀立古漁。 楊文弱桃源歸示予以舟遊即事八首和答其意 圖經如自作，指點復前名。幽響過仍隱，奇峰到始生。虎惟漁父狎，雞見野僧鳴。十載此中影，身心相照明。 △其二 致有幽人號，可知時事難。禽魚因暖出，汀渚落雲乾。思靜隨舟寫，機忘若夢殘。恨無王績勇，鄰就此溪巒。 武陵三遊詩（有引） 三遊者，遊德山、梁山、河洑山也。夷陵宋賢，三遊從人；茲三遊從地。是歲天啟乙丑，是月秋冬交。德山之遊在竹，竹與木同為一山，山水與竹木同涵一碧。梁山之遊在霜紅，霜紅之妙，亂蒼翠而映黃紫，足目升降，失厥端倪。河洑山即古平山，是山獨以夜遊，遊獨以坐，坐於道士山門，亭影森森，磯聲戛戛，從燈火星光中俯臨四眺，永永酣肅，不可為狀。名為三遊，伊可傳矣。其遊有侶，皆楊修齡先生倡之：德山有越中陸公君啟，先生之子戶部文弱；平山有文弱；梁山有荊王孫。予既為三詩，係之小引，以當記云。 △河洑山 山上復山下，芸芸不一尋。磯流鳴遠火，亭影宿寒林。白合吹霜薄，黃冠立夜深。誰能甘自絕，棲托古人心。 △梁山 高松翠萬行，鬥折亂紅黃。造物光搖落，空山破混茫。人如一雨雨，國是眾香香。理屐非今日，徒誇靈隱霜。 △德山 便娟無限影，日綠枉人山。偶見漁舟出，猶存善卷閑。煙深分衲老，雲古守筇還。此地能茅舍，門宜對小灣。 武陵別楊修齡先生同天嶽文弱海運及雨諸君扁舟相送郊外遊集遂不成發留詩三首 笑談連昨日，舟酒尚無驚。水繞通城淥，霜吹對浦晴。卜居龜策困，指路牧兒明。請載梁山影，歸人伴數程。 △其二 暫緩離人思，荒未便寒。斷蓬忘去住，衰草受盤桓。爾汝攜朱累，渠儂理白團。春郊應更好，將別得遊端。 △其三 竟負梅花去，徒然見蕊肥。存亡師友散，歌哭一身歸。檣鳥先舟發，賓鴻戀郭飛。翠屏時悵望，山水遠危機。 胡應侯廣文六十送其令子公遠公占南遊 博物吾鄉宿，胸中書史函。一氈寒座側，雙壁照江南。庭廨升平氣，舟車遠道談。不知尊酒內，兄弟孰先酣？ 為栗仲芳題初月閣 結閣千家上，遐心可見君。欄寬先吐月，瓶靜久留雲。但許孤琴動，無煩蠟屐勤。玉泉遙注想，亦若此中聞。 將往玉泉青溪別胡汝濟明府 白雲君部內，敢不告山行。畫入宗生路，琴分子賤聲。淙淙春穀大，豔豔夜花明。去與樵人揖，閑談尹素清。 青溪寺雪中作 溪雲常不斷，雨雪自多端。收得聽泉意，分來眾嶺寒。煙凝成秀壁，晴瀉作哀湍。貪就山房息，火邊逢懶殘。 遊青溪寺觀濫泉上石洞洞為龍女聽法處 玉乳冬春一，濫泉流匪今。龜魚蒼蘚瘦，猿烏碧雲森。山色開宗炳，溪聲續法琳。杏花依洞發，意欲襯青林。 度門過無跡時公已八十二矣 此山由北秀，如嶽下南台。末法兒孫力，幽居國老才。健忘禪定後，多病苦吟來。珍重燕公手，碑垣莫浪開。 送胡昆石弟兄還蜀 我來花縣曉，君返錦江春。峰秀名峨處，箋香姓薛人。雁羔先備物，蘭玉各矜身。莫惜萊衣遠，彈冠好慰親。 過徐生新居題其初構園 非爾抱襟期，為園應尚遲。圖書先榻到，魚鳥若僮隨。步為躋山緩，懷因徙宅奇。花紅來覿語，吾適念王維。 傷譚訥庵野老 已老何須病，真衰即易亡。仙遊仍草屨，佳句失枯腸。水旱癡兒力，誅求寡婦鄉。