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玉谿生诗说 [book_author]纪昀 [book_date]清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诗词戏曲,诗论,完结 [book_length]61289 [book_dec]唐诗别集选评本。清纪昀评说。约成于乾隆十五年(1750),有手抄本,沈厚塽辑评、光绪十三年(1887)朱纪荣朱氏槐庐校刊本以及镜烟堂十种本等。槐庐校刊本朱纪荣《序》云:“抄本《玉谿生诗说》二册,中多批抹增删之处,朱墨烂然,皆公手迹。闲取沈辑本对校,颇有不能吻合”,“盖沈所见仅是评本,而此则别自为编断,为后定之本无疑也”。于是经雠校后付梓,入《槐庐丛书》三编。全书上下二卷。上卷为李商隐诗选评,按照纪氏的品评标准,“于流俗传诵尖新涂泽之作,大半弃置,而当时习气所渐流于飞卿、长吉一派者亦概为屏却,却瑕取瑜,宁刻毋滥”(《序》),然后录诗若干,间采诸家之评而附以己意。下卷为“抄诗或问”,以问答形式说明诸不入选诗的取舍理由,也评说诗旨高下、艺术成败,兼及各家注释、评论之得失等,涉略较广,形式也比较灵活。朱纪荣《序》谓:“以明其取裁之义,举全集诸题或取或不取,皆有说以处之。”作者原抄本有《补遗》一卷,朱氏校刊时依次入之。又有《补录》若干条附于卷首。本书是较早的李商隐诗选评本,于义山诗多有一家之所得,但所论亦难免偏颇,张采田《李义山诗辨正》对之即多有辨驳。 [book_img]Z_20641.jpg [book_title]笺注《李义山诗集》序 申酉之岁,予笺杜诗于牧斋先生之红豆庄。既卒业,先生谓予曰:“玉谿生诗沉博绝丽,王介甫称为善学老杜,惜从前未有为之注者。元遗山云:‘诗家总爱西昆好,只恨无人作郑笺。’子何不并成之,以嘉惠来学?”予因翻核新旧《唐书》本传,以及笺、启、序、状诸作所载于《英华》《文粹》者,反覆参考,乃喟然叹曰:“嗟乎!义山盖负才傲兀,抑塞于钩党之祸。而传所云‘放利偷合,诡薄无行’者,非其实也。夫令狐绹之恶义山,以其就王茂元、郑亚之辟也。其恶茂元、郑亚,以其为赞皇所善也。赞皇入相,荐自晋公,功流社稷,史家之论,每曲牛而直李。茂元诸人皆一时翘楚,绹安得以私恩之故,牢笼义山,使终身不为之用乎?绹特以仇怨赞皇,恶及其党,因并恶其党赞皇之党者,非真有憾于义山也。太牢与正士为仇,绹父楚比太牢而深结李宗闵、杨嗣复。绹之继父,深险尤甚。会昌中赞皇擢绹台阁,一旦失势,绹与不逞之徒竭力排陷之,此其人可附离为死党乎?义山之就王、郑,未必非择木之智,涣丘之公。此而目为‘放利偷合,诡薄无行’,则必将朋比奸邪,擅朝乱政,如八关十六子之所为,而后谓之非偷合、非无行乎?诡薄无行,固当时已甚之词。而以为择木之智,涣丘之公,亦后人张大其事而涉于袒护者。义山盖自行其志,而于朝廷党友无所容心于其间。感王茂元一时知己,故从而依之,不幸值绹之溪刻,遂成莫解之怨,固迫于势之不得不然耳。倘以为有意去就,则后之屡启陈情,又何说以处之? 且吾观其活狱弘农,则忤廉察;题诗九日,则忤政府;于刘蕡之斥,则抱痛巫咸;于乙卯之变,则衔冤晋石;太和东讨,怀‘积骸成莽’之悲;党项兴师,有‘穷兵祸胎’之戒。以至《汉宫》《瑶池》《华清》《马嵬》诸作,无非讽方士为不经,警色荒之覆国。此其指事怀忠,郁纡激切,真可与曲江老人相视而笑,断不得以‘放利偷合,诡薄无行’嗤摘之者也。”诸诗工拙不一,然自是其身分见地高出晚唐诸家处,所以为杜之苗裔而卓然有以自立。 或曰:义山之诗半及闺闼,读者与《玉台》《香奁》例称,荆公以为善学老杜,何居?予曰:男女之情通于君臣朋友,《国风》之螓首蛾眉、云发瓠齿,其辞甚亵,圣人顾有取焉。《离骚》托芳草以怨王孙,借美人以喻君子,遂为汉魏六朝乐府之祖。古人之不得志于君臣朋友者,往往寄遥情于婉娈,结深怨于蹇修,以序其忠愤无聊、缠绵宕往之致。唐至太和以后,阉人暴横,党祸蔓延,义山厄塞当涂,沉沦记室,其身危,则显言不可而曲言之;其思苦,则庄语不可而谩语之。计莫若瑶台、璚宇、歌筵、舞榭之间,言之可无罪,而闻之足以动。其《梓州吟》云“楚雨含情俱有托”,已自下笺解矣。此段真抉出本原,然此等皆可以意会之,必求其事以实之,则刻舟之见矣。中亦有实是艳词者,又不得概论。 吾故曰:义山之诗,乃风之人之绪音,屈宋之遗响,盖得子美之深而变出之者也。“变出之”三字,为千古揭出正法眼藏,知李之所以学杜,知所以学李矣。若挦扯字句,株守格律,皆属浅尝。至于拾一二尖薄语以自快,则下劣诗魔,不可药救矣。 岂徒以征事奥博,撷采妍华,与飞卿、柯古争霸一时哉。学者不察本末,类以才人浪子目义山,即爱其诗者,亦不过以为帷房昵媟之词而已,此不能论世知人之故也。凡诗皆当如此看,就诗论诗,盖有不晓为何语者,况定其工拙乎? 予故博考时事,推求至隐,因笺成而发之,以复于先生。且以为世之读《义山集》者告焉。 顺治己亥二月朔,朱鹤龄书于猗兰堂 [book_title]校刊《玉谿生诗说》序 纪文达公评李义山诗,自广州新刊武林沈厚塽辑本外,他未之见。今年夏,余归自吴门,得钞本《玉谿生诗说》二册,中多批抹增删之处,朱墨烂然,皆公手迹。间取沈辑本对校,颇有不能吻合。有沈所有而此已抹,盖沈所见仅是评本,而此则别自为编断,为后定之本无疑也。上卷皆入选之诗,下卷为《或问》,以明其取裁之义,举全集诸题,或取或不取,皆有说以处之。非若他选家,但论入选者之佳,而不入选者一切置之不论不议者比,洵可谓独辟说诗之门径者矣。然玩公手泽,有既删而复存,亦有已取而终去,于评语亦不惮反覆删改,以衷于至当。润饰既繁,卷页蠹损,纠缪纷错,雠校为难。以商闵君颐生,慨许助成,遂得以付梓。乌乎!古今来论义山者夥矣,自《唐书》本传有诡薄无行之语,而合之其诗尤多闺闼之词,世遂以才人浪子目之,虽使义山复生,殆亦无以自解。岂期千载下得朱氏长孺一序,特白其冤,而又得文达公此编,一屏其尖新涂泽之作,去瑕取瑜,归于正声,风人之旨悉可探索,是不得谓非义山之知己已?世有歆慕义山者,尚其熟复是编,必如义山之有所讽喻寄托。则虽蒙才人浪子之目,千载下犹得而昭雪之也。 光绪十有四年秋八月,古吴朱记荣撰 [book_title]自序 世之习义山诗者,类取其一二尖新涂泽之作,转相仿效。而毁义山者,因之指摘掊击,以西昆为厉禁,反复聚讼非一日矣。皆缘不知义山之为义山,而随声附和,哄然佐斗,赞与毁皆无当也。夫深山大泽有龙虎焉,不见其嘘而成云,啸而生风,而执其败鳞残革以诧人,以为龙虎如是。人见其败鳞残革也,亦以为龙虎不过如是而鄙之,以为不足奇。可谓之知龙虎哉!独吴江朱氏《笺注》一序,推见至隐,可谓知言。然其书以笺注为主,例须全收,未暇别择。余幼而学诗即喜观是集,每欲严为澄汰,钞录一编,牵率人事,因循未果也。秋冬以来,居忧多暇,因整理旧业,编纂成书。于流俗传诵尖新涂泽之作,大半弃置;而当时习气所渐,流于飞卿、长吉一派者,亦概为屏却。去瑕取瑜,宁刻毋滥,覆而阅之,真有所谓曲江老人相视而笑者,何至争妍斗巧,如世所云云哉!诗凡若干,具录于左,间采诸家之评而附以愚意。其所以去取之义及愚意之有所未尽者,别为《或问》一卷附之。意主说诗,不专笺注,故题曰《玉谿生诗说》。又以朱氏一序冠之篇首,俾读者知义山之宗旨,亦有以见此书之宗旨焉。 乾隆庚午十一月,河间纪昀自题 [book_title]卷上 重过圣女祠 白石岩扉碧藓滋,上清沦谪得归迟。一春梦雨常飘瓦,尽日灵风不满旗。萼绿华来无定所,杜兰香去未移时。玉郎会此通仙籍,忆向天阶问紫芝。 四家评曰:次联确是圣女祠,移用别仙鬼庙不得。 前四句写“圣女祠”,后四句写“重过”,盖于此有所遇而托其词于圣女。 补遗 芥舟评曰:后四未免自落窠臼。 霜月 初闻征雁已无蝉,百尺楼高水接天。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 首二句极写摇落高寒之意,则人不耐冷可知,却不说破,只以青女、素娥对照之,笔意深曲。 异俗二首 自注:时从事岭南。 鬼疟朝朝避,春寒夜夜添。未惊雷破柱,不报水齐檐。虎箭侵肤毒,鱼钩刺骨铦。鸟言成牒诉,多是恨彤襜。 户尽悬秦网,家多事越巫。未曾容獭祭,只是纵猪都。点对连鳌饵,搜求缚虎符。贾生兼事鬼,不信有洪炉。 二首骨法俱老,结句各有所刺。 蝉 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 起二句斗入有力,所谓意在笔先。 归愚评曰:四句取题之神。 前半写蝉,即自寓;后半自写,仍归到蝉。隐显分合,章法可玩。 李廉衣曰:“一树”句纤诡,此等尤易误人。与归愚意相反,然可以对参。 赠刘司户蕡 江风吹浪动云根,重碇危樯白日昏。已断燕鸿初起势,更惊骚客后归魂。汉廷急诏谁先入?楚路高歌自欲翻。万里相逢欢复泣,凤巢西隔九重门。 起二句赋而比也。不待次联承明,已觉冤气抑塞,此神到之笔。 七句合到本位,只“凤巢西隔九重门”一句竟住,不消更说,绝好收法。 哭刘司户二首 离居星岁易,失望死生分。酒瓮凝余桂,书签冷旧芸。江风吹雁急,山木带蝉曛。一叫千回首,天高不为闻。 先渲“江风”二句,末二句倍觉黯然,与右丞《济州送祖三》诗“天寒远山静”二句同一法门。 有美扶皇运,无谁荐直言。已为秦逐客,复作楚冤魂。湓浦应分派,荆江有会源。并将添恨泪,一洒问乾坤。 此首一气转折,沉郁震荡,神力尤大。 “无谁”二字不解,大约即无人之意。 二首前虚后实,前暗后明。前述相悼之情,后乃说到大关系处,不见重复,亦不容倒置,此章法也。 廉衣评曰:就“湓浦”“荆江”指点有神,但结语与首章犯复。 悼伤后赴东蜀辟至散关遇雪 剑外从军远,无家与寄衣。散关三尺雪,回梦旧鸳机。 气格高远,犹存开、宝之遗。 “回梦旧鸳机”犹作有家观也。缩退一步,正是加一倍法。 乐游原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百感茫茫,一时交集。谓之悲身世可,谓之忧时事亦可。 下二句向来所赏,然得力在以“向晚意不适”句倒装而入,下二句已含言下。 北齐二首 一笑相倾国便亡,何劳荆棘始堪伤。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 四家评曰:警快。 廉衣评曰:芥舟云二诗太快,然病只在前二句欠深浑,后二句必如此快写始妙。 议论以指点出之,神韵自远。若但议论而乏神韵,则周昙、胡曾之流,仅有名论矣。诗固有理足意正而不佳者。 巧笑知堪敌万几,倾城最在着戎衣。晋阳已陷休回顾,更请君王猎一围。 此首尤含蓄有味。 风调欲绝而不佻不纤,所以为诗人之言。 南朝 玄武湖中玉漏催,鸡鸣埭口绣襦回。谁言琼树朝朝见,不及金莲步步来。敌国军营漂木柹,前朝神庙锁烟煤。满宫学士皆颜色,江令当年只费才。 三、四言叔宝之荒淫过于东昏也,“谁言”“不及”,弄姿以取瞥脱耳。 五、六提笔振起,七、八冷掉作收,是义山法门。 以南朝为题,实专咏陈事,六代终于陈也。四家牵于首二句,故兼宋齐言之,实无此诗法。 听鼓 城头叠鼓声,城下暮江清。欲问渔阳掺,时无祢正平。 有清壮之音,以气格胜。次句着“城下暮江清”五字,益觉萧瑟空旷,动人远想,此渲染之法。 桂林 城窄山将压,江宽地共浮。东南通绝域,西北有高楼。神护青枫岸,龙移白石湫。殊乡竟何祷,箫鼓不曾休。 字字精炼,气脉完足,直逼老杜。 落句愁在言外。 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翦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探过一步作结,不言当下云何而当下意境可想。 作不尽语每不免有做作态,此诗含蓄不露,却只似一气说完,故为高唱。 北禽 为恋巴江暖,无辞瘴雾蒸。纵能朝杜宇,可得值苍鹰。石小虚填海,芦铦未破矰。知来有干鹊,何不向雕陵? 蘅斋评曰:忧谗畏讥而作。 字字比附,妙不黏滞。 柳 柳映江潭底有情,望中频遣客心惊。巴雷隐隐千山外,更作章台走马声。 深情忽触,不复在迹象之间。 韩碑 元和天子神武姿,彼何人哉轩与羲。誓将上雪列圣耻,坐法宫中朝四夷。淮西有贼五十载,封狼生 生罴。不据山河据平地,长戈利矛日可麾。帝得圣相相曰度,自注:《晏子春秋》:“仲尼,圣相。” 贼斫不死神扶持。腰悬相印作都统,阴风惨淡天王旗。愬武古通作牙爪,仪曹外郎载笔随。行军司马智且勇,十四万众犹虎貔。入蔡缚贼献太庙,功无与让恩不訾。帝曰汝度功第一,汝从事愈宜为词。愈拜稽首蹈且舞,金石刻画臣能为。古者世称大手笔,此事不系于职司。当仁自古有不让,言讫屡颔天子颐。公退斋戒坐小阁,濡染大笔何淋漓。点窜《尧典》《舜典》字,涂改《清庙》《生民》诗。文成破体书在纸,清晨再拜铺丹墀。表曰臣愈昧死上,咏神圣功书之碑。碑高三丈字如手,负以灵鳌蟠以螭。句奇语重喻者少,谗之天子言其私。长绳百尺拽碑倒,粗砂大石相磨治。公之斯文若元气,先时已入人肝脾。汤盘孔鼎有述作,今无其器存其词。呜呼圣皇及圣相,相与烜赫流淳熙。公之斯文不示后,曷与三五相攀追。愿书万本诵万遍,口角流沫右手胝。传之七十有二代,以为封禅玉检明堂基。 蘅斋评曰:首四句叙平淮西之由,庄重得体,亦即从韩碑首段化来。 “誓将上雪列圣耻”句,说得尔许关系,已为平淮西高占地步。“淮西”四句极言元济之强,便令平淮西之功益壮。入手八句两段,字字争先,不是寻常铺叙之法。 “帝得”句遥接起四句,大书特书,提出眼目。 十四万兵如何铺叙?只“阴风”七字传神,便见出号令森严,步伍整齐,此一笔作百十笔用也。盖从《诗》“萧萧马鸣,悠悠旆旌”化来。 层层写下,至“帝曰”二句,一笔定母,眼目分明,前路总为此二句。 四家评曰:“愈拜稽首”一段是波澜顿挫处,不尔便直头布袋。 “公之斯文”四句真撑得起。非此坚柱,如何搘柱一段大文。凡大篇须有几处精神团聚,方不平衍散缓。 收处只将“圣皇”“圣相”高占地步,而碑文之发扬壮烈、不可磨灭自见。此一篇之主宰,结处标明。 有一起合有一结,必如此章法乃称。 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 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分明自己无聊,却就枯荷雨声渲出,极有余味,若说破雨夜不眠,转尽于言,下矣。 “秋阴不散”起“雨声”,“霜飞晚”起“留得枯荷”,此是小处,然亦见得不苟。 补遗 香泉评曰:寄怀之意全在言外。 风雨 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黄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新知遭薄俗,旧好隔良缘。