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死人的殿堂
[book_author]阿加莎·克里斯蒂
[book_date]不详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外国名著,完结
[book_length]107066
[book_dec]阿加莎·克里斯蒂著侦探小说。著名犯罪小说家阿里亚德妮·奥利弗在为乔治爵士、斯塔布斯夫人主办的节庆活动策划“追寻谋杀游戏”的时候,产生了一种极其可怕的感觉。尽管可以称为直觉,但却令她挥之不去,百思不解。情急之下,她请来了自己的老朋友赫尔克里·波洛——而且她的直觉不久便变成现实,“装扮”的受害者居然在游戏现场成了“真实”的受害者,一根绳索紧紧套着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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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_title]1
接听电话的是波洛的能干秘书李蒙小姐。
她把速记簿摆到一边去,拎起话筒,平淡的说,“屈拉法加8137。”
赫邱里-波洛躺回直立的椅背上,闭起双眼。他的手指在桌缘上轻敲着,脑子里继续构思着原先正在口述的信文的优美段落。
李蒙小姐手掩话筒,低声问说:“你要不要接听德文郡纳瑟坎伯打来的叫人电话?”
波洛皱起眉头。这个地名对他毫无意义。
“打电话的人叫什么名字?”他谨慎地问。
李蒙小姐对着话筒讲话。
“空袭?”她怀疑地问说。“噢,是的——再说一遍姓什么?”
她再度转向赫邱里-波洛。“艾尔瑞德妮-奥立佛太太。”(“艾尔瑞德妮”与“空袭”音近似)
赫邱里-波洛双眉竖起。一项记忆在心中兴起:一头被风吹散的灰发……老鹰一般的轮廓……
他站起来,接过李蒙小姐手中的话筒。
“我是赫邱里-波洛。”他浮夸的宣称。
“是赫邱里-波洛先生本人吗?”电话接线生用怀疑的话声问说。
波洛向她保证是他本人没错。
“波洛先生接通了。”接线生的声音说。
她纤细的口音被壮丽的女低音所取代,波洛急忙把听筒移离耳朵一些。
“波洛先生,真的是你吗?”奥立佛太太问说。
“是我本人,太太。”
“我是奥立佛,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
“我当然记得你,太太。谁能忘得了你?”
“呃,有时候是有人不记得,”奥立佛太太说。“事实上,经常如此。我不认为我有非常独特的个性。或者也许是因为我经常换发型。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我希望,我没在你非常忙的时候打扰你吧?”
“没有,没有,你一点都没扰乱到我。”
“哎呀——我确信我并不想扰乱你的心思。事实上是,我需要你。”
“需要我?”
“是的,马上。你能不能搭飞机来?”
“我从不搭飞机,飞机令我恶心。”
“我也是。无论如何,我想飞机并不比火车快,因为我想这附近唯一的机场是几里路外的艾塞特机场。所以,搭火车来吧,十二点从派丁敦开往纳瑟坎伯。你可以赶上这一班。你有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如果我的表准确的话——尽管它通常都不准。”
“可是,你人在什么地方,太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纳瑟坎伯,‘纳瑟屋’。会有一部轿车或是计程车在纳瑟坎伯车站等你。”
“可是,你为什么要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波洛疯狂似的重复问道。
“电话机都装在这么不方便的地方。”奥立佛太太说,“这部电话是在大厅里……人来人往的谈话声……害得我听不太清楚。不过我期待你来,大家都会感到非常紧张刺激,再见。”
对方的话筒猛然嚓的一声挂断。电话线传来轻柔的嗡嗡声。
波洛困惑而不知所措地放回听筒,低声嘀咕着什么。李蒙小姐漠不关心地拿着笔,正襟危坐。她以低闷的声音复述着口述的信件在被打断之前的最后一句。
“……容我向你保证,我亲爱的先生,你所提出的假定……”
波洛挥手打断她的复述。
“是奥立佛太太打来的,”他说。“艾尔瑞德妮-奥立佛,侦探小说家。你可能读过……”他停了下来,想起李蒙小姐只读一些进修方面的书籍,对于犯罪小说这一类无聊的书籍不屑一顾。“她要我今天到德文郡去,立刻过去,”——他瞄着时钟——“在三十五分钟之内。”
李蒙小姐不依为然地扬起双眉。
“那会有点仓促,”她说,“为什么?”
“你问得好!她并没有告诉我。”
“真是非常奇特,为什么没告诉你?”
“因为,”赫邱里-波洛若有所思地说,“她怕被别人偷听到。不错,这一点她表示地相当清楚。”
“呃,真是的,”李蒙为她的雇主打抱不平地说,“人们期望的一些事。妄想要你这样没头没脑的匆匆上路!一个象你这么重要的人物。我总是注意到这些艺术家和作家都非常不平衡——没有均衡感。要不要我打电话去邮局发一封电报:‘遗憾无法离开伦敦’?”
她的手伸向电话机。波洛的话止住了她的动作。
“不!”他说。“恰恰相反。请立刻叫一部计程车来。”他提高声音。“乔治!收拾一点洗漱用具装进我的小手提箱。快,赶快,我要赶火车。”
高速驶完全程两百一十二里中一百八十多里的火车,轻缓而歉然地驶完最后三十里路,进入纳瑟坎伯车站。只有一个人下车,那就是赫邱里-波洛。他小心地越过车厢台阶和月台之间的大间隙,朝四周望望。一个搬夫在火车远远的一头一个行李车厢里忙着。波洛拎起手提箱,沿着月台往回走向出口。他缴回票根,从售票室走出去。
一部大轿车停在外面,穿着制服的司机走向前来。
“赫邱里-波洛先生?”他恭敬地询问。
他接过波洛的手提箱,打开车门。他们驱车离开车站,越过铁道桥,转入两旁都是高树篱的乡间小路。随即右侧的树篱消失,露出一条很美的河流,以及远处蒙着一层蓝氲的山丘。司机把车子挨近树篱,停了下来。
“舵河,先生,”他说,“远处是达特木丘陵地。”
显然必要赞美一番。波洛发出必要的话声,喃喃地说了几声“壮丽!”实际上,自然界对他的诉求作用非常少。一座精心培育整理出来的菜园子还比较有可能让波洛的双唇吐出赞赏的话语。两个女孩经过他们的车旁,辛劳地慢慢爬上山坡,她们的背上背着重重的背包,穿着短衣裤,头上包着彩色头巾。
“我们隔壁有一家青年招待所,先生。”显然自愿想当起波洛的德文郡向导的司机说。“胡丘大花园,以前是福烈契先生的地方,这家青年招待所公司把它买下来,夏天时相当客满。一晚上容下超过一百位的住客。住宿时间不能超过两个晚上——然后就得继续上路。男女青年都有而且大部分是外籍青年。”
波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正在想着——并非第一次——从背后看起来,短衣裤很不适合女性穿着。他痛苦地闭上双眼。为什么,噢,为什么年轻妇女得如此穿着?那些绯红色的大腿特别不吸引人?
“她们似乎负担沉重。”他喃喃地说道。
“是的,先生,而且离车站或公车站牌有长长的一段路。到胡丘大花园有两里半路程。”他犹豫了一下。“如果你不反对,先生,我们可以让她们搭一下便车吧?”
“当然,当然,”波洛慈悲地说。他自己奢侈地坐在一部几乎是空的大汽车里,而两个年轻妇女却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背着沉重的背包行走,而且一点都不知道如何穿着才能对异性产生吸引力。司机发动车子,到两个女孩身旁暂停下来。她们泛红汗湿的脸孔充满希望地抬起来。
波洛打开车门,女孩爬进车子里。
“真好心,拜托,”其中一个白皙的女孩带着外国口音说,“这趟路比我想象的远,是的。”
另外一个女孩,有着一张日晒深红的脸,一头栗褐色卷发隐隐在头巾下露出来,她仅仅点点头,闪着一口白牙,喃喃称谢。皮肤白皙的女孩继续爽朗地谈着。
“我到英格兰来度两个星期的假,我从荷兰来。我非常喜欢英格兰,我已经去过莎士比亚的出生地,莎士比亚剧院和华维克城堡,后来我去过克罗维里,现在我看过了艾塞特大教堂和多港——非常美——我来这里闻名的胜地而明天我过河到普利茅斯,新大陆的发现者是从普利茅斯出发的。”
“而你呢,小姐?”波洛转向另一个女孩。然而她只是微微一笑,摇动一头卷发。
“她英语讲不多,”荷兰女孩好心地说。“我们两人讲一点法语——所以我们在火车上交谈。她来自米兰附近,有亲戚在英格兰嫁给一个杂货店的绅士。她昨天跟一位朋友来艾塞特,可是朋友在艾塞特一家店里吃了不好的牛肉馅饼生病了,不得不留在那里。”
这时司机在道路交叉处减速下来。女孩下车,用两种语言称谢,然后往左手边的道路走去。司机暂时把他气派十足的超然架势摆到一边去,同情地对波洛说:
“不只是牛肉馅饼——还要小心康恩威尔郡来的面食。他们把一切都包在馅饼里,假期的时候!”
他重新发动车子,沿着右手边的道路驶下去,不久便驶进浓密的树林子里。他继续发表对胡丘大花园青年招待所的住客的最后一项评论。
“在那家招待所有一些够好的一些女孩。”他说,“不过难以让她们明白侵入私宅的意义。她们侵入的方式完全叫人感到震惊,好象不明白这里绅士的住地是私秘的。老是穿过我们的树林,她们,装作不懂你对她们说什么。”他黯然的摇摇头。
他们继续前进,穿过树林,下了一道陡峭的山坡,然后穿过大铁门,沿着车刀,最后在一幢俯视河流的乔治王时代白色大房子前停下来。
司机打开车门,一个黑发高个子的主仆出现在台阶上。
“赫邱里-波洛先生?”后者喃喃说道。
“是的。”
“奥立佛太太在等你,先生。你会在炮台那里找到她,我来告诉你到那里去的路。”
波洛被指引上一条沿着树林子过去,可以窥见底下河流的蜿蜒小道。小道逐渐沿坡而下,直到最后来到一块圆形开阔地,有着一道低矮的城墙堞口胸墙。奥立佛太太正坐在胸墙上。
她起身会他,几个苹果从她膝部掉下,四处滚动。苹果似乎是会见奥立佛太太不可避免的特色。
“我想不透为什么我总是掉东西。”奥立佛太太有点含糊不清地说,因为她满嘴都是苹果,“你好吗,波洛先生?”
“好,太太,”波洛礼貌地回答。“你呢?”
奥立佛太太看起来跟波洛上次见到她时有些不同,原因是,如同她在电话中已经暗示过的,她又再度试验了一种发型。今天,她的头发染成深蓝色,向上堆簇成多样有点造作的小卷,做成仿侯爵式的发型。那侯爵式的效果到她的脖子为止,其余部分可以标明为“实用乡间型”,包含着一件强烈蛋黄色粗呢斜纹外套和裙子,以及一件胆汁一般的芥菜色上衣。
“我就知道你会来。”奥立佛太太欢欣地说。
“你不可能知道。”波洛一本正经地说。
“噢,我知道。”
“我还在问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呃,我知道答案,好奇心。”
波洛看着她,两眼有点闪烁。“你那闻名的女性直觉,”他说,“或许一度没有把你引导地太离谱。”
“不要取笑我的女性直觉。我不是每次都马上辨认出凶手来吗?”
波洛恳切地沉默下来。要不然他可能会回答:“在第五次企图再杀人时,或许吧,而且并非每一次!”
相反地,他看看周围,说:
“你这里真是个风景优美的地方。”
“这里?可是这里并不是我的,波洛先生。你以为是吗?噢,不,这地方是某个叫史达斯的人的。”
“是谁?”
“噢,其实是无名小卒,”奥立佛太太含糊地说。“只是有钱。不,我来这里是为了正事,来工作。”
“啊,你是来为你的杰作寻找地方色彩?”
“不,不。只是如同我说的,我在工作,我被约来安排一件谋杀案。”
波洛睁大眼睛凝视着她。
“噢,不是真的谋杀案,”奥立佛太太保证说。“明天有一次大游园会,将举办‘寻凶’活动作为新奇的项目。由我安排,就象寻宝一样,你知道;只是他们经常举办寻宝,因此认为这会是一项新奇的活动。所以他们就付给我一笔非常可观的费用来这里筹划设想出来。相当好玩,真的——跟一般乏味的老套不同,换换口味。”
“怎么个进行法?”
“呃,有一个被害人,当然。还有一些线索,还有涉嫌人,一切有点因袭惯例——你知道,淫妇、勒索者、年轻的情人和邪恶的主仆等等。花两先令半的钱买门票进园,就先给你看第一个线索,然后你就得找出被害人、凶器,而且说出是谁干的,动机何在,备有一些奖品。”
“不寻常。”赫邱里-波洛说。
“实际上,”奥立佛太太悲伤地说,“比你所想的难安排多了,因为得考虑到真正的人相当聪明,而在我的书里头他们不需要如此。”
“那么你找我来是要我帮助你安排这项活动?”
波洛不必太费劲就在他的话声中带着遭受冒犯的愤慨之情。
“噢,不,”奥立佛太太说。当然不是!那一切我已经完成了,一切都已安排好明天开始举行。不,我要你来是为了另一个相当不同的原因。”
“什么原因?”
奥立佛太太双手举向头去。她正要以熟悉的老动作狂乱地抓头发时,想起了它发型的繁复性。取而代之地,她拉拉她的耳垂来宣泄她内心的感受。
“或许我是个傻瓜,”她说。“但是我认为是有什么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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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洛在一阵沉默中凝视着她,然后他猛然问道:“有什么不对劲?怎么不对劲?”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想要你来查明。不过我感到——越来越感到——我正在被人——噢!——
操纵……一直被操纵……你大可以说我是傻瓜,不过我只能说如果明天的谋杀会是真的而不是假的,那我不会感到惊异!”
波洛凝视着她,而她抗邈的回看着他。
“非常有意思。”波洛说。
“我想你大概认为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奥立佛太太防御地说。
“我从不认为你是个傻瓜。”波洛说。
“而且我知道你一向对直觉的——看法——或是说法。”
“同样一件事有各种不同的说法,”波洛说。“我相当相信你所注意到或是听说到的确实引起你焦虑不安的事。我想有可能你自己甚至不知道你已经看见、注意或是听说过的是些什么。你只察觉到结果。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你并不知道你知道的是什么。如果你喜欢,你可以称之为直觉。”
“让人感到自己好傻,”奥立佛太太悲伤地说,“不能确定。”
“我们会确定的,”波洛鼓舞的说。你说你有一种感觉,觉得——你是怎么说的——被人操纵?
你能不能说明白点,你这是什么意思?”
“呃,这倒是难……你知道,这是我的谋杀案,换句话说,是我设想出来,计划出来的,而一切都切合——丝毫不差。呃,如果你了解作家,你句知道他们受不了暗示。别人说‘妙,可是如果是某某人做某某事不是会好一点吗?’我的意思是让人想说:‘好吧,如果你想要那样,那么年自己去写吧!”
波洛点点头.“那么目前事情就是这样?”
“不尽然……有人提出那种可笑的建议,后来我冒火了,他们就放弃了,不过还是有一些细微的暗示偷偷渗进我的想法里,因为我拒绝了其他一些大处的暗示,而在不太注意之下,接受了一些下暗示。”
“我明白,”波洛说,“呃,这是一直方法……提出一些有点粗糙悖理的建议——可是这其实并非重点所在。一些小小的改变才是真正的目标所在。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我正是这个意思,”奥立佛太太说,“而且,当然,可能是我想象出来的,不过我不认为是——而且反正那些事似乎都无关紧要。但是这令我担忧——还有一种——呃——气氛。”
“谁向你提出这些改变的建议的?”
“不同的人,”奥立佛太太说。“如果只是一个人,那我就比较确信我的担忧原因所在了。可是不只是一个人尽管我认为其实是。我的意思是说有一个人透过其他相当令人不起疑心的人在进行。”
“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奥立佛太太摇摇头。
“是某个非常聪明、非常小心的人,”她说,“有可能是任何一个人。”
“有些什么人?”波洛问。“人物一定相当有限吧?”
“呃,”奥立佛太太说。“有这个地方的主人乔治-史达斯爵士。有钱,俗气而且在生意之外非常愚蠢,我想,但是或许在生意上精明的要命。还有史达斯爵士夫人——海蒂——大约比他小二十岁,有点漂亮,不过愚蠢的很——事实上,我想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为了他的钱而嫁给他,当然,除了衣服和珠宝之外其他什么都不想。再有麦克-威曼——他是个建筑师,相当年轻,带着艺术家那种嶙嶙峋峋的帅气。他在为乔治爵士设计一座网球馆和修补荒唐的怪建筑。”
“荒唐的怪建筑?那是什么——化装舞会馆?”