送君辭末季，地下或羲皇。 △其二 悔不生前至，親將甕牖開。焚枯煩老婦，裹飯慰兒孩。天屢收吾侶，人多忽爾才。叩園車馬有，誰與杖秋苔？ 喜閬中徐公穆遠訪二首 開戶披衣笑，專來必是君。曾叨兄弟好，不飾主賓文。交道停鄉夢，秋心納遠聞。瓜蔬穿竹設，且為息辛勤。 △其二 好友來何遠，舟雞一念深。君遊須慎口，予住是灰心。老圃細商句，奇人貧散金。秋光不相厭，且為聽蟲音。 蔡師亡後得林觀曾書問 鄖齋三日語，已是故人如。酉水歸時恨，嵾山別後書。貧交予縞皞，新出汝芙蕖。萬里心常苦，鶯聲滿索居。 居易過小園誌感 失侶空愁歎，君來暫豁悲。晚年予與女，新社俗兼緇。饞問堂邊筍，涼添戶下枝。難將胸臆結，日日徙台池。 小園閑夜同李永言竹宿 空堂萬竹明，好月照同行。向我酣歌徹，知君誦讀成。貧常隨曠了，懶亦為奇生。不似軒車到，予猶廢送迎。 冬夜橋上示寒碧 帆到即臨河，常來苦菜多。園廬如寺隔，僮僕見僧和。月好君難寢，更深我尚過。外人傳不可，近趣愛蹉跎。 園中贈居易 雖因花事到，兄友固難忘。夜雨寒春屋，疏燈接暗芳。椿煩僧伴摘，茗許主人嘗。何處同悲切，鍾聲自草堂。 吳彥先重訪贈之 一家鶯筍靜，重到或前因。衰鬢驚殘燭，輕裝照晚春。怕談村外事，喜問舊時人。不敢塵封硯，伴予農圃身。 送濟甫 馴鶴見君鳴，空堂是日成。野蔬趨隔歲，高燭略深更。養母離家重，攜書返棹明。此中鄉里樸，亦解具舟迎。 贈周四表弟準宣 愛汝性淵沉，吾姨墓草深。相攜湖畔影，同起渭陽心。弓冶無慚舊，風雲各有今。笑予兄道拙，惟喜避人吟。 義河邊別業欲改作庵訂點雪師弟來居 舍宅雖猶愧，齋閑易改庵。（缺） [book_title]卷四 七言律詩 坐來青軒 翠到茲山欲盡收，幾多風物自相遊。虎蹲宸翰峰峰雪，龍變玉言歲歲秋。有氣泉岩如應答，無聲酒茗不沈浮。心高目下須臾際，雁掠荒雲去未休。 陳磐生處聞王永啟白下訃音 書道三年衣表骨，不知何故出江南。快人興豈隨生盡，才吏貧常誓死甘。猶恨殷遙禪未入，最同張籍哭難堪。與君情好堪思處，輿小舟高湖上庵。 過利西泰墓而弔之（同趙伯雝、周安期、陳則梁） 來從絕域老長安，分得城西土一棺。斫地呼天心自苦，挾山超海事非難。私將禮樂攻人短，別有聰明用物殘。行盡松楸中國大，不教奇骨任荒寒。 懷鍾伯敬久無書至 沙急秋深意每驚，思君此際息怔營。隨拈滿字皆無字，靜照前生與後生。小几開花閑日伴，高樓落木暮天情。音書不肯來都下，予適滔滔久在京。 真定道上懷舊井陘使君朱無易先生 人來不易得回音，何敢然疑失素襟。常袖青城山下字，兩過恒嶽道中心。楚燕秋草車輪賤，巴蜀春江里巷深。前日相逢馬京兆，說君齋食輔幽吟。 燕歸明日伯敬同賀可上令弟居易過訪時諸弟他出 不尋溪塢欲焉為，親愈家安莫妄思。開徑苔痕朋聚早，候簷煙火弟還遲。福生狂士誠知載，慧在文人即總持。作客將休留客始，寒星高柳夜相宜。 黃美中從蘄水遠過 舟隔朱陳村復村，數年一到易衡門。身經世事荊榛路，袖匿新文風水痕。有月隨君溪上照，看霜點我鬢邊存。自慚靈運心多雜，欲入空山但口言。 喜白門胡元振至 白門歸後四無鄰，已是丘園半老身。