心断新丰酒,销愁斗几千。 神力完足。 “仍”字、“自”字,多少悲凉。 补遗 芥舟评曰:“旧好”句疵。 梦泽 梦泽悲风动白茅,楚王葬尽满城娇。未知歌舞能多少,虚减宫厨为细腰。 繁华易尽,却从当日希宠者一边落笔,便不落吊古窠臼。 寄令狐郎中 嵩云秦树久离居,双鲤迢迢一纸书。休问梁园旧宾客,茂陵秋雨病相如。 一唱三叹,格韵俱高。 漫成三首 不妨何范尽诗家,未解当年重物华。远把龙山千里雪,将来拟并洛阳花。 “花”“雪”是本文,“龙山”“洛阳”借为点缀,所谓串用也。 此种绝句已落论宗矣。要之高手能以神韵出之,依然正声也。 沈约怜何逊,延年毁谢庄。清新俱有得,名誉底相伤。 风骨甚老。 雾夕咏芙蕖,何郎得意初。此时谁最赏?沈范两尚书。 言下多少健羡,悠然有弦外之音。 三诗皆深有寄托,故言尽而意不尽,有不说出者在也。使泛泛论古,此体不免有伧父面目处。 无题 白道萦回入暮霞,斑骓嘶断七香车。春风自共何人笑,枉破阳城十万家。 怨极而以唱叹出之,不露怒张之态。 《无题》作小诗极有神韵,衍为七律,便往往太纤太靡,盖小诗可以风味取妍,律篇须骨格老重,方不失大方。 哭刘蕡 上帝深宫闭九阍,巫咸不下问衔冤。黄陵别后春涛隔,湓浦书来秋雨翻。只有安仁能作诔,何曾宋玉解招魂。平生风义兼师友,不敢同君哭寝门。 悲壮淋漓,一气鼓荡。 “湓浦书来”,谓讣音也。 “巫咸”原作“巫阳”,从朱氏注改。“黄陵”原作“广陵”,据“春雪满黄陵”句改。 哭蕡诗四首俱佳,故诗亦须择题。 杜司勋 高楼风雨感斯文,短翼差池不及群。刻意伤春复伤别,人间唯有杜司勋。 四家评曰:只自伤春伤别,乃弥有感于司勋也。 杨本胜说于长安见小男阿衮 闻君来日下,见我最娇儿。渐大啼应数,长贫学恐迟。寄人龙种瘦,失母凤雏痴。语罢休边角,青灯两鬓丝。 四家评曰:结有情致。诗须如此住意,方不尽于言中。 西溪 怅望西溪水,潺湲奈尔何?不惊春物少,只觉夕阳多。色染妖韶柳,光含窈窕萝。人间从到海,天上莫为河。凤女弹瑶瑟,龙孙撼玉珂。京华他夜梦,好好寄云波。 七、八句深远蕴藉,可称高唱。 越燕二首 上国社方见,此乡秋不归。为矜皇后舞,犹着羽人衣。拂水斜纹乱,衔花片影微。卢家文杏好,试近莫愁飞。 三、四劣。 前六句实咏燕,末二句将寓意轻轻一按,带动次首,此是章法。 此诗本不甚佳,但二首章法相生,不容割裂。有下首则此首亦佳,去此首则下首太突,故并存之。竟陵笑选诗惜群,不知《诗归》之病,正坐只知摘句耳。 将泥红蓼岸,得草绿杨村。命侣添新意,安巢复旧痕。去应逢阿母,自注:乐府诗:“东飞伯劳西飞燕,黄姑阿母长相见。” 来莫害皇孙。记取丹山凤,今为百鸟尊。 此首纯乎寓意。前半言其得志,后半戒以心在朝廷。虽所指之人不可考,然语意分明。 字字托意,而不黏皮带骨最难。 自注引乐府“黄姑阿母”句,今本作“黄姑织女时相见”,未详孰是。 杜工部蜀中离席 人生何处不离群?世路干戈惜暂分。雪岭未归天外使,松州犹驻殿前军。座中醉客延醒客,江上晴云杂雨云。美酒成都堪送老,当垆仍是卓文君。 此拟工部之作,集中《韩翃舍人即事》亦此例,谢灵运《邺中集》诗、江文通《杂拟诗》标题皆如此也。 起二句大开大合,极龙跳虎卧之观。 颔联顶次句,颈联正写离席。 蒙泉评曰:题是离席,末二句留之也。 四家评曰:此等诗须合全体观之,不以字句论工拙。 隋宫 紫泉宫殿锁烟霞,欲取芜城作帝家。玉玺不缘归日角,锦帆应是到天涯。于今腐草无萤火,终古垂杨有暮鸦。地下若逢陈后主,岂宜重问《后庭花》? 纯用衬贴活变之笔,一气流走,无复排偶之迹。 首二句一起一落,上句顿,下句转,紧呼三、四句。“不缘”“应是”四字,跌宕生动之极。 无限逸游,如何铺叙?三、四句只作推算语,便连未有之事一并托出,不但包括十三年中事也,此非常敏妙之笔。 结句是晚唐别于盛唐处,若李、杜为之当别有道理。此升降大关,不可不知。学义山者切戒此种笔墨。 结虽不佳,然缘炀帝实有吴公台见陈后主一事,借为点缀,尚不大碍。若凭空作此语,则恶道矣。 二月二日 二月二日江上行,东风日暖闻吹笙。花须柳眼各无赖,紫蝶黄蜂俱有情。万里忆归元亮井,三年从事亚夫营。新滩莫悟游人意,更作风檐夜雨声。 四家评曰:前半逼出忆归,如此浓至,却令人不觉。 “元亮井”事无所出,恐是“葛亮”之讹。 补遗 香泉评曰:两路相形,夹写出忆归精神,合通首反覆咀味之,其情味自出。 筹笔驿 猿鸟犹疑畏简书,风云长为护储胥。徒令上将挥神笔,终见降王走传车。管乐有才终不忝,关张无命欲何如?他年锦里经祠庙,《梁甫》吟成恨有余。 蒙泉评曰:起二句本意已尽,无可措手矣,三、四句忽作开笔。五、六收转,两意相承,字字顿挫。七、八拓开作结,与少陵“丞相祠堂”作不可妄置优劣也。 起手抬得甚高,三、四忽然驳倒,四句之中几于自相矛盾,盖由意中先有五、六一解,故敢下此离奇之笔,见是横绝,其实稳绝。 前六句夭矫奇横,不可方物。就势直结,必为强弩之末,故提笔掉转前日之经祠庙吟《梁父》而恨有余,则今日抚其故迹,恨可知矣。一篇淋漓尽致,结处犹能作掉开不尽之笔,圆满之极。 武侯庙古柏 蜀相阶前柏,龙蛇捧 宫。阴成外江畔,老向惠陵东。大树思冯异,《甘棠》忆召公。叶凋湘燕雨,枝折海鹏风。玉垒经纶远,金刀历数终。谁将《出师表》,一为问昭融? 蒙泉评曰:五、六句一锁,转处生慨。 五、六句乃一篇眼目,不但以用事工细赏之。 “湘燕”“海鹏”字无着落,此种是昆体可厌之处。有谓“金刀”句太纤者,不为无见,然在昆体尚不妨,但不得刻意效此种。 即日 一岁林花即日休,江间亭下怅淹留。重吟细把真无奈,已落犹开未放愁。山色正来衔小苑,春阴只欲傍高楼。金鞍忽散银壶漏,更醉谁家白玉钩? 纯以情致胜,笔笔唱叹,意境自深。《曲池》诗亦是此调,则近乎靡矣。 九成宫 十二层城阆苑西,平时避暑拂虹霓。云随夏后双龙尾,风逐周王八骏蹄。吴岳晓光连翠 ,甘泉晚景上丹梯。荔枝卢橘沾恩幸,鸾鹊天书湿紫泥。 此义山感当世之衰,而追思贞观太平之盛也,谓有所讽刺者非。 起手“平时”二字特清眉目。 七、八句言一草一木,皆在德泽沾溉之中,望古遥集,声在弦外,诗人之言盖如是矣。 汉宫词 青雀西飞竟未回,君王长在集灵台。侍臣最有相如渴,不赐金茎露一杯。 长孺笺曰:按史,宪宗服金丹暴崩,穆宗、武宗复循其辙。义山此作深有托讽,与后《瑶池》诗同旨。 笔笔折转,警动非常,而出之以深婉。 后二句言果医得消渴病愈,犹有可以长生之望,何不赐一杯以试之也?折中有折,笔意绝佳。 无题四首(选第二首)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起二句妙有远神,不可理解而可以意喻。 “魏王”字合是“陈王”,为平仄所牵耳。 “贾氏窥帘”以韩掾之少,“宓妃留枕”以魏王之才。自顾生平,岂复有分及此,故曰“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此四句是一提一落也。 四首皆寓言也,此作较有蕴味,气体亦不堕卑琐。 《无题》诸作大抵感怀托讽,祖述乎美人、香草之遗,以曲传其郁结,故情深调苦,往往感人。特其格不高,时有太纤太靡之病,且数见不鲜,转成窠臼耳。归愚以为剪彩为花,绝少生韵,固不足以服其心,而效者又摹拟剽贼,积为尘劫,无病而呻,有更甚于汉人之拟《骚》者。他体已然,七律尤甚,流弊所至,殆不胜言。存此一章,聊以备义山一种耳。 无题二首(选第一首) 八岁偷照镜,长眉已能画。十岁去踏青,芙蓉作裙衩。十二学弹筝,银甲不曾卸。十四藏六亲,悬知犹未嫁。十五泣春风,背面秋千下。 独成一格,然觉有古意,古故不在形貌声响间。 四家评曰:每于结处见本意。 又曰:亦有不尽之妙。 此《无题》中之最佳者,若“何处哀筝随急管”一首,风斯下矣。 《无题》诸作,有确有寄托者,“来是空言去绝踪”之类是也;有戏为艳语者,“近知名莫愁”之类是也;有实有本事者,如“昨夜星辰昨夜风”之类是也;有失去本题而后人题曰《无题》者,如“万里风波一叶舟”一首是也;有失去本题而误附于《无题》者,如“幽人不倦赏”一首是也。宜分别观之,不必概为深解。其有摘诗中字而为题者,亦《无题》之类,亦有此数种,皆当分晰。 补遗 芥舟评曰:此首诚佳,然不可仿效,彼固由仿效而来,以能截体,故佳耳。 落花 高阁客竟去,小园花乱飞。参差连曲陌,迢递送斜晖。肠断未忍扫,眼穿仍欲稀。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 归愚评曰:起法之妙,黏着者不知。 蒙泉评曰:好起结,非人所及。 起句亦非人意中所无,但不免放在中间。后面写寂寞之景耳,得神在倒跌而入。 四家评曰:一结无限深情,“得”字意外巧妙。 补遗 芥舟评曰:起句真是超绝。“眼穿”“肠断”,吾不喜之。 访隐者不遇成二绝 秋水悠悠浸野扉,梦中来数觉来稀。玄蝉去尽叶黄落,一树冬青人未归。 落句有神。 廉衣评曰:“梦中”句累。 城郭休过识者稀,哀猿啼处有柴扉。沧江白石樵渔路,日暮归来雨满衣。 “白石”本作“白日”,从汲古阁本改。 蒙泉评曰:此想其所往也,写不遇亦别。 蘅斋评曰:二绝风格又别。 柳 曾逐东风拂舞筵,乐游春苑断肠天。如何肯到清秋日,已带斜阳又带蝉。 蘅斋评曰:四句一气,笔意灵活。 只用三四虚字转折,冷呼热唤,悠然弦外之音,不必更着一语也。 平山笺曰:“肯”字妙。 补遗 芥舟评曰:平山赏“肯”字之妙,然此字亦险。 三月十日流杯亭 身属中军少得归,木兰花尽失春期。偷随柳絮到城外,行过水西闻子规。 风调自异,纯以骨韵胜也。 留赠畏之(选第二首) 自注:时将赴梓潼遇韩朝回三首。 待得郎来月已低,寒暄不道醉如泥。五更又欲向何处?骑马出门乌夜啼。 此题三首,后二首了不相涉,必遗去赠韩诗二首而以他诗入之也。午桥笺附会穿凿,亦固而已矣。 绝妙闺情,声调极似《竹枝》。此种自是艳体,唐人多有,必以义山之故,为之深解,斯注家之陋也。 同年董曲江曰:“义山之诗寄托固多,然亦有只是艳词者。如《柳枝五首》,设当日不留一序,又何不可作感慨遇合解也。”此语有见,因论此诗而附着之。 碧城三首 碧城十二曲阑干,犀辟尘埃玉辟寒。阆苑有书多附鹤,女床无树不栖鸾。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坐看。若是晓珠明又定,一生长对水晶盘。 对影闻声已可怜,玉池荷叶正田田。不逢萧史休回首,莫见洪崖又拍肩。紫凤放娇衔楚佩,赤鳞狂舞拨湘弦。鄂君怅望舟中夜,绣被焚香独自眠。 七夕来时先有期,洞房帘箔至今垂。玉轮顾兔初生魄,铁网珊瑚未有枝。检与神方教驻景,收将凤纸写相思。武皇内传分明在,莫道人间总不知。 诗有众说纠纷者,既无本事,难以确主第,各就所见领略之,亦各有得力耳。《碧城三首》可如是观也。 《锦瑟》体涩而味薄,观末二句,意亦止是耳。《碧城》则寄托深远,耐人咀味矣。此真所谓不必知名而自美也。 辛未七夕 恐是仙家好别离,故教迢递作佳期。由来碧落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清漏渐移相望久,微云未接过来迟。岂能无意酬乌鹊,唯与蜘蛛乞巧丝。 首四句作问之之词,后四句即兴就事论事,又逼入一步问之。超忽跌荡,不可方物。只是命意高则笔下得势耳。 玉山 玉山高与阆风齐,玉水清流不贮泥。何处更求回日驭?此中兼有上天梯。珠容百斛龙休睡,桐拂千寻凤要栖。闻道神仙有才子,赤箫吹罢好相携。 此实咏玉山,非摘首二字为题之比。 纯乎托意。三、四有力量,五、六有风旨。 牡丹 锦帏初卷卫夫人,自注:《典略》云:“夫子见南子在锦帏之中。” 绣被犹堆越鄂君。垂手乱翻雕玉佩,折腰争舞郁金裙。石家蜡烛何曾翦?荀令香炉可待薰。我是梦中传彩笔,欲书花片寄朝云。 四家评曰:生气涌出。 八句八事,却一气鼓荡,不见用事之迹,绝大神力。 所恶乎《碧瓦》诸作,为其雕琢支凑,无复神味,非以用事也,如此诗,神力完足,岂复以纤靡繁碎为病哉! “折腰争舞”句形容出富贵风流之致。《英华》作“细腰频换郁金裙”,索然无味矣。 末句却合依《英华》本,“花片”有情,“花叶”无理也。 咏史 北湖南埭水漫漫,一片降旗百尺竿。三百年间同晓梦,钟山何处有龙盘? 四家评曰:形胜难凭,亦风刺也。 又曰:四句中气脉何等阔大。 廉衣评曰:“一片”句鹘兀。又曰:此诗渐近粗响。极是。 补遗 香泉评曰:“北湖南埭”皆盘游之地,言以佚乐致亡也,写来不觉。 日射 日射纱窗风撼扉,香罗掩手春事违。回廊四合掩寂寞,碧鹦鹉对红蔷薇。 佳在竟住,情景可思。 梓潼望长卿山至巴西复怀谯秀 梓潼不见马相如,更欲南行问酒垆。行到巴西觅谯秀,巴西惟是有寒芜。 但如题一气写出,自饶深致,最老境不可及。 廉衣曰:字句衔叠而下,集中此调极多,在彼写来,自有拙趣,然效之则成枯謇矣。神到之作,独《夜雨寄北》一章耳。 齐宫词 永寿兵来夜不扃,金莲无复印中庭。梁台歌管三更罢,犹自风摇九子铃。 归愚评曰:此篇不着议论,《贾生》篇竟着议论,异体而各极其致。 补遗 芥舟评曰:胜《北齐二首》。 汉宫 通灵夜醮达清晨,承露盘晞甲帐春。王母西归方朔去,更须重见李夫人。 不下断语,而吞吐之间大意见矣,与《北齐》第二首同一风调。 “春”字趁韵。 江东 惊鱼拨剌燕翩翾,独自江东上钓船。今日春光太漂荡,谢家轻絮沈郎钱。 蒙泉评曰:无聊之思,亦在言外。 灞岸 山东今岁点行频,几处冤魂哭虏尘。灞水桥边倚华表,平时二月有东巡。 以倒装见吐属之妙,若顺说则不成语矣,于此悟用笔之法。 首二句再蕴藉更佳。 望喜驿别嘉陵江水二绝 嘉陵江水此东流,望喜楼中忆阆州。若到阆州还赴海,阆州应更有高楼。 曲折有味。 千里嘉陵江水色,含烟带月碧于蓝。今朝相送东流后,犹自驱车更向南。 前首说江东去,是将别也。此首说人南行,是已别也。二首相生。 月夕 草下阴虫叶上霜,朱栏迢递压湖光。兔寒蟾冷桂花白,此夜姮娥应断肠。 对面写法。 廉衣评曰:三句拙凑。 离亭赋得折杨柳二首(选第二首) 含烟惹雾每依依,万绪千条拂落晖。为报行人休尽折,半留相送半迎归。 情致自深,翻题殊妙。 此诗亦二首相生,然可以删取。 廉衣评曰:首二句格低。 寄永道士 共上云山独下迟,阳台白道细如丝。君今并倚三珠树,不记人间落叶时。 感慨殊深。 次陕州先寄源从事 离思羁愁日欲晡,东周西雍此分途。回銮佛寺高多少,望尽黄河一曲无? 浅浅语,风骨自老,气脉亦厚。 过郑广文旧居 宋玉平生恨有余,远循三楚吊三闾。可怜留著临江宅,异代应教庾信居。 纯乎比体,后二句烘托取姿。 梦令狐学士 山驿荒凉白竹扉,残灯向晓梦清辉。右银台路雪三尺,凤诏裁成当直归。 平山笺曰:失意人梦得意人,“山驿” “银台”映发得妙。 宫妓 珠箔轻明拂玉墀,披香新殿斗腰支。不须看尽鱼龙戏,终遣君王怒偃师。 钝吟评曰:此诗风刺也。唐时宫禁不严,托意偃师之假人,刺其相招,不忍斥言,真微词也。 