“不是,是设计荒唐昂贵的大建筑。那种像庙宇一样的东西,白色的,有圆柱子的。你或许在伦敦郊区的国立博物馆里见过的那种。还有布鲁伊德小姐,她是秘书兼管家,管理大小事务和书信——非常冷峻能干。再就是一些住在附近过来帮忙的人。一对住在河边一幢小平房的年轻夫妇——亚力克-雷奇和他的妻子莎莉。还有华伯顿上尉,他是马斯特顿夫妇的手下。还有马斯特顿夫妇,当然,和住在以前是门房住的小木屋里的福里亚特太太。她丈夫家原先是‘纳瑟屋’的所有人。但是他们都去世了,或是在战争中遇害,多次的遗产税使得最后一个继承人把这个地方卖掉。”
波洛思考着这些人物,但是目前对他来说他们只不过是一些人名而已,他回到主要问题上。
“寻凶活动是谁提出的主意?”
“马斯特顿太太的,我想,她是本地国会议员的妻子,很有组织能力,是她说服乔治爵士在这里举办游园会的。你知道这个地方已经好几年没有人住了,因而她认为人们会乐于付钱进来看看。”
“这一切似乎够明白的了。”波洛说。
“一切似乎是明白的,”奥立佛太太顽固地说,“但是并不然,我告诉你,波洛先生,是有什么不对劲。”
波洛看着奥立佛太太,而奥立佛太太回看波洛。
“你怎么交代我出现在这里的事?还有你接我来的事?”波洛问。
“那容易,”奥立佛太太说,“你是来为‘寻凶’比赛颁奖的。大家都感到非常刺激。我说我认识你,或许可以说服你来,而且我相信你的大名会是一大吸引力——当然,是会如此。”奥立佛太太圆滑地加上一句说。
“而这个提议被接受了——没有异议?”
“我告诉你,当时大家都感到很兴奋。”
奥立佛太太心想没有必要提到当时在年轻一辈当中有一两个人问说“赫邱里-波洛是谁?”
“大家?没有人提出异议?”
奥立佛太太摇头。
“可惜。”赫邱里-波洛说。
“你的意思是这可能给我们一条线索?”
“几乎不可能指望心怀不轨的歹徒欢迎我的出现。”
“我想你大概以为这全是我想象出来的,”奥立佛太太悲伤的说。“我必须承认,在我开始跟你谈之前,我并不了解我能据以行动的是多么的少。”
“冷静下来,”波洛仁慈地说。“我感到好奇而有兴趣。我们从什么地方开始?”
奥立佛太太看看她的表。
“现在正好是午茶时间,我们回屋子去,然后你就可以跟大家见见面。”
她走上一条跟波洛过来是所走的不同的小道。这条小道似乎是通往相反的方向。
“我们走这条路经过船库。”奥立佛太太解释说。
她正说着,船库就映入眼帘。它突出河面上,茅草屋顶,美如画船。
“那是尸体将会出现的地方,”奥立佛太太说,“我是指‘寻凶’活动里的尸体。”
“那么,会被杀害的人是谁?”
“噢,一个徒步旅行的女孩,她其实是一个年轻原子科学家的第一任南斯拉夫籍太太。”奥立佛太太流畅地说。
波洛眨眨眼。
“当然看起来好象是这个原子科学家杀了她——不过自然不是那么单纯。”
“自然不是——既然构想的人是你……”
奥立佛太太挥挥手接受他的恭维。
“实际上,”她说,“她是被乡绅所杀的——而动机真的相当精巧——我不相信有多少人会找得出来——尽管在第五个线索里有十分明白的指示。”
波洛舍弃奥立佛太太情节上的微妙性而改问一个实际的问题:
“可是你如何安排一个适当的尸体?”
“少女团的团员,”奥立佛太太说,“本来莎莉-雷奇要当尸体——可是现在他们要她包上头巾替人算命。所以就改由一个叫玛莲-塔克的少女团团员担任。有点笨笨的,有自以为是。”她解说地加上一句。“这相当容易——只要农夫的围巾和背包——她在听见有人来的时,躺倒在地上,把绳子绕在脖子上就行了。对那可怜的孩子来说这有点乏味——闷守在船库里头一直到她被人发现,不过我已经安排好一堆好看的漫画书给她看——事实上有一条凶手的线索涂写在其中一本漫画书上——所以一切切合。”
“你的巧思把我给迷住了!你想出来的这些东西!”
“要想出这些东西从来就不难,”奥立佛太太说,“麻烦的是你想的太多了,后来的一切变得太过于复杂了,因此你得删掉一些,而这有点叫人感到苦恼。现在我们从这条路上去。”
他们开始走上一条陡峭弯曲的小路,在较高的地面上沿着河流往回走。盘旋穿过树林,他们来到承载着一座白色壁柱小庙宇的空地上。一个穿着破旧的法兰绒裤子和绿衬衫的年轻人往后站着,皱起眉头看着它。他猛一转身向他们。
“麦克-威曼先生,赫邱里-波洛先生。”奥立佛太太说。
年轻人在她的引介之下漫不经心地点下头。
“不寻常,”他讽刺地说,“人们盖东西的地方!比如说,这里的这个东西。大约一年前才盖起来的——就它这种东西来说是相当好,而且相当配合房子的年代。可是,为什么盖在这里?
这些东西是要给人看到——‘位居要津’——他们是这样说的——有着如茵的草地和水仙花等等。
可是这可怜的小东西,却卡在树林中间——从任何地方看都安康内不见——你得砍下二十棵树左右才能从河流那边看见它。”
“或许是没有任何其他的地方可盖吧?”奥立佛太太说。
麦克-威曼哼了一声。
“房子旁边的草堤上——完美的自然艺术背景。可是不,这些企业大亨全都一样——没有艺术感。喜爱怪诞的建筑,就找人来,随便找个地方盖上去。后来,我了解,是有一棵很大的橡木被暴风吹倒。留下一块难看的大疤痕。‘噢,我们在那里盖一座怪诞的建筑把它掩饰起来,’那个笨蛋说。他们就只会这样想,把它弄整齐掩饰起来,这些有钱的城市佬!我奇怪他怎么没在房子四周种下一床床的红天竺葵和荷包草!像那种人,就不应该让他拥有像这样的地方!”
他说得慷慨激昂。
“这个年轻人,”波洛对自己说,“一定不喜欢乔治-史达斯爵士。”
“这是水泥地基,”威曼说。“而底下泥土松动——因此下陷。这里全部都裂开了——不久就会有危险……最好全部拆下来,改建到房子旁边的草堤上去。这是我的忠告,可是那顽固的老傻瓜不听。”
“网球馆呢?”奥立佛太太问。
年轻人更显郁闷。
“他想要中国寺塔型的。”他闷哼一声说,“要有龙的,拜托!就因为史达斯的夫人喜爱戴中国苦力的那种帽子,谁想当建筑师?想要盖高尚东西的人没有钱,而那些有钱的人却盖了糟糕透了的东西!”
“我同情你的感受。”波洛庄重的说。
“乔治-史达斯,”建筑师不屑地说。“他以为他是谁?战时在威尔斯安全的地底下做些轻松舒服的海事法庭工作——弄出一把胡子来暗示人家说他参加过活跃的护航任务——或者这是他们说的,铜臭——满身铜臭!”
“呃,你们建筑师总得要有个有钱可花的人,要不然你们就永远没工作了。”奥立佛太太够合理的指出来。她朝向屋子挪动脚步,波洛和无精打采的建筑师准备跟随她去。
“这些企业大亨,”后者辛辣地说,“无法了解基本原理。”他最后踢了那倾斜的建筑物一脚。“如果基础烂了——一切都烂了。”
“你说的这句话深奥,”波洛说。“不错,是深奥。”
他们沿着小路出来树林,房子在背后阴暗的树林衬托下白闪闪、漂亮地展现在他们眼前。
“真是美,是的。”波洛喃喃说道。
“他想要一间撞球室。”威曼先生愤恨地说。
在他们底下的堤坡上,一个矮小的老妇人在忙着修剪一团矮树丛。她爬上坡来跟他们打招呼,有点喘不过气来,。
“一切都荒废多年了,”她说,“而且时下要找个懂得矮树的人很难。这片坡地在三四月里应该是色彩斑斓,可是今年非常叫人失望——所有这些枯木都应该在去年秋天就剪掉——”
“赫邱里-波洛先生,福里亚特太太。”奥立佛太太说。
老妇人微微一笑。
“原来这位就是伟大的波洛先生!你来帮我们明天的忙真好。这位聪明的太太已经想出了一个非常令人困惑的难题——这将是一大新奇的活动。”
波洛微微被这个小妇人的高雅所迷惑住。他想,这可能是他的女主人。
他礼貌地说:
“奥立佛太太是我的老朋友。我很高兴能应她之邀而来。这的确是个美丽的地方,多么高贵、壮丽的府落。”
福里亚特太太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是的,这房子上我先生的曾祖父在一七九零年建的。原先是一幢伊丽莎白女王时代的房子,后来破旧的无法修复。在大约在一七零零年烧毁。我们家自从一五九八年以来就一直住在这里。”
她的声音平静、正式。波洛更加专注的看着她。他看见一个非常矮小、简洁,穿着就斜纹呢服的人。她最惹人注目的特征是她那清澈的蓝眼睛。她一头灰发罩在发网里。尽管显然不注重她的外表,她具有一种难以言明的风味。
当他们一起走向屋子时,波洛客客气气地说:“让陌生人住在这里一定让你觉得很难受。”
福里亚特太太在回答他之前有一阵子的停顿。她的声音清明、精确而且出奇地不带感情。
“难受的事情太多了,波洛先生。”她说。
[book_title]3
带头进屋子的人是福里亚特太太,波洛跟随在她身后。这是一幢高尚的房子,格局美。福里亚特太太穿过左侧一道门,走进一间装潢考究的小起居室,继续向前进入一间大客厅,里头充满了好象一时全都在说话的人。
“乔治,”福里亚特太太说,“这位是好意来帮助我们的波洛先生。乔治-史达斯爵士。”
原本高声谈话的乔治爵士猛一转身过来。他是个大块头,有一张微微过于鲜丽的红脸和有点出人意料的胡子,给人一种有点不调和的感觉,好象是一个不太确定他究竟是演乡绅角色还是演来自大英国自治领地的‘要人’角色的演员。正如麦克@威曼所说,他确实没有海军的架势,。他的态度,话声都愉悦,不过他的眼睛小而精明,是特别具有穿透力的淡蓝色。
他热情地迎接波洛。
“我们很高兴你的朋友奥立佛太太说动你来。”他说。“多亏她的灵感,你将是一大吸引力。”
他有点暧昧地看看四周。
“海蒂?”他有点尖锐地重复这个名字,“海蒂!”
史达斯夫人正斜倚在离他人有点距离的一张大扶手椅子里。她似乎对周围的一切不予理会。她正对着她一只张开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微笑。她左右移动着那只手,好让中指上的一颗大翡翠在灯光下映出深厚的绿。
现在她有点像受惊的孩子般抬起头来说,“你好。”
波洛俯首亲吻她的手。
乔治爵士继续介绍。
“马斯特顿太太。”
马斯特顿太太是个令波洛微微想起猎犬的有点庞大的女人。她有个十分突出的下巴和悲伤、有点充血的大眼睛。
她一鞠躬后以低沉的声音回复她的谈话,那声音令波洛再度想起了猎犬的吠叫声。
“关于茶棚子的可笑争执得解决一下,积母。”她有力地说。“她们很明白道理。我们不能因为这些蠢女人的宿怨而使得整个场面被破坏了。”
“噢,的确。”她提到的男人说。
“华伯顿上尉。”乔治爵士说。
穿着一件格子运动外套,有点骑士风度的华伯顿上尉,露出一口白牙,有点象狼一般的微微一笑,然后继续他的谈话。
“你不要操心,我会解决的,”他说。“我去好好跟她们谈谈。算命棚子呢?设在木兰树旁的空地上?或是设在石楠花丛旁的草坪上?”
乔治爵士继续介绍。
“雷奇先生和太太。”
一个脸被太阳晒得严重脱皮的高个子年轻人亲切地露齿一笑。他太太,一个长着雀斑,迷人的红发女人,友善地点点头,然后投入跟马斯特顿太太的谈话中,她愉人的女高音与马奇特顿太太的吠叫形成了一种二重奏。
“——不要在木兰树旁——太狭窄——”“——要分散开来——但是如果大排长龙——”“——凉快多了,我是说,阳光正照在屋子上——”“——而且丢椰子的场地不能太靠近屋子了——男孩子丢椰子时很野——”“这位是,”乔治爵士说,“布鲁伊丝小姐——她是我们大家的总管。”
布鲁伊丝小姐坐在银制的大茶盘后面。
她是个四十开外,看起来十足能干的女人,态度活泼,怡人。
“你好,波洛先生,”她说,“我衷心希望你一路上车子里不会太挤吧?在这时节里坐火车有时候太可怕了。我来帮你倒杯茶。要不要加牛奶?糖?”
“一点点牛奶,小姐,还有四块糖。”当布鲁伊丝小姐照他的要求倒茶时,他又加上一句说,“我知道你们的大忙特忙。”
“的确。总是有这么多最后一分钟的事要处理。而时下的人叫人失望得出奇。在天幕、布棚、桌子和餐饮设备方面出问题。得盯着他们。我半个上午都在忙着打电话。”
“这些木桩呢。阿曼妲?”乔治爵士说,“还有高尔夫球轻打比赛用的多余的推杆呢?”
“那一些都安排好了。乔治爵士。高尔夫俱乐部的班森先生非常好心帮忙。”
她把杯子端给波洛。
“来块三明治吧,波洛先生?那些是番茄的而这些是肉酱的。不过,”布鲁伊丝小姐想到那四块糖,说:“或许你宁可来一块奶油蛋糕?”
波洛是宁可要一块奶油蛋糕。而且自己动手拿了特别甜的一块。
然后,小心到把它搁在托盘上,走过去坐在女主人的一旁。她任旧在对着灯光玩弄手中的珠宝,抬起头来对他露出孩子般怡人的微笑。
“看,”她说,“漂亮吧?”
他原先一直仔细地研究着她。她戴着一顶紫红色麦秸做的苦力型大帽子。在帽子底下,她死白的皮肤映出她淡红的脸。她化着浓浓的异国妆。死白、无光泽的皮肤,鲜明的樱桃唇,眼睛上涂满了眉膏。她的头发在帽子底下显露出来,黑色平顺,像一顶天鹅绒小帽一般服帖。一张脸具有一种非英国式的慵怠美。她是热带阳光下的动物,偶然陷身在一个英国人家的客厅里。然而令波洛吃惊的是她的眼睛。它们具有孩子一般,几乎空洞的眼神。
她问那句话是用孩子般说悄悄话的方式,而波洛也像对孩子一般回答。
“这是一只非常可爱的戒指。”他说。
她显得很高兴。
“乔治昨天给我的。”她说,声音低落仿佛她在跟他分享一个秘密一般。“他给我很多东西,他非常好。”
波洛再度低头看看那只戒指以及张开在椅子扶手上的那只手。指甲非常长,而且涂满深褐色蔻丹。
一句诗句在他心中闪现:“她们不用下田,不用织布……”
他确实无法想象史达斯夫人下田或是织布。然而他又几乎无法把她描述成是田中的一朵百合花。
她是一种不自然多了的东西。
“你这个房间真美,太太。”他赞赏的四周看看说。
“大概吧。”史达斯夫人含糊地说。
她的注意力仍旧在她的戒指上,她的头偏向一边,望着她的手移动时戒指发出的绿色光芒。
她机密地低声说:“你知道吗?它在对我眨眼睛。”
他突然笑出声来,而波洛突然感到震惊,是一声不加控制的大笑声。
乔治爵士在另一头说,“海蒂。”
他的声音相当仁慈,不过带着微微告诫的意味,史达斯夫人止住笑声。
波洛老套地说:“德文郡是非常可爱的一郡,你不认为吗?”
“白天时候很好,”史达斯夫人说。“不下雨的时候。”她悲伤地加上依据。“可是连一家夜总会都没有。”
“啊,我明白,你喜欢夜总会?”
“噢,是的。”史达斯夫人热诚地说。
“那么为什么你这么喜欢夜总会?”
“那里有音乐而你可以跳舞,而我穿上我最好的衣服,戴上我最好的手镯和戒指。而所有其他的女人也都穿上很好的衣服,戴上很好的珠宝,不过没有我的那样好。”
她非常满意地微笑起来,波洛微微感到一阵怜悯心疼。
“而那一切令你非常开心?”
“是的,我也喜欢娱乐场,为什么英格兰一家娱乐场都没有?”
“我常感到奇怪,”波洛叹一口气说,“我不认为它会符合英国人的个性。”
她不明了的看着他,然后微微倾身向他。
“我有一次在蒙地卡罗赢了六万法郎,我押在二十七的数字上,结果赢了。”
“那一定非常刺激,太太。”
“噢,是非常刺激。乔治给钱去玩——可是我通常都输掉。”
她显得忧闷。
“那真糟。”
“噢,其实无所谓,乔治非常有钱,有钱真是好,你不认为吗?”