明月不寒依好友，還鄉未定羨遊人。林塘位置煩谘補，榆柳蕭疏種畫因。僧起鴉飛君尚出，愛間行獨覺君真。 十三夜喜雨後月遠韻服膺同作 節物驚心各掩書，一門中自結相於。過塘靈雨胎佳月，出塢輕風翼敝廬。春早宵明光井灶，葉開花落息舟車。懷新不覺生餘感，香動江南何處輿？ 皂市問伯敬病勸予究心楞嚴 離卻荷香欲近旬，陂塘只作獨行身。扁舟廿載深情路，半榻平生苦志人。文覺王褒何句好，經逢杜衍自然親。惓惓時作資糧語，損爾衣珠念甚真。 沙市尋袁述之 微涼幾夜客懷生，氣誼無多復此行。莫為友朋傷脆弱〈（時伯敬新逝）〉，且邀神鬼聽和平。出城草樹三秋路，過市風煙十載情。欲信別來書史好，鬚髯颯颯向江鳴。 十五夜月食張樓同朱其勤袁田祖述之宴集 友朋昆弟聚常希，自與高樓遠樹依。月不成圓天若老，秋當既半暑知歸。坐連香粉蛩私語，世滿罝羅雁靜飛。未待尊空身屢起，六街街鼓急光輝。 武陵待少司馬中丞師蔡公黔櫬五首 苦僧棄婦合成身，欲徇黔荒早被嗔。力盡聚沙為塔日，心悲發笱逝梁人。將如南八肝腸少，世值朝三喜怒頻。正羨君歸君忽化，霜花霧雁不知閩。 △其二 路繞蠻溪與瘴深，一棺杳杳入寒林。自傷屈子沈沙志，誰有侯生負土心。此日日惟思鑄錯，今年年在失知音。良朋先赴緋衣召，白玉樓邊幸往尋〈（伯敬以六月先亡）〉。 △其三 芒鞋記到酉陽時，古道秋心與我期〈（公贈予詩有「置身凜在古，行世淡於秋」之句）〉。才愧來書稱畏友，情甘負笈事良師。人天慧總難兼福，存歿恩俱不敵知。許大精魂風月散，焦芽石女欲焉為！ △其四 日見高流理酒漿〈（謂楊修齡先生父子）〉，武陵溪口遲君航。漁舟約好尋仙界，馬革魂先戀鬼方。始覺詩文難斷瘧，豈知牙纛甚投荒。予今悟矣甘無用，梁父吟多是挽章。 △其五 布衣相死諾無虛，況托深知古不如。林入忘形二度約，篋開沾臆十年書。鴻飛爪在追無及，石轉江流恨有餘。我欲歸家鴉萬點，平山枉渚坐躊躇。 答鬱仲開明府書問公為弟元方房師 真成越絕絕人姿，書到常如夢見之。路愛沅湘多作客，緣慳軾轍不同師。文章力盡五丁險，旌旆光翻二酉奇。君處東風應獨早，高花弱柳孰先吹？ 冬夜謝吉父招泛東湖題其水屋 野水霜天永夜凝，似將舟事待君興。薄煙歸閣惟棲磬，殘雪明蒿不掛罾。子美浦沙隨地有，志和家宅逐年增。遙知兩岸幽人出，應喜寒湖報一燈。 送周無畏 野人談笑當笙歌，臘後春前細馬過。來入弟兄群自好，戲添杯斝數無多。相邀豈肯賓周黨，重晤猶聞帝謝羅。樊口西山新柳色，不同君往是蹉跎。 玉泉閑步覆舟山響水潭憶同伯敬舊遊 十年音吐落嵐光，叉手看山衣履蒼。智者常存依洞壑，文人消盡念隋唐。土膏漠漠融新雪，塔影蕭蕭學夕陽。咽向春禽啼不徹，行來行去水聲旁。 △其二 筇孤敢羨再遊身，帶翠沾藍若夢親。乍到此中潛墮淚，移經數處始棲神。耘煙鳥亦燒枿侶，樵澗僧無遇茗因。回省山邊今古士，何人不是覆舟人！ 王天庚令姬人畫霜紅圖而自題詩寄予冬窗賞之寄以一詩 才人意想女娃筆，筆作新霜霜作花。愁借娟娟生客緒，喜分豔豔向天涯。臥看素壁如移屐，置近晴窗欲當家。有士亭中呼不出，卻瞻嵐翠獨谘嗟。 