宫词 君恩如水向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莫向樽前奏《花落》,凉风只在殿西头。 怨之至矣,而不失优柔之意,一唱三叹,余音未寂。后二句仿佛“黄河远上”一章也。 廉衣曰:末二句妙矣,缘“西”字与首句“东”字相应,转成纤仄。此论入微。又曰:次句欠雅。亦是。 瑶池 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尽言尽意矣,而以诘问之词吞吐出之,故尽而不尽。 廉衣曰:太薄。 评事翁寄赐饧粥,走笔为答 粥香饧白杏花天,省对流莺坐绮筵。今日寄来春已老,凤楼迢递忆秋千。 只将今昔对照,一点便住,不说出已说出矣,此诗家常用之法。 板桥晓别 回望高城落晓河,长亭窗户压微波。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芙蓉红泪多。 何等风韵,如此作艳体,乃佳。笑裙裾脂粉之横填也。 与同年李定言曲水闲话戏作 海燕参差沟水流,同君身世属离忧。相携花下非秦赘,对泣春天类楚囚。碧草暗侵穿苑路,珠帘不卷枕江楼。莫惊五胜埋香骨,地下伤春亦白头。 入手有势有法。 四家评曰:首句比也。 后二句正闲话所及,“亦”字暗抱前半,“戏”字即含句内。 亦沉郁顿挫,亦清楚分明,题中无一字不到也。 有感二首 自注:乙卯年有感,丙辰年诗成。 九服归元化,三灵叶睿图。如何本初辈,自取屈牦诛?有甚当车泣,因劳下殿趋。何成奏云物,直是灭萑苻?证逮符书密,词连性命俱。竟缘尊汉相,不早辩胡雏。鬼箓分朝部,军烽照上都。敢云堪恸哭,未免怨洪炉。 起二句言人心天命俱未去唐,非真有社稷存亡之虑,无容急遽图之也。 四家评曰:结句归祸于天,风人之旨。 丹陛犹敷奏,彤庭欻战争。临危对卢植,是晚独召故相彭阳公入。 始悔用庞萌。御仗收前殿,凶徒剧背城。苍黄五色棒,掩遏一阳生。古有清君侧,今非乏老成。素心虽未易,此举太无名。谁瞑衔冤目,宁吞欲绝声。近闻开寿宴,不废用《咸英》。 直起不装头,是第二首也。 “古有”四句,两开两合,曲折如志,绝大神力。 结句感慨入骨,此义山法也。 二诗是慨训、注轻举,文宗误用,而令王涯等蒙冤,钱夕公之笺非也。 重有感 玉帐牙旗得上游,安危须共主君忧。窦融表已来关右,陶侃军宜次石头。岂有蛟龙愁失水,更无鹰隼与高秋。昼号夜哭兼幽显,早晚星关雪涕收。 “岂有”“更无”,开合相应,上句言无受制之理,下句解受制之故也。揭出大义,压伏一切,此等处是真力量。夕公以“岂有”为讳之,非也。 春雨 怅卧新春白夹衣,白门寥落意多违。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 宛转有味。 平山笺以为此有寓意,亦属有见,然如此诗,即无寓意亦自佳。 景州李露园尝曰:“诗令人解得寓意见其佳,即不解所寓之意亦见其佳,乃为好诗。盖必如是乃蕴藉浑厚耳。”因论此诗而附记之。 即日 小苑试春衣,高楼倚暮晖。夭桃唯是笑,舞蝶不空飞。赤岭久无耗,鸿门犹合围。几家缘锦字,含泪坐鸳机。 蒙泉评曰:感时事而作。三、四句对末二句看,兴也。 淮阳路 荒村倚废营,投宿旅魂惊。断雁高仍急,寒溪晓更清。昔年尝聚盗,此日颇分兵。猜贰谁先致?三朝事始平。 气脉既大,意境亦深,沉着流走,居然老杜之遗。 晚晴 深居俯夹城,春去夏犹清。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并添高阁迥,微注小窗明。越鸟巢干后,归飞体更轻。 轻秀是钱、郎一格。五、六再振起,则大历以上矣。 末句结“晚晴”,可谓细意熨贴,即无寓意亦自佳也。 迎寄韩鲁州瞻同年 积雨晚骚骚,相思正郁陶。不知人万里,时有燕双高。寇盗缠三辅,时兴元贼起,三川兵出。 莓苔滑百牢。圣朝推卫索,归日动仙曹。 前四句一气浑成,意格高远。 武夷山 只得流霞酒一杯,空中箫鼓几时回?武夷洞里生毛竹,老尽曾孙更不来。 辩神仙之妄也。吞吐出之,语殊蕴藉。“几时回”是问词,“更不来”是答词。别本嫌二句犯复,改“几”为“当”,其实语意相生,本自不复也。 西南行却寄相送者 百里阴云覆雪泥,行人只在雪云西。明朝惊破还乡梦,定是陈仓碧野鸡。 以风调胜。诗固有无所取义而自佳者。 安定城楼 迢递高城百尺楼,绿杨枝外尽汀洲。贾生年少虚垂泪,王粲春来更远游。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鸳雏竟未休。 四家评以逼真老杜,信然。然使老杜为之,末二句必另有道理也。 茂陵 汉家天马出蒲梢,苜蓿榴花遍近郊。内苑只知含凤嘴,属车无复插鸡翘。玉桃偷得怜方朔,金屋修成贮阿娇。谁料苏卿老归国,茂陵松柏雨萧萧。 前六句一气,七、八折转,集中多此格。此首尤一气鼓荡,神力完足。 蘅斋评曰:此首确是茂陵怀古诗,以为托讽,恐失作者之意。 风 迥拂来鸿急,斜催别燕高。已寒休惨淡,更远尚呼号。楚色分西塞,夷音接下牢。归舟天外有,一为戒波涛。 纯是寓意,字字沉着,却字字唱叹,绝不黏滞也。 天涯 春日在天涯,天涯日又斜。莺啼如有泪,为湿最高花。 四家评曰:一气浑成,如是即佳。 平山笺曰:最高花,花之绝顶枝也,花至此开尽矣。 自山南北归经分水岭 水急愁无地,山深故有云。那通极目望,又作断肠分。郑驿来虽及,燕台哭不闻。犹余遗意在,许刻镇南勋。 一气流走,风格甚老。 长孺笺曰:按史,开成初,令狐楚为山南节度使,卒于镇。山南治汉中。题曰“北归经分水岭”,而诗有“燕台哭不闻”之句,知必为令狐楚作也。义山尝为楚撰志文,故末曰“许刻镇南勋”。 代秘书赠弘文馆诸校书 清切曹司近玉除,比来秋兴复何如?崇文馆里丹霜后,无限红梨忆校书。 风韵绝人。 末句“校书”二字指其事,非题中所署之官名也。 出关宿盘豆馆对丛芦有感 芦叶梢梢夏景深,邮亭暂欲洒尘襟。昔年曾是江南客,此日初为关外心。思子台边风自急,玉娘湖上月应沉。清声不远行人去,一世荒城伴夜砧。 用笔甚轻而情思殊深,正复以轻得之耳。 补遗 香泉评曰:次联言昔客江南,黄芦满地,然年壮气盛,曾无寥落之感。此日流落而为关外之人,不觉凄乎?其悲因芦叶之梢梢而百端交集也。 吴宫 龙槛沉沉水殿清,禁门深掩断人声。吴王宴罢满宫醉,日暮水漂花出城。 平山笺曰:总从“梧宫秋,吴王愁”六字翻出。 末七字含多少荒淫在内而浑然不觉,此之谓蕴藉。 嫦娥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意思藏在上二句,却从嫦娥对面写来,十分蕴藉。非咏嫦娥也。 天津西望 虏马崩腾忽一狂,翠华无不到东方。天津西望肠真断,满眼秋波出苑墙。 首二句太拙,末句神来。 忆住一师 无事经年别远公,帝城钟晓忆西峰。炉烟消尽寒灯晦,童子开门雪满松。 格韵俱高。 补遗 香泉评曰:只写住师所处之境清绝如此,而其人益可思矣。所忆之情,言外缥缈。 寄蜀客 君到临邛问酒垆,近来还有长卿无?金徽却是无情物,不许文君忆故夫。 隐其名曰“蜀客”,风之以不忆故夫,此必新旧之间友朋相怨之诗也。亦殊婉而多风。 补遗 香泉评曰:以无情诮金徽,殊妙。若说文君无情,便同嚼蜡矣。 细雨 帷飘白玉堂,簟卷碧牙床。楚女当时意,萧萧发彩凉。 对照下笔,小诗之极有致者。 到秋 扇风淅沥簟流离,万里南云滞所思。守到清秋还寂寞,叶丹苔碧闭门时。 “到”字好,以前有多少话在也。 不言愁而愁自见,诗须如此住。 华师 孤鹤不睡云无心,衲衣筇杖来西林。院门昼锁回廊静,秋日当阶柿叶阴。 落落穆穆,静气在字句之外。 过华清内厩门 华清别馆闭黄昏,碧草悠悠内厩门。自是明时不巡幸,至今青海有龙孙。 四家评曰:婉而多风,胜《龙池》多多。 丹丘 青女丁宁结夜霜,羲和辛苦送朝阳。丹丘万里无消息,几对梧桐忆凤凰。 蒙泉评曰:有西方美人之慨。 起二句犹嫌凑泊。 昭肃皇帝挽歌词三首 九县怀雄武,三灵仰睿文。周王传叔父,汉后重神君。玉律朝惊露,金茎夜切云。笳箫凄欲断,无复咏横汾。 四家评曰:五、六说大行,蕴藉轻婉。 玉塞惊宵柝,金桥罢举烽。始巢阿阁凤,旋驾鼎湖龙。门咽通神鼓,楼凝警夜钟。小臣观吉从,犹误欲东封。 到第六句直是转身不得,必为弩末矣,看结法是何等神力。 廉衣曰:结句调警而意纤。思之信然。 莫验昭华琯,虚传甲帐神。海迷求药使,雪隔献桃人。桂寝青云断,松扉白露新。万方同象鸟,举恸满秋尘。 又就求仙唱叹作收,声情凄婉,是悲非刺。 四家评曰:三首宏整哀切,就挽事作叹,不失诔尊之体。 梓州罢吟寄同舍 不拣花朝与雪朝,五年从事霍嫖姚。君缘接坐交珠履,我为分行近翠翘。楚雨含情皆有托,漳滨卧病竟无憀。长吟远下燕台去,惟有衣香染未销。 罢,府罢也。 起手斗入有力。 平山笺曰:是倒装法也。 结语感叹不尽。 故驿迎吊故桂府常侍有感 饥乌翻树晚鸡啼,泣过秋原没马泥。二纪征南恩与旧,此时丹旐玉山西。 四家评曰:悲出无字。 妙不更着一字。 暮秋独游曲江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不深不浅,恰到好处。 子初郊墅 看山对酒君思我,听鼓离城我访君。腊雪已添墙下水,斋钟不散槛前云。阴移竹柏浓还淡,歌杂渔樵断更闻。亦拟村南买烟舍,子孙相约事耕耘。 直写朴老,风格殊高。 补遗 芥舟评曰:“君思我”“我访君”二句调用在起联,故只觉脱洒,不嫌油俗,亦以其衬贴字面雅净。若吴梅村偷用于颔联,云“青衫憔悴卿怜我,红粉飘零我忆卿”,则俗不可耐矣。 汉南书事 西师万众几时回,哀痛天书近已裁。文吏何曾重刀笔,将军犹自舞轮台。几时拓土成王道?从古穷兵是祸胎。陛下好生千万寿,玉楼长御白云杯。 “拓土”“穷兵”自是正面,而以对“哀痛天书”言之,则借为反衬也。 结句就“哀痛天书”作收,极直极曲,可谓之婉而章矣。 复两“几时”,虽不害为好诗,如西子捧心,不得谓之非病。 写意 燕雁迢迢隔上林,高秋望断正长吟。人间路有潼江险,天外山唯玉垒深。日向花间留返照,云从城上结层阴。三年已制思乡泪,更入新年恐不禁。 “潼江”“玉垒”岂必独险独深,意中觉其如是耳。 结恐太直,故作态收之,此亦躲闪之法也。 贾生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纯用议论矣,却以唱叹出之,不见议论之迹。 旧将军 云台高议正纷纷,谁定当时荡寇勋。日暮灞陵原上猎,李将军是故将军。 四家评曰:讥当时弃功不录也,词致清婉。 曼倩词 十八年来堕世间,瑶池归梦碧桃闲。如何汉殿穿针夜,又向窗中觑阿环? 自寓之作,感慨不尽。 访秋 酒薄吹还醒,楼危望已穷。江皋当落日,帆席见归风。烟带龙潭白,霞分鸟道红。殷勤报秋意,只是有丹枫。 意境既阔,气脉亦厚,此亦得杜之籓篱者。 “访”字恐“初”字之讹,形相似也。且作“初”尤与末二句意思相关。 哭刘司户蕡 路有论冤谪,言皆在中兴。空闻迁贾谊,不待相孙弘。江阔惟回首,天高但抚膺。去年相送地,春雪满黄陵。 后四逆挽作收,绝好结法。“江阔”二句亦言相送时也。 补遗 香泉评曰:公孙弘再举贤良,乃遭遇人主而至相位,而去华竟不及待,用事最亲切。 陆发荆南始至商洛 昔去真无奈,今还岂自知?青辞木奴橘,紫见地仙芝。四海秋风阔,千岩暮景迟。向来忧际会,犹有五湖期。 后半力足神完,居然老杜。 末二句一宕一折,以歇后作收,亦一住法。 补遗 芥舟评曰:三、四镌削而不工。 思归 固有楼堪倚,能无酒可倾。岭云春沮洳,江月夜晴明。鱼乱书何托?猿哀梦易惊。旧居连上苑,时节正迁莺。 起得超忽,收得恰好,通首一气转折,气脉雄大。 廉衣曰:古法备具,苦乏生韵。 春游 桥峻班骓疾,川长白鸟高。烟轻唯润柳,风滥欲吹桃。徙倚三层阁,摩挲七宝刀。庾郎年最少,青草妒春袍。 四家赏“滥”字之奇,然佳处不在此。 后半有老骥伏枥之思,非但为香倩语也。 廉衣曰:五、六客气。 补遗 芥舟评曰:前四上二字平头,亦小病。 又曰:腰联真是健笔。 又曰:“滥”字不佳。 细雨 萧洒傍回汀,依微过短亭。气凉先动竹,点细未开萍。稍促高高燕,微疏的的萤。故园烟草色,仍近五门青。 前六句犹刻画家数。一结若近若远,不黏不脱,确是细雨中思乡,作寻常思乡不得,作大雨亦不得。 题郑大有隐居 结构何峰是,喧闲此地分。石梁高泻月,樵路细侵云。偃卧蛟螭室,希夷鸟兽群。近知西岭上,玉管有时闻。自注:君居近子晋憩鹤台。 三、四高唱。 夜饮 卜夜容衰鬓,开筵属异方。烛分歌扇泪,雨送酒船香。江海三年客,乾坤百战场。谁能辞酩酊?淹卧剧清漳。 五、六句高壮,使通篇气力完足。 三句小样。 江上 万里风来地,清江北望楼。云通梁苑路,月带楚城秋。刺字从漫灭,归途尚阻修。前程更烟水,吾道岂淹留。 蒙泉评曰:三、四佳句。 凉思 客去波平槛,蝉休露满枝。永怀当此节,倚立自移时。北斗兼春远,南陵寓使迟。天涯占梦数,疑误有新知。 前四妙在倒转说。若换起二句作三、四句,直平钝语耳。五、六亦深稳。 江村题壁 沙岸竹森森,维艄听越禽。数家同老寿,一径自阴深。喜客尝留橘,应官说采金。倾壶真得地,爱日静霜砧。 三、四句如画。通首俱老。 漫成五章 沈宋裁词矜变律,王杨落笔得良朋。当时自谓宗师妙,今日唯观对属能。 李杜操持事略齐,三才万象共端倪。集仙殿与金銮殿,可是苍蝇惑曙鸡? 生儿古有孙征虏,嫁女今无王右军。借问琴书终一世,何如旗盖仰三分? 代北偏师衔使节,关中裨将建行台。不妨常日饶轻薄,且喜临戎用草莱。 郭令素心非黩武,韩公本意在和戎。两都耆旧皆垂泪,临老中原见朔风。 四家评曰:较少陵诸绝仍多婉态。 专取神情,绝句之正体也。参入论宗,绝句之变体也。论宗而以神情出之,则变而不失其正者也。 幽居冬暮 羽翼摧残日,郊园寂寞时。晓鸡惊树雪,寒鹜守冰池。急景忽云暮,颓年浸已衰。如何匡国分,不与夙心期? 四家评曰:浑圆有味。 无句可摘,而自然深至。此火候纯熟之后,非可以力强也,强为之,非枯则率耳。 摇落 摇落伤年日,羁留念远心。水亭吟断续,月幌梦飞沉。古木含风久,疏萤怯露深。人闲始遥夜,地迥更清砧。结爱曾伤晚,端忧复至今。未谙沧海路,何处玉山岑?滩激黄牛暮,云屯白帝阴。遥知沾洒意,不减欲分襟。 蒙泉评曰:五、六句蕴藉之极。 情调殊佳。格虽不高而亦不卑。 滞雨 滞雨长安夜,残灯独客愁。故乡云水地,归梦不宜秋。 反笔甚曲。 偶题二首 小亭闲眠微醉消,山榴海柏枝相交。水文簟上琥珀枕,旁有堕钗双翠翘。 艳而能逸。第二句有意无意,绝佳。 清月依微香露轻,曲房小院多逢迎。春丛定是饶栖鸟,饮罢莫持红烛行。 对面写来,倍有情致。雍陶“自起开笼放白鹇”亦是如此用意,而其语不工。 夜冷 树绕池宽月影多,村砧坞笛隔风萝。西亭翠被余香薄,一夜将愁向败荷。 憔悴欲绝,而不为蹶蹙之声。 戏赠张书记 别馆君孤枕,空庭我闭关。池光不受月,野气欲沉山。星汉秋方会,关河梦几还。危弦伤远道,明镜惜红颜。古木含风久,平芜尽日闲。心知两愁绝,不断若循环。 戏张之忆家也,妙不伤雅。 幽人 丹灶三年火,苍崖万岁藤。樵归说逢虎,棋罢正留僧。