“非常好。”波洛和气地说。
“如果我不是有钱,或许我会看起来像阿曼妲一样。”她的目光移向茶桌旁的布鲁伊丝小姐,冷静地凝视着她,“她非常丑,你不认为吗?”
布鲁伊丝小姐这时正抬头望向他们坐的地方。史达斯夫人并没有大声讲,不过波洛怀疑阿曼妲-布鲁伊丝小姐是否听见了。
当他收回视线时,他的眼睛正好遇上了华伯顿上尉的眼光。上尉的眼光带着反讽、好玩的意味。
波洛尽力改变话题。
“你是不是一直非常忙着准备游园会?”他问道。
海蒂-史达斯摇头。
“噢,不,我认为这一切非常乏味——非常愚蠢。有的是仆人和园丁。为什么不让他们去准备?”
“噢,天哪。”讲话的是福里亚特太太。她已经过来坐在附近的沙发上。“那些是你在岛上庄园里耳濡目染的观念。可是现在英格兰的生活并不象那样子。我真希望是那样。”她叹了一声。“时下几乎所有的事情艘不得不自己动手。”
史达斯夫人耸耸肩。
“我认为这是愚蠢的事。如果什么事情都得自己动手,那么有钱又有什么好处?”
“有钱人觉得有趣。”福里亚特太太对她微微笑说。“我就真的觉得。不是所有的事情,而是有些事情。我自己喜欢园艺而且我喜欢为像明天一样的庆祝活动做准备工作。”
“会像是宴会一样吗?”史达斯夫人满怀希望地问道。
“就像宴会一样——有很多很多人。”
“会像是伯克郡大赛马一样吗?每个人都戴着大帽子,非常帅?”
“呃,不太像伯克郡大赛马。”福里亚特太太说。她温和地又说,“不过你必须试着欣赏乡下的东西。海蒂,你今天上午应该帮帮我们。而不是躺在床上直到喝下午茶时才起床。”
“我头疼。”海蒂闷闷不乐地说。然后她的情绪改变了,她温情地对福里亚特太太微笑。
“不过我明天就好了,我会做你要我做的任何一件事。”
“这才非常可爱,亲爱的。”
“我有一件新衣服。上午才送来的,跟我上楼去看看。”
福里亚特太太犹豫着,史达斯夫人站起来,坚持说:“你一定要来,拜托,是一件可爱的衣服现在就去吧!”
“噢,好吧。”福里亚特太太半叹一声,站起身子。
当她走出房间时,她矮小的身子跟随着海蒂高高的身子,波洛看见她的脸,惊奇地发现她上的微笑已被厌倦的神色取代。仿佛一时松懈下来,解除警戒,她已不再费心保持社交的假面具。然而——似乎不只是那样。或许她是为某种她像很多夫人一样从粗说出来的病痛所苦。他想,她不是一个喜欢邀人可怜或同情的人。
华伯顿上尉落座在海蒂-史达斯刚刚空出来的椅子里。他也看着两个女人刚通过的那道门,但是他说的不是那个年纪较大的女人。他微微咧咧嘴,懒洋洋地说:
“美丽的动物,可不是吗?”他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乔治爵士在马斯特顿太太和奥立佛太太的陪同之下从一道法国式落地门窗出去。“是把老乔治-史达斯克得死死的没错。对她来说,没有任何东西是太好的!珠宝、貂皮大衣等等一切。他究竟是否了解她有点智力不足,我从不知道。或许认为这无所谓。毕竟,这些有钱的花花大少并不要求有智慧的伴侣。”
“她是什么国籍?”波洛好奇地问。
“看起来像是南美洲人,我一向认为。不过我相信她是来自西印度群岛。那些出产蔗糖、甜酒等等一切东西的小岛之一。那里的老家族之一——我指的是在当地生长的法国或西班牙人,不是混血儿。
在这些岛上,很近的近亲之间都通婚。我相信,这是智能不足的原因。”
年轻的雷奇太太过来加入他们。
“听我说,积姆,”她说,“你得站在我这一边,那个棚子得设在我们大家决定的地方——在草坪那端石楠花丛前面,这是唯一可能的地方。”
“玛-马斯特顿不这样认为。”
“呃,你得去说服她。”
他对她露出了狡猾的微笑。
“马斯特顿太太是我的老板。”
“威尔夫烈-马斯特顿才是你的老板,他才是国会议员。”
“也许吧,不过她应该是。她把她丈夫克得死死的——我清楚的很。”
乔治爵士从窗门进来。
“噢,你在这里,莎莉。”他说,”我们需要你,你不会想到竟然大家会为了谁为面包涂奶油,谁供应蛋糕,还有为什么菜园产品摊位设到原先说好摆新奇毛织品的地方去而激动起来。亚美-福里亚特到哪里去了?她能对付这些人——差不多是唯一能对付的人。”
“她跟海蒂上楼去了。”
“噢,是吗?——”乔治爵士暧昧,无助的四周观望,布鲁伊丝小姐从她原先正在填写门票的地方跳出来,说,“我帮你去找她来,乔治爵士。”
“谢谢你,阿曼妲。”
布鲁伊丝小姐走出门去。
“必须多找些铁丝网。”乔治爵士喃喃地说道。
“游园会要用的?”
“不,不是。是要架设在我们跟胡丘大花园在树林子里交接的地方的。旧的已经烂掉了,而那是他们穿越过来的地方。”
“谁越过来?”
“侵入私宅的人!”乔治爵士大叫说。
“你说得叫人听起来好象是贝姬-崔若伍德在对付驴子一般。”
“贝姬-崔若伍德?她是谁?”乔治爵士不加思考的问说。
“狄更斯。”
“噢,狄更斯。我曾读过他的《廉价雪茄烟纸》。不错。真不错——令我感到惊讶。不过,说正经的自从他们开了这家无聊的青年招待所,侵入私宅的人就一直是一项威胁。他们随时随地穿着最最叫人难以置信的衬衫突然在你面前冒出来——上午有一个男孩穿着一件,上面满满都是爬行的乌龟等等——让我以为喝醉了酒了或什么的他们大半不会说英语——只对着你叽里呱啦地……”他模仿说,“‘喔,拜托——对了,你有没——告诉我——这路到渡口?’我说,不是,对他们吼叫,叫他们回到原来的地方去,可是他们大半只是眨眨眼睛,瞪着你,听不懂。而女孩子们则吃吃笑。各种国籍的都有,意大利的、南斯拉夫的、荷兰的、芬兰的——”他黯然结束话语。
“好了,”雷奇太太说,“我去帮你对付那些倔强的女人。”
她带他跨出窗门,然后回头喊说:“来吧,积姆,来为正义粉身碎骨吧。”
“好吧,不过我想让波洛先生明白‘寻凶’比赛活动,既然他要颁发奖品。”
“你可以稍后再告诉他。”
“我会在这里等你。”波洛欣然说。
在随即而起的沉默中,亚力克-雷奇在椅子里伸伸懒腰,叹了一声。
“女人!”他说,“就像一群蜜蜂。”
他转头望出窗外。
“这一切是在干什么?对任何人都无关紧要的什么游园会。”
“不过,”波洛指出,“显然对某些人来说是重要的。”
“为什么就不能有点脑筋?为什么他们不能想一想?想想这整个世界乱成什么样子了。难道他们不了解这地球上的居民正忙着自杀?”
波洛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的判断正确,他只是怀疑地摇摇头。
“除非我们能在来不及之前想想办法做点什么……”亚力克-雷齐中断下来。他的脸上掠过气愤的神色。“喔,不错。”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认为我紧张、神经质——等等一切。就像那些该死的医生一样,要我休息,换个环境,呼吸海边的空气。好了,莎莉和我来到这里,租下‘磨房’三个月,而我已经依照他们的处方办理。我钓鱼、游泳、散步、作日光浴——”“我是注意到你作过日光浴,是的。”波洛礼貌地说。
“喔,这?”亚力克一手伸向发痛的脸。“这可以说是英国仅有的一次美好夏日的结果。但是这到底有什么好处?你无法只靠逃避来躲开现实。”
“是的,逃避从来就没有任何好处。”
“而置身在像这样的乡村气息里只让你更加俩机一些事情——我刚刚说的以及这个国家的人民令人难以置信的麻木不仁。甚至够聪明了的莎莉,也是完全一样。为什么要去操那个心?她这样说的。
这简直令我发疯!为什么要去操那个心?”
“恕我感兴趣一问,你为什么要操心?”
“天啊,你也一样?”
“不,我这不是忠告,只不过是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难道你不明白,总得要有个人想办法做点什么事。”
“而那个人就是你?”
“不,不,不是我个人。在像这样的时代里一个人无法是‘个人’。”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即使如同你所说的‘这样的时代里’,一个人仍然是一个人。”
“可是不应该是这样!在紧张的时代里,在生死关头的时候,人不能想到自己的一些无意义的病痛或是个人一些比什么都紧要的事务。”
“我向你保证,你的想法相当错误。在大战的末期,一次猛烈的空袭中,我心中盘踞的想法是我小趾上的一个鸡眼的疼痛多于我对死亡的恐惧。这在当时令我感到惊讶怎么会是这样。我对自己说,‘想想看,现在任何一个时刻,死亡都可能来临。’可是我仍然觉察到我脚趾上鸡眼的疼痛——真的,我为我自己得忍受那种疼痛以及死亡的恐惧而感到受伤害。就因为我可能死掉而使得我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情备增重要性。我看过一个女人在一次街上的意外事件中被击倒在地,断了一条腿,而她放声大哭起来因为她看见她的袜子上有一条线脱掉抽丝。”
“那正是向你显示女人是多么的傻!”
“那向你显示人是什么样子的,或许,就是哪个对个人生活的专注引导人类幸存下去的。”
亚力克-雷奇发出不屑的笑声。
“有时候,”他说,“我想他们幸存下去真是可能。”
“你知道,”波洛坚持说,“这是一种谦卑的形式,而谦卑是可贵的。我记得战时在你们这里的地下铁道里有一个口号写着:‘一切全靠你了。’我想,这句口号是某个圣贤想出来的——不过依我的观点,这是一个危险而令人生厌的教条。因为它并不真实。一切并非全靠——比如说,某某太太一个人而已。如果她被人引导而认为是的话,那么这对她个人来说并不好。在她想着她能在世界事务中扮演的角色时,她的小宝宝却拉倒了热水瓶。”
“你的观念相当古板,我想,说出你的口号会是怎么样的来听听。”
“我不需要拟订我自己的口号,在这个国家就有一个更老的口号令我非常满意。”
“那是什么?”
“‘信任上帝,同时准备万一。’”
“哎,哎……”亚力克-雷奇似乎觉得好玩,“真想不到你会这样说,你知不知道我想看到这个国家里做出什么事来?”
“无疑的,一定是某件强烈而令人不愉快的事。”波洛微笑着说。
亚力克-雷奇保持严肃。
“我想看到没一个低能的人被除掉——马上除掉!不要让他们繁殖。如果,有一代的人,只有智能高的人才让他们生育后代的话,想想看结果会是怎么样。”
“或许,精神病院里的病人会大量增加。”波洛冷淡地说,“植物需要根也需要花,何况是人,雷奇先生。不管花再怎么大怎么美,如果底下的根被摧毁了,那就不再有花了。”他以聊天似的口吻加上一句说,“你会不会把史达斯夫人考虑作为进无痛屠杀室的候选人?”
“会,真的。像那种女人有什么好处?她对社会有过什么贡献?她的脑子里除了衣服珠宝之外还想过什么?如同我所说的,她有什么好处?”
“你和我,”波洛温和地说,“确实比史达斯夫人智能高多了。但是——”他悲伤地摇摇头——“恐怕我们都没有她那么具有装饰性,这是事实。”
“有装饰性……”亚力克-雷奇激烈地哼了一声,然而他的话被又从窗门进来的奥立佛太太和华伯顿上尉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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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必须来看看‘寻凶’比赛的线索和一些东西,波洛先生。”奥立佛太太喘不过气说。
波洛起身顺从随跟他们而去。
他们三人越过大厅,进入一间装潢象办公室一样朴素的小房间。
“你左手边是一些致命的武器,”华伯顿上尉手挥向一张呢布面小牌桌说,“上面摆着一把小手枪、一截上面有邪恶的锈迹的铝管、一个标明‘毒药’的蓝色瓶子、一截晒衣绳和一具皮下注射器。”
“那些是凶器,”奥立佛太太解释说,“而这些是涉嫌人。”
她递给他一张印制的卡片,他感兴趣地看着。
涉嫌人
艾丝特儿-葛林——一个美丽、神秘的年轻女人,布朗特上校的客人。
布朗特上校——当地乡绅,他的女儿琼-布朗特——嫁给彼得-盖伊——一个年轻的原子科学家。
威林小姐——管家。
怀尔特——主仆。
玛亚-史达维斯基——一个徒步旅行的女孩。
伊斯特邦-罗右拉——一个未受邀请的客人。
波洛眨眨眼,不解的默默望向奥立佛太太。
“优秀的一些人物,”他礼貌地说。“不过容我一问,太太,参加比赛的人要做什么?”
“把卡片翻过去。”华伯顿上尉说。
波洛照做。
卡片的另一面印着:
姓名地址:
解答:
凶手名字:
凶器:
动机:
时间和地点:
你得到结论的理由:
“每一个进场的人都有一张,”华伯顿上尉快速地说,“还有一本笔记本和一支笔供抄录线索用。有六条线索。像‘寻宝’一样逐一追寻下去,而这些凶器藏在一些可疑的地方。这是第一条线索,一张快照,每个人都从这张快照开始。”
波洛接过那张印制的快照,皱起眉头仔细看着。然后把照片颠倒过来,他仍然是迷惑不解,华伯顿笑出声来。
“巧妙、迷惑人的一张照片,可不是吗?”他得意地说,“一旦你知道那是什么就相当简单了。”
不知道照片里头是什么的波洛,越发感到困惑。
“装铁条的窗子?”他试探说。
“看起来有点像,我承认。不,是网球网的一部分。”
“啊。”波洛再度看着那张快照,“呃,是像你所说的东西——别人告诉你是什么东西后就相当明显了!”
“这大都看你是怎么看的。”华伯顿笑着说。
“这是非常深奥的真理。”
“第二条线索会在网球网中央下方的一个盒子里被找到。盒子里装的是这个空毒药瓶——这个,还有一个松脱的软木塞。”
“只是,你知道,”奥立佛太太快速地说:“这是一个螺旋瓶盖的瓶子,因此这个软木塞子才是真正的线索。”
“我知道,太太,你一向充满巧思,不过我不太明白……”
奥立佛太太打断他的话。
“噢,可是,当然。”她说,“有一个故事,就像杂志上的连载小说——一份纲要。”她转向华伯顿:“你拿到说明书没有?”
“印刷厂的人还没有送来。”
“可是他们答应过了!”
“我知道,我知道,每个人都总是答应,今天下午六点就印好了,我打算开车去拿回来。”
“噢,好。”
奥立佛太太深深叹了一口气,转向波洛。
“呃,这么一来,我得亲口告诉你了。只是我口才不太好,我是说如果我写东西,我写得十分清楚,可是如果我讲话,总是让人听起来非常混淆,所以我从来不跟任何人讨论我小说的情节。我学会了不这样做,因为如果我跟他们讨论,他们就会茫然地看着我说——呃——是的,可是——我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而且当然那样不可能写出一本书来,这么令人感到沮丧,而且不是真的,因为当我写的时候就成一本书了!”
奥立佛太太停顿下来呼吸,然后继续。
“呃,是像这样的。有一个彼得-盖伊,他是一个年轻的原子科学家,而他娶了这个女孩,琼-布朗特,而他的第一任太太死了,可是她并没有死,而她出现了因为她是一个情报员,或者或许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她可能真的是个徒步旅行的女孩——而做太太的有了外遇,而这个人罗右拉出现,不是要跟玛亚会面,就是要监视她,而有一封勒索信可能是管家写的,或者可能是主仆,而左轮手枪失踪了,而由于你不知道那封勒索信是写给谁的,而那皮下注射器在吃饭时掉出来,后来就不见了……”
奥立佛太太完全停止下来,正确预测出波洛的反应。
“我知道,”她同情地说。“听起来一塌糊涂,可是其实并不然——在我脑子里不会——而且当你看到纲要说明书时,就会发现相当清晰。”
“而且,无论如何,”她作结论说,“故事其实并不重要,重要吗?我的意思是说,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你只要颁奖就可以了——非常好的奖品,首奖是一个形状象一把手枪的银烟盒——上面写着破案的人是多么的聪明过人。”
波洛心想破案的人的确非常聪明。事实上,他非常怀疑会有人破得了案。整个“寻凶”的情节和行动在他看来就好象被蒙在一层穿不透的雾里。
“呃,”华伯顿上尉瞄了一眼腕表,欢欣地说:“我还是出发到印刷厂去拿回来的好。”
奥立佛太太闷吼了一声。
“如果还没有印好——”
“噢,会印好的,我打过电话了,再见。”
他离开房间。
奥立佛太太立即抓住波洛的手臂,粗声粗气的低声问说: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查出什么来没有?或是认出了任何人来?”