喜袁述之過園中 古交相訪十年誠，曾啟園扉看水明。一入深林知路改，屢眠閑宇較家輕。早追南董君奇筆，遲餉東菑我拙耕。私約老年舟上下，遍從水木著琴箏。 妹婿魏木從自山中過住 曾依几案兩年餘，筆墨酣時每乞書。自汝一歸心便懶，遭人數請手常疏。夕煙河上黃茆屋，秋雨橋邊白小魚。深愧重來猶寂寂，只將新沈贈山居。 贈李表兄長叔參議 六旬鬢黑四旬斑，自是輸君淡與閑。頗喜常師黃叔度，不須親見白香山。官宜水部梅花裏，身在沙門貝葉間。更欲摳衣重下拜，日從歌笑學朱顏。 友人送雙鶴置之窗間喜題數句 鳴躍同增物外緣，不妨君與日周旋。分餐似客朝收釣，假寐如僧夜立禪。霜滿姑安閑戶內，月明徐熟慢塘邊。新來剪羽慚相待，何處深林非遠天？ 中丞姚公直指溫公垂唁感賦（予是年出二公門下） 落落斯情亦古如，高官孰肯問廬居？胡床興老庾公月，茆屋緣深嚴武書。豈有新歌逢雪後，漸多芳草及春初。知音散盡邕琴破，投向人間好愧予〈（謂蔡司馬亡後）〉。 沈滄洲攜五郎過訪並示令弟炎洲給諫書問 僻村齋舫載書車，喜我園林即是家。雛鳳領來千竹裏，鶺鴒音到兩湖涯。作官兼隱忘冠佩，待客同僧設茗瓜。可記騎驢京國日，對彈薰調不爭差。 傅陵九郡伯入覲單騎歸省秋復還鄂攜家抵湖南觀察任 燕霜蜀霧歷將周，始見高牙赴永州。路為君親行萬里，署封兒女到三秋。浯溪頌好雲邊石，鈷鉧緣深郭外丘。頗有文如元與柳，前賢謫處是佳遊。 移航至河同劉濟甫僧開子寒碧弟遠韻擬陶月泛 夏塘生厭又遷舟，望望河光若有投。蓬底坐僧全幅畫，篙邊訪弟數家幽。野香吹岸茶初濕，林月涼灘釣未收。愛製漁歌歌吹外，志和終老宅常浮。 寄陳湘潭房師 情耽望嶽又浮湘，師在其間欲裹糧。昨歲剛逢歐永叔，往時多似孟襄陽。論文自與人天對，相士無如器識長。學道讀書俱可報，邇來幽夢亦徬徨。 廬居悲感送六弟服膺入鄂應左伯閔公館聘 數載冰淵事病親，最驚無係出門身。亦知車馬江干有，餘得詩書淚跡新。靜署茶香思母嗜，高文墨飽笑兄醇。燈窗可羨荊花照，散去常愁貴與貧。 園居贈胡用涉 別家惟喜近朋儔，偶晤常如日日留。恥用奇懷雕字句，時分健氣錯觥籌。野蒲塘上予敷坐，好月門前汝泊舟。既有歸心因母動，此時真可罷閑遊。 閔左伯紉弦中秋初度予與舍弟元禮飲署中因贈 高文古質出苕川，數載江蘺岸柳緣。玉笛清秋吹夜夜，金樽好月照年年。教嚴鵠鶩家前輩，心切夔龍世大賢。短短池塘兄弟草，映茲松柏與蒼然。 王青嵐山齋中同公占看殘雪 雪在峰照郢明，與君高踏萬家晴。煙飛日落歌喉薄，屋白山青醉眼爭。帝里餘寒冰寢廟，客簷新霽雨柴荊。惠連一賦無他好，堪減胸中慮與營。 〈（謝《雪賦》云：「縱心皎然，何慮何營。」）〉 悼同年孫爾穀 郢門從此倦徘徊，最怯園扉日日開。剛與嘉賓同鄂渚，忍教名父獨燕台〈（爾穀尊公伯御亦上春官）〉。硯邊看我書爭坐，燭下催君喚夜來。交好早知如此盡，但當常醉不思回。 送沈滄洲令洧川 君才豈但有鳴琴，所羨常經聖主心。粟卜當時兄問弟，舄飛隹事古猶今。含巾吐柘三年熟，別澨離澴兩地深。漸欲隨齎鉛槧往，溱邊好為聽車音。 金正希學道人也新官庶常貽書相迪舟過其家仲氏招飲因寫寄燕中 六溪春水漲江渾，始見君家溪繞門。