星斗同秦分,人烟接汉陵。东流清渭苦,不尽照衰兴。 后四句言世界忙忙,反衬“幽”字,绝可味。尤妙不更找一字,低徊唱叹,使人言外得之。 廉衣评曰:项联滞相,遂使通首两橛。 曲江 望断平时翠辇过,空闻子夜鬼悲歌。金舆不返倾城色,玉殿犹分下苑波。死忆华亭闻唳鹤,老忧王室泣铜驼。天荒地变心虽折,若比伤春意未多。 五、六宕开,七、八收转。言当日陆机、索靖虽有天荒地变之悲,亦不过如此而已矣。大提大落,极有笔意,不得将五、六看作借比,使末二句文理不顺也。 九日 曾共山翁把酒卮,霜天白菊绕阶墀。十年泉下无人问,九日樽前有所思。不学汉臣栽苜蓿,空教楚客咏江蓠。郎君官贵施行马,东阁无因再得窥。 蒙泉评曰:一气鼓荡。 补遗 香泉评曰:应璩《与满公琰书》:“外嘉郎君谦下之德。” [1] 注云:应曾事其父,故称郎君。 赠司勋杜十三员外 杜牧司勋字牧之,清秋一首《杜秋》诗。前身应是梁江总,名总还曾字总持。心铁已从干镆利,鬓丝休叹雪霜垂。汉江远吊西江水,羊祜韦丹尽有碑。自注:时杜奉诏撰《韦碑》。 嵚崎历落,奇趣横生,笔墨恣逸之甚,所谓不可无一,不可有二。 平山笺曰:前因《杜秋》一诗而以江总比之,后因诏撰《韦碑》而以杜预比之。前从名字上比拟,后从姓上比拟,诗格绝奇。总见运命虽不齐,而文章必传世也。 长孺笺曰:按牧之《杜秋娘》诗乃自寓天涯迟暮之感耳,故此有“鬓丝休叹雪霜垂”之句。 送丰都李尉 万古商于地,凭君泣路岐。固难寻绮季,可得信张仪。雨气燕先觉,叶阴蝉遽知。望乡尤忌晚,山晚更参差。 三、四就商于发世途之感,偶然拈着,点缀有神,自不黏皮带骨。若搜求故事,务求贴合比附以为工,大雅君子殆不尚焉。 饯席重送从叔余之梓州 莫叹万重山,君还我未还。武关犹怅望,何况百牢关。 一气浑成,调高意远。 河清与赵氏昆季宴集得拟杜工部 胜概殊江右,佳名逼渭川。虹收青嶂雨,鸟没夕阳天。客鬓行如此,沧波坐渺然。此中真得地,漂荡钓鱼船。 四家评曰:譬以摹书画,得其神解。 又曰:三、四清而丽,五、六浑而妥。 平山笺曰:五句转接得力,是杜法。 寓目 园桂悬心碧,池莲饫眼红。此生真远客,几别即衰翁。小幌风烟入,高窗雾雨通。新知他日好,锦瑟傍朱栊。 前四句是初见感叹,后四句是细细追寻,故两层写景而不复。此中具有针缕,非后人之屋上架屋也。 格调殊高。 赠别前蔚州契苾使君 自注:使君远祖,国初功臣也。 何年部落到阴陵?奕世勤王国史称。夜掩牙旗千帐雪,朝飞羽骑一河冰。蕃儿襁负来青冢,狄女壶浆出白登。日晚鹈泉畔猎,路人遥识郅都鹰。 四家评曰:清壮。 纯取声华,而骨力足以副之。 诗到无所取义之题,既不能不作,则亦不得不以修词炼调为工,此类是也。若《李郎中充昭义攻讨》诗,极有可说,而语亦泛泛,声华虽壮,殆无取焉。 补遗 香泉评曰:诗工雅典丽极矣,但少题中“别”字意。 哭遂州萧侍郎二十四韵 遥作时多难,先令祸有源。初惊逐客议,旋骇党人冤。密侍荣方入,司刑望愈尊。皆因优诏用,实有谏书存。苦雾三辰没,穷阴四塞昏。虎威狐更假,隼击鸟逾喧。徒欲心存阙,终遭耳属垣。遗音和蜀魄,易箦对巴猿。有女悲初寡,无男泣过门。公止裴氏一女,结缡之明年,又丧良人。 朝争屈原草,庙馁若敖魂。迥阁伤神峻,长江极望翻。青云宁寄意,白骨始沾恩。早岁思东阁,为邦属故园。登舟惭郭泰,解榻愧陈蕃。分以忘年契,情犹锡类敦。公先真帝子,我系本王孙。啸傲张高盖,从容接短辕。秋吟小山桂,春醉后堂萱。自叹离通籍,何尝忘叫阍。不成穿圹入,终拟上书论。多士还鱼贯,云谁正骏奔?暂能诛倏忽,长与问乾坤。蚁漏三泉路,螀啼百草根。始知同泰讲,邀福是虚言。 夕公笺曰:澣坐宗闵、虞卿牵累,本当时党魁,故曰“初惊逐客议,旋骇党人冤”也。时李训、郑注窃弄威权,凡不附己者,目为宗闵、德裕党,贬逐无虚日,中外震骇,连月阴晦,人情不安,故曰“苦雾三辰没,穷阴四塞昏。虎威狐更假,隼击鸟逾喧”也。澣没于遂宁,故曰“遗音和蜀魄,易箦对巴猿”也。训、注诛后,文宗始大赦,量移贬谪诸臣,故曰“青云宁寄意,白骨始沾恩”也。义山至开成二年始登第,故曰“自叹离通籍,何尝忘叫阍”也。因澣为梁武后裔,故引同泰徼福之事,以为虚语,伤之之深也。 起手说得与世运相关,高占地步。 凡长篇须有次第。此诗起四句提纲,次四句叙其立官本末,次六句言其得祸,次十句叙放逐而死。次十二句叙从前情好,次四句自写己意,次八句总收,层层清楚,是其次第处也。 长篇易至散缓,须有筋节语撑拄其间,七句、八句、十三句、十四句、二十七句、三十八句、三十九句、四十句皆筋节处也。 “苦雾”四句极悲壮,“白骨”句沉痛之至,而出以蕴藉。 先著“早岁”十二句,“自叹”四句乃有来历。不然,纵极张皇,亦觉少力矣。故此一段独长,是血脉转接处也。 送千牛李将军赴阙五十韵 照席琼枝秀,当年紫绶荣。班资古直阁,勋伐旧西京。在昔王纲紊,因谁国步清?如无一战霸,安有大横庚?内竖依凭切,凶门责望轻。中台终恶直,上将更要盟。丹陛祥烟灭,皇闱杀气横。喧阗众狙怒,容易八蛮惊。梼杌宽之久,防风戮不行。素来矜异类,此去岂亲征?舍鲁真非策,居邠未有名。曾无力牧御,宁待雨师迎。火箭侵乘石,云桥逼禁营。何时绝刁斗,不夜见欃枪。屡亦闻投鼠,谁其敢射鲸?世情休念乱,物议笑轻生。大卤思龙跃,苍梧失象耕。灵衣沾愧汗,仪马困阴兵。别馆兰薰酷,深宫蜡焰明。黄山遮舞态,黑水断歌声。纵未移周鼎,何辞免赵坑?空弮转斗地,数板不沉城。且欲凭神算,无因计力争。幽囚苏武节,弃市仲由缨。下殿言终验,增埤事早萌。自注:先时桑道茂请修奉天城。 蒸鸡殊减膳,屑曲异和羹。否极时还泰,屯余运果亨。流离几南渡,仓卒得西平。神鬼收昏黑,奸凶首满盈。官非都护贵,师以丈人贞。覆载还高下,寒暄急改更。马前烹莽卓,坛上揖韩彭。扈跸三才正,回军六合晴。此时惟短剑,仍世尽双旌。顾我由群从,逢君叹老成。庆流归嫡长,贻厥在名卿。隼击须当要,鹏抟莫问程。趋朝排玉座,出位泣金茎。幸借梁园赋,叨蒙许氏评。中郎推贵婿,定远重时英。政已标三尚,人今伫一鸣。长刀悬月魄,快马骇星精。披豁惭深眷,暌离动素诚。蕙留春晼晚,松待岁峥嵘。异县期回雁,登时已饭鲭。去程风剌剌,别夜漏丁丁。庾信生多感,杨朱死有情。弦危中妇瑟,甲冷想夫筝。会与秦楼凤,俱听汉苑莺。洛川迷曲沼,烟月两心倾。 四家评曰:跳动激发,笔驱风云,人拟之老杜,信然。 “在昔”四句总提前半篇,声光阔大。 “否极”四句转轴,亦字字筋节,精神震动。 蒙泉评曰:“覆载”八句,声华宏壮。 “此时”二句落到千牛,前路何等繁重。此处寸枢转关,可云神简,正复大有翦裁在也。此等处绝可玩。 结乃声情勃发,淋漓尽致。凡大篇最忌收处潦草。 铺排不难,难于气格之高壮;层次不难,难于起伏转折之有力。《长庆集》中尽有序次如话,滔滔百韵之作,然流易有余,无此身分矣。 廉衣评曰:“寒暄”句不妥。 补遗 芥舟评曰:“屡亦”二句稍弱,以叠用虚字故。 送从翁从东川弘农尚书幕 大镇初更帅,嘉宾素见邀。使车无远近,归路便烟霄。稳放骅骝步,高安翡翠巢。愈风知有在,去国肯无聊。早忝诸孙末,俱从小隐招。心悬紫云阁,梦断赤城标。素女悲清瑟,秦娥弄玉箫。山连玄圃近,水接绛河遥。岂意闻周铎,翻然慕舜韶。皆辞乔木去,远逐断蓬飘。薄俗谁其激?斯民已甚佻。鸾凰期一举,燕雀不相饶。敢共颓波远,因之内火烧。是非过别梦,时节惨惊飙。末至谁能赋?中乾欲病痟。屡曾纡锦绣,勉欲报琼瑶。我恐霜侵鬓,君先绶挂腰。甘心与陈阮,挥手谢松乔。锦里差邻接,云台闭寂寥。一川虚月魄,万崦自芝苗。瘴雨泷间急,离魂峡外销。非关无烛夜,其奈落花朝。几处逢鸣佩,何筵不翠翘?蛮童骑象舞,江市卖鲛绡。南诏知非敌,西山亦屡骄。勿贪佳丽地,不为圣明朝。少减东城饮,时看北斗杓。莫因乖别久,遂逐岁寒凋。盛幕开高宴,将军问故僚。为言公玉季,早日弃渔樵。 沉雄飞动,气骨不凡,此亦得杜之籓篱者。中晚清浅纤秾之作,皆不足以当之。 “愈风”一作“御风”,非也。此用陈琳草檄事,后用陈、阮句可证。 “岂意”二句转折跳脱。 “一川”二句浑劲之至,顾盼有神。 末一段以勉为送,立义正大,词气自深厚雄健,居然老杜合作,较《送李千牛》诗尤为过之。 李肱所遗画松诗书两纸得四十韵 万草已凉露,开图披古松。青山遍沧海,此树生何峰?孤根邈无倚,直立撑鸿蒙。端如君子身,挺若壮士胸。樛枝势夭矫,忽欲蟠拿空。又如惊螭走,默与奔云逢。孙枝擢细叶,旖旎狐裘茸。邹颠蓐发软,丽姬眉黛浓。视久眩目睛,倏忽变辉容。竦削正绸直,婀娜旋敷峰。又如洞房冷,翠被张穹笼。亦若暨罗女,平旦妆颜容。细疑袭气母,猛若争神功。燕雀固寂寂,雾露常冲冲。香兰愧伤暮,碧竹惭空中。可集呈瑞凤,堪藏行雨龙。淮山桂偃蹇,蜀郡桑重童。枝条亮渺脆,灵气何由同?昔闻咸阳帝,近说稽山侬。或著仙人号,或以大夫封。终南与青都,烟雨遥相通。安知夜夜意,不起西南风。美人昔清兴,重之犹月钟。宝笥十八九,香缇千万重。一旦鬼瞰室,稠叠张羉罿。赤羽中要害,是非皆匆匆。生如碧海月,死践霜郊蓬。平生握中玩,散失随奴童。我闻照妖镜,及与神剑锋。寓身会有地,不为凡物蒙。伊人秉兹图,顾盼择所从。而我何为者?开颜捧灵踪。报以漆鸣琴,悬之真珠栊。是时方暑夏,座内若严冬。忆昔谢四骑,学仙玉阳东。千株尽若此,路入琼瑶宫。口咏《玄云歌》,手把金芙蓉。浓蔼深霓袖,色映琅玕中。悲哉堕世网,去之若遗弓。形魄天坛上,海日高曈曈。终骑紫鸾归,持寄扶桑翁。 前一段规仿昌黎,斧痕不化,累句亦多。“淮山”以下,居然正声。入后更层层唱叹,兴寄横生,伸缩起伏之妙,直与老杜“国初以来画鞍马”一章意境相似也。 韵多重押,古诗不忌,汉魏诸诗可覆按也。若右丞“万国仰宗周”一章,则万无此理矣。 “邹颠”二句不成语,“可集”二句尤下劣,皆可删去。 起言“万草已凉露”,中言“是时方暑夏”,盖中言得画之时,起乃题诗之时也。 补遗 香泉评曰:起二句便超脱。 戏题枢言草阁三十二韵 君家在河北,我家在山西。百岁本无业,阴阴仙李枝。尚书文与武,战罢幕府开。君从渭南至,我自仙游来。平昔苦南北,动成云雨乖。逮今两携手,对若床下鞋。夜归碣石馆,朝上黄金台。我有苦寒调,君抱《阳春》才。年颜各少壮,发绿齿尚齐。我虽不能饮,君时醉如泥。政静筹画简,退食多相携。扫掠走马路,整顿射雉翳。春风二三月,柳密莺正啼。清河在门外,上与浮云齐。攲冠调玉琴,弹作《松风》哀。又弹《明君怨》,一去怨不回。感激坐者泣,起视雁行低。翻忧龙山雪,却杂胡沙飞。仲容铜琵琶,项直声凄凄。上贴金捍拨,画为承露鸡。君时卧枨触,劝客白玉杯。苦云年光疾,不饮将安归?我赏此言是,因循未能谐。君言中圣人,坐卧莫我违。榆荚乱不整,杨花飞相随。上有白日照,下有东风吹。青楼有美人,颜色如玫瑰。歌声入青云,所痛无良媒。少年苦不久,顾慕良难哉。徒令真珠肶,裛入珊瑚腮。君今且少安,听我苦吟诗。古诗何人作?老大徒伤悲。 铺叙是长庆体,而参以古意,意境独高。 “平昔”四句,顿挫不置。 “对若”句粗俚不成语。 中一段淋漓飞动,乃一篇之警策。凡平叙长诗,如无一段振起,则索然散漫。名篇皆留意于是。其源乃自《焦仲卿妻》诗发之。 “杨花”一段夹入比体,极有情致。 收处却是长庆体中率笔,最不可效。 偶成转韵七十二句赠四同舍 沛国东风吹大泽,蒲青柳碧春一色。我来不见隆准人,沥酒空余庙中客。征东同舍鸳与鸾,酒酣劝我悬征鞍。蓝山宝肆不可入,玉中仍是青琅玕。武威将军使中侠,少年箭道惊杨叶。战功高后数文章,怜我秋斋梦蝴蝶。诘旦九门传奏章,高车大马来煌煌。路逢邹枚不暇揖,腊月大雪过大梁。忆昔公为会昌宰,我时入谒虚怀待。众中赏我赋《高唐》,回看屈宋由年辈。公事武皇为铁冠,历厅请我相所难。我时憔悴在书阁,卧枕芸香春夜阑。明年赴辟下昭桂,东郊恸哭辞兄弟。韩公堆上跋马时,回望秦川树如荠。依稀南指阳台云,鲤鱼食钩猿失群。湘妃庙下春江尽,虞帝城前初日曛。谢游桥上澄江馆,下望山城如一弹。鹧鸪声苦晓惊眠,朱槿花娇晚相伴。顷之失职辞南风,破帆坏桨荆江中。斩蛟破璧不无意,平生自许非匆匆。归来寂寞灵台下,着破蓝衫出无马。天官补吏府中趋,玉骨瘦来无一把。手封狴牢屯制囚,直厅印锁黄昏愁。平明赤帖使修表,上贺嫖姚收贼州。旧山万仞青霞外,望见扶桑出东海。爱君忧国去未能,白道青松了然在。此时闻有燕昭台,挺身东望心眼开。且吟王粲《从军乐》,不赋渊明《归去来》。彭门十万皆雄勇,首戴公恩若山重。廷评日下握灵蛇,书记眠时吞彩凤。之子夫君郑与裴,何生谢舅当世才。青袍白简风流极,碧沼红莲倾倒开。我生粗疏不足数,梁父哀吟鸲鹆舞。横行阔视倚公怜,狂来笔力如牛弩。借酒祝公千万年,吾徒礼分常周旋。收旗卧鼓相天子,相门出相光青史。 此诗直作长庆体,而沉郁顿挫之气,时时震荡于其中。故挨叙而不板不弱,觉与盛唐诸公面目各别,精神不殊,盖玉溪骨法原高耳。 起手苍苍茫茫,磊磊落落,是好笔法。 “路逢邹枚”二句,“韩公堆上”二句,“斩蛟断璧”二句,俱笔意雄阔,为篇中筋节。“旧山万仞”四句一纵一收,揽入本题,笔意起伏,尤是筋节处也。 “玉骨”句大鄙,不成语。 补遗 芥舟评曰:“韩公堆上”“湘妃庙下”“虞帝城前”“谢游桥上”,句法连犯。 又曰:“之子”“夫君”,叠用无理。 五言述德抒情诗一首四十韵献上杜七兄仆射相公 帝作黄金阙,仙开白玉京。有人扶太极,维岳降元精。耿贾官勋大,荀陈地望清。旗常悬祖德,甲令著嘉声。经出宣尼壁,书留晏子楹。武乡传阵法,践土主文盟。自昔流王泽,由来仗国桢。九河分合沓,一柱忽峥嵘。得主劳三顾,惊人肯再鸣。碧虚天共转,黄道日同行。后饮曹参酒,先和傅说羹。即时贤路辟,此夜泰阶平。愿保无疆福,将图不朽名。率身期济世,叩额虑兴兵。感念崤尸露,咨嗟赵卒坑。傥令安隐忍,何以赞贞明?恶草虽当路,寒松实挺生。人言真可畏,公意本无争。故事留台阁,前驱且旆旌。芙蓉王俭府,杨柳亚夫营。清啸频疏俗,高谈屡析酲。过庭多令子,乞墅有名甥。南诏应闻命,西山莫敢惊。寄词收的博,端坐扫欃枪。雅宴初无倦,长歌底有情。槛危春水暖,楼迥雪峰晴。移席牵缃蔓,回桡扑绛英。谁知杜武库,只见谢宣城。有客趋高义,于今滞下卿。登门惭后至,置驿恐虚迎。自是依刘表,安能比老彭?雕龙心已切,画虎意何成?岂省曾黔突,徒劳不倚衡。乘时乖巧宦,占象合艰贞。废忘淹中学,迟回谷口耕。悼伤潘岳重,树立马迁轻。陇鸟悲丹嘴,湘兰怨紫茎。归期过旧岁,旅梦绕残更。弱植叨华族,衰门倚外兄。欲陈劳者曲,未唱泪先横。 起四句气脉自大。 “自昔”四句声华宏壮。 “碧虚”二句大颂非体。 “感念”一段沉郁顿挫,大笔淋漓,化尽排偶之迹。他人作古诗尚不能如此委曲沉着,真晚唐第一作手,得杜籓篱不虚也。 “谁知”二句流丽,活对法也。 “衰门”句不佳。 补遗 香泉评曰:时方讨泽潞,刘稹将郭谊杀稹以降,李德裕以为稹阻兵皆谊为谋主,力屈又卖稹以求赏,不诛何以惩恶?帝然之,诏石雄以七千人入潞州诛谊。杜悰以馈运不继,谓谊等可赦,帝熟视不应,所谓“叩额虑兴兵”也。 夕公笺:非下“寄词收的博”一联,乃指维州事。 骄儿诗 衮师我骄儿,美秀乃无匹。文葆未周晬,固已知六七。