波洛以微带责备的口吻回答说:
“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在我看来都十分正常。”
“正常?”
“呃,或许这个字眼不太正确,史达斯夫人,如同你所说的,确实是低能,而雷奇先生显得有点不正常。”
“噢,他没问题,”奥立佛太太不断地说,“他神经崩溃过。”
波洛并没有追问有点令人起疑的这句话的用词,而接受了他表面上的意义。
“每个人都显出预料中的紧张不安、高度兴奋、普遍疲倦,以及强烈的烦躁,这些都是准备这种活动时心理上的特征。如果你能指出……”
“嘘!”奥立佛太太再度抓住他的手臂,“有人来了。”
这就像一出糟糕的通俗剧,波洛感到他自己的烦躁感提升。
布鲁伊丝小姐一张怡人、温顺的脸出现在门口。
“噢,你在这里,波洛先生。我一直在找你要带你去看你的房间。”她带他上楼,沿着走廊,来到一间空气流通,可以展望河流的大房间。
“浴室就在正对面,乔治爵士说要增加浴室,可是那样一来会严重破坏房间的格局,我希望你会觉得一切相当舒适才好。”
“的确,”波洛具有欣赏力的眼光扫过一座小书架、书灯和床边标明“饼干”的小盒子。”你们这屋子里好象一切都案板的十全十美。我是要向你道贺,或是向迷人的女主人?“
“史达斯夫人的时间都完全花在‘迷人’的功夫上去了。”布鲁伊丝小姐说,声音中微微带着酸溜溜的味道。
“一个非常具有装饰性的女人。”波洛感慨地说。
“如你所说的。”
“可是在其他方面她不是,或许……”他中断下来,“对不起,我说话欠考虑,我作了或许我不该提起的批评。”
布鲁伊丝小姐平稳地看了他一眼,她冷淡地说:
“史达斯夫人十分清楚她自己是在干什么,除了如同你所说的,是一个非常具有装饰性的女人之外,她还是一个非常精明的女人。”
她在波洛的双眉惊讶地完全扬起之前转身离开房间。原来这就是能干的布鲁伊丝小姐心里所想的,是吗?或是她这样说仅仅是为了她自己的某种理由?还有为什么她对他——一个陌生人这样说?或许,就因为他是个陌生人?而且因为他是个外国人。赫邱里-波洛从经验中发现,有许多英国人认为对外国人说什么话并不重要!
他困惑地皱起眉头,出神地凝视着布鲁伊丝小姐走出去的那道门,然后他漫步到窗前,站在那里向外看。他看见史达斯夫人跟福里亚特太太走出屋子,她们在木兰树旁站着谈了一会儿。然后福里亚特太太点头道别,拎起园艺篮和手套,快步沿着车道走下去。史达斯夫人站在那里望了她一会儿,然后心不在焉地摘下一朵木兰花,闻了闻,开始慢慢走上穿越树林通往河边去的小径。在她的身影消失之前,她只回头看过一次。麦克-威曼悄悄从木兰树后冒了出来,犹豫不决地停顿了一下,然后随着那高挑、苗条的身影进入树林子里。
一个英俊、充满活力的年轻人,波洛心想。无疑的,比乔治-史达斯爵士更具有迷人的个性……
可是如果是这样,那又有什么?这种模式在生活中永远会出现。缺乏魅力的有钱中年丈夫,年轻貌美,缺乏足够智能发展的妻子,具有魅力、善感的年轻人。这其中有什么好让奥立佛太太打电话对他下紧急召集令的?奥立佛太太无疑的是具有鲜明的想象力,可是……
“可是毕竟,”赫邱里-波洛喃喃自语,“我并不是通奸方面的顾问——或是初期的通奸。”
奥立佛太太所说的有什么不对劲可能真有什么吗?奥立佛太太是个心思特别混淆的女人,而她到底怎么能写出条理一贯的侦探小说,那是他无法理解的。然而,尽管她头脑混淆,她还是经常令他感到惊讶地突然悟出事实真相。
“时间短促——短促,”他喃喃自语。“是不是这里真有什么不对劲,如同奥立佛太太所相信的?我偏向于相信是有什么不对劲。可是,是有什么不对劲?有谁能启发我?我需要知道多一点,更多一点,关于这屋子里的人,有谁能提供我资料?”
在一阵思索之后,他抓起他的帽子(波洛从不冒险光着头出去到傍晚的空气中),匆匆走出他的房间下楼去。他听见远处马斯特顿太太低沉、独断的吠叫声。乔治爵士的声音带着恋慕的腔调在近处扬起。
“那层面纱跟你相配极了,真希望我能娶你为妾,莎莉,我明天会过去找你好好算算命,你会告诉我些什么,啊?”
一阵轻微的扭打,莎莉-雷奇喘不过气的声音说:
“乔治,你不该这样。”
波洛扬起眉头,从邻近方便的一道边门悄悄溜出去。他全速往他的方位感使他预料出会跟前车道相会合的后车道走去。
他的行动成功,使得他——轻微喘气——来到福里亚特太太的身旁,殷勤地要帮她提她的园艺篮。
“我来吧,太太?”
“噢,谢谢你,波洛先生,你真好,不过这并不重。”
“让我帮你提到你家去,你住在附近?”
“实际上我就住在前门旁的门房小木屋里。乔治爵士非常好心地把它租给我了。”
她以前的家的前门旁的小木屋……波洛怀疑她对此有什么真正的感受。他的态度是如此的泰然自若,令他对她的感受毫无线索可循,他改变话题说:
“史达斯夫人比她的丈夫年纪小多了,不是吗?”
“小二十三岁。”
“就肉体上来说,她非常有魅力。”
福里亚特太太平静地说:
“海蒂是个可爱的好孩子。”
这并不是他期待的回答,福里亚特太太继续说:
“我非常了解她,你知道。有一段段时期,她是在我的照顾之下。”
“这我并不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就这一方面来说是个伤心的故事。她的家人在西印度群岛有产业、糖产。在一次地震之后,那里的房子被烧毁了,而她的父母兄弟姐妹全都丧生了。海蒂自己当时在巴黎一家女修道院,因此而突然毫无近亲的被留在世上。她家的遗嘱执行人认为海蒂在海外度过了一段时期之后应该找个人陪伴她、引导她步入社会。我接受了照顾她的责任。”福里亚特太太带着冷淡的微笑接着又说:“我必要时能把自己打扮得清清爽爽的,而且自然,我有必要的社会关系——事实上,前郡长就是我一个亲近的朋友。”
“自然,太太,这一切我明白。”
“这非常适合我——我当时正历经困难时期。我先生就在大战爆发前去世。我在海军服役的大儿子跟他的军舰一起沉到海底去了,我在肯亚的小儿子回来加入突击队,在意大利遇害。这表示有三次遗产税,而这幢房子不得不拍卖出去。我自己当时非常不好过,我很高兴有个年轻人来让我照顾,一起出去旅行,分散一下心思。我变得非常喜欢海蒂,越来越喜欢,或许是因为我不久便了解到她是——我们姑且说——是一个不能完全保护她自己的人?听懂我的话,波洛先生,海蒂并不是智能不足,而是乡下人所谓的‘天真’。她容易受人哄骗,太过温顺,完全没有心机。我个人认为实际上她家人并没有留给她财产倒是一个福气。如果他是个女继承人,那么她的情况可能就艰险多了。她对男人有吸引力而且生性多情,容易受人影响——他确实需要受人照顾。在她父母的产业最后清算之后,发现农园全毁,负债高过资产,我只能感谢乔治爵士这样的人爱上了她,想要娶她。”
“可能——是的——这是个办法。”
“乔治爵士。”福里亚特太太说:“尽管他是个靠自己努力成功的人,而且——让我们面对现实——是个十足的俗不可耐的暴发户,可是心地好,基本上是个高尚的人,除了极为有钱之外。我不认为他想要一个作为精神上伴侣的妻子,这正好。海蒂是他想要的一切。她把衣服珠宝展现得十全十美,热情,乐意,而且跟他在一起十分快乐。坦白说我非常庆幸结果如此,因为,我承认我曾蓄意影响她接受他,如果结果不好”——她的声音有点颤摇——“那会是我的错,我敦促她嫁给一个比她大这么多岁的人。你知道,如同我所告诉你的,海蒂十分容易受人教唆,任何跟她在的人都可以支配她。”
“在我看来,”波洛赞同的说:“你已经为她安排了一项非常谨慎的婚姻。我并不像英国人一样浪漫,要实现一项好婚姻,除了浪漫之外还必须考虑到其他的。”
他接着又说。
“至于这个地方,‘纳瑟屋’,是非常美丽的地方。套句话说,是相当与世隔绝。”
“既然‘纳瑟屋’不得不出售,”福里亚特太太声音有点颤抖地说,“我得庆幸乔治爵士买下来了,战时被军方征用过,后来可能被人买去改成旅馆或学校,房间被分割隔开,破坏原有的自然美。我们的邻居,胡丘大花园的福烈契家人,不得不把他们的地方卖掉,而现在成了青年招待所。年轻人是应该享受他们的乐趣,这是叫人感到高兴的事——幸好胡丘大花园是维多利亚晚期的建筑,没有伟大的建筑价值,因此改变并无所谓。恐怕有些年轻人侵入了我们的地方。这让乔治爵士非常生气,他们是真的有时候破坏了稀有的灌木——他们穿越过来,想从这里找出到河流渡口去的捷径。”
他们现在正站在前门旁。那间小门房,白色的小平房,坐落在离车道一点距离的土地上,四周环绕着围上栏杆的小花园。
福里亚特太太道了声谢从波洛手中拿回篮子。
“我一向非常喜欢这间门房,”她深情地看着它说。“莫多,我们三十年的主园丁,以前住在这里。我喜欢它胜过于那间给主园丁住的小平房,虽然那间小平房已经扩建,而且乔治爵士把它的内部现代化了。不得不这样,我们现在找了一个年轻人当主园丁,有个年轻的太太——而这些年轻的女人必须有电器、现代的厨房用具和电视等等。人必须跟上时代……”她叹了一声。“这地方以前留下来的人几乎一个都没有——全都是新面孔。”
“我很高兴,太太,”波洛说:“至少你已经找到了一个避风港。”
“你知道史宾塞写的那些句子吗?‘劳苦之后的睡眠,海上风暴之后的港口,战争之后的安定,生命之后的死亡,确实非常令人欢喜……”
她停顿下来,以毫无改变的语气说:“这是个非常邪恶的世界,波洛先生。而且这世界上的有非常邪恶的人。这你或许跟我一样清楚。我不在年轻人面前这样说,这可能令他们感到泄气,但是这是事实……是的,这是个非常邪恶的世界……”
她微微地向他一点头,然后转身走进门房里。波洛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着闭上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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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洛在探究的心情之下,走出前面大铁门,沿着陡峭、盘旋的大路走了下去,随即来到一处小码头。一个有条铁链的大铃上写着一张告示:“渡河摇铃。”码头边停泊着各种船只。一个原本靠在系船柱上,两眼黏湿的老人拖着脚步走向波洛。
“你想渡河吗,先生?”
“谢谢你,不是,我只是从‘纳瑟屋’过来散一下步。”
“啊,你住在‘纳瑟屋’?小时候在那里工作过,我,还有我儿子——他以前是那里的主园丁。不过我以前是照顾船。老福里亚特乡绅,他相当迷船。任何天气都出航,他。少校,他的儿子,他不喜欢航海。马,那才是他喜欢的。而且在它们身上输了不少钱。赌马还有喝酒——跟他在一起有过艰难的时期。他太太,你见过她吧,也许——现在住在门房里,她。”
“是的,我刚刚才跟她在那里分手。”
“她也是福里亚特家族的人,来自狄佛顿的远房堂亲。搞园艺很有一手,她,那里所有开花的矮树全都是她种起来的。甚至在战时房子被征用时,还有两个年轻的少爷去参战,她仍然照顾那些矮树,免得它们长得他过于茂盛。”
“真苦了她,她两个儿子都遇难了。”
“啊,她是命苦,接二连三的。她丈夫方面的烦恼,还有少爷方面的苦恼。不是亨利先生方面的。他是一个你所能期望的好绅士,照顾他的祖父,喜欢航海,后来加入了海军,可是詹姆士先生,他就给她惹了很多麻烦。负债,女人,而且他脾气真是凶。天生一个无法走正路的人。不过战争适合他,可以说是——给了他机会。啊!多的是平时无法走正路的战时却能英勇牺牲的人。”
“因此现在,”波洛说:“‘纳瑟屋’里不再有福里亚特家的人了。”
老人滔滔的话语猛然消失。
“正如你所说的,先生。”
波洛好奇地看着这位老人。
“取而代之的是乔治-史达斯爵士。本地人对他的看法怎么样?”
“我们知道,”老人说,“他是个非常有钱的人。”
他的语气显得冷淡,近乎好玩。
“那么他太太呢?”
“啊,她是伦敦来的好小姐。园艺方面不行,而且据说,她这上头少了些东西。”
他意味深长地轻敲自己的太阳穴。
“并不是说大家一直说她坏话对她不友善。他们来这里刚过了一年。买下这个地方而且整修得全像新的一样。我记得好象他们是昨天才来的一样。傍晚的时候来的。我所记得最严重的一次暴风过后的那一天。左右的树木都倒了——有一棵倒在车道上,我们不得不急忙把它锯掉好将车道清理出来给车子过,而上头那棵大橡树,倒下来把其他很多树也压倒下来,搞得乱七八糟。”
老人转向一旁,厌恶地吐了一口口水。
“怪建筑就真是怪建筑——新奇无聊的怪东西。那是夫人出的主意。他们来这里不到三星期就建起来了,我相信一定是她说动乔治爵士建的。它卡在那些树中间实在可笑极了,就象一座异教徒的庙,现在又盖了一幢很好的凉亭,用彩色玻璃好象满有乡土味的。这我没什么好反对的。”
波洛微微一笑。
“伦敦的小姐们,”他说:“它们一定有她们的喜好。令人伤心的是福里亚特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这你可决不要相信,先生,”老人嘲笑了一声。“‘纳瑟屋’里总是有福里亚特家的人在。”
“可是房子是乔治-史达斯爵士的。”
“话是这样说——不过还是有福里亚特家的人在。啊!福里亚特的人是罕见精明的人!”
“你这句话怎么说?”
老人狡猾地侧瞄他一眼。
“福里亚特太太住在门房里不是吗?”
“是,”波洛慢吞吞地说。“福里亚特太太是住在门房里,而这个世界非常邪恶,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非常邪恶。”
老人睁大眼睛凝视着他。
“啊,”他说:“你这句话有几分真理在,可能。”
他又拖着脚步离去。
“可是,我说的话有什么真理在?”当波洛慢慢爬上山坡走回屋子去时,烦躁地自问。
赫邱里-波洛仔细地打扮了一番,在他的胡子上抹上香油,同时把它们捻出气势凶猛的两撇。他往后站,对他在镜子里所看到的感到满意。
锣声在屋子里回荡,他下楼去。
刚刚完成一次非常艺术性的敲锣表演——渐次加强、强、渐弱、渐缓——的主仆,正把锣棒放回挂钩上。他一张哀伤微黑的脸露出愉快的神色。
波洛心想:“管家写的一封勒索信——或者可能是主仆。”这位主仆看起来好象大有能力写出勒索信。波洛怀疑奥立佛太太是否从生活中选取角色。
布鲁伊丝小姐穿着一件不配称的薄纱花衣服走过大厅,他赶上她,问道:
“你们这里有管家吧?”
“噢,没有,波洛先生。恐怕时下没有人家这么高尚,除了一些真正的大户人家,当然。实际上,有时候——我就是管家,我在这屋子的地位比较像是管家,而不是秘书。”
她酸溜溜地短笑一声。
“这么说你就是管家?”波洛深深考虑着她。
他看不出布鲁伊丝小姐会写出勒索信来。若是匿名信——那就不同了。他知道一些像布鲁伊丝小姐一样的女人写出匿名信——坚强可靠的女人,完全不受它们周围的人怀疑。
“你们的主仆叫什么名字?”他问到。
“汉登。”布鲁伊丝小姐显得有点惊愕。
波洛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很快地解释说。
“我问你是因为我觉得我以前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非常有可能。”布鲁伊丝小姐说:“这些人好象从不会在任何地方待上超过四个月的时间。他们一定不久就会把全英格兰所有可能的工作机会都尝试一下。毕竟,时下请得起主仆和厨子的人家并不多。”
他们走进客厅,穿着晚餐外套、不知道为什么总叫人感到有点不自然的乔治爵士,正在那里供应雪利酒。穿着铁灰色缎子的奥立佛太太,看起来像是一艘废战舰,而史达斯夫人则低俯着一颗乌黑平顺的头,研究着杂志上的流行时装。
亚力克和莎莉-雷奇在唠叨着,还有积姆-华伯顿。
“我们有很多事要做,”他警告他们:“今晚不打桥牌。所有人都加入工作。有大量的标示要印,还有算命用的大卡片。我们要取什么名字?朱莉卡?艾尔玛瑞妲?或是罗曼莉-雷格,吉普塞皇后?”