久為茹蔬慚善友，翻因許飲愛諸昆。上乘根利兼官作，中秘書多念職存。莫向人間談勇退，好將君父佛同恩。 湘潭謁陳闇然房師 乘春襆被向師尋，百丈牽江草未深。花地鳧天迎破笈，米船漁網送孤吟。才輸屈賈遭明眼，遊入瀟湘理夙心。卻念古賢奇絕處，白頭羈旅少知音。 別栗仲芳諸子 遊集常添好友情，玉州風日自幽清。春山碧處頻登閣，晚燭紅時尚啟城。藥餌相將停過客，吟披不輟念平生。此中亦覺離多緒，愁負家園老去鶯。 七言排律 甲子除夕和伯敬歲暮感懷之作因示弟輩 河上冬晴欲當春，一聞春至即良辰。土皋微動猶思雪，京洛初歸始畏塵。入野班荊驅蹇便，代僧槌磬閉門真。從昆弟飲勤相敕，熟老莊書曠有因。閱盡風濤舟易穩，望知阻險步先勻。長安奕散全拋子，豪傑江寬暗揣綸。雨急忽迷南北路，沙明轉愛鷺鷗身。行藏帶黠安流俗，禮數多慵睦媾姻。聚日追離驚忽忽，衰時得白誘循循。梅開此夕寒千里，鏡到明朝見四旬。還我鶯花成歲月，聽他村犬靜昏晨。生平遊止防中徙，豫致音書告故人。 乙丑歲除夕感蔡敬夫鍾伯敬二公之亡賦十二韻示弟 枉渚歸與聲自吞，如因歲序動愁根。溪山頗好嗟空返，師友新亡愧獨存。夙具道情俱未退，近聞疆事總難言。崢崢鏤臂傷君辱（謂敬夫），寂寂棲心想佛恩（謂伯敬）。雪月佳時私短氣，笑談叢裏暗驚魂。身強叔寶終歸幻，眼恕嗣宗可耐喧？憔悴先從文字始，凋零益向友於敦。俱貧豈得分南阮，常定真宜學北昏。已過四旬休照鏡，能安百畝勝求閽。營生首辦新芒棨，謀醉多交老瓦盆。施鳥僧還猶淨域，捕魚人到即仙源。高懷日日偷愁換，漸有春風吹竹門。 丁卯除夕同諸弟及妹婿魏繩老僧真公守歲先慈塋上十二韻 鼎湖秋動萬方哀，適有人間苦痛催。下土照知冰蘖性，先君勖就柏舟才。天乎何罪今除夕，母也多愁此夜台。年長不堪經節序，親亡誰忍具尊罍！雙麟臥處吾家宅，數雁聲中客酒杯。未肯離群佳婿事，疑從熟劫法僧來。夜晴燒燭跌衰草，山靜拈香祭野梅。蕉剝層層傷舊本，珠明粒粒想初胎。豈無檄在嗟毛子，縱有衣歸非老萊。空占聲華徒積淚，隨遭寵辱盡如埃。布金為地酬龍虎〈（予建坊金閣供大士）〉，策杖如雲息蹇駘。亦忝東風村鼓內，無正可賀墓門開。 湘潭贈李宗伯八韻 恥從文字問傳燈，本為深心欲仰承。杖屨豈宜忘海嶽，門牆亦自有高曾〈（先生與予座師淵源甚遠）〉。坐穿木榻迎千卷，忽悟花前廢二楞。管樂合來方似葛，春秋大處莫如澠。人皆事後思王旦，我是緣多見李膺。出世棲神俱夙命，救時蒿目但晨興。晴塘雨寺徘回久，湘草山花領悟曾。何用更探黃石秘，至人奇絕是淵冰。 壽陳松石先生 蒼然石骨吾當拜，高作松鱗老自看。黃髮司農尊在品，白雲宰相重非官。挑燈喜話先朝事，杖策常尋野父歡。萬石一經家訓遠，渚茶汀草道心寬。香山仕久餘三泰，向秀情空脫王難。牛李成風俱不染，禪玄異派只參觀。真將末法歸龍象，始信深林嘯鳳鸞。君自出塵塵便隔，王喬更欲進何丸？ [book_title]卷五 五言絕句 伯敬畫武夷一景寄蔡先生先生以授其婿林觀曾題之 他山宜畫水，武夷宜畫石。武夷溪水深，石少空天碧。 △其二 藏自冰心人，入君玉潤手。