四岁知姓名,眼不视梨栗。交朋颇窥观,谓是丹穴物。前朝尚器貌,流品方第一。不然神仙姿,不尔燕鹤骨。安得此相谓,欲慰衰朽质。青春妍和月,朋戏浑甥侄。绕堂复穿林,沸若金鼎溢。门有长者来,造次请先出。客前问所须,含意不吐实。归来学客面, 败秉爷笏。或谑张飞胡,或笑邓艾吃。豪鹰毛崱屴,猛马气佶傈。截得青筼筜,骑走恣唐突。忽复学参军,按声唤苍鹘。又复纱灯旁,稽首礼夜佛。仰鞭罥蛛网,俯首饮花蜜。欲争蛱蝶轻,未谢柳絮疾。阶前逢阿姊,六甲颇输失。凝走弄香奁,拔脱金屈戌。抱持多反侧,威怒不可律。曲躬牵窗网,衉唾拭琴漆。有时看临书,挺立不动膝。古锦请裁衣,玉轴亦欲乞。请爷书春胜,春胜宜春日。芭蕉斜卷笺,辛夷低过笔。爷昔好读书,恳苦自著述。憔悴欲四十,无肉畏蚤虱。儿慎勿学爷,读书求甲乙。穰苴《司马法》,张良黄石术。便为帝王师,不假更纤悉。况今西与北,羌戎正狂悖。诛赦两未成,将养如痼疾。儿当速成大,探雏入虎穴。当为万户侯,勿守一经帙。 本太冲《娇女》而拓之。 平山笺曰:末以功名跨灶期之,通篇以此为出路。 平山出路之说可味。太冲诗以竟住为高,若按谱填腔,纵神肖亦归窠臼,所以必别寻出路,方不虚此一作。且古人之言简,故可言外见意。既拓为长篇,而中无主峰,末无结穴,则游骑无归,或剌剌不休,或随处可住,其为诗也可知矣。凡长篇皆须解此意。 “六甲”诸本无注。按虞裕《谈撰》曰:“双陆之戏,最盛于唐。考其制,凡白黑各用六子,乃今人所谓六甲是也。” 行次西郊作一百韵 蛇年建午月,我自梁还秦。南下大散岭,北济渭之滨。草木半舒坼,有类冰雪晨。又若夏苦热,燋卷无芳津。高田长槲枥,下田长荆榛。农具弃道旁,饥牛死空墩。依依过村落,十室无一存。存者皆面啼,无衣可迎宾。始若畏人问,及门还具陈。右辅田畴薄,斯民常苦贫。伊昔称乐土,所赖牧伯仁。官清若冰玉,吏善如六亲。生儿不远征,生女事四邻。浊酒盈瓦缶,烂谷堆荆囷。健儿庇旁妇,衰翁舐童孙。况自贞观后,命官多儒臣。例以贤牧伯,征入司陶钧。降及开元中,奸邪挠经纶。晋公忌此事,多录边将勋。因令猛毅辈,杂牧升平民。中原遂多故,除授非至尊。或出幸臣辈,或由帝戚恩。中原困屠解,奴隶厌肥豚。皇子弃不乳,椒房抱羌浑。重赐竭中国,强兵临北边。控弦二十万,长臂皆如猿。皇都三千里,来往同雕鸢。五里一换马,十里一开筵。指顾动白日,暖热回苍旻。公卿辱嘲叱,唾弃如粪丸。大朝会万方,天子正临轩。彩旗转初旭,玉座当祥烟。金障既特设,珠帘亦高褰。捋须蹇不顾,坐在御榻前。忤者死艰屦,附之升顶颠。华侈矜递炫,豪俊相并吞。因失生养惠,渐见征求频。奚寇西北来,挥霍如天翻。是时正忘战,重兵多在边。列城绕长河,平明插旗幡。但闻虏骑入,不见汉兵屯。大妇抱儿哭,小妇攀车轓。生小太平年,不识夜闭门。少壮尽点行,疲老守空村。生分作死誓,挥泪连秋云。廷臣例獐怯,诸将如羸奔。为贼扫上阳,捉人送潼关。玉辇望南斗,未知何日旋。诚知开辟久,遘此云雷屯。送者问鼎大,存者要高官。抢攘互间谍,孰辨枭与鸾?千马无返辔,万车无还辕。城空雀鼠死,人去豺狼喧。南资竭吴越,西费失河源。因令右藏库,摧毁唯空垣。如人当一身,有左无右边。筋体半痿痹,肘腋生臊膻。列圣蒙此耻,含怀不能宣。谋臣拱手立,相戒无敢先。万国困杼轴,内库无金钱。健儿立霜雪,腹歉衣裳单。馈饷多过时,高估铜与铅。山东望河北,爨烟犹相联。朝廷不暇给,辛苦无半年。行人榷行资,居者税屋椽。中间遂作梗,狼藉用戈 。临门送节制,以锡通天班。破者以族灭,存者尚迁延。礼数异君父,羁縻如羌零。直求输赤诚,所望大体全。巍巍政事堂,宰相厌八珍。敢问下执事,今谁掌其权?疮疽几十载,不敢抉其根。国蹙赋更重,人稀役弥繁。近年牛医儿,城社更扳缘。盲目把大旆,处此京西藩。乐祸忘怨敌,树党多狂狷。生为人所惮,死非人所怜。快刀断其头,列若猪牛悬。凤翔三百里,兵马如黄巾。夜半军牒来,屯兵万五千。乡里骇供亿,老少相扳牵。儿孙生未孩,弃之无惨颜。不复议所适,但欲死山间。尔来又三岁,甘泽不及春。盗贼亭午起,问谁多穷民。节使杀亭吏,捕之恐无因。咫尺不相见,旱久多黄尘。官健腰佩刀,自言为官巡。常恐值荒迥,此辈还射人。愧客问本末,愿客无因循。郿坞抵陈仓,此地忌黄昏。我听此言罢,冤愤如相焚。昔闻举一会,群盗为之奔。又闻理与乱,系人不系天。我愿为此事,君前剖心肝。叩头出鲜血,滂沱污紫宸。九重黯已隔,涕泗空沾唇。使典作尚书,厮养为将军。慎勿道此言,此言未忍闻。 亦是长庆体裁,而准拟工部气格以出之,遂衍而不平,质而不俚,骨坚气足,精神郁勃,晚唐岂有此第二手? “草木”四句与“建午”句不合,“午”字当是讹字。 “有类”本作“不类”,从汲古阁本改。 “椒房”句是义山病痛。若老杜则曰“至尊顾之笑,王母不肯收。竟归虚无底,化作长黄虬”,觉十分蕴藉也。 “诚知”二句筋节震动。 “问谁多穷民”五字,上问下答,句法本之汉谣“谁其获者妇与姑”也。 “我听”以下,淋漓郁勃,如此方收得一篇大诗住。 补遗 芥舟评曰:的是摹杜,骨干苍劲似之,神气冲溢则未也。谓中晚高作则可,以配《北征》,则开合变化之妙不可以同日语矣。 无题 万里风波一叶舟,忆归初罢更夷犹。碧江地没元相引,黄鹤沙边亦少留。益德冤魂终报主,阿童高义镇横秋。人生岂得长无谓,怀古思乡共白头。 此是佚去原题而编录者题以《无题》,非他寓言之类。 前四句低徊徐引,五、六句斗然振起,七、八曼声作结,绝好笔意。 廉衣曰:次句欠浑成。 五月十五夜忆往岁秋与澈师同宿 紫阁相逢处,丹岩议宿时。堕蝉翻败叶,栖鸟定寒枝。万里飘流远,三年问讯迟。炎方忆初地,频梦碧琉璃。 一气浑圆,如题即住,所谓恰好处也。 回中牡丹为雨所败二首 下苑他年未可追,西州今日忽相期。水亭幕雨寒犹在,罗荐春香暖不知。舞蝶殷勤收落蕊,有人惆怅卧遥帷。章台街里芳菲伴,且问宫腰损几枝? 纯乎唱叹,何处着一呆笔! 第四句对面一衬,对法奇变。 “舞”字应是“无”字之讹。“无蝶”“有人”,唱叹得神。大胜“舞蝶”“佳人”也。 结二句忽地推开,深情忽触,有神无迹,非常灵变之笔。 补遗 芥舟评曰:第六句妙远。 浪笑榴花不及春,先期零落更愁人。玉盘迸泪伤心数,锦瑟惊弦破梦频。万里重阴非旧圃,一年生意属流尘。《前溪》舞罢君回顾,并觉今朝粉态新。 结言他日零落更有甚于此日者,与长江“并州故乡”同一运意。 二首皆不失气格,兼多神致。 安平公诗 自注:故赠尚书讳氏。 丈人博陵王名家,怜我总角称才华。华州留语晓至暮,高声喝吏放两衙。明朝骑马出城外,送我习业南山阿。仲子延岳年十六,面如白玉欹乌纱。其弟炳章犹两丱,瑶林琼树含奇花。陈留阮家诸侄秀,逦迤出拜何骈罗。府中从事杜与李,麟角虎翅相过摩。清词孤韵有歌响,击触钟磬鸣环珂。三月石堤冻销释,东风开花满阳坡。时禽得伴戏新木,其声尖咽如明梭。公时载酒领从事,踊跃鞍马来相过。仰看楼殿撮清汉,坐视世界如恒沙。面热脚掉互登陟,青云表柱白云崖。一百八句在贝叶,三十三天长雨花。长者子来辄献盖,辟支佛去空留靴。公时受诏镇东鲁,遣我草诏随车牙。顾我下笔即千字,疑我读书倾五车。呜呼大贤苦不寿,时世方士无灵砂。五月至止六月病,遽颓泰山惊逝波。明年徒步吊京国,宅破子毁哀如何。西风冲户卷素帐,隟光斜照旧燕窠。古人常叹知己少,况我沦贱艰虞多。如公之德世一二,岂得无泪如黄河。沥胆咒愿天有眼,君子之泽方滂沱。 四家评曰:诗在韩、苏之间。 清刚朴老,一洗晚唐纤巧之习。 “沥胆”句鄙俚。 [book_title]卷下 钞诗或问 何以不取《锦瑟》也? 曰:前六句托为隐语,猝不可解。然末二句道明本旨,意亦止是,非真有深味可寻也。集中“一片非烟隔九枝”一篇亦同此体格。缘此诗偶列卷首,故昔人皆拈为论端耳。 附录: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问:或谓瑟本二十五弦,断则为五十弦矣。其说如何? 曰:此自用素女鼓瑟事耳,非以弦断为义也。“雨打湘灵五十弦”岂亦悼亡耶? 问:长孺解《锦瑟》如何?长孺曰:按义山《房中曲》“归来已不见,锦瑟长于人”,此诗寓意略同。是以锦瑟起兴,非专赋锦瑟也。 曰:详诗末二句,是感旧怀人之作,此说是也。但不得坐实悼亡,涉于武断耳。 补遗 问:香泉解《锦瑟》如何?香泉曰:此悼亡之诗也。首特借素女鼓五十弦瑟而悲,秦帝禁不可止以发端,言悲思之情有不可得而止者。次联则悲其遽化为异物。腹联则叹不能复起之九原也。曰“思华年”,曰“追忆”,指趣晓然,何事纷纷附会乎? 曰:惟坐实悼亡,未敢遽以为是,亦未敢遽以为非。余解皆直捷切当,与鄙意暗合也。 何以不取《寄罗劭兴》也? 曰:三、四小有致,五、六太激。 附录: 棠棣黄花发 ,忘忧碧叶齐 。人闲微病酒 ,燕重远兼泥 。混沌何由凿 ,青冥未有梯 。高阳旧徒侣 ,时复一相携 。 何以不取《令狐舍人说昨夜西掖玩月因戏赠》也? 曰:此诗望令狐之汲引也。题中字字俱到,可云精细,措词亦秀整可观,但细读之,了无深味耳。 附录: 昨夜玉轮明 ,传闻近太清 。凉波冲碧瓦 ,晓晕落金茎 。露索秦宫井 ,风飘汉殿筝 。几时 《绵竹颂 》,拟荐 《子虚 》名 。 问:四家评谓此诗为精细,其说安在? 曰:首句点昨夜之月,“传闻”点“说”字,“太清”点西掖,即太清、玉清之意,以西掖比天上也。而“传闻”字、“近”字,已伏入己升沉之感矣。中四句写“玩”字,“凉波”句,夜景也,至“晓晕”则流连一夜可知。五、六比上二句拓开一步,用烘托点缀之法。“传闻”句直贯至此。七、八因直宿玩月,故以直宿即事作结,姑妄言之,所谓戏赠也。而“几时”二字又暗结“昨夜”二字矣。一篇中脉络相生,呼吸相应,凡诗律皆当如是也。 问:“秦宫井”“汉殿筝”其说如何? 曰:此是借作点缀,互文言之,不必井定秦、筝定汉也,正如“秦时明月汉时关”耳。 何以不取《崔处士》也? 曰:四家以为无味也。 何以不取《自喜》也? 曰:亦平浅无意味。 问:“绿筠遗粉箨”,“遗”字? 曰:竹渐长,笋皮剥落也。 何以不取《题僧壁》也? 曰:填切内典,不足为佳。禅偈为诗,虽东坡之妙通佛理,加以语妙天下,犹不免时有鄙俚不化之病,况下此乎?王、孟清音,时含禅味,禅故不在字句也。 补遗 问:《异俗二首》何以入选? 曰:中晚之诗不难于新巧而难于朴老,不难于情韵而难于气骨。二诗不为佳作,然于中晚之中为尚有典型也,故特存之。 何以不取《归墅》也? 曰:此诗次第可观,然太浅薄。 问:七句“慢”字如何解? 曰:此“漫”字之讹。 何以不取《商于》也? 曰:此诗极平正清楚,“清渠”二句亦佳。语但平叙,不见精神,牵绮季、张仪亦无十分取义,惧开敷衍一派,故去之。 附录: 商于朝雨霁 ,归路有秋光 。背坞猿收果 ,投岩麝退香 。建瓴真得势 ,横戟岂能当 ?割地张仪诈 ,谋身绮季长 。清渠州外月 ,黄叶庙前霜 。今日看云意 ,依依入帝乡 。 问:《商于》前六句次第焉在? 曰:四家以为举目先见景物,次见山川也。 后六句如何贯串? 曰:言古人已去,惟有州外清渠、庙前黄叶,我今日从此过耳。 何以不取《和孙朴韦蟾孔雀咏》也? 曰:后四句略见作意,通篇夹杂凑泊,不足为法。 何以不取《人欲》也? 曰:前二句不成语,后二句亦浅直。 何以不取《华山题王母祠》也? 曰:不解所云。 附录: 莲华峰下锁雕梁 ,此去瑶池地共长 。好为麻姑到东海 ,劝栽黄竹莫栽桑 。 何以不取《华清宫》也? 曰:刻薄尖酸,全无诗品,学义山当知此病。朱长孺以为警策,非也。 何以不取《楚泽》也? 曰:无甚佳处。 何以不取《江亭散席循柳路吟归官舍》也? 曰:题极雅驯,而诗不成语,七、八句尤恶,大似薛能一辈俚语也。 何以不取《潭州》也? 曰:五、六有悲壮之气,起结皆滑调落套,而结尤甚。 附录: 潭州官舍暮楼空 ,今古无端入望中 。湘泪浅深滋竹色 ,楚歌重叠怨兰丛 。陶公战舰空滩雨 ,贾傅承尘破庙风 。目断故园人不至 ,松醪一醉与谁同 ? 问:“楚路高歌自欲翻”之义? 曰:“翻”字是“翻曲”之“翻”。香山词所云“听取新翻《杨柳枝》”,是此“翻”字也。 问:《乐游原》首二句声调? 曰:上句五仄,下句第三字必平,此唐人定例也。 问:或谓“夕阳”二句近于小词,何也? 曰:诚有之,赖上二句苍老有力,振得起耳。然推勘至尽,究竟是病,亦不可不知也。 补遗 问:芥舟评《北齐》前一首太快,如何? 曰:是有此病,带得过耳;其谓第二首首句不佳,亦是。 何以不取《街西池馆》也? 曰:了无意味,末二句尤拙。 问:《南朝》定为咏陈,恐首二句不是陈事? 曰:二地名固始于宋齐,何妨至陈仍于此宴游哉?如四家所评则此诗首尾衡决矣。 何以不取《复京》也? 曰:太直。 何以不取《浑河中》也? 曰:较《复京》诗少有意致,然亦不为高作。 附录: 九庙无尘八马回 ,奉天城垒长春苔 。咸阳原上英雄骨 ,半向君家养马来 。 何以不取《柳》诗也? 曰:格卑,末二句尤琐屑鄙俚。 何以不取《巴江柳》也? 曰:直而浅。 何以不取《咸阳》也? 曰:前二句写平六国,蕴藉;后二句有议论而无神韵,其词太激也。 附录: 咸阳宫阙郁嵯峨 ,六国楼台艳绮罗 。自是当时天帝醉 ,不关秦地有山河 。 何以不取《同崔八诣药山访融禅师》也? 曰:纡纡曲曲,一步一折,语凡三转,用意最深,然深处正是其病处。末二句尤不甚成语。 何以不取《闻著明凶问哭寄飞卿》也? 曰:平正,无出色处。 附录: 昔叹谗销骨 ,今伤泪满膺 。空余双玉剑 ,无复一壶冰 。江势翻银汉,天文露玉绳。何因携庾信,同去哭徐陵。 补遗 问:“年少因何有旅愁”如何解? 曰:此言己之流离,老大有愁固宜,年少乃亦旅愁,从何处有耶?此紧呼下句之词。“欲为”三句,正是旅愁之故,是一问一答句法,非真言其无旅愁也。 何以不取《代赠》也? 曰:小诗之最有情致者,结亦可味。但格意俱靡,不免诗余之诮耳。 附录: 杨柳路尽处 ,芙蓉湖上头 。虽同锦步障 ,独映钿箜篌 。鸳鸯可羡头俱白 ,飞去飞来烟雨秋 。 何以不取《陈后宫》也? 曰:四家评以全不说出为妙,似矣。然此种尖俏之笔,作绝句则耐人寻味,作律诗则嫌于剽而不留,非大方气体,虽有余意,终乏厚味也。言各有当,不可不辩。 附录: 茂苑城如画 ,阊门瓦欲流 。还依水光殿 ,更起月华楼 。侵夜鸾开镜 ,迎冬雉献裘 。从臣皆半醉 ,天子正无愁 。 何以不取《属疾》也? 曰:前四句稳,五、六亦佳,末二句太小家气象。 附录: 许靖犹羁宦 ,安仁复悼亡 。兹辰犹属疾 ,何日免殊方 ?秋蝶无端丽 ,寒花只暂香 。多情真命薄 ,容易即回肠 。 何以不取《石榴》也? 曰:全不成诗,即有寓托亦不佳。 何以不取《明日》也? 曰:此艳诗也,格卑词靡。后四句可云千回百折,细意体贴。然愈工愈下,不足取也。温李齐名,正坐此等耳。 何以不取《饮席戏赠同舍》也? 曰:气格不脱晚唐靡靡之习。 何以不取《西溪》也? 曰:兀傲太甚,嫌于露骨。 附录: 近郭西溪好 ,谁堪共酒壶 ?苦吟防柳恽 ,多泪怯杨朱 。野鹤随君子 ,寒松揖大夫 。天涯长病意 ,岑寂胜欢娱 。 问:此诗三句“防”字如何解? 