“要有东方味道的,”莎莉说:“农业地区的人都讨厌吉普塞人。朱莉卡听起来不错。我把我的画箱带过来了,我想麦克可以替我们画一条蜷缩的蛇装饰一下标示牌。”
“那么,与其用朱莉卡不如用克莉奥派屈拉吧?”
汉登出现在门口。
“晚餐准备好了,夫人。”
他们进入餐厅,长桌上摆着蜡烛,餐厅里充满了阴影。
华伯顿和亚力克-雷奇坐在女主人两旁。波洛坐在奥立佛太太和布鲁伊丝小姐中间。后者活跃地泛谈着明天活动准备工作的进一步细节。
奥立佛太太沉思默想恍恍惚惚地坐着,几乎没有开口说话。
当她终于打破沉默时,说的是一句有点矛盾的解释话语。
“不要管我,”她对波洛说:“我只是在回想我是否忘了什么。”
乔治爵士衷心的笑出声来。
“重大的缺点,是吧?”他说。
“正是,”奥立佛太太说:“总是有个重大的缺点。有时候要到书印出来了才发现。那时真叫人气闷!”她的脸反映出这个感受。她叹了一声。“奇怪的是大多数人从没注意到。我对自己说,‘可是厨子势必会注意到那两块炸肉排没有人说过。’可是别人根本没想到。”
“你可把我给迷住了。”麦克-威曼倾身向前。“‘第二块炸肉排的秘密’。拜托,拜托,千万不要说明。我好在浴缸里仔细推敲一番。”
奥立佛太太心不在焉地对他微微一笑,回到她的默想中。
史达斯夫人也是默默无语。她不时的打哈欠。华伯顿、亚力克-雷奇和布鲁伊丝小姐隔着她在交谈。
当他们走出餐厅时,史达斯夫人在楼梯旁停住脚步。
“我要上床去了,”她宣称:“我很困。”
“噢,史达斯夫人,”布鲁伊丝小姐叫说,“有这么多事情要做。我们一直都指望着你帮我们。”
“是的,我知道。”史达斯夫人说:“不过我要上床去了。”
她带着小孩子一般心满意足的口吻说。
当乔治爵士从餐厅里出来时,她回过头。
“我累了,乔治。我要上床去了。你不会介意吧?”
他走向她温情地轻拍她的肩膀。
“你去好好睡一觉,海蒂。为明天养足精神。”
他轻吻她一下,她上楼,挥挥手喊道:
“大家晚安。”
乔治爵士抬头对她微笑。布鲁伊丝小姐猛吹一大口气,突然转身离去。
“大家来吧,”她强装愉快地说。“我们得开始工作了。”
随即大家都分头去工作。由于布鲁伊丝小姐不可能同时在每一个地方关照,不久就有些人开溜了。麦克-威曼在一块招牌上添加了一条凶猛的大蛇和“朱莉卡夫人会算出你的命”几个字,然后悄悄地开溜。亚力克-雷奇随便打打杂,然后公然出去丈量投环游戏的场地,然后就没有再出现过。女人就像是女人,卖力而老实的工作着。赫邱里-波洛学女主人一样,早早就上床去了。
波洛第二天早上九点三十分下楼吃早餐。早餐是站前的式样。一排热腾腾的盘子搁在电热器上。乔治爵士正吃着一份英式早餐,有炒蛋、熏肉和腰子。奥立佛太太和布鲁伊丝小姐吃的跟他一样,不过分量较少。麦克-威曼吃着一整盘的冷火腿。只有史达斯夫人不吃肉食,细咬着薄薄的吐司面包,啜饮着浓浓的咖啡。
邮件刚刚送到。布鲁伊丝小姐面前有一大堆信件,她正迅速地一堆堆分开。任何标明“亲启”的信件她都递过去给乔治爵士。其他的她自己拆开,同时分类。
史达斯夫人有三封信。她拆了两封显然是帐单的信件,把它们丢到一边去。然后打开了第三封,突然清晰地说了一声:“噢!”
这个叫声是如此的惊人,使得所有的人头都转向她。
“是伊亭尼寄来的,”她说:“我堂哥伊亭尼。他要坐游艇到这里来。”
“我看看,海蒂,”乔治爵士伸出手。她把那封信递过桌面。他摊平信纸看着。
“这位伊亭尼-狄索沙是谁?堂哥,你说?”
“我想是,远房堂哥,我不太记得他——几乎完全不记得。他是……”
“是什么,亲爱的?”
她耸耸肩
“这不重要,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是个小孩子。”
“我想你大概不记得他,不过我们必须让他觉得受欢迎,当然,”乔治爵士衷心的说:“可惜今天有游园会,不过我们会请他吃晚饭。或许我们可以留他过一两夜——带他看看乡下的风景?”
乔治爵士此时是热心的乡绅。
史达斯夫人没说什么,她低头凝视着她的咖啡杯。
话题不可避免的转到了游园会上,只有波洛保持超然,望着主位上苗条、具有异国风味的身影。他心想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眼睛抬起来,快速地瞄了他坐的地方一眼。那是非常精明、带着评量意味的眼光,令他吓了一跳。当他们目光相遇时,那精明的眼神消失——回复成空洞。但是另外一种眼神还在,冷静、打量、警觉……
或者这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无论如何,有点智能不足的人经常具有一种有时候甚至会令最了解他们的人吃惊的天赋精明性,这倒是真的。
他心想史达斯夫人确实是个迷,人们似乎保留一些对她恰恰相反的看法。布鲁伊丝小姐暗示过,史达斯夫人非常清楚她自己在干什么。然而奥立佛太太确实认为她痴呆,而长久跟她亲近、了解她的福里亚特太太说她是一个不太正常,需要人家照顾、看护的人。
布鲁伊丝小姐或许存有偏见,她不喜欢史达斯夫人的懒惰和冷淡,波洛怀疑布鲁伊丝小姐是否在乔治爵士婚前就一直是他的秘书。如果是,她可能容易对新政权的来临感到愤慨。
波洛原本会全心同意福里亚特太太和奥立佛太太的说法——直到今天早上。然而,他终究是否能真的依赖仅仅是一闪而过的印象?
史达斯夫人突然站起来。
“我头痛,”她说。“我要回房里去躺一下。”
乔治爵士焦急地跳起来。
“我亲爱的女孩。你没事吧?”
“只是有点头痛而已。”
“你今天下午会好起来吧?”
“我想是会的。”
“吃一点阿司匹林,史达斯夫人。”布鲁伊丝小姐敏捷地说:“你有没有或是要我去拿给你?”
“我有一些。”
她向门口走去,在她走动时,她原先在手指间扭拧着的一条手帕掉落在地上。悄悄移向前去的波洛在没有人注意地之下把它捡了起来。
正要随他太太去的乔治爵士被布鲁伊丝小姐阻挡下来。
“关于今天下午停车的事,乔治爵士,我正要交代麦克。你认为最好的计划是,如你所说的——?”
走出门去的波洛没听见。
他在楼梯上赶上女主人。
“太太,你掉了这个。”
他一鞠躬把手帕递过去。
她不加注意的接过去。
“是吗?谢谢你。”
“我很遗憾,太太,你身体不舒服,尤其是在你堂哥要来的时候。”
她快速地,几乎猛烈地回答。
“我不要见伊亭尼,我不喜欢他。他坏,他一向都坏。我怕他,他会做坏事。”
餐厅的门打开,乔治爵士越过大厅上楼梯。
“海蒂,我亲爱的小可怜,我来帮你盖被子。”
他们一起上楼去。他的手臂轻柔地拥着她,表情担忧、专注。
波洛抬头看着他们,然后转身遇见布鲁伊丝小姐快步走着,手上抓着些文件。
“史达斯夫人的头痛……”他说。
“头痛个屁!”布鲁伊丝小姐生气地说,然后她消失在她的办公室里,随手把门关上。
波洛叹了一声,走出前门到阳台上。马斯特顿太太正开着一部小汽车过来,指导着工人搭茶棚,精神旺盛地吠叫着下达命令。
她转身跟波洛打招呼。
“真烦人,这些事情,”她说:“他们老是把东西放错地方。不,罗杰!靠左边一点——左边——不是右边!你认为天气怎么样,波洛先生?在我看来不可靠,下雨会把一切破坏掉,当然。而我们今年换了这么一个大好的夏天。乔治爵士在哪里?我要跟他谈谈停车的事。”
“他太太头痛,去躺下来了。”
“她下午就会没事的,”马斯特顿太太自信地说:“她喜欢大场面,你知道。她会精心打扮一番,高兴得象小孩子一样。帮我把那堆木桩拿过来好吗?我想标出高尔夫球轻击比赛的场地。”
因此而被强迫服务的波洛,成了无情的马斯特顿太太一个有用的学徒。她在辛苦的工作歇下来时,纡尊降贵的跟他交谈。
“凡事都得自己动手,我发现。唯一的办法……对了,你是爱略特的朋友吧,我相信。”
长久旅居英格兰的波洛知道这是社交上的攀交情之语。马斯特顿太太实际上的意思是说:“虽然你是个外国人,可是我知道你是‘我们的人之一’。”她继续亲切地说着。
“‘纳瑟屋’再度有人住真好。我们都很怕会变成旅馆,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开车经过乡间,到处看到的是一些招牌写着‘客房’或是‘私人旅馆’或是‘特级旅馆’。所有小时候住过的房子——或去参加舞会的,非常令人伤心,是的,我非常为‘纳瑟屋’感到庆幸,当然,亲爱、可怜的亚美-福里亚特也一样。她的命真苦——可是从不抱怨,我说。乔治爵士为‘纳瑟屋’创造了奇迹——而且没有让它低俗化。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亚美-福里亚特影响的结果——或是他自己天生的好品味。他的品味相当好,你知道。象他那样一个人,真叫人感到惊讶。”
“据我了解,他并不是拥有封地的绅士阶级吧?”他谨慎地问。
“他甚至其实并不是乔治爵士——是自封的爵士,我了解。是从乔治-山格伯爵马戏团得来的主意,我怀疑。真的非常好玩,当然我们从不透露出去,有钱人是该让他们稍微充充绅士气派,你不同意吗?好玩的是不管他的出身如何,乔治-史达斯不管到任何地方都会十分吃得开。他是个‘返祖现象’。纯粹的十八世纪乡绅类型。血统‘好’,我相信。父亲是个假绅士而母亲是个酒吧女侍,我猜想。”
马斯特顿太太中断下来对一个园丁喊叫。
“不要靠近那些石楠花。你必须留下空间给右边的九柱游戏场。右边——不是左边!”
她继续说:“真奇怪他们分不清左右。那个叫布鲁伊丝的女人能干,虽然不喜欢可怜的海蒂,有时候看她的表情好像是想把她谋杀掉。很多这些好秘书都爱上她们的老板。你想积姆-华伯顿可能到哪里去了?他那样坚持自称是‘上尉’真可笑。不是正规军人而且从没在德军几哩的范围之内待过。当然,时下不得不忍受你所能找到的人手——而且他工作努力——不过我觉得也有几分靠不住。啊!雷奇夫妇来了。”
穿着宽松的家常裤和套头衫的莎莉快乐地说:“我们过来帮忙。”
“有很多事要做,”马斯特顿太太大声说:“让我想想看……”
波洛趁她不注意溜走,当他绕过屋角到前面阳台上时,他成了一出新戏的观众。
两个年轻的女人,穿着短裤,鲜艳的上衣,从树林里出来,正站在那里不安地抬起头看着屋子。他想他在她们之中认出了一个是昨天搭便车的意大利女孩。乔治爵士身体倾出史达斯夫人的卧室窗口,愤怒地对她们说话。
“你们侵入私人住宅了。”他大吼。
“什么?”围着绿色头巾的女孩说。
“你们不能经过这里,私人的。”
另外一个围着兰色头巾的女孩快乐的说:
“拜托?纳瑟坎伯码头……”她小心翼翼地咬音:“是这条路?拜托。”
“你们侵入私人住宅了。”乔治爵士怒吼。
“拜托?”
“侵入私人住宅!没有路可过,你们得回去。回去!回到你们来的地方。”
当他用手势表达时,她们看傻了眼,然后她们一起用外国话磋商。最后,围蓝头巾的女孩怀疑地说:“回去!回招待所?”
“不错,然后你们走大路……大路……绕过那一边。”
她们不情愿的退回去,乔治爵士皱起眉头,俯视着波洛。
“把我的时间花在赶人上。”他说:“经常由上头的铁门过来,那道门我上了挂锁。现在他们从树林子里边,越过篱笆,以为他们可以从这里轻易地到达河边和码头去。呃,当然,他们从这里去快多了。不过没有通行权,从来就没有。而她们全都是外国人——听不懂你说什么,就只是用荷兰语或什么的吱吱喳喳回你的话。
“这两个,一个是德国人,另外一个是意大利人,我想——我昨天见过那意大利女孩从车站过来。”
“她们说各种语言……什么事,海蒂?你说什么?”他退回去。
波洛转身发现奥立佛太太和一个十四岁,穿着少女团衣服、发育良好的女孩紧站在他身后。
“这是玛莲。”奥立佛太太说。
玛莲在她的引介下发出一声鼻音,波洛礼貌的一鞠躬。
“她是‘被害人’。”奥立佛太太说。
玛莲咯咯的发笑。
“我是那恐怖的尸体。”她说:“不过我身上不会有血迹。”她的语气表现出失望。
“没有?”
“没有。只是被绳子勒住,如此而已。我喜欢被刺死——有大量的血红色料。”
“华伯顿上尉认为那样可能看起来太过于像真的一样。”奥立佛太太说。
“在谋杀案中,我想应该要有血。”玛莲闷闷不乐地说,她极感兴趣地看着波洛。“你见过很多谋杀案吧?她这样说的。”
“一两件。”波洛谦虚地说道。
他警觉到奥立佛太太正在离他们而去。
“有没有色情狂的?”玛莲渴望地问道。
“当然没有。”
“我喜欢色情狂。”玛莲津津有味地说:“我是说,在书本上读过。”
“你或许不会喜欢遇上一个。”
“噢,我是不喜欢。你知道吗?我相信我们这附近就有一个色情狂。我外公有一次在树林里看见一具尸体。他吓得跑开了,而当他再回去时却不见了,是一个女人的尸体。不过当然他头脑有问题,我外公,所以没有人听信他所说的。”
波洛设法套开了,迂回走进屋子,躲在他的卧室里,他感到需要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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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是快速、提早供应的简便冷食。一个小电影明星两点三十分要为园游会剪彩开幕,原本看起来不妙,象是要下雨的天气开始转好了。不到下午三点,园游会便会在热头上。大量的人付两先令半的门票费,车子在长长的车道一旁排长龙。青年招待所的学生成群结队地过来,大声地用外国语交谈。马斯特顿太太的预测没错,史达斯夫人正好在两点半之前从她的卧房出来,穿着一件樱草色的衣服,戴着一顶黑色麦秸的苦力型大帽子,她戴着大量的钻石。
布鲁伊丝小姐嘲讽地喃喃说道:“必定以为这是伯克郡皇家赛马场!”
然而波洛庄重地向她称赞:
“你穿的着套新型的服装真美,太太。”
“很好看吧,”海蒂快乐地说:“我一切在伯克郡的皇家赛马场穿过。”
小电影明星来了,海蒂向前迎接她。
波洛退居到幕后,他忧闷地四处闲逛——一切似乎都如正常的游园会一般进行这。有一个丢椰子游戏场,由全心全意的乔治爵士主持,一个九柱游戏场和一个投环游戏场。有许多摊位展示这土产的水果、蔬菜、果酱和蛋糕——其他的一些摊位展示着“新奇的东西”。有蛋糕和水果的彩券;甚至,好象还有猪的彩券;还有给孩子玩的“摸彩箱”,一次两便士。
现在人很多了,一项儿童舞蹈表演开场,波洛见不到奥立佛太太的人影,不过史达斯夫人樱草般淡红的身影在人群里有点无所适从地闲荡着时显现出来。然而,大家注意力的焦点似乎是福里亚特太太。她的外表相当改观——穿着一件水仙花蓝的薄绸连衣裙,戴顶时髦的灰帽子,她显得是在主持游园会的进行,跟刚到的人打招呼,指导人们到各个场地去。
波洛闲荡到她附近,听到了一些对话。
“亚美,我亲爱的,你好吗?”