半天冰玉光，先被溪山有。 湯陰過嵇紹墓 堪羨侍中血，原從叔夜來。若非高士種，忠勇許誰開？ △其二 此衣飛野煙，此血流中夏。三年碧易成，頗笑萇弘化。 △其三 殞讒與殞仇，同覺心無徙。賀君新卜鄰，前得岳王里。 過葛震父客舍見紫薇心動各題二絕句 入戶薇光迫，蕭蕭烈日中。一紅意無已，知必立秋風。 △其二 君與數枝花，長安不多有。明月滿今宵，照紅成碧否？ 題張葆生贈畫 山居望我來，先指行吟處。舟發是何辰，山陰從此去。 伯敬畫林岩見貽予兩住司直園舉以為贈因題二絕 既愛長安月，又愛長安霜。攜來好東絹，同發暮秋光。 △其二 不好寫槎枒，吐成蒼潔影。層層托贈深，千里通林嶺。 酬張龍生製裘 改作拜君心，近身溫似毲。高嚴是敝裘，肯向霜前脫！ 巷中七詩為武陵姬秋水詠（有引） 客鼎識秋水，嘉乃志也。出《巷中》七題吟者，難暢為之構染，已播在人口，笥無稿也。別去秋水，塚生草矣，思舊詩，略記大意，斝斝在冶詞外。酒酣重拈，頗超向聲，焚之燈前，秋水夢謝予乎？ 釧夾念珠鳴，香燈心不已。未知學無生，誓同播掿死。〈（念佛）〉 △其二 一罐江南信，渚茶香透頸。正遊河洑歸，汲有崔�井。〈（煮茶）〉 △其三 驚喜弄苔箋，吟聲隨拜落。謂是昔人詩，焉知是郎作。〈（寫字）〉 △其四 樺燭照殘局，娉婷下子微。旁人莫相助，要取郎相圍。〈（圍棋）〉 △其五 有郎愛弦索，北調久無傳。恨學江南曲，聲聲帶可憐。〈（度曲）〉 △其六 開合少人為，志誠生倏忽。郎若詐贏時，相看翻咄咄。〈（拇陳）〉 △其七 月明夜夜吹，能和歌喉響。天上苦難嬉，莫隨簫史往。〈（吹簫）〉 六言絕句 園中 柴門未破先改，橋木將欹始安。夜燭每臨水次，午餐多在林端。 答俗人 家添鶴鹿三口，僧與琴書半船。問古人中孰比？野夫行徑多偏。 倪航晚歸偶題 橋煙閣月差富，竹轝蓮舟亦榮。婚宦微乖素尚，懷安用敗浮名。 茶瓜 茶瓜楚楚無客，桑柘陰陰及鄰。老圃老農後輩，住溪住寺前因。 丁卯夏日有感 誰容賈傅多淚？願學焦先不言。野性先疏慶弔，幽居厭聽寒溫。 贈居易 古道無妨弟畜，淵人久欲師承。巾車百里相訪，歸課兒書佛燈。 七言絕句 戲別侄簡兒 牽來左右神皆聳，喜有奇駒送遠行。伯父一呼予悵悵，人生易老是茲名。 沙河過佛圖澄洗腸處 腸在眾生佯暖熱，一天陰穢盡藏身。異僧出度無他法，臨水肝腸洗示人。 贈熊尚書非所 頗笑魂飛湯火句，喜聞烽靜任身危。明君執政俱無意，自是龍泉有匣時。 郭聖胎齋中有石似佛骨詠之 泉侵蘚蝕悟無生，空谷原無想與情。天地自然同石結，始知中土佛先成。 入西山 可慚塵土埋春夏，留得秋心與好山。蒼翠此中迎太急，野雲相愛不曾閑。 入水源 嵐交四野雨初歸，濕滿幽崖日抱暉。寺寺秋深深不得，蜻蜓蝴蝶暖中飛。 由香山上洪光尋徑 登登物物是森森，攜有泉源到樹音。松柏午天皆暮色，誘人風雨晚秋心。 登車時楊心湄大行送綿 尋常著線添綿語，事到長安亦頗難。才說還鄉身盡暖，因君款款悟霜寒。 報國寺看松留別陶公亮於司直 秋光盡處接松辰，枝縱枝橫無四鄰。星日風煙俱一變，恥從奇物訴離人。 