曰:此字不解,或是“妨”字。 何以不取《忆梅》也? 曰:末二句用意极曲折可味,但边幅少狭耳。 附录: 定定住天涯 ,依依向物华 。寒梅最堪恨 ,长作去年花 。 问:《忆梅》一首何以题与诗不相应,或诗中“恨”字是“忆”字耶? 曰:不然。作“堪忆”则下句不接,当是题有讹字耳。 何以不取《赠柳》也? 曰:此诗五、六句空外传神,极为得髓,结亦情致不穷。但通首有深情而乏高格,惧开靡靡之音,故去之耳。 附录: 章台从掩映 ,郢路更参差 。见说风流极 ,来当婀娜时 。桥回行欲断 ,堤远意相随 。忍放花如雪 ,青楼扑酒旗 。 何以不取《初起》也? 曰:浅。 何以不取《石城》也? 曰:此是艳词,格调亦靡靡之甚。 何以不取《令狐八拾遗绹见招送裴十四归华州》也? 曰:应酬之作,一无可采。 何以不取《离思》也? 曰:此诗寓交亲离合之感,托于艳词。前六句含情甚深,末二句不作绝望语,亦极得诗人忠厚之旨,但格卑耳。 附录: 气尽 《前溪舞 》,心酸 《子夜歌 》。峡云寻不得 ,沟水欲如何 ?朔雁传书绝 ,湘篁染泪多 。无由见颜色 ,还自托微波 。 何以不取《赠歌妓二首》也? 曰:率然寄兴之作,毫无佳处。 何以不取《谢书》也? 曰:应酬中之至下者。起句尤不成语。 何以不取《寄令狐学士》也? 曰:此与《玩月戏赠》同意,亦有调度,然格意殊薄。 附录: 秘殿崔嵬拂彩霓 ,曹司今在殿东西 。赓歌太液翻黄鹄 ,从猎陈仓获碧鸡 。晓饮岂知金掌迥 ?夜吟应讶玉绳低 。钧天虽许人间听 ,阊阖门多梦自迷 。 问:此诗第四句何指? 曰:此无所指,只因从猎牵出“陈仓”“碧鸡”,图作对耳,然终觉凑泊,不及上句之自然。 何以不取《酬令狐郎中见寄》也? 曰:应酬之作,不见本领。只“封来江渺渺,信去雨冥冥”二句小有致耳。 何以不取《七月二十八日夜与王郑二秀才听雨梦后作》也? 曰:通首合律,无复古诗音节,即就诗论诗,亦多不成语。且题曰“王郑二秀才”,而结曰“独背寒灯”,亦殊疏漏也。 问:蘅斋解“远把龙山”二句如何?蘅斋曰:即将联句花、雪,比拟何、范交情,同心之言,亦忘年之义也。 曰:似合如此解。 何以不取《槿花二首》也? 曰:前一首直不成语。次一首后四句有别味,前四句语涩而格卑。 附录第二首 :珠馆薰燃久 ,玉房梳扫余 。烧兰才作烛 ,襞锦不成书 。本以亭亭远 ,翻嫌脉脉疏 。回头问残照 ,残照更空虚 。 问:《哭刘蕡》诗起二句与第六句是一事,莫犯复否? 曰:起处就朝廷说,六句就自己说,亦稍有分别。然如此等以不犯为妙,究是一病也。 补遗 问:“巫咸不下问衔冤”,恐别有所本? 曰:按香泉评曰:以文义论之,当作“巫阳”,《甘泉赋》曰“选巫咸兮叫九阍”,从“巫咸”者当因此而讹。 问:《杜司勋》诗当是咏杜?当是自咏? 曰:起二句义山自道,后二句乃借司勋对面写照,诗家弄笔法耳。“杜司勋”三字摘出为题,非咏杜也。 何以不取《荆门西下》也? 曰:诗亦不失风调,但末二句竭情太甚,成蹶蹙之音耳。 附录: 一夕南风一叶危 ,荆门回望夏云时 。人生岂得轻离别 ,天意何曾忌崄巇 ?骨肉书题安绝徼 ,蕙兰蹊径失春期 。洞庭湖阔蛟龙恶 ,却羡杨朱泣路岐 。 何以不取《碧瓦》也? 曰:此种是尔时风气所染,雕琢繁碎,格意俱卑,于集中为下下。 何以不取《蝶》诗也? 曰:此寓人事今昔之感,以蝶自比,极有情致。但第一句巧而纤,三、四格意虽佳,第四句“絮”字与秋不合,作“叶”又与“温”字不对,五、六亦是俗体,七、八稍有情致耳,不为完美。 附录: 叶叶复翻翻 ,斜桥对侧门 。芦花惟有白 ,柳絮可能温 。西子寻遗殿 ,昭君觅故村 。年年芳物尽 ,来别故兰荪 。 何以不取《蝇蝶鸡麝鸾凤等成篇》也? 曰:此是偶然游戏,不得以诗格绳之。然效而为之,则堕诸恶道矣。 问:蘅斋评山谷《演雅》从此滥觞,果否? 曰:山谷此篇乃仿佛蔚宗和香方耳,与此无涉。 何以不取《韩翃舍人即事》也? 曰:此拟韩之作,不晓所云,且词亦卑下,不足道。 何以不取《公子》也? 曰:此是讥刺之作,但觉刻薄,绝无佳处。愈刻画神肖,愈用不堪,以雅道论之,岂宜有此? 何以不取《子初全溪作》也? 曰:起二句跳脱有笔力,三、四亦承得起,五、六取巧致纤,有乖雅道,七、八更不成语。 问:长孺解“人间”二句如何?长孺曰:“从到海”,以其有朝宗之义;“莫为河”,恐其隔牛女之会合。 曰:解下句是,上句以朝宗为解,则添出支节,横隔语脉矣,盖此十字是一意,一开一合耳。 何以不取《柳下暗记》也? 曰:题曰暗记,是冶游有所见之作,诗中语意亦分明也,措语殊浅。 何以不取《妓席》也? 曰:游戏之作,不为轻重。 何以不取《少年》也? 曰:七句平叙,一句转合,仿佛太白“越王勾践破吴归”一首章法,作意可观,但格意浅薄,不脱晚唐习径耳。 何以不取《无题》也? 曰:小调艳词,无关大旨。 问:此诗末二句之解? 曰:屋则深藏,楼则或可于登时偶见矣,以痴生幻,用笔自有情致。 何以不取《玄微先生》也? 曰:应酬之作,毫无佳处。“弄河”句及“树栽”二句尤拙。 问:何以不取《药转》也? 曰:题与诗俱不可解,即以词格论之,亦不佳。 何以不取《岳阳楼》也? 曰:此感遇之作,其词太直。 问:此诗末二句之义? 曰:“枉是”即遮莫之意。 何以不取“汉水方城”一首也? 曰:此是登楼见山川形势,偶触起当日楚王以如此地利而不能报秦,故云尔也,然殊无取义。 问:四家说此题如何?四家曰:可见古人作诗,题目只在即离之间。 曰:此说甚是,作诗看诗皆不可不知此意。 何以不取《寄成都高苗二从事》也? 曰:不解所云。 附录: 家近红蕖曲水滨 ,全家罗袜起秋尘 。莫将越客千丝网 ,网得西施别赠人 。 问:《二月二日》诗七句如何下“莫悟”二字,“滩”岂有知之物耶? 曰:此正沧浪所云诗有别趣,非关理也。 问:《筹笔驿》诗复二“终“字,恐是一病? 曰:自是一病,然席氏百家本系翻雕宋刻,此句作“真不忝”也,或朱本讹耳。 补遗 问:香泉评《筹笔驿》如何?香泉曰:议论固高,尤难其抑扬顿挫处,一唱三叹,转有余味。 曰:此最是诗家三昧语,若但取议论而无抑扬顿挫之妙,则胡曾之咏史矣,须知神韵筋节皆自抑扬顿挫中来。 何以不取《屏风》也? 曰:此诗四家以为寓浮云蔽日之感,是也。然措语有痕,转成平浅。 何以不取《春日》也? 曰:此诗却不似艳词,莫解所谓,自可置之。 附录: 欲入卢家白玉堂 ,新春催破舞衣裳 。蝶衔红蕊蜂衔粉 ,共助青楼一日忙 。 何以不取《风》也? 曰:格意俱卑,愈巧愈下,不足观也。学西昆切忌此等。 问:《即日》诗“更醉谁家白玉钩”句,朱注如何?长孺曰:丁仙芝诗:“帘垂白玉钩。” 曰:非也。此玉钩即“隔座送钩”之“钩”,缘此戏起于钩弋夫人之白玉钩,故云尔耳。 问:《九成宫》既非讽刺,何以用穆王八骏为比? 曰:按王融《曲水诗》序曰:“夏后两龙载驱璇台之上,穆王八骏如舞瑶池之阴。”庾信《三月三日马射赋》序曰:“夏后瑶台之上,或御二龙;周王悬圃之前,犹骖八骏。”自六代相沿,率作佳事用之,非以为刺也。大抵唐人比拟人物,多取一节,不甚拘拘。赠杜牧诗以江总比之,亦今人所不敢用也。 何以不取《少将》也? 曰:画出侠少,诗极俊爽,但乏深味耳。且意思全抄“为君遮虏骑”一章也。 附录: 族亚齐安陆 ,风高汉武威 。烟波别墅醉 ,花月后门归 。青海闻传箭 ,天山报合围 。一朝携剑起 ,上马即如飞 。 何以不取《咏史》也? 曰:末二句自佳,前六句不复成语。 何以不取《赠白道者》也? 曰:进一步写,自有情致,然格调毕竟浅薄。 何以不取《无题二首》也? 曰:此二首直是狭斜之诗,了无可取。 问:何以定二首为实有本事也? 曰:以第一首七、八句断之。 何以《无题四首》不取第一、第三、第四首也? 曰:此四首纯是寓言矣。第一首三、四句太纤小,七、八句太直而尽。第三首稍有情致,三、四亦纤小,五、六亦直而尽。第四首尤浅薄径露。大抵《无题》是义山偶然一种,本非一生精神所注,颇不欲多存,以后凡《无题》皆不入钞也。 何以不取《赴职梓潼留别畏之员外同年》也? 曰:诗亦清楚,苦无佳处耳。 何以不取《桂林路中作》也? 曰:平正之篇,前四句一气流走,颇有机致。五、六句撑拄不起,便通首乏精神,并前四句亦觉庸俗矣,此等处如屋中有柱,必不可顺笔写下也。 附录: 地暖无秋色 ,江晴有暮晖 。空余蝉嘒嘒 ,犹向客依依 。村小犬相护 ,沙平僧独归 。欲成西北望 ,又见鹧鸪飞 。 何以不取《蝶三首》也? 曰:第一首格卑而寓意亦浅露,后二首乃他艳诗误窜此下耳,亦不见佳。 补遗 问:《蝶三首》孝辕唐诗戊签以后二首作《无题》如何? 曰:作《无题》,是。 何以不取《王十二兄与畏之员外相访见招小饮,时予以悼亡日近不肯赴》也? 曰:此讥刺之作也。义山之妻,王十二之姊妹也。义山悼亡日近,而王十二公然歌管,公然小饮,此全无情理之事也,故五、六直书以诘之。“左家娇女”正指其姊,言己岂能忘,正怪王十二之能忘耳。然事固“可愤”,诗亦太直,不足尚也。三、四句却煞有情调。 附录: 谢傅门庭旧末行 ,今朝歌管属檀郎 。更无人处帘垂地 ,欲拂尘时簟竟床 。嵇氏幼男犹可悯 ,左家娇女岂能忘 ?秋霖腹疾俱难遣 ,万里西风夜正长 。 何以不取《隋宫》也? 曰:后二句微有风调,前二句词直意尽。 附录: 乘兴南游不戒严 ,九重谁省谏书函 ?春风举国裁宫锦 ,半作障泥半作帆 。 何以不取《月》也? 曰:格卑。 何以不取《赠宗鲁筇竹杖》也? 曰:此纯是唐末小家数矣。三、四句极力刻画,愈见卑琐,末二句亦不甚成语。 何以不取《垂柳》也? 曰:结二句自有体,三、四太俗,五、六更鄙,亦晚唐恶习也。 何以不取《曲池》也? 曰:此与“一岁林花”一首同一意调,但彼气脉较深厚,一结亦不似此之尽言尽意,故舍此取彼。凡诗无情致,则粗浮不文。然但有姿媚而乏筋节,其弊亦有不可胜言者,迁流所至,不得不预为防也。 附录: 日下繁香不自持 ,月中流艳与谁期 ?迎忧急鼓疏钟断 ,分隔休灯灭烛时 。张盖欲判江滟滟 ,回头更望柳丝丝 。从来此地黄昏散 ,未信河梁是别离 。 何以不取《代应二首》也? 曰:艳词也。第一首太浅,第二首又不可解。 何以不取《席上作》也? 曰:病于浅直。 问:《席上作》二本孰胜? 曰:首作特恃才狂态,别本则病狂丧心矣。且主人在坐,必无此理。 何以不取《破镜》也? 曰:悼亡之作,了无佳处。 问:“紫府仙人”一章,于所分《无题》五种,属何种? 曰:此即《洛神赋》所云“叹 娲之无匹兮,嗟牵牛之独处”,求之不得,亦寓言也。故四家曰:总是不得见之意。午桥以为王氏却扇之作未免武断矣。 附录: 紫府仙人号宝灯 ,云浆未饮结成冰 。如何雪月交光夜 ,更在瑶台十二层 ? 何以不取《赠庾十二朱版》也? 曰:代柬率笔。 何以不取《李花》也? 曰:通首格意卑下,三、四纤小而似有意致,尤易误人,不可不辨。 何以不取《过招国李家南园二首》也? 曰:浅近。第一首前二句、第二首后二句尤不成语。 何以《留赠畏之》三首独取第二首也? 曰:第一首平平无取。后二首乃别诗误入,特以情致取一首耳。第三首情致亦佳,然不能及前一首,故亦置之。 附录: 户外重阴黯不开 ,含羞迎夜复临台 。潇湘浪上有烟景 ,安得好风吹汝来 ? 何以不取《为有》也? 曰:弄笔戏作,不足为佳。 问:“相见时难”一章末二句如何? 曰:感遇之作易为激语,此云“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不为绝望之词,固诗人忠厚之旨也,但三、四太纤近鄙,不足存耳。 何以不取《对雪二首》也? 曰:二诗独前一首结句“龙山万里无多远,留待行人二月归”,后一首结句“关山冻合东西路,肠断班骓送陆郎”四语,从“时欲之东”着笔,有情有致,余俱夹杂堆垛,殊不足观。 何以不取《蜂》也? 曰:二句不成语,三、四尤浅俗,后四句小有情致耳。 何以不取《公子》也? 曰:不解所云。 何以不取《鸡》也? 曰:此纯是寓意之作,然未免比附有痕,嫌于黏皮带骨矣。凡咏物托意,须浑融自然,言外得之,比附有痕,所最忌也。 何以不取《明神》也? 曰:太不成语,全无诗味。 问:夕公笺此诗如何?夕公曰:此诗为甘露之变作也。当时事起仓卒,王涯、贾 等实不与闻,仇士良执而讯之,五毒具备,涯等诬伏,遂族诛之,一时不以为冤。实以涯等执政时,招权僭侈,结怨于民,故曰明神司过,决无冤滥,暗室祸门,自招之也。专杀者自谓举世无人,一物可欺,抑知其取精多而用物宏,凭石而言,得无虑乎?训、注之咆哮于中国也,士大夫咸怨忿之。及其败也,又以畏中宦之势,未有言其冤者。岂惟不冤之,又从而快之。独义山于此事,抑扬反覆,致其不平之意,以示诛戮不出于文宗,其人虽恶,犹然冤也。 曰:此笺离合参半,此为王涯、贾 等言,不为训、注言之也。前二句言天道好还,报复不远,乃深恶士良之词,亦非言涯等之自取祸败。夕公于中间添一转折,以就己说,不免首尾衡决,无此诗法也。 问:何以不取《壬申七夕》也? 曰:此诗了无出色,既云“待晓霞”,又曰“日薄”,又用“月桂” “星榆”等字,亦夹杂不伦。 何以不取《壬申闰秋题赠乌鹊》也? 曰:感遇之作,微病其浅。第二句字句亦凑泊。 附录: 绕树无依月正高 ,邺城新泪溅云袍 。几年始得逢秋闰 ,两度填河莫苦劳 。 问:《端居》第二句四家之评如何?四家曰:“敌”字险而稳。 曰:“敌”字自是险而稳,然单标此等以论诗,不知引出几许魔障矣。此诗颇佳,竟以此一字之故不以入选,渐流渐弊,诚怖其卒,吾见夫竟陵之为诗者也。 附录: 远书归梦两悠悠 ,只有空床敌素秋 。阶下青苔与红树 ,雨中寥落月中愁 。 问:《夜半》一首,观四家之论,此诗岂不佳耶?四家曰:不说人愁而人愁已见,得《三百》法。又曰:“万家眠”见一人不眠也,是愁已先境生,非缘境起,写愁更深。 曰:此诗之佳,诚如所云。微病其有做作态耳,盖意到而神不到之作。夫径直非诗也,含蓄而不免于做作,亦非其至也。此辨甚微,但可以意会之耳。 附录: 三更三点万家眠 ,露欲为霜月堕烟 。斗鼠上堂蝙蝠出 ,玉琴时动倚窗弦 。 问:《玉山》寓意何在? 曰:此望荐之诗也。首二句言其地位清高,三、四句言其力可援引,五、六句一宕一折,“珠容百斛龙休睡”,言毋为小人之所窃弄;“桐拂千寻凤要栖”,言当知君子之欲进身。末二句乃合到自己,明结之。 何以不取《张恶子庙》也? 曰:太激,太直。 何以不取《雨》也? 曰:诗极细腻熨贴,第四句及结意亦佳。但五、六句支撑不起,仍就上四句敷衍之,嫌格力不大耳。 附录: 摵摵度瓜园 ,依依傍竹轩 。秋池不自冷 ,风叶共成喧 。窗迥有时见 ,檐高相续翻 。侵宵送书雁 ,应为稻粱恩 。 问:末二句之意? 曰:此必在幕府之作,忽有感于雁之冒雨而飞为稻粱之故,如己勤劳以酬人之知也。于“雨”字不黏不脱,有神无迹,绝好结法。 何以不取《菊》也? 曰:前四句俗艳不堪,后四句寓意亦浅。 何以不取《北楼》也? 曰:前四句一气涌出,气脉流走。五、六句格力亦大,但七、八句嫌于太竭情耳。此等是用意做出,然愈用意病痛愈大,大为全篇之累也。 