“噢,潘蜜拉,你和爱德华来了真好,从狄佛顿过来这么远的路。”
“天气为你不变,记得大战前那一年吧?四点左右就乌云密布,把整个节目都破坏掉了。”
“可是今年夏天天气好极了。朵瑞西!好几年没见到你了。”
“我们感到得过来看看得意时期中的‘纳瑟屋’。我看到你把堤坡上的杂树修剪掉了。”
“是的,让水仙花更显眼一些,你不认为吗?”
“它们看起来是多么的美妙。多么美的兰色啊!不过,我亲爱的,你在去年中创造了奇迹。‘纳瑟屋’真的开始看起来再度像以前一样了。”
朵瑞西的丈夫低沉的声音说:
“战时过来这里见过司令官,看到当时这里的景象几乎令我心碎。”
福里亚特太太转身跟一个较谦逊的来客打招呼。
“纳普太太,很高兴见到你,这位是露西吗?看她长地多好啊!”
“她明年就毕业了,很高兴见到你气色这么好,夫人。”
“我是很好,谢谢你。你一定要去投环场地试试你的运气,露西待回儿在茶棚里见,纳普太太,我会去茶棚里帮忙。”
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想必是纳普先生,客客气气地说:
“很高兴见到你回到‘纳瑟屋’,夫人。就象以前的老日子一样。”
福里亚特太太的回答声被匆匆向她走过来的两个女人和一个健壮魁梧的男人所淹没。
“亚美,亲爱的,这么多年了。这看起来是个极大的成功!务必告诉我你把那玫瑰花园怎么了,缪丽儿告诉我说你在重新整理栽种新品种的花。”
健壮的男人插进来说。
“玛瑞琳-盖儿在什么地方——?”
“瑞吉渴望见到她,他看过她的上一部电影。”
“戴顶大帽子的那个是她?哎呀,那身打扮可真有几分奇异。”
“别傻了,亲爱的,那是海蒂-史达斯。你知道,亚美,你实在不该让她像个服装模特儿一样到处走动。”
“亚美?”另一个朋友惹人注意地说:“这是罗杰-爱德华的孩子。我亲爱的,你回到‘纳瑟屋’来了真是好。”
波洛慢慢的走开,心不在焉地投资一先令买下一张可能为他赢得一只猪的彩券。
他仍然听见身后“你来了真好”的话语,他不知道福里亚特太太是否了解她完全悄悄取代了女主人的角色或者这完全是无意的举动。她今天下午,非常确定的是“纳瑟屋”的福里亚特太太的身份。
他正站在标示着“花二先令六便士朱莉卡夫人就会为你算命”的帐篷旁边。茶点刚刚开始供应,不再有人排长龙等待算命。波洛低头走进帐篷里,心甘情愿地付了钱,舒舒服服地躺进一张椅子里,让他发痛的脚休息一下。
朱莉卡夫人穿着一件平滑的黑袍,头上围着一条金光闪闪的头巾,罩着她下半部脸孔的面纱使得她的声音略显不清晰。当她抓起波洛的手替她快速的看手相时,一个挂着一些幸运符的金镯子叮当作响,财运亨通,美女相随,得神相助,逃过一劫。
“你说的都非常令人欢喜,雷奇太太,但愿都能实现。”
“噢!”莎莉说:“原来你认识我,是吗?”
“我事先知道了——奥立佛太太告诉我说原先是由你担任‘被害人’,但是被人抢过来搞占星术了。”
“我真希望去担当‘尸体’,”莎莉说:“比较安宁多了,都是积姆-华伯顿的错。到四点没有?我想喝茶。我四点到四点半休息。”
“还有十分钟,”波洛看看他老式的大表说:“要不要我去帮你端一杯茶进来?”
“不,不用了。我想休息一下,这帐篷真闷,是不是还有很多人在等?”
“没有,我想他们去排队等喝茶了。”
“好。”
波洛出了帐篷立刻有一个女人坚决向他挑战,要他付六便士猜一块蛋糕的重量。一个主持一座投环游戏场的胖女人要他试试运气,而令他十分困窘的,他立即赢得了一个大洋娃娃,带着大洋娃娃羞怯怯的走着,他遇上了忧郁地站在外围一条直通码头的小径附近的麦克-威曼。
“你好像玩的很开心,波洛先生。”他嘲讽地咧嘴一笑说。
波洛注视着他的奖品。
“这真是可怕,不是吗?”他悲伤的说。
他附近的一个小孩子突然大哭,波洛迅速俯身把洋娃娃赛进孩子的臂膀。
“乖,这个给你。”
眼泪霎时止住了。
“看——怀娥丽特——这位先生多好!说谢谢——”
“儿童服装表演!”华伯顿上尉透过扩音器大喊:“一流的——三岁到五岁,请快过来。”
波洛走向屋子去,被一个后退瞄准椰子的年轻人撞了一下。年轻人一脸不高兴,波洛道歉,眼睛机械似的被年轻人衬衫的样式迷惑住。他认出了这就是乔治爵士所描述的“乌龟衬衫”。各种龟类,陆龟,海龟爬满在衬衫上。
波洛眨眨眼睛,前一天搭他便车的荷兰女孩跟他打招呼。
“原来你也来参加游园会了!”他说:“和你的朋友?”
“哦,是的,她,今天下午也来这里。我还没见到她,不干我们会一起坐五点十五分从前面大铁门出发的巴士离开。我们到多港去,然后我在那里换车到普利茅斯,这样方便。”
这说明了令波洛感到困惑的事实,那就是这个荷兰女孩在背包的重量下流着汗。
他说:“我今天上午见过你的朋友。”
“哦,是的,爱莎,一个德国女孩,跟她在一起,她告诉我说她们想穿过树林到码头去,而这房子的先生非常生气,赶她们回去。”
她头转向正在催促丢椰子游戏场里的比赛者的乔治爵士。加上一句话。
“不过现在——今天下午,他非常有礼貌。”
波洛考虑要想她说明侵入私宅女孩和付了两先令半入场费,合法参观‘纳瑟屋’的女孩之间的不同。但是华伯顿上尉带着他的扩音器突然向他逼近过来。上尉显得愤怒、烦躁。
“你有没有见到史达斯夫人?她应该来为这服装表演评分的,而我却到处都找不到她。”
“我见过她,我想想看——哦,大约半小时之前,不过后来我就算命去了。”
“天杀的女人。”华伯顿气愤地说:“他可能死到哪里去了?孩子们在等着,而我们已经比预定时间晚了。”
他四周看着。
“阿曼妲-布鲁伊丝呢?”
布鲁伊丝小姐也是不见人影。
“这真是太糟了。”华伯顿说:“要想举办活动就得多少合作一点。海蒂可能在什么地方?或许她进屋子里去了。”
波洛挤向用绳索圈起来供茶的大天幕里去,可是哪里大排长龙,他决定放弃。
他去参观新奇物品摊位,一个坚决的老女人几乎卖给他一个塑胶衣领箱,最后绕过游园会的外围,来到一个他可以保持安全距离观赏活动的地方。
他不知道奥立佛太太到哪里去了。
他身后的脚步声令他回过头,一个年轻人正从码头过来的那条小径走上来,一个皮肤很黑的年轻人,穿着完美无暇的游艇装。他停顿下来,仿佛被眼前的景象困惑住。
然后他犹豫着向波洛开口:
“对不起,这是乔治-史达斯爵士的住家吗?”
“确实是,”波洛顿了顿,然后冒险一猜:“你,或许史达斯夫人的堂兄吧”
“我是伊亭尼-狄索沙——”
“我叫赫丘里-波洛。”
他们彼此鞠躬。波洛把游园会的情况说明给他听。当他说完时,乔治爵士丢椰子的场地向他们走过来。
“狄索沙吗?很高兴见到你,海蒂今天早上收到你的信,你的游艇在什么地方?”
“停靠在舵口,我驾小汽艇沿河来到这里的小码头。”
“我们必须找海蒂来。她在这附近……你今天晚上会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吧,我希望。”
“你真客气。”
“我们能留你过夜吗?”
“这也真是客气,不过我要睡在我的游艇上,这样比较方便些。”
“你要在这里停留久吗?”
“两三天,或许吧,这要看情形。”狄索沙耸动优雅的肩膀。
“海蒂会高兴,我确信。”乔治爵士礼貌地说:“她现在人呢?我不久前才看过她。”
他困惑地四处看着。
“她应该是在为儿童服装表演评分,我不明白,失陪一下,我去问问布鲁伊丝小姐。”
他急忙离去会,狄索沙望着他的背影,波洛看着狄索沙。
“你从上次见到你的堂妹到现在已经有段时间了吧?”他问道。
狄索沙有一次耸耸肩。
“我从她十五岁以后就一直美见过她,她满十五岁不久就被送出国——到法国一家女修道院学校去念书,他小时候就看得出来一定会长的好看。”
他以征询的眼光看着波洛。
“她是个美女。”波洛说。
“那么那位就是她丈夫?他看起来似乎是所谓的‘好好先生’,不过或许不十分优雅?可是,对海蒂来说,或许有点难以找到合适的丈夫。”
波洛脸上保持礼貌、征询的表情。
“哦,这不是什么秘密。海蒂十五岁时就智力不发达,所谓的低能,不是吗?她现在还一样?”
“好像是这样——是的。”波洛谨慎地说。
狄索沙耸耸肩。
“哦,这没什么!何必要求一个女人——智能高呢?这没有必要。”
乔治爵士回来,勃然大怒。布鲁伊丝小姐跟他在一起,有点喘不过气地说着: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乔治爵士。我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她从算命的帐篷那里过去,可是那至少是二十分钟或半个小时之前的事了,她并没有在屋子里。”
“没有可能是。”波洛问道:“她去观察奥立佛太太的‘寻凶’比赛进展情况吗?”
乔治爵士眉头舒展开来。
“有可能。听我说,我无法放下这里的节目不管。我是负责人,而阿曼妲又没空,你能不能去找一找,波洛?你知道路线。”
然而,波洛并不知道路线。不过布鲁伊丝小姐给了他粗略的指导。布鲁伊丝小姐敏捷地负责招待狄索沙,而波洛像念咒一样,喃喃自语地离去:“网球场、山茶花园、怪屋子、上苗圃、船库……”
当他经过丢椰子场地时,决定好玩地注意到乔治爵士政以迷人的微笑提供木球给今天上午被他赶走的同一个意大利女孩,而她显然被他态度的改变所迷惑住。
他继续前进来到网球场,可是那里没有人,只有一个军人模样的老绅士在一张凉椅熟睡,帽子盖住眼睛。波洛退回来走向屋子,继续向山茶花园走去。
在山茶花园里,波洛发现穿着一身华丽紫色衣服的奥立佛太太沉思默想的坐在一张凉椅上,看起来有点像是席登思太太,她请他在她一旁的座椅上坐下。
“这只是第二条线索,”她嘘声说道。“我想是我弄得太难了。还没有人过来。”这时,一个穿着短衣裤、有个大喉结的年轻人,走进花园。他满意的叫了一声,急急走向角落的一棵树,他禁不住地跟人家说出他的得意。
“很多人不懂软木树,”他自信地说。“精巧的照片,第一条线索,不过我辨认出那是什么——网球网的一部分。那里有一个毒药瓶,空的还有一个软木塞。他们大都会循着瓶子的线索找下去——我猜那是扰乱注意力的东西。非常纤弱,软木树,只有在这地区才耐得住寒冬长下去。我对吸引的矮树木感兴趣,再来不知道要怎么做?”
他对着他携带的笔记本皱眉头。
“我抄下了下一个线索,可是似乎没有道理。”他怀疑地看着他们。“你们参加比赛吗?”
“哦,不,”奥立佛太太说。“我们只是——旁观。”
“对!……‘在可爱的女子委身愚行时。’……我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句话。”
“这是一句众所周知的句子,”波洛说。
“英文的‘愚行’也可以是‘建筑’的意思,”奥立佛太太有所帮助的说。“白色——有圆柱子的,”她加上一句说。
“这是个主意!多谢。据说艾尔瑞德妮-奥立佛太太本人在这附近。我想要她的签名。你们没见到她吧?”
“没有。”奥立佛太太断然说。
“我想见见她,她写的小说好。”他压低声音:“不过据说她酒喝得很凶。”
他匆匆离去,而奥立佛太太愤慨地说:“真是的!这非常不公平,我只喜欢柠檬汁而已!”
“你自己刚刚不就非常不公平地帮助那年轻人向下一个线索找去吗?”
“姑念他是到目前为止唯一找到这里来的人,我想他是应该受到鼓励。”
“可是你不愿意给他亲笔签名。”
“那不同,”奥立佛太太说。“嘘!又有人来了。”
然而来的并不是找线索的人,她们是两个付了门票钱决心要彻底参观一番捞回老本的年轻女人。
她们气愤而不满意。
“还以为他们会有一些漂亮的花床,”其中之一对另外一个说。“除了树还是树,这根本不是什么花园嘛。”
奥立佛太太用手肘轻推一下波洛,他们悄悄溜开。
“假使,”奥立佛太太困恼地说,“都没有人着到我的尸体呢?”
“要有耐心,太太,振作起来,”波洛说。“下午的时光还早呢。”
“对,”奥立佛太太开朗起来说。“而且四点半以后门票半价,因此可能很多人会拥进来。我们去看看玛莲那孩子情况怎么样,我并不真的信任那小女孩,你知道,没有责任感。难保她不会偷偷溜开,不当尸体,而跑去喝茶,你知道人们一到喝午茶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他们继续友好地沿林间小道前进,波洛批评着‘纳瑟屋’的地理环境。
“我发现非常令人混淆,”他说。“这么多小路,让人从来就不确定是通往那里去。还有树,到处都是树。”
“你说得让人听起来就像我们刚离开的那个不满的女人一样。”
他们经过那幢怪建筑,沿着蜿蜒的小路到河边,船库的轮廓在他们底下显现出来。
波洛说如果‘寻凶’的人偶然来到船库,无意中发现了‘尸体’,那就麻烦了。
“比如说抄小路?这我想过。所以最后一个线索才定为只是一把钥匙,没有它开不了门,是耶鲁锁。只能从里面开。”
一道短斜坡通往突出河面上的船库门前,有个小码头和给底下的船只储放的地方。奥立佛太太从隐藏在紫色衣帽间的一个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把门打开。
“我们来替你打打气,玛莲,”她进门时快乐地说。
她为她不公平的怀疑玛莲的忠实而微感后悔,因为被艺术地安排成‘尸体’的玛莲,正高尚的扮演着她的角色,四肢摊开躺在窗子旁的地板上。
玛莲没有反应,她十分安静地躺着,从敞开的窗口轻吹进来的风,拂动着散置在桌上的一堆漫画书。
“没关系,”奥立佛太太不耐地说。“只是我和波洛先生,还没有人循线索找过来。”
波洛皱着眉头,他非常轻柔地把奥立佛太太推到一边,过去查看躺在地板上的女孩。他的双唇发出压抑住的叫声,他抬起头看着奥立佛太太。
“这么一来……”他说。“你说预料的是发生了。”
“你不会是说……”奥立佛太太两眼惊怖地大张。她抓住一把篮椅坐了下去。“你不可能是说……她不是死了吧?”
波洛点点头。
“哦,是的,”他说。“她死了,虽然死了不太久。”
“可是怎么——”
他掀开女孩华美的头巾一角,好让奥立佛太太看见晒衣绳的两端。
“正如我的谋杀案一般,”奥立佛太太声音不平稳地说。“可是,是谁?还有,为什么?”
“这正是问题所在。”波洛说。
他忍住没进一步说这也正是她在‘寻凶’活动卡片上提出的问题。
而问题的答案,不可能是她原先的答案,因为被害人不是年轻原子科学家的南斯拉夫籍第一任太太,而是玛莲-,一个根据所知,在这世界上没有仇人的十四岁乡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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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督察布朗德坐在书房的一张桌子后面,乔治爵士在他来到时便与他见面,带他去过船库,而现在又根他一起回到屋子里来。在船库那边,一组摄影人影现在正在忙着,而指纹组的人影和医学方面的官员刚刚抵达。
“这个地方让你们工作可以吧?”乔治爵士问道。
“很好,谢谢你,先生。”
“外面正在进行的节目要怎么办?告诉他们发生的事,停止节目,或是怎么办?”
布朗德督察考虑了一会儿。
“到目前为止你作了什么,乔治爵士?”他问道。
“什么都没说,外头的人猜想是出了件意外,仅此而已,我不认为有任何人怀疑到是……呃……谋杀。”
“那么目前就保持这样,”布朗德下决定说:“消息会传得够快的,我敢说。”他愤世嫉俗地加上一句。他再度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问说,“你想有多少人来参加这项活动?”