夜宿長店書付倪不離還京 桑乾欲渡殊難渡，撿挍雞聲上旅愁。回憶出城橋兩處，高梁愛客勝盧溝。 送友人遊少室 贈雲休望陶居士，賣屨新逢朱逸人。自恨壺中天未滿，遍行嵩少慰清貧。 病中隔壁聞袁郎與諸女兒歌笑 虎丘殘雁段橋鶯，似許今宵雜夢行。不忿秋燈增客病，細吹檀板合蛩聲。 喪友詩三十首（有引） 喪友者，喪鍾子伯敬也。予與鍾子交，庶為近古，起萬曆乙巳，訖天啟乙丑，蓋二十有一年，交終矣。循省情事，每別必思，思必求聚，將聚必倚檻而待，聚必盡其歡，歡必相莊：片語出示，作者斂容；一過相規，傍人失色。於是天下人皆曰：「此二子，真朋友也。」客有善譖者，鍾子笑應曰：「吾兩人交，所謂雖蘇、張不能間也。」鍾子死，予亦年四十，不能多哭，又不能已，乃漫筆依上下平韻，為絕句告其柩焉。 兩人生死獲交終，不問誰亨與孰窮。同守一檠茶果缺，亂書堆裏眼匆匆。 △其二 含煙共賞玉泉松，帶月同驚牛首鍾。小水小山容易聚，高人五嶽即孤筇。〈（君遊岱，予遊衡，有《岱衡集》。）〉 △其三 生樂江南死故邦，奇蹤漸老自情降。牽回黃鵠磯頭舫，春水宵宵打漢江。 △其四 曾商對結兩茆茨，又欲開軒共柳枝。如此晨昏真異福，空留願力照台池。 △其五 頻到園居不報扉，燕行蜀返與閩歸。家人即出魚飧待，別遣兒童上市稀。 △其六 恥用浮文掩性疏，甘將命相入孤虛。年雖半百天無力，歲歲沈屙夜夜書。 △其七 形人未免文章好，愛世多將禮數無。官罷禍輕身便死，可知天意黨凡愚。 △其八 局閑觀曠念蒸黎，寇盜衣冠著處迷。殷浩謝安書數紙，右軍通識不沾泥。 △其九 似官似客水邊齋，香笑船過養靜懷。深夜史書書細字，破窗燈火壓秦淮。〈（君讀史白門，著《史懷》二十卷。）〉 △其十 影抱羸骸寒似梅，日驅寸管走雲雷。詞場氣魄爭門徑，逢爾幽吟入不來。 △其十一 清朝水火偶驚鄰，仕路波濤益愴神。幾度規君君亦悔，簡交常有誤交人。 △其十二 角巾相仿俗紛紜，道廣交浮事厭聞。名刺未通翻薦禰，目君為冷豈知君！ △其十三 甚雨酸風不再煩，荊花零落雁迷村。猶餘一弟僧行徑，洗缽然燈畫掩門〈（君五弟快長齋持戒）〉。 △其十四 朝雲解事死方安，阿鶩灰心嫁亦難。謝卻蘭筠久不畫，獨留春倦與秋寒〈（謂吳姬孟子）〉。 △其十五 胸蕩春雲溪水灣，武夷遊後絕躋攀。餘情不肯同流俗，拙拙倪黃數筆山。 △其十六 忍手楞嚴只漠然，天台未見拜年年。饑思倦想無他物，夜夢經行兜率天。〈（君夢說經兜率，著有《楞嚴如說》。）〉 △其十七 十餘年內事三朝，笑看長安奕手驕。身迫諸緣杳一炷，天陰夜短易香消。 △其十八 冰中炭即漆中膠，下石人傳是舊交。閱盡冤親心始悟，畏人予亦築江郊。 △其十九 蔡公今古義常高，一騎雙函發沔皋。君死尚無幽夢往，書來多是羨蓬蒿〈（謂蔡敬夫先生）〉。 △其二十 手植園荊長嫩柯，弟兄持此感人多。全家愛把君文字，坐向白雲秋水歌。〈（《手植園荊》，君贈舍弟詩也。）〉 △其二十一 貞曜先生宜有友，鹿門居士本無家。雲天一慟不能止，記憶纖毫莫細嗟。 △其二十二 開卷茫茫撿和章，新箋舊軸動盈筐。欲將最入幽微處，寫向僧庵佛閣藏。 △其二十三 被人相強立虛名，劉白韓張喚一生。美恥同歸讒獨受，此中真賞在孤行。 △其二十四 安能記此到幽冥，鳥散雲飛豈暫停。欲望來生兄弟聚，子瞻癡想不堪聽〈（寄予書語）〉。 △其二十五 賀子三春許共燈，徐郎九月說擔簦。人生健日蹉跎極，相約衰時待不能〈（永新賀中男、姑蘇徐波，皆君道友）〉。 △其二十六 好風好月罷同遊，猶記梁溪一段愁。我上江湘君下越，兩帆風順各開舟。 △其二十七 也怪伯牙說廢琴，山川滿指是君心。深悲極報從茲覓，珍重五弦音外音。 △其二十八 為文告佛願投庵，世世生生掃佛龕。再作文人君莫受，怕從絲盡了春蠶〈（君將逝，為《告佛文》，發願受戒，法名斷殘。）〉。 △其二十九 夢宜頻到月侵簾，魂若相窺葉落簷。鵬鳥一聲埋賈誼，彩毫十束葬江淹。 △其三十 讒人從此不須讒，泉去山扉風去帆。潛步吞聲何處好，微生有命托長镵。 送徐聞復自當陽還金陵 雉鳴鶯長若相關，君有鄉心我有閑。同去曲沮原上戲，也如笛步望鍾山。 △其二 白門音斷十年餘，君去逢人應問予。師友新亡生白髮，鑷來封入故人書。 客樓 沮漳作客寸心微，才上樓時翠已圍。最愛人工空外滿，風鳶響鴿破天飛。 鶴吟四首 貧家愛與鶴分田，也向閑溪製釣船。階下偶來伺顆粒，怕將煙火累臞仙。 △其二 鶴雪相宜一片凝，但愁缸水凍晨興。渴來不用瓶他汲，待爾鏗鏗自鑿冰。 △其三 經旬未鑷須間白，月月難忘剪鶴翎。鶴不令飛須再出，懶人心事未全停。 △其四 村屋如山徹夜晴，曉眠慵起愛窗明。不知空響誰教觸，春磬一聲鶴一聲。 送魏木從妹婿還申山 妹將箕帚遠依君，家入申山純是雲。老桂深松蟠數里，未過先喜向僧聞。 趁風過岳陽示僧寒碧 才向巴丘趨鹿角，岳陽樓下去匆匆。湘君廟遠帆邊祭，怪有閑僧怨順風。 重過洞庭 曾遊嵾嶺後山登，悔失三天門未升。卻又過湖逢水小，君山燁燁見春燈。 洞庭舟中示琴伴塗客之 十四年前獨往時，不堪心緒被琴知。囊琴且任洋洋手，怕動湘君往日思。 湘雨歎二首 青袍素韡常兼著，白鬢紅顏偶雜居。涕淚忽盈春雨夜，昨宵歌笑是何如？ △其二 一城人隔雨聲邊，高唱閑情出自然。怕遣爐香來擾坐，終朝寂寂是湘天。 潭發留別謝仲玉易順之周伯孔宜一仲辰秋若諸子返棹湖嶽堂作 客放船歸天放晴，仍飛密雨切群情。此中師友誰先定，何可山川少恨聲！ 登覽昭山 煙急茶爐僧木末，雨腥漁屋叟峰腰。花開花落知何事，草扼泉鳴問去昭。 嶽麓山下送周宜一還棹 維舟柳港愛山邊，笑語紛紛就醉眠。昨見荼蘼黃一架，送君心到野塘天。 四月八日過洞庭湖 碧空晴遠露鷗身，柔櫓輕風去若津。香縷未消湖便過，方知帝子佛門人。 園居答車孝則遠詩相質 野塘遙岸想形神，一僕囊詩過洞庭。正值寒河新句就，也無人看立茅亭。 至郢柬葉玄胎明府 天教卓魯寬饑歲，性癖江山閉晚衙。欲信君才非吏俗，看予如訪故人家。 伯敬在日歲以采岕茶寄書徐元歎名曰茶訊雨前有感寄訂元歎 泉烹雨采弄幽姿，頗為生慚陋季疵。歲歲楓橋僧俗路，幾人魂魄在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