附录: 春物岂相干 ?人生只强欢 。花犹曾敛夕 ,酒竟不知寒 。异域东风湿 ,中华上象宽 。此楼堪北望 ,轻命倚危栏 。 何以不取《拟沈下贤》也? 曰:一字不解。然不解处即是不佳处,未有大家名篇而僻涩其字句者也。 何以不取《蝶》也? 曰:前四句俗极,五、六亦纤。 何以不取《饮席代官妓赠两从事》也? 曰:不雅。 何以不取《代魏宫私赠》及《代元城吴令暗为答》也? 曰:此诗辨感甄之诬,立意最为正大。然何不自为绝句一章,乃代为赠答?落小家窠臼也。曹唐游仙之作正滥觞于此种耳。 附录: 来时西馆阻佳期 ,去后漳河隔梦思 。知有宓妃无限意 ,春松秋菊可同时 。 背阙归藩路欲分,水边风日半西曛。荆王枕上原无梦,莫枉阳台一片云。 问:代为问答为小家数矣,若渊明之《形》《影》《神》三首非设为问答乎? 曰:彼是悬空寄意,其源出于《楚词》之设为问答,故不失大方。此则黏着实事,代古人措词矣。罗隐《谒文宣王庙》诗至于《代文宣王答》一首,千奇万状,流弊亦何所不有乎?故论诗宜防其渐,不得动以古人借口也。 何以不取《牡丹》也? 曰:无一句成语。 何以不取《百果嘲樱桃》及《樱桃答》也? 曰:此弊始于六朝《 表》《甘蕉弹文》之属,降而已甚,卢仝集中至于代虾蟆作诗请客矣,义山此作亦此类也。《毛颖》一传,岂非千载奇文,降而为《叶嘉》《罗文》等传,连篇累牍,岂复有味乎?衡诸雅道,必无取焉,不论工拙也。 何以不取《晓坐》也? 曰:情真而格卑。 附录: 后阁朝眠罢 ,前墀思黯然 。梅应未假雪 ,柳自不胜烟 。泪续浅深绠 ,肠危高下弦 。红颜无定所 ,得失在当年 。 何以不取《一片》也? 曰:此感遇之作,与《锦瑟》同格而意又浅焉,亦无自占身分处。 何以不取《题鹅》也? 曰:此深怨牛李党人之作,殊径直无余味也。 问:此诗焉知非悼亡之作? 曰:观诗中曰“自成群”,曰“那解将心怜孔翠”,且不曰雄与雌分,而曰雌与雄分,语意皆不似也。 何以不取《华清宫》也? 曰:既失讳尊之体,亦少蕴藉之味,于温柔敦厚之旨失之远矣。 何以不取《十一月中旬至扶风界见梅花》也? 曰:清楚有致,但太薄耳。 附录: 匝路亭亭艳 ,非时冉冉香 。素娥惟与月 ,青女不饶霜 。赠远虚盈手 ,伤离适断肠 。为谁成早秀 ?不待作年芳 。 何以不取《青陵台》也? 曰:此诗亦佳,但微乏神韵,有吃力之态耳。第二句亦趁韵写出,“倚暮霞”三字殊无着落也。 附录: 青陵台畔日光斜 ,万古贞魂倚暮霞 。莫讶韩凭为蛱蝶 ,等闲飞上别枝花 。 问:“倚暮霞”从“日光斜”生来,何以云无着落? 曰:此咏青陵台事,非咏青陵台景也。“日光斜”已是旁文,何得又因旁文而波及耶?就此三字论之,“暮霞”如何云“倚”?就本句七字论之,如何与“万古贞魂”相连?凡下字无关本意,便是无着落,不必严霜夏零、明月昼起也。 问:后二句何以如此说? 曰:只一两不相负之意,因有化蝶一事,故留住韩凭另一层写,借事点染,生出波折,此化直为曲、化板为活之法,若直说便少味矣。 何以不取《东还》也? 曰:此诗亦无不佳之处,但无佳处耳。 何以不取《酬崔八早梅有赠兼示之作》也? 曰:诗极清楚,但太浅耳,格亦卑卑。 何以不取《春风》也? 曰:全不成诗。 何以不取《蜀桐》也? 曰:此感遇之作,言空斫秋琴亦无赏音,非惜桐,正惜琴也。用笔深曲,但其词不免怨以怒耳。 附录: 玉垒高桐拂玉绳 ,上含非雾下含冰 。枉教紫凤无栖处 ,斫作秋琴弹 《坏陵 》。 何以不取《判春》也? 曰:偶尔弄笔,不以诗论,是亦所谓下劣诗魔也。 何以不取《促漏》也? 曰:对面作结,妙有兴象,前六句体不高耳。 附录: 促漏遥钟动静闻 ,报章重叠杳难分 。舞鸾镜匣收残黛 ,睡鸭香炉换夕熏 。归去定知还向月 ,梦来何处更为云 ?南塘渐暖蒲堪结 ,两两鸳鸯护水纹 。 问:高廷礼说此诗如何?高廷礼曰:此诗拟深宫怨女而作。 曰:此说长孺取之,然定为宫词亦只据第二句,其实所注亦牵合也。长孺注曰:《唐书》:内官有掌书三人,掌符契、经籍、宣传、启奏。杜甫诗“宫女开函近御筵”是也。 午桥从姚旅露书定为悼亡,然第二句究竟说不去,盖此诗摘首二字为题,亦是《无题》之类耳。 何以不取《读任彦昇碑》也? 曰:首句鄙,后二句寓升沉之感,亦直。 何以不取《荷花》也? 曰:首二句似牡丹,不是荷花矣。通篇亦不出色。 问:“前秋”何以云“预想”? 曰:“前秋”即秋前之意,非云去年也。 何以不取《五松驿》也? 曰:无一句是诗。 何以不取《送臻师二首》也? 曰:不见佳处。 何以不取《七夕》也? 曰:亦浅亦直。 何以不取《谢先辈防记念拙诗甚多,异日偶有此寄》也? 曰:小有情致,云佳则未也,六、七、八三句亦累。 何以不取《马嵬二首》也? 曰:马嵬诗总不能佳,此二诗前一首后二句直率,次一首亦多病痛也。 附录第二首 :海外徒闻更九州 ,他生未卜此生休 。空闻虎旅传宵柝 ,无复鸡人报晓筹。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 问:归愚评第二首如何?归愚曰:起无原委,一病也;虎、鸡、马、牛连用,二病也;落句拟人不伦,三病也。 曰:所言后二病良允,独云起无原委则不然,盖“自埋红粉自成灰”前一首已提明矣,故此首势须直起乃章法合然,何得云无原委也? 何以不取《可叹》也? 曰:三、四太骂,殊无诗品。 何以不取《别薛岩宾》也? 曰:通篇平浅,后三句尤不成语。 何以不取《富平少侯》也? 曰:太尖无品,格亦卑卑。 何以不取《肠》也? 曰:琐屑卑靡,西昆下派。 何以不取《赠宇文中丞》也? 曰:直写平浅。 何以不取《晓起》也? 曰:纤小一派。 何以不取《闺情》也? 曰:亦纤小。 何以不取《杏花》也? 曰:通首以杏花寄感,然无一字切杏,即改题作桃李亦得。“援少”二句亦是秋意非春意,皆是病痛。“镜拂”以下气格不甚大方,亦不免强弩之末,独前半笔力浑脱,小可观耳。 附录: 上国昔相值 ,亭亭如欲言 。异乡今暂赏 ,脉脉岂无恩 ?援少风多力 ,墙高月有痕 。为含无限意 ,遂到不胜繁 。仙子玉京路 ,主人金谷园 。几时辞碧落 ,谁伴过黄昏 ?镜拂铅华腻 ,炉藏桂烬温 。终应催竹叶 ,先拟咏 《桃根 》。莫学啼成血 ,从教梦寄魂 。吴王采香径 ,失路入烟村 。 问:无一字切题是一病矣,然则咏物必故实点缀及刻画形似乎? 曰:不然。故实不废也。必以故实为工,则“盘中磊落笛中哀”,罗隐之咏梅矣。刻画亦不废也。必以刻画为工,则“认桃无绿叶,辨杏有青枝”,石延年之咏梅矣。此诗在不合作长律耳。小诗以空笔取神者,如“无情有恨何人见,月晓风清欲堕时”,在绝句可也;“幸不折来伤岁暮,若为看去乱乡愁”,在八句之律亦可也。长篇能通身如是乎?不为故实刻画,则必落空矣,咏物者不可不知。 问:“仙子”二句恐是俗格? 曰:二句若是赞杏花则俗,与下二句相连,写沦落之感则不俗。言各有当,未可以一例概之,看诗亦须通篇合看耳。 何以不取《灯》也? 曰:与《肠》诗同一下派,只“冷暗黄茅驿”一句差可。 何以不取《清河》也? 曰:浅薄。 何以不取《袜》也? 曰:偶然弄笔,不以正论。 何以不取《追代卢家人嘲堂内》及《代应》也? 曰:与《代魏宫私赠》同一小家数,而更无意旨。 何以《离亭折杨柳二首》只取一首也? 曰:前一首亦有风调,但病于径直。 附录: 暂凭尊酒送无憀 ,莫损愁眉与细腰 。人世死前惟有别 ,春风争拟惜长条 。 何以不取《华州周大夫宴席》也? 曰:全无诗意,所谓头巾气也。 何以不取《荆山》也? 曰:不解所云。 何以不取《东下三旬苦于风土马上戏作》也? 曰:偶然戏笔,亦不以诗论。 何以不取《莫愁》也? 曰:戏笔弄姿,颇有风韵,但浅弱耳。 附录: 雪中梅下与谁期 ?梅雪相兼一万枝 。若是石城无艇子 ,莫愁还自有愁时 。 何以不取《涉洛川》也? 曰:伤谗之作。第二句露骨,遂并后二句,微病于直。 附录: 通谷阳林不见人 ,我来遗恨古时春 。宓妃漫结无穷恨 ,不为君王杀灌均 。 何以不取《有感》也? 曰:鄙俚不文。 何以不取《代赠二首》也? 曰:艳诗之有情致者,第二首更胜,以无关大旨去之耳。 附录: 楼上黄昏欲望休 ,玉梯横绝月中钩 。芭蕉不展丁香结 ,同向春风各自愁 。 东南日出照高楼,楼上离人唱《石州》。总把春山扫眉黛,不知供得几多愁? 何以不取《楚吟》也? 曰:浅直。 何以不取《柳》也? 曰:寄托亦浅露。 何以不取《寄在朝郑曹独孤李四同年》也? 曰:着意“在朝”二字,友朋相怨之诗也。后二句太激,少含蓄。 附录: 昔岁陪游旧迹多 ,风光今日两蹉跎 。不因醉本兰亭在 ,兼忘当年旧永和 。 何以不取《南朝》也? 曰:纤而鄙。 何以不取《题汉祖庙》也? 曰:粗浅无味,毫无取义之作。 何以不取《东阿王》也? 曰:此自寓之作,小有意致耳,亦无大佳处。 附录: 国事分明属灌均 ,西陵魂断夜来人 。君王不得为天子 ,半为当时赋 《洛神 》。 何以不取《圣女祠》也? 曰:“松篁台殿蕙香帏,龙护瑶窗凤掩扉”二句有其人在焉,呼之欲出之,妙。五、六太骨露,有失雅道,七、八亦佻薄。 何以不取《独居有怀》也? 曰:词纤格卑,三、四句尤鄙猥。 何以不取《过景陵》也? 曰:因宪宗求仙,故以黄帝托讽。然拟之曹瞒,究竟非体,义山时时有此病也。 何以不取《临发崇让宅紫薇》也? 曰:此与下《及第东归次灞上,却寄同年》诗皆激烈尽情,少含蓄之旨,而此诗尤怨以怒。 何以不取《野菊》也? 曰:中四句颇佳,结处嫌露骨太甚。 附录: 苦竹园南椒坞边 ,微香冉冉泪涓涓 。已悲节物同寒雁 ,忍委芳心与暮蝉 。细路独来当此夕 ,清樽相伴省他年 。紫云新苑移花处 ,不取霜栽近御筵 。 何以不取《过伊仆射旧宅》也? 曰:独结处“何能更涉泷江去?独立寒流吊楚宫”二句就“过”字生情,搀过一步,渲染本题,妙有情致。前六句直是许浑一辈套子,殊不可耐也。 何以不取《关门柳》也? 曰:无佳处。 何以不取《酬别令狐补阙》也? 曰:此诗曲折浑劲,甚有笔力,独末二句太无地步耳。 附录: 惜别夏仍半 ,回途秋已期 。那修直谏草 ,更赋赠行诗 。锦段知无报 ,青萍肯见疑 。人生有通塞 ,公等系安危 。警露鹤辞侣 ,吸风蝉抱枝 。弹冠如不问 ,又到扫门时 。 何以不取《彭阳公薨后赠杜二十七胜李十七潘二君,并与愚同出故尚书安平公门下》也? 曰:极有深情,末二句竟住亦佳,但前二句太拙。 问:“庾村”当作何解? 曰:此“庾楼”之讹。 何以不取《闻歌》也? 曰:首二句点明,中四句掷笔宕开,而以七句承明,八句拍合,极有画龙点睛之妙,但情韵深而意格靡。第一句鄙,第二句是长吉歌行一派,入七律亦涩,终非佳篇,存看笔法耳。 附录: 敛笑凝眸意欲歌 ,高云不动碧嵯峨 。铜台罢望归何处 ?玉辇忘还事几多 ?青冢路边南雁尽 ,细腰宫里北人过 。此声肠断非今日 ,香灺灯光奈尔何 ? 何以不取《赠华阳宋真人兼寄清都刘先生》也? 曰:太应酬气,全无诗味。 问:第二句“谢”字如何解? 曰:当从《英华》作“识”。 何以不取《楚宫二首》也? 曰:前一首写不见之感,乃从对面加一倍写出,极有思致。然终觉是刻意做来,乏自然深远之味。第二首直是《无题》之属,误列于《楚宫》下耳。 附录: 十二峰头落照微 ,高唐宫暗坐迷归 。朝云暮雨长相接 ,犹自君王恨见稀 。 月姊曾逢下彩蟾,倾城消息隔重帘。已闻佩响知腰细,更辨弦声觉指纤。暮雨自归山悄悄,秋河不动夜厌厌。王昌且在墙东住,未必金堂得免嫌。 问:第二首末二句如何解? 曰:讥刺之语也。言隔帘不见,徒想像其腰细指纤,惟有失望而归,悒悒中夜耳。况彼东家自有王昌为所属意,焉有及我之理耶,分明言其及乱,而但以为不免于嫌,则诗人忠厚之词也。 补遗 问:“月姊曾逢下彩蟾”一首,别本题为《水天闲话旧事》如何? 曰:诗与《楚宫》不相应,此题有理。 何以不取《和友人戏赠二首》及《题二首后重有戏赠任秀才》也? 曰:此却是《无题》之类,非艳词也,于集中为数见不鲜也。 问:《有感二首》前以夕公之笺为非,其说焉在? 曰:诗中语意固明也。第一首曰:“竟缘尊汉相,不早辨胡雏。”第二首曰:“临危对卢植,始悔用庞萌。”惜文宗之误用也。第一首:“九服归元化,三灵叶瑞图。如何本初辈,自取屈牦诛。”第二首曰:“古有清君侧,今非乏老成。素心虽未易,此举太无名。”皆咎训、注之妄举也。反覆观之,无一恕词。夫训、注皆轻躁小人,侥幸富贵,因之以君国尝试,使幸而成功,轻则为徐、石之怙宠,重或有操、卓之专权,其平日所为可以覆按也。乃许之以奉天讨,许之以谋勇,许之以死事,不亦悖乎?至云国有重臣,不畏强御,倡言训等之无辜,士良诸凶犹未必刃加其颈,尤迂而不情,夫刘从谏之敢于请三相之罪,拥兵在外耳,使其在朝,彼能收三相,复何人不能收乎?以是解“古有清君侧”四句,可云南辕而北辙矣。凡说诗当心平气和,求其本旨,先存成见而牵引古人以就之,是亦学者之大病也。 何以不取《寿安公主出降》也? 曰:太粗太直,失讳尊之体。 何以不取《夕阳楼》也? 曰:借“孤鸿”对写,映出自己,吞吐有致,但亦不免有做作态,觉不十分深厚耳。 附录: 花明柳暗绕天愁 ,上尽重城更上楼 。欲问孤鸿向何处 ,不知身世自悠悠 。 何以不取《中元作》也? 曰:通首笔意浑劲,自是佳作。然求其语意,类乎有所见而求之不得之作。题曰《中元作》,知确有本事,非寓言之比也。措语虽工,衡以风雅之正,固无取焉。 附录: 绛节飘飖空国来 ,中元朝拜上清回 。羊权须得金条脱 ,温峤终虚玉镜台 。曾省惊眠闻雨过 ,不知迷路为花开 。有娀未抵瀛洲远 ,青雀如何鸩鸟媒 ? 何以不取《鸳鸯》也? 曰:浅直。 何以不取《楚宫》也? 曰:只中联“枫树夜猿愁自断,女萝山鬼语相邀”二句最佳,前后六句并拙鄙。 补遗 问:《楚宫》末二句如何解? 曰:此言三闾忠义感人,千秋不替,必楚国无人,其祀乃绝。但故乡犹有遗民,决不惜年年以角黍投之也。有谓但使国存,不恤身死者,与惧长蛟不合,其说非也。 何以不取《妓席暗记送同年独孤云之武昌》也? 曰:借物写照,亦殊有情,但格意不高。 何以不取《宿晋昌亭闻惊禽》也? 曰:后四句宕开收转,以远取题,用笔自好。但格调卑靡,大似许浑一辈,不足存耳。 何以不取《深宫》也? 曰:钩勒清楚,然浅薄即在清楚处。 何以不取《明禅师院酬从兄见寄》也? 曰:不成语。 何以不取《寄裴衡》也? 曰:起二句太突,后四句太率。 何以不取《崇让宅东亭醉后有作》也? 曰:“一帆彭蠡月,数雁塞门霜”二句最佳,“骅骝忧老大, 妒芬芳”二句亦可观,余殊平浅。“幽兴”句、“淹卧”句,俱牵强。 何以不取《一片》也? 曰:粗浅。 何以不取《寄成都高苗二从事》也? 曰:诗亦风韵,但意旨不甚了了。 附录: 红莲幕下紫梨新 ,命断湘南病渴人 。今日问君能寄否 ?二江风水接天津 。 何以不取《郑州献从叔舍人褎》也? 曰:浅俗。 何以不取《四皓庙》也? 曰:全不成语。 何以不取《题白石莲花寄楚公》也? 曰:前四句有恣逸之致,而三、四句尤佳,后四句嫌禅偈气。 附录: 白石莲花谁所共 ?