“一点有几百个人,”乔治爵士回答,“而且随时有更多的人涌进来,人们似乎都不辞远道而来,事实上这项活动非常成功,不幸极了。”
布朗德督察正确地推断出乔治爵士最后一句话指的是谋杀案而不是游园会的成功。
“几百个人,”他沉思默想地说,“而其中任何一个,我想大观都有可能是凶手。”他叹了一口气。
“难处理,”乔治爵士同情地说,“不过我看不出他们任何一个有理由要出手,这整个事情似乎相当希奇——不明白谁会想要谋杀那样一个女孩子。”
“关于这个女孩,你能告诉我多少?据我的了解,她是本地的一个女孩?”
“是的,她的家人住在码头附近的一幢小农舍里,她父亲在本地的一座农场工作——派特生农场,我想是。”他接着又说,“母亲今天下午过来游园会这里,布鲁伊丝小姐——我的秘书,她比我更能告诉你有关的一切——布鲁伊丝小姐找出了那个女人,把她带到某个地方去喝茶了。”
“的确,”督察赞同地说。“乔治爵士,关于这一切的情况,我还不太清楚。这个女孩在船库那里干什么?我知道有什么‘寻凶’比赛活动的——或是寻宝活动。”
乔治爵士点点头。
“是的。我们全都认为这是个相当高明的主要,现在看来好像并不那么高明了,我想布鲁伊丝小姐或许能比我更清楚地把这一切说明给你听,我去找她来见你,好吗?其他还有什么你想先知道一下的。”
“目前没有,乔治爵士,稍后我可能还有问题问你,有些人我想见一见你、史达斯夫人,以及发现尸体的人,其中之一,我猜,是设计这项你所谓的’寻凶‘比赛的女小说家。”
“不错,奥立佛太太。艾尔瑞德妮-奥立佛太太。”
督察双眉微微上扬。
“哦——她!”他说,“小说相当畅销,我本人就看过她很多小说。”
“她目前有点困恼,”乔治爵士说,“自然的现象,我想。我去告诉她说你在等着见她,好吗?我不知道我太太在什么地方,她好像完全不见人影了,大概混在两三百个人中间,我想——并非她能告诉你多少,我是说关于那个女孩等等,你想先见谁?”
“我想或许先见见你的秘书,布鲁伊丝小姐,然后见女孩的母亲。”
乔治爵士点点头,然后离开书房。
本地的警官罗伯-贺斯金替他们开门,同时在他出面之后把门关上。然后他自动开口,显然有意为乔治爵士的某些话作注脚。
“史达斯夫人有点欠缺,”他说,“在这上头。”他拍拍额头。“所以他说她不会有多大的帮助,愚蠢,她。”
“他娶的是本地女孩?”
“不,外国女孩,黑人,有些人说,不过我自己不认为。”
布朗德点点头,他沉默了一会儿,用一支笔在面前一张纸上涂鸦,然后他文了一个显然不列入记录的问题。
“谁干的,贺斯金?”他说。
布朗德心想,如果有任何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那么那个人会是贺斯金警官。贺斯金是个好追根究底的人,对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有很大新区。他有个碎嘴子的太太,这对身为本地警官的他来说,提供了他大量的私人消息。
“外国人,如果你问我的话,不会是本地任何人,塔克一家人没问题,可敬的好家庭,一共九个人,大的两个女儿都出家了,一个男孩在海军,另外一个在服国民兵役,另外一个女儿在多港的一家美容院工作,有三个较小的在家里,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停顿一下,考虑着。“没有一个是称得上聪明的,不过塔克太太家理得很好,干净得很——他是是一个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一个,他的老爸爸跟她住在一起。”
布朗德默默接受这些清兵,就贺斯金的作风来说,这是塔克社会地位的大要。
“所以我说是外国人干的,”贺斯金继续说。“住在胡丘大花园青年招待所的那些年轻人之一,说不定是。他们中有一些古古怪怪的——而且有很多不良行为,说出来你会吃惊,我所看见的他们在矮树林里所做的事!完全像公然地停下来的车子里那些勾当一样恶劣。”
贺斯金警官现在是全然“不良性行为”方面的专家。这方面的事是他下班一会去喝啤酒时的主要话题。
布朗德说:“我不认为是——呃,那方面的。当然,一声在完成检验以后会告诉我们。”
“是的,长官,那要靠他检验了,不过我的意思是,外国人从来就教人摸不透,他们会突然之间起坏心眼。”
布朗德督察想到这不可能这么单纯而叹了一声,贺斯金警官怪到“外国人”头上去倒是方便省事。门打开来,医生走进来。
“完成我分内工作了,”他说,“现在要不要她们把她带走?其他的组员也都把公斤收拾好了。”
“寇瑞尔巡佐会处理,”布朗德说。“怎么样,医生,发现了什么?”
“简单明了得很,”医生说。“毫无复杂性,被一条晒衣绳绞死,再简单不过的了,死前没有任何挣扎,我想这孩子事前一点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有没有任何强暴的迹象?”
“没有。完全没有暴力、强xx和任何冲突的迹象。”
“那么,相比不是色情罪案?”
“我想不是。”医生接着又说,“我不认为她是个特别吸引人的女孩。”
“男孩子喜欢她吗?”
布朗德对贺斯金警官发问。
“我不认为他们喜欢她,”贺斯金警官说,“虽然如果他们看得上她的话可能会喜欢。”
“可能,”布朗德同意说。他的心思转回船库里的那堆漫画书上去,以及书缘上胡乱涂写的一些字句。“强尼跟凯特要好。”,“乔治-波吉在树林里吻徒步旅行的女孩”。他认为其中有点渴望羡慕的意味在。尽管,大体上来说,玛莲-塔克之死似乎不可能有性方面的因素在。虽然,当然啦,这很难说是一点……总是有一些怪异的罪犯,有着秘密淫念的男人,特别对不成熟的女性下手的歹徒。其中有一个可能在这度假季节里来到这里。他几乎相信一点是这样——因为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这么没有道理的罪案会有其他什么原因。然而,他想,我们才刚起步而已,我还是看看所有这些人会告诉我些什么的好。
“死亡时间呢?”他问道。
医生看看时钟和他自己的手表。
“现在是五点三十分刚过,”他说。“我见到她时是大约五点过二十分——当时她死了大约一个小时。这也就是说,大略上来看,就说是四点到四点四十分之间吧。验尸之后如果还发现什么再告诉你吧。”他接着又说:“到时候你会受到我一些长长字眼的正式报告的。现在我要作了,我还有些病人要看。”
他离开房间,布朗德督察要贺斯金去找布鲁伊丝小姐来。当布鲁伊丝小姐走进房间来时,他的精神提升了一点,他立即看出她是个能干的女人,他会得到清晰的答案,确切的时间,毫不含糊。
“塔克太太在我的起居室里,”布鲁伊丝小姐坐下来时说,“我向她透露了消息,同时给她喝了些茶,她非常烦乱,自然,她想要看尸体,不过我告诉她最好是不要。塔克先生六点下班,要过来这里陪他太太。我告诉他们出去等他,他一到就带他过来,较小的孩子还在游园会场里,有人在留意他们。”
“好极了,”布朗德督察赞许地说,“我想在我见塔克太太之前,我要听听你和史达斯夫人能告诉我什么。”
“我不知道史达斯夫人在什么地方,”布鲁伊丝小姐不悦地说。“我想她可能对游园会感到厌烦,逛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过我不认为她能比我更能告诉你什么,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我想先知道这寻凶比赛很多的详细情形,还有这个女孩,玛莲-塔克,是怎么会来参加的。”
“这相当容易。”
布鲁伊丝小姐简明地说明寻凶比赛很多是用力吸引人家来参加游园会的,有著名的小说家奥立佛太太策划安排等等,同时说明情节大要。
“原先,”布鲁伊丝小姐说明,“要扮演被害人角色的是亚力克-雷奇太太。”
“亚力克-雷奇太太?”督察说道。
贺斯金警官插嘴进来说明。
“她和雷奇先生租下罗德家的小平房,克瑞克磨房旁粉红色的那一幢。他们一个月前来这里,他们租两三个月。”
“我明白。你说雷奇太太本来是要当被害人?为什么换了人?”
“哦,有一条晚上雷奇太太替我们大家算命,算得很好,所以我就决定设一个算命摊位作为吸引来客的项目之一,要雷奇太太穿着东方的衣服,当朱莉卡夫人,替人家算命,一次两先令办。我不认为这其实有什么不合法,有吗?督察先生?我的意思是在这种游园会上通常都这样做?”
布朗德督察微微一笑。
“算命和销售彩券总是不太被当作一回事,布鲁伊丝小姐,”他说。“我们时常不得不——呃——做做样子,惩一儆百一下。”
“不过通常你们都放人一马?呃事前就是这样。雷奇太太同意那样帮助我们,因此我们得找其他人当尸体。本地的少女团帮忙我们办游园会,我想是某个人建议说找个少女团的女孩当一下就相当好了。”
“到底是说建议的,布鲁伊丝小姐?”
“说真的,我不太知道……我想可能是马斯特顿太太,国会议员的太太。不,或许是华伯顿上尉,真的,我无法确定。不过,反正有人建议就是了。”
“有没有任何理由挑选这个女孩?”
“没——没有,我不认为有。她的家人是这片产业的佃户,而她母亲,塔克太太,有时候过来厨房里帮忙。我不太知道为什么我们选上她,或许是先想到她吧。我们问她,她好像相当乐意。”
“她确实想要做?”
“哦,是的,我想她是受宠若惊,她是个非常低能的女孩,”布鲁伊丝小姐继续说,“她演不来什么角色。不过这非常简单,而且她被选中觉得高兴。”
“她到底得做些什么?”
“她停留在船库里,当她听见有人走到门口时,就躺在地板上,把绳子绕在她脖子上装死。”布鲁伊丝小姐的语气平静,一本正经。那女孩装死的结果变成真死的事实当时似乎并美影响到她的情绪。
“对那女孩来说相当无聊吧,在她大可到游园会上去是,却的把整个下午花在船库里。”布朗德督察说。
“我想就一方面来说大概是吧,”布鲁伊丝小姐说,“不过总无法尽如人意吧?再说玛莲真的很喜欢当尸体,这令她感到了不起,她有一堆书报可以消遣。”
“还有东西可以吃吧?”督察说,“我主意到那里有一个托盘,上面有一个盘子和杯子。”
“哦,是的,她有一大盘蛋糕,和一杯覆盆子果汁,我亲自送去给她的。”
布朗德猛然抬起头。
“你送去给她?什么时间的事?”
“大约三四点的时候。”
“确切是什么时候?你记得吗?”
布鲁伊丝小姐考虑了一会儿。
“我想想看,评判儿童服装表演,有点拖延——找不到史达斯夫人,不过福里亚特太太代替了她,所以那没有问题……对了,一点是——我几乎可以确定——我那蛋糕和果汁是大约是四点过五分。”
“而你亲自送到船库去给她,你到达那里是什么时间?”
“哦,到船库去大约只要五分钟时间——大约四点过一刻,我想。”
“而在四点过一刻是玛莲-塔克还好好地活着?”
“是的,当然,”布鲁伊丝小姐说,“而且非常渴望知道参加’寻凶‘比赛的人进展怎么样。我恐怕无法告诉她,我在草坪上太忙了,不过我确实知道有很多人参加。据我所知有二三十个人,或许多得多。”
“当你到达船库是,你发现玛莲怎么样?”
“我刚刚告诉过你了。”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当你打开门时她是不是躺在地上装死?”
“哦,不,”布鲁伊丝小姐说,“因为我快到时就喊叫,所以她打开门,而我把托盘端进去放置在桌上。”
“在四点过一刻时,”布朗德说着记了下来,“玛莲-塔克还好好活着,我相信,布鲁伊丝小姐,你会了解到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你对你所说的时间相当确定吧?”
“我无法完全确定,因为我并没有看表,不过我在那以前不久看过一次表,而那是我所能说的最接近的时间了。”她突然了解到督察话中的重点,接着又说,“你的意思是不是在那之后不久——?”
“不可能在那之后太久,布鲁伊丝小姐。”
“天啊!”布鲁伊丝小姐说。
这是有几分不恰当的表示,不过它够确切的传达出布鲁伊丝小姐的沮丧和忧虑。
“布鲁伊丝小姐,在你到船库去或是回物质的路上,你有没有遇见或是看见船库附近的任何人?”
布鲁伊丝小姐想了一下。
“没有,”她说,“我并没有遇见任何人。我可能遇见,当然,因为今天下午这个地方对每一个人开放。不过大致上人们都留在草坪和各个游戏场上,他们喜欢去逛逛菜园子和暖房,可是他们并没有像我以为的那样穿过树林子散步,在这种活动里人们很喜欢成群结队的,你不认为吗,督察先生?”
督察说:“或许是这样吧。”
“虽然,我想,”布鲁伊丝小姐突然记起来地说,“有某个人在怪屋子里。”
“怪屋子?”
“是的,一幢白色小庙般的建筑。一两年前才刚建起来的,是在到船库去的小路右侧,里面有某个人在。一对恋人,我怀疑。有一个大笑然后有一个说,‘嘘——’。”
“你不知道这对恋人是谁?”
“我不知道,从小路看不见怪屋子的前面,两侧和后面都是封闭的。”
督察想了一会儿,不过对他来说这对恋人——不管是谁——似乎不可能有什么重要性。或许还是查明一下他们是谁的好,因为他们可能看见某人到船库去或是从船库那里上来。
“其他没有任何人在小路上?完全没有人?”他坚持问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当然,”布鲁伊丝小姐说,“我只能向你保证我没遇见任何人。不过,你知道,我不一定会遇见。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任何人在小路上不想让我看见,那是最简单不过的事了,只要溜到石楠华丛后面去就成了。那条小路两旁都是矮树和石楠花丛,如果任何不该在那里的人听见有人走过去,他们可以力克躲起来。”
督察改变方针。
“关于这个女孩,你自己还有没有知道任何可能对我们有所帮助的?”他问道。
“我真的对她一无所知,”布鲁伊丝小姐说,“我甚至不认为在这件事之前我曾经跟她所过话。她是我见过的女孩子之一——我隐隐约约看见她时记得她,可是就这样而已。”
“而你对他一无所知——没有任何可能帮得上忙的?”
“我不知道任何人为什么会想要谋杀她,”布鲁伊丝小姐说,“事实上,依我看,如果你懂我的意思,发生这种事实在相当不可能。我只能想,对某些心理不平衡的人来说,她担当北谋杀的人的角色,可能诱发出让她成为真正被害人的意愿不过即使这个听起来也非常可笑而牵强。”
布朗德叹了一声。
“哦,好了,我想我还是见见那位母亲的好。”
塔克太太是个瘦瘦、脸形瘦削的女人、粗糙的金发、尖锐的鼻子。她的两眼哭得红肿,不过她现在已经平静下来,准备回答督察的问题。
“象这种事竟然发生好象是不对的,”她说,“在报纸上看过这种事情,可是发生在我们玛莲身上——”
“我感到非常难过,”布朗德督察轻柔地说,“我想要你尽可能用心想一想,告诉我有没有任何人可能有任何理由伤害这个女孩?”
“我已经一直在想了,”塔克太太突然擤了一下鼻涕说,“我想了又想,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玛莲时常说过的有关学校老师的话,还有她不时跟个女孩或是男孩吵架,可是没有任何严重的事,没有一个人真的恨她,没有人会加害她。”
“她从来没跟你谈过任何可能是她的仇人或什么的?”