六时长捧佛前灯 。空庭苔藓饶霜露 ,时梦西山老病僧 。大海龙宫无限地 ,诸天雁塔几多层 ?漫夸鹙子真罗汉 ,不会牛车是上乘 。 何以不取《隋宫守岁》也? 曰:一味铺排,了无取义,而语亦多笨。 何以不取《利州江潭作》也? 曰:自注曰“感孕金轮所”,诗中皆以雌龙托意,殊莫解其风旨何取。只“雨满空城蕙叶凋”一句有神韵,可玩耳。 补遗 问:香泉解《利州江潭作》一首如何?香泉曰:武后见骆宾王檄文,犹以为斯人沦落,宰相之罪。义山为令狐绹所摈,白首使府,天子曾不知其姓名,有不获与后同时之恨,故过其所生之地,停舟赋诗。落句盖言己之漂泊西南,曾不如罗子春之致燕脯于龙女,犹得乘龙载珠而还也。 曰:似是如此解。 何以不取《即日》也? 曰:此诗只“地宽楼已迥,人更迥于楼”二句起得斗峭,“更替林鸦恨,惊频去不休”二句对面写照,结得有致。余俱平衍,且多率笔。 何以不取《相思》也? 曰:平直无佳处。 何以不取《镜槛》也? 曰:亦雕琢下派。 补遗 问:香泉解《镜槛》如何?香泉曰:此必有怀歌妓之作。 曰:说亦有理,以末二句证之,益信。 问:上党冯氏评此诗如何?冯氏曰:诗多未解,然如见西施,不必能名然后知其美。 曰:此钝吟偏驳之论。二冯评《才调集》,意在辟江西而崇昆体,于义山尤力为表扬。然所取多屑屑雕镂之作,而欲持之以攻江西,恐与江西之生硬,正亦如齐楚之得失也。夫义山、鲁直,本源俱出少陵,才分所至,面貌各别,而俱足千古。学者不求其精神意旨所在,而规规于字句之间,分门别户,此诋粗莽,彼诋涂泽,不问曲直,哄然佐斗。不知粗莽者,江西之流派,江西本不以粗莽为长。涂泽者,西昆之流派,西昆亦不以涂泽为长也。因论钝吟此语而并及之。 何以不取《送郑大台文南觐》也? 曰:太应酬气,借“胡威绢”关合,亦小家数。 何以不取《洞庭鱼》也? 曰:全不成语。 何以不取《喜舍弟羲叟及第上礼部魏公》也? 曰:前六句太俗,后二句公然不通。 何以不取《哀筝》也? 曰:五句不成语,恐有讹错。通首亦无甚佳处,不为高格。 问:此诗语意何如? 曰:此摘“哀筝”二字为题,非咏筝也,盖亦《无题》之类,详其语意,确有寄托。 何以不取《代董秀才却扇》也? 曰:太巧便是小品。 何以不取《有感》也? 曰:平正无佳处。 问:四家解此诗如何?四家曰:为《无题》作解。 曰:详诗语是以文词招怨之作,故题曰《有感》,乃为似有寓托而实不然者作解,非解《无题》也。 附录: 非关宋玉有微词 ,却是襄王梦觉迟 。一自 《高唐 》赋成后 ,楚天云雨尽堪疑 。 何以不取《骊山有感》也? 曰:既少含蓄,亦乖风雅,如此诗不作何妨?所宜悬之戒律者,此也。 何以不取《赠孙绮新及第》也? 曰:俗。 问:《代秘书赠弘文馆诸校书》一首,莫嫌于爱好否? 曰:诗以爱好为病,此充类至义之尽也。若论神韵,须先从爱好中来,妙悟渐生,然后舍筏登岸耳。且爱好亦自不同,桓伊弄笛,叔夜弹琴,皆爱好也。裁锦绣以为华,傅脂粉以为丽,似乎爱好而非也。海阳李玉典曰:秋谷以渔洋为爱好,信然。然是晋人装,非时世装也。此可谓之知言矣。 何以不取《乱石》也? 曰:前一句不成语,后二句亦浅直。且“步兵”加“厨头”为目,亦捏凑无理。 何以不取《日日》也? 曰:浅直。 何以不取《过楚宫》也? 曰:寓感之作,亦无佳处。 附录: 巫峡迢迢旧楚宫 ,至今云雨暗丹枫 。微生尽恋人间乐 ,只有襄王忆梦中 。 何以不取《龙池》也? 曰:病同《骊山有感》一首。 何以不取《泪》也? 曰:卑俗之至,命题尤俗。 问:此诗亦有风致,那得云俗? 曰:此所谓倚门之妆,风致处正其俗处也。 何以不取《十字水期韦潘侍御同年不至,时韦寓居水次故郭汾宁宅》也? 曰:支离牵引,毫无道理,亦毫无意趣。 何以不取《流莺》也? 曰:前六句将流莺说做有情,七句打合到自己身上,若合若离,是一是二,绝妙运掉,与《蝉》诗同一关捩。但格力不高,声响觉靡耳。 附录: 流莺飘荡复参差 ,渡陌临流不自持 。巧啭岂能无本意 ,良辰未必有佳期 。风朝露夜阴晴里 ,万户千门开闭时 。曾苦伤春不忍听 ,凤城何处有花枝 ? 何以不取《和韩录事送宫人入道》也? 曰:晚唐卑卑之音。 何以不取《即日》也? 曰:此一时记事之作,不得本事,不甚可解,而语亦不佳。 何以不取《圣女祠》也? 曰:此题凡三首,“白石岩扉”一首最佳,“松篁台殿”一首最下,此首差可,然亦非高作也。 何以不取《七月二十九日崇让宅宴作》也? 曰:三、四格意可观,对法尤活,后半开平庸敷衍一派。 附录: 露如微霰下前墀 ,风过回塘万竹悲 。浮世本来多聚散 ,红蕖何事亦离披 ?悠扬归梦唯灯见 ,濩落生涯独酒知 。岂到白头长只尔 ,嵩阳松雪有心期 。 问:二句“风”字一作“月”如何? 曰:二十九日那得有月?且“风”字尤与“悲”字相生。 何以不取《赠从兄阆之》也? 曰:招隐之作,前六句平平,末二句太激,少诗致。 何以不取《残花》也? 曰:此深一层意,用笔甚曲,然病即在深处曲处,既落论宗,亦失自然。 何以不取《西亭》也? 曰:此又病于直而浅。凡诗有恰好分际,太直、太曲,太深、太浅,弊正同耳。 何以不取《昨夜》也? 曰:情致颇佳,但气味不厚耳。 附录: 不辞 妒年芳 ,但惜流尘暗烛房 。昨夜西池凉露满 ,桂花吹断月中香 。 何以不取《海客》也? 曰:此怨令狐之作也。比附显然,苦乏神韵。 何以不取《初食笋呈座中》也? 曰:感遇之作,亦苦于浅。 何以不取《早起》也? 曰:偶然之作,无大意致。 何以不取《行自金牛驿寄兴元渤海尚书》也? 曰:太应酬气,三、四尤俗。 何以不取《深树见一颗樱桃尚在》也? 曰:寓意之作,有比附之痕,而格亦不高。 何以不取《歌舞》也? 曰:浅直。 何以不取《海上》也? 曰:平山谓此是透一层意:莫说不遇仙,即遇仙人何益也?用笔颇快,而亦病于直。 附录: 石桥东望海连天 ,徐福空来不得仙 。直遣麻姑与搔背 ,可能留命待桑田 。 何以不取《魏侯第东北楼堂郢叔言别,聊用书所见成篇》也? 曰:体格不脱晚唐,只“念君千里舸,江草漏灯痕”句颇佳也。 何以不取《白云夫旧居》也? 曰:平正无出色。 附录: 平生误识白云夫 ,再到仙檐忆酒垆 。墙外万株人绝迹 ,夕阳唯照欲栖乌 。 问:“误识”之意如何? 曰:是错认之意,言平生相交,竟不深知,今日乃追忆之也。 何以不取《同学彭道士参寥》也? 曰:调笑小品,不以正论。 何以不取《乐游原》也? 曰:迟暮自感之作,格韵殊不脱晚唐习气。 何以不取《赠荷花》也? 曰:全不成语。 何以不取《房君珊瑚散》也? 曰:毫无意味。 何以不取《小桃园》也? 曰:极有情致,但格卑,而五句尤纤。 附录: 竟日小桃园 ,休寒亦未暄 。坐莺当酒重 ,送客出墙繁 。啼久艳粉薄 ,舞多香雪翻 。犹怜未圆月 ,先出照黄昏 。 补遗 问:《小桃园》第六句恐不是桃诗? 曰:香泉以为直似咏柳也。 何以不取《嘲樱桃》也? 曰:小品戏笔。 何以不取《和张秀才落花有感》也? 曰:三、四微有作意,然亦是小家数。余无可采,五、六尤涩。 何以不取《代越公房妓嘲徐公主》及《代贵公主》也? 曰:弄笔之作,不关大雅。 问:此二诗莫有寓意否? 曰:此与《代魏宫私赠》及《代元城吴令暗为答》诗,皆不似泛然之作。然晚唐人亦实有弄笔作戏者,非确有本事,未可武断也。《有感》诗曰:“一自《高唐》赋成后,楚天云雨尽堪疑。”义山已料及人之附会其诗矣。 何以不取《凤》也? 曰:寓意亦浅。 何以不取《无题二首》也? 曰:说已见前。 附录: 凤尾香罗薄几重 ?碧文圆顶夜深缝 。扇裁月魄羞难掩 ,车走雷声语未通 。曾是寂寥金烬暗 ,断无消息石榴红 。斑骓只系垂杨岸 ,何处西南任好风 ? 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何以不取《病中早访招国李十将军,遇挈家游曲江》也? 曰:未免迂曲。 何以不取《昨日》也? 曰:亦《无题》之类。起二句拙,三、四句鄙,结亦鄙。 何以不取《樱桃花下》也? 曰:感叹有情,但乏格韵耳。 何以不取《槿花》也? 曰:有黏皮带骨之病,蒙泉抹之是也。 何以不取《任弘农尉献州刺史乞假归京》也? 曰:太激太尽,无复诗致。 何以不取《赠勾芒神》也? 曰:题纤而诗浅。此种题皆有小说气,其去燕翦莺梭、花魂鸟梦无几也,大雅君子当知所别裁焉。 何以不取《无愁果有愁曲北齐歌》也? 曰:此长吉体也,终是别派,不以正论。集中凡此体皆在所汰。就彼法论之,择极至者略存一二耳。 何以不取《房中曲》也? 曰:亦长吉体。特略有古意,犹是长吉《大堤曲》之类,未甚诡怪者。 附录: 蔷薇泣幽素 ,翠带花钱小 。娇郎痴若云 ,抱日西帘晓 。枕是龙宫石 ,割得秋波色 。玉簟失柔肤 ,但见蒙罗碧 。忆得前年春 ,未语含悲辛 。归来已不见 ,锦瑟长于人 。今日涧底松 ,明日山头檗 。愁到天池翻 ,相看不相识 。 问:此诗之意何指? 曰:平山以为悼亡之诗也。 问:“天池”一作“天地”如何? 曰:不然。按《庄子·逍遥游》篇,“天池”是海之别名,而《酉阳杂俎》有“海翻则塔影倒”之说,知唐人有此语也。作“天地翻”,则鄙而不文矣。 何以不取《齐梁晴云》也? 曰:此及下《效徐陵体赠更衣》《又效江南曲》,皆刻摹六朝之作,艳处似之,拙处尤似之,然雕琢字句而无意味,亦复似之,不足取也。 何以不取《月夜重寄宋华阳姊妹》也? 曰:观诗意,宋华阳乃女冠也,殊无风旨可采,诗亦不佳。 何以不取《访人不遇留别馆》也? 曰:太纤,首句尤鄙,盖题妓馆也。 何以不取《雨中长乐水馆送赵十五滂不及》也? 曰:无味。 何以不取《汴上送李郢之苏州》也? 曰:诗格不高。前四句说汴上,五、六句突接苏州,尤鹘突,无头脑也。 补遗 问:“求之流辈岂易得?行矣关山方独吟”,香泉以为要非佳处如何? 曰:江西诗派矫拔处亦自可喜,然生硬粗俚亦有一种伧父面目绝可厌恶处。此曲防流弊之言最为有旨,学者不可不知也。予亦以为只可偶一为之耳。 何以不取《览古》也? 曰:首二句浅率,中四句庸下。且既以警戒意入,又以旷达语收,首尾衡决,全无诗法。 何以不取《当句有对》也? 曰:西昆下派。 何以不取《井络》也? 曰:立论正大,诗格自高。五、六句唱叹指点,用事精切。但三、四句转折太硬,意虽可通,究费疏解。七句尤率,非完美之篇也。 附录: 井络天彭一掌中 ,漫夸天设剑为峰 。阵图东聚夔江石 ,边柝西悬雪岭松。堪叹故君成杜宇,可能先主是真龙。将来为报奸雄辈,莫向金牛访旧踪。 何以不取《随师东》也? 曰:四家以为终伤蹇直也。五、六句归愚所赏,然诗中筋节在此二句,过求筋节而失之板腐亦在此二句。 附录: 东征日费万黄金 ,几竭中原买斗心 。军令未闻诛马谡 ,捷书唯是报孙歆 。但须 巢阿阁 ,岂假鸱鸮在泮林 ?可惜前朝玄菟郡 ,积骸成莽阵云深 。 问:长孺解末二句如何?长孺曰:按隋炀帝大业中,频年用兵高丽,末二句盖举往事以讽也。 曰:不然。此诗一篇皆就隋事以托讽,未露正文。开首东征即指高丽之役,非前四句序时事,中二句发议论,末二句以前朝指点也。 问:“随”字经文帝去“辵”为“隋”,何以仍书“随”字? 曰:当时虽去“辵”旁,意后来仍两书之,如殷商之两称也。观欧阳询书《醴泉铭》石刻中云“随氏旧宫营于曩代”,亦有“辵”旁,是可证也。 何以不取《宋玉》也? 曰:四家以为失之钩剔过明,不惬人意也。 何以不取《韩同年新居饯韩西迎室家戏赠》也? 曰:诗格卑卑,起二句尤俚。 何以不取《奉和太原公送前杨秀才戴兼招杨正字戎》也? 曰:平浅之作,牵率应酬,殊无可采。 何以不取《池边》也? 曰:感叹时光,多就眼下繁华逆忧零落,或就眼前零落追感繁华。此偏于春意骀宕之时折转,从过去一层见意,运掉甚别,但格韵不高耳。 附录: 玉管葭灰细细吹 ,流莺上下燕参差 。日西千绕池边树 ,忆把枯条撼雪时 。 何以不取《送王十三校书分司》也? 曰:纯从对面用笔,此闪躲法也。然自后来言之,又为躲闪之通套矣。神奇腐臭,转易何常?故变而出之一言,为善学古人之金针也。 何以不取《寄恼韩同年,时韩住萧洞二首》也? 曰:无出色处。 何以不取《谒山》也? 曰:不解。 附录: 从来系日乏长绳 ,水去云回恨不胜 。欲就麻姑买沧海 ,一杯春露冷如冰 。 何以不取《钧天》也? 曰:太激。 何以不取《失猿》也? 曰:诗颇曲折,然曲折而无味也。 问:末二句如何解? 曰:平山以为恐其或遇意外之伤也,盖通箭道则人得而取之矣。 何以不取《戏题友人壁》也? 曰:戏笔不以正论。 问:此诗意旨如何? 曰:平山以为戏其借妻之资,理或然也。 何以不取《假日》也? 曰:平直。 问:长孺解《假日》如何?长孺曰:《楚词》“聊假日以偷乐兮”。 曰:此当是休沐给假之日,不得以《楚词》为解。 何以不取《寄远》也? 曰:盖言安得天地消沉,使情根一净也。情思殊深,而吐属间直而乏韵。 何以不取《王昭君》也? 曰:四家以为鄙也。 何以不取《所居》也? 曰:平直。 问:末二句作“无不谓”,一作“不无谓”,二本孰是? 曰:“不无”是也。然总之不成句。 补遗 何以不取《高松》也? 曰:起句极佳,结句亦好,中四句芥舟以为三、四太阔,五、六太黏也。故已取而终去之也。 附录: 高松出众木 ,伴我向天涯 。客散初晴后 ,僧来不语时 。有风传雅韵,无雪试幽姿。上药终相待,他年访伏龟。 何以不取《昭州》也? 曰:无佳处,后四句亦转落欠清。 何以不取《裴明府居止》也? 曰:首尾一气相生,清楚如话,但清而薄耳。 附录: 爱君茅屋下 ,向晚水溶溶 。试墨书新竹 ,张琴和古松 。坐来闻好鸟 ,归去度疏钟 。明日还相见 ,桥南贳酒浓 。 何以不取《陈后宫》也? 曰:较“茂苑城如画”一首气宇稍宽,骨法稍重,然总之是小调也,病亦是在末二句。 附录: 玄武开新苑 ,龙舟宴幸频 。渚莲参法驾 ,沙鸟犯句陈 。寿献金茎露 ,歌翻玉树尘 。夜来江令醉 ,别诏宿临春 。 何以不取《乐游原》也? 曰:起有笔意,余不佳。 何以不取《赠子直花下》也? 曰:三、四句蒙泉以为卑俗也,七、八更不成语。 何以不取《小园独酌》也? 曰:诗极清楚,三、四“空余双蝶舞,竟绝一人来”二句衬贴活,对亦有致,但格意薄弱耳。 何以不取《献寄旧府开封公》也? 曰:诗有气格,但首二句太凑,末句亦不甚成语。 何以不取《向晚》也? 曰:格意卑靡。 补遗 问:“风滥欲吹桃”,四家评赏“滥”字之妙,而芥舟直以为不佳,何也? 曰:此字不是不通,只是纤巧。不通之字句,人人得而见之,其为害也小。纤巧之字句,似乎有味可玩,误相仿效,不知引出几许诗魔矣。此病有才思人尤易犯,吾宁从芥舟之说,免生流弊。 何以不取《离席》也? 曰:格力殊健,末二句太竭情耳。 附录: 出宿金樽掩 ,从公玉帐新 。依依向余照 ,远远隔芳尘 。细草翻惊雁 ,残花伴醉人 。杨朱不用劝 ,只是更沾巾 。 何以不取《俳谐》也? 曰:太纤。 何以不取《商于新开路》也? 曰: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