“她讲话经常可笑,玛莲,不过没说过那一方面的,说的都是化装和发型的话,还有她想在脸上和身上干些什么的。你知道女孩子是什么样子的。要擦口红乱涂乱画的她都还太小了,她爸爸这样跟她说,我也是。可是她一有钱就是会那样做,买些香水和唇膏偷偷藏藏起来。”
布朗德点点头,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一个正值青春期,有点愚蠢的女孩,她的脑袋里装满了电影明星和迷人的魅力——多的是玛莲一样的女孩。
“她爸爸会说什么,我不知道,”塔克太太说,“他随时都会过来这里,期望好好玩一下。他椰子丢的很准,他。”她突然自制不了,开始哭泣起来。
“如果你问我,”她说,“我说是招待所的那些坏心眼的外国人之一。外国人从来就靠不住,虽然他们大部分说起话来都客客气气的,有些穿的衬衫简直不能相信,印着穿着他们所谓‘比基尼’的女孩的衬衫。而且他们都光着上身到处晒太阳——这全都惹起麻烦。我说的。”
仍然哭泣着的塔克太太,由贺斯金警官陪同着离去。布朗德回想着本地人的判断似乎是令人欣慰,而且或许是长年以往的,那就是每一悲剧事件都归罪到泛泛的外国人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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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巴很厉害,她,”贺斯金回来时说,“对她丈夫唠叨还有欺压她的老爸爸,也许她对那女孩凶过一两次,现在感到良心不安,并不是那些女孩在意她们的母亲对她们说什么,左耳听进去右耳就出来了,像鸭子把背上的水珠甩掉一样容易。”
布朗德督察判断这些泛泛之词,叫贺斯金去找奥立佛太太来。
督察见到奥立佛太太的样子,微感吃惊,他美料到会是那么紫红,情绪那么烦乱的一个胖女人。
“我感到糟透了,”奥立佛太太说着坐进他前面的一张椅子里,像一团和着牛奶和洋胶的紫红色面团一般。“糟——透——了,”她又加重语气说了一声。
督察作了几声含糊的声响,奥立佛太太快速的接下去。
“因为,你知道,这是我的谋杀案,我干的好事。”
在一阵吃惊中,布朗德督察以为奥立佛太太是在控诉自己的罪行。
“为什么我要那原子科学家的南斯拉夫籍太太做被害人,我实在无法想象,”奥利弗太太说,看来有点喝醉了似的用双手狂乱的猛抓着精心设计的发型。“我是十足的蠢驴,让跟表面上看起来不一样的那个第二园丁做被害人一样可以——而那会比较没关系多了。因为,毕竟,男人大多能照顾他们自己。如果他们不能像他们应该能照顾自己那样去照顾他们自己,那么我也不会这么在意。男人被杀了没有人在意——我的意思是,除了他们的妻子,爱人和子女等等之外。”
这时督察心想对奥利弗太太的怀疑是没有价值的,阵阵飘向他的淡淡的白兰地香气加强了这个想法,在他们一回到屋子里来的时候,波洛便坚决开给他朋友这剂治疗受惊的极有效药方。“我没有疯,而且没有醉,”奥利弗太太直觉地猜中他的想法说,“虽然有个人认为我酒喝的很凶而且说每个人都这样说,或许你也这样以为。”
“什么人?”督察问道,他的心思由出乎意料出场的第二园丁转到了进一步引出来的一个非特定的男人。
“脸长雀斑,带着约克郡口音,”奥利弗太太说,“不过如我所说的,我没有疯,而且没有醉,我只是心情烦乱。十足的烦……乱。”她再次重复强调说。
“我相信,太太,这一定非常令人烦恼。”督察说。
“可怕的是,”奥利弗太太说,“她想要做色情狂的受害人,而现在我想她大概……”
“没有色情狂的问题。”督察说。
“没有吗?”奥利弗太太说,“这要感谢上帝。或是,至少,我不知道。或许她宁可要那样子,可是如果不是色情狂,为什么有任何人要谋杀她呢,督察?”
“我正希望,”督察说,“你能帮我想出为什么来。”
他想,奥利弗太太无疑触及了重点所在,为什么有任何人要谋杀玛莲呢?
“我帮不上你,”奥利弗太太说,“我想象不出是谁干的。至少,当然,我可以想象——我可以想象出任何事情来!这正是我的麻烦之处,我现在就可以想象——立刻,我甚至可以让我想象出来的显的合理,可是当然没有一样是真有其事的。我的意思是说,她可能是被某个喜欢谋杀女孩的人杀掉的,可是这太简单了——而且,反正某个想要谋杀女孩的人正好在这游园会上也太过于巧合了。而且他怎么会知道玛莲在船库里?或是她可能知道某人外遇的秘密,或是她可能看见某人在夜晚偷埋尸体,或是她可能认出某个隐藏身份的人——或是她可能知道战时埋藏的某项宝藏的秘密。或是汽艇上的男人可能把某人丢进河里而她从船库的窗口看见了——或是她甚至有可能保有某种用密码写成的非常重要的情报而自己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拜托,”督察抬起手,他的头团团转。
奥利弗太太顺从地停下来,显然她可以继续再想象下去,虽然在督察看来,她已经把每一种可能性都想象出来了。在这么丰富的资料当中,他抓住了一个句子。
“奥利弗太太,你说的‘汽艇上的男人’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纯粹只是你想象出来的?”
“有人告诉我说他坐小汽艇过来,”奥利弗太太说。“我不记得是谁,我是指,我们在早餐桌上谈到的那个人。”她又接着说。
“拜托。”督察的语气现在是真正的恳求,他以前不知道侦探小说家是什么样子的。他知道奥利弗太太写过四十多本书,此时在他看来,她没写出一百四十本书来倒是令人感到惊奇,他突然厉声发出一个强制性的问题。“这早餐时候什么一个人坐小汽艇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他并不是在早餐时候坐小汽艇过来,”奥利弗太太说,“是游艇,至少,我确切不能够不是那个意思,是一封信。”
“呃,到底是什么?”布朗德问道,“是游艇或是信?”
“是一封信,”奥利弗太太说,“写给史达斯夫人的,游艇上的一位堂兄写的,而她害怕。”她结束话语。
“害怕,害怕什么?”
“怕他,我想大概是吧,”奥利弗太太说,“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她怕他,他她不想要他来,我想这就是她现在躲起来的原因。”
“躲起来?”督察说。
“呃,她不见人影,”奥利弗太太说,“每个人都在找她,而我想她是躲起来因为她怕他不想见到他。”
“这个人是谁?”督察问道。
“你还是问波洛先生的好,”奥利弗太太说,“因为他跟他讲过话而我没有。他的名字是伊斯特邦——不,不是,这是我的情节中的人名。狄索沙,这才是他的名字,伊亭尼-狄索沙。”
然而另外一个人名引起了督察的注意。
“你说谁?”他问道。“波洛先生?”
“是的。赫丘里-波洛,我们发现尸体时他跟我在一起。”
“赫丘里-波洛……这可奇怪。可能是同一个人吗?一个比利时人,矮矮的,留着一大把胡子的?”
“一大把胡子,”奥利弗太太同意说,“是的,你认识他?”
“上次我见到他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还是个年轻的巡佐。”
“你是在办谋杀案时见到他的?”
“是的,他来这里干什么?”
“他来颁奖。”奥利弗太太说。
她在作此回答之前犹豫了一下,然而督察并没有发现。
“而他跟你一起发现尸体的,”布朗德说,“嗯,我想跟他谈谈。”
“要不要我去找他来?”奥利弗团团满怀希望地提起她的一身紫红色布幔。
“你没有什么能增加的吗,太太?没有任何你认为可能在任何方面帮得上我们的?”
“我想是没有,”奥利弗太太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如同我所说的,我可以想象出一些原因——”
督察打断她的话,他不想再听奥利弗太太想象出来的解答,它们太过于令人困惑了。
“非常谢谢你,太太,”他敏捷地说,“如果你要波洛先生来这里跟我说话我会很感激你。”
奥利弗太太离开房间。贺斯金警官感兴趣地问说:
“这位波洛先生是什么人物,长官?”
“你或许会把他描述成一个极为可笑的人,”布朗德督察说。“象是剧院里模仿法国人的诙谐角色,不过实际上他是比利时人。可是不管他的荒谬,他有的是脑筋,他现在一定年纪一大把了。”
“这位狄索沙呢?”警官问道,“你认为其中有什么吧,长官?”
布朗德没听进这句问话,他警觉到一个虽然他听人说过了数次,现在才开始留意到的事实。
先是乔治爵士,烦躁而警觉地说:“我太太好像失踪了,我想不出她到那里去了。”然后是布鲁伊丝小姐,轻蔑地说:“找不到史达斯夫人,她对节目感到厌烦了。”而现在又是奥利弗太太的假定说史达斯夫人躲起来了。
“啊?什么?”他心不在焉地说。
贺斯金警官清清喉咙。
“我在问你,长官,你是否认为狄索沙——不管他是什么人物——这件事之中有什么?”
贺斯金显然为了有一个特定的外国人而不是泛泛的大量外国人介入这个案子而感到高兴,然而布朗德督察的心思不同。
“我要见史达斯夫人,”他简略地说,“去找她来,如果她不在附近,就去找。”
贺斯金警官显得有点困惑,不过他顺从地离去。他在门口停了一下,微微退回让赫丘里-波洛进门。他在随手关上门之前,带着几分兴趣回头观看。
“我想,”布朗德起身,伸出手,“你大概不记得我了,波洛先生。”
“的确,”波洛说。“你是——给我一分钟,只要一分钟,是年轻的巡佐——对了,布朗德巡佐,我十四年——不,十五年前见过的。”
“不错,多么惊人的记忆力!”
“哪里,既然你记得我,为什么我不该记得你?”
布朗德心想,要忘记赫丘里-波洛并不简单,而且这并非完全是恭维。
“原来你在这里,波洛先生,”他说,“再度协助办理谋杀案。”
“你说的没错,”波洛说,“我是被召来这里协助。”
“召来协助?”布朗德显得困惑,波洛快速的说:“我是说,我被请来这里为‘寻凶’比赛颁奖。”
“奥利弗太太是这样告诉我的。”
“她没告诉你其他的?”波洛显然漫不经心地说,他急着想知道奥利弗太太究竟是否给了督察使得她坚持要波洛来德文郡的真正动机任何暗示。
“没告诉我其他的。她一直都在不停告诉我,每一个可能或不可能的女孩被谋杀的动机,她把我的脑袋搞得团团转。咻!多么惊人的想象力!”
“她是靠她的想象力吃饭的,朋友。”波洛冷淡地说。
“她提到一个叫狄索沙的男人——是她想象出来的吗?”
“不,那是事实。”
“还有什么早餐时候的一封信和游艇以及坐小汽艇沿河过来的,我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波洛开口说明,他说到早餐桌上的情形、那封信,和史达斯夫人的头疼。
“奥利弗太太说史达斯夫人吓着了,你也认为她吓着了吗?”
“她是给我害怕的印象没错。”
“怕她的这位堂兄?为什么?”
波洛耸耸肩。
“我不知道,她只告诉过我说他坏——一个坏人。你知道,她有点单纯,低能。”
“是的,好像这附近的人对这一点都相当清楚,她没说为什么她怕这位狄索沙?”
“没有。”
“但是你认为她是真的害怕?”
“如果不是,那么她便是各位非常聪明的演员。”波洛冷淡地说。
“我对这个案子开始有了一些古怪的想法,”布朗德说,他站起来,不安地来回走动,“是那该杀的女人的错,我相信。”
“奥利弗太太的错?”
“是的,她把很多戏剧化的想法灌输进我脑袋里。”
“而你认为那些想法可能是真的?”
“并非全部——自然——不过有一两个可能不像听起来那样离谱,这全要看情形而定……”他在门被打开,贺斯金警官又进来是中断下来。
“好像找不到夫人,长官,”他说。“房间任何地方都见不到她的人影。”
“这我已经知道,”布朗德烦躁地说,“我叫你去找她。”
“寇瑞儿巡佐和罗瑞莫警官正在四处搜查,长官,”贺斯金说,“她不再屋子里。”他加上一句。
“去问问那个在大门口收门票的人看看她有没有离开这个地方,不管是徒步或是坐车子。”
“是的,长官。”
贺斯金离去。
“还有查查看她最后一次被人看见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布朗德在他身后大吼。
“原来你的心思是放在这方面。”波洛说。
“还没在任何一方面开始,”布朗德说,“不过我刚刚才醒悟到应该在这家园里的夫人不再这家园里的事实!我想知道是为什么,多告诉我一些你所了解的这位叫什么狄索沙的好吗?”
波洛描述他跟从码头上来的年轻人相逢的情形。
“他或许孩子游园会场里,”他说,“去无跟乔治爵士说你想见他好吗?”
“暂时先不要,”布朗德说,“我想先多知道一些。你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史达斯夫人是在什么时候?”
波洛回想,他发现难以记得准确,他回想到隐隐约约瞥见她穿着樱草色衣服的高高身影,戴着那低垂的黑帽子,到处闲逛,偶尔他听见她那奇怪的笑声,在其他各种混淆的声响中突显出来。
“我想,”他怀疑地说,“一定是四点之前不久。”
“那么当时她在什么地方,跟谁在一起?”
“她是在屋子附近一群人当中。”
“狄索沙来到时她是不是在那里?”
“我不记得了,我想是不在,至少我并没有看见她,乔治爵士告诉狄索沙说他太太在附近什么地方。我记得,他好象对她没去为儿童服装表演评分感到惊讶,她应该去才对。”
“狄索沙抵达时是什么时间?”
“一定是大约四点半左右,我想,我并没有看表,所以我无法告诉你确定的时间。”
“那么史达斯夫人在他抵达之前就不见了?”
“好像是这样。”
“她可能跑开了好不要见到他。”督察猜测说。
“可能。”波洛同意说。
“呃,她不可能走远,”布朗德说,”我们应该能相当容易就找到她,而当我们找到时……“他中断下来。
“假如你们找不到呢?”波洛语气有点奇特地问道。
“那没道理,”督察强而有力的说,“为什么,你认为她怎么啦?”
波洛耸耸肩。
“问得好,不知道。只知道她……不见了!”
“去你的,波洛先生,你说得令人听起来相当邪门。”
“或许就是邪门。”
“我们在调查的可是玛莲-塔克被谋杀的案子。”督察激烈地说。
“的确是,那么——为什么对狄索沙感兴趣?你认为是他杀了玛莲-塔克?”
布朗德督察不相干地回答:“都是那个女人!”
波洛微微一笑。
“你是指,奥利弗太太?”
“是的,你知道们,波洛先生,玛莲-塔克被谋杀没有道理,根本没有道理,一个没有什么特征,有点低能的小女孩被人发现被勒死,而一点可能的动机线索都没有。”
“而奥利弗太太给了你动机?”
“至少有一打!其中她假设玛莲可能知道某人的秘密外遇事件,或是玛莲可能目睹某人被谋杀,或是她知道宝藏埋藏的地方,或是她可能从船库的窗口看见狄索沙坐小汽艇沿河过来时的某项行动。”
“啊,那么这些假设中你看上了那一个,朋友?”
“我不知道,不管我禁不住一直在想着它们,听我说,波洛先生,仔细回想一下,根据你的印象,你认为史达斯夫人今天早上对你说她怕她堂兄要来,是因为他可能知道她什么她不想让她丈夫知道的事,或是你认为那是直接对那个男人本身的害怕?”
波洛回答得毫不犹豫。
“我认为是直接对那个男人本身的害怕。”
“嗯,”布朗德督察说,“我还是跟这位年轻人谈一下的好,如果他人还在这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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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布朗德督察没有贺斯金警官一样对外国人的偏见,但是他还是马上就不喜欢伊亭尼-狄索沙。这年轻人的优美高雅,他衣着的完美,他擦着发油的头发上浓浓的花香味,全都令督察感到讨厌。
狄索沙非常自信,非常安闲自在。他孩子彬彬有礼的外貌掩饰下,透出一些冷淡、暗自觉得有趣的意味。
“必须承认,”他说,“生活是充满了惊奇,我航海度假来到这里,欣赏美景,我来跟我多年不见的小堂妹供度一个下午——而结果出来什么事?先是卷入像嘉年华会亿元的狂欢活动中,椰子从我头上呼啸而过,然后马上就由喜剧转入悲剧,我被卷入一件谋杀案中。”
他点燃一根香烟,深吸一口,说:
“并没跟我有任何关系,这件谋杀案,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想要接见我。”
“你是来到这里的陌生人,狄索沙先生——”
狄索沙插嘴说,“而陌生人必定是可疑的,是吗?”
“不,不,完全不是,先生。不,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据我的了解,你的游艇是停在舵口?”
“是这样没错。”
“而你今天下午坐小汽艇沿河过来?”
“又是没错。”
“当你沿河过来时,你有没有注意到你的右方有一间小船库,屋顶是茅草盖的,底下有一个泊船的小码头?”
狄索沙英俊的黑头颅往后一仰,皱起眉头想着。
“我想想看,有一个小港湾,和一幢灰瓦的小屋子。”
“再过来一定的,狄索沙先生,座落在树林中的。”
“啊,是的,我现在想起来了,一个非常美的地点,我不自动那是附属于这幢房子的船库,要是我知道了,我就会把我的船靠在那里上岸来。当我向人问路时,他们告诉我到渡口去,然后从都会那边的小码头上岸。”
“的确,而你正是那样做?”
“我正是那样。”
“你并没有靠在,或是接近那间船库?”
狄索沙摇头。
“当你经过时,你有没有看见任何人在那间船库里?”
“看见任何人?没有,我该看见任何人吗?”
“这只是一个可能,你知道,狄索沙先生,被谋杀的女孩今天下午是在那船库里。她在那里被杀,而且她一定是在里你经过不久的时间内被杀的。”
狄索沙再度扬起眉头。
“你认为我可能是这件谋杀案的目击者?”
“谋杀是在船库里发生的,不过你可能看见那个女孩——她可能从窗口向外看或是出去到阳台上。如何你看见过她,那么就多少可以缩短我们猜测的死亡时间差距。如果,当你经过时,她还活着——”
“啊,我明白,是的,我明白。可是为什么特别问我?多的是船从舵口来来去去的,游乐的汽艇,他们时时经过,为什么不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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