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中途岛奇迹
[book_author]普兰奇
[book_date]不详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外国名著,完结
[book_length]339884
[book_dec]1942年6月的中途岛海战是一支弱势部队取得决定性胜利的辉煌战例。 在珍珠港遭到毁灭性重创后,一支仅有28艘舰艇的美国舰队,面对的是趾高气扬、拥有88艘舰艇的日本舰队。美国人派出一波又一波前去轰炸日本舰队的飞机,都被日本人像拍苍蝇似的击落了。但是在此战结束时,美国人却创造了奇迹,从而彻底扭转了美守日攻的战略态势,为盟军在太平洋战场取得胜利奠定了基础。 《中途岛奇迹》解释了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讲述这段波澜壮阔的传奇故事的,是见证这段历史的双方指挥员和作战人员。本书是研究第二次世界大战史和作战指挥艺术不可多得的材料。
[book_img]Z_9215.jpg
[book_title]导言
马里兰大学历史学教授戈登·W.普兰奇1980年谢世时留下了若干手稿,有的几近完稿,有的尚未成型。其中第一本是对日军袭击珍珠港事件作了大量调查研究后经过浓缩写成的,书名为:《黎明,我们还在酣睡——珍珠港事件内幕》,已于1981年11月出版。
现在这一本是《黎明,我们还在酣睡》的续篇。看过那本书的读者将会在本书中遇到许多熟悉的人物。确实,对珍珠港事件长达37年的研究使普兰奇对中途岛海战有了相当透彻的认识,甚至在《读者文摘》就珍珠港事件向他约稿之前(该稿压缩后已于1972年11月发表)就已是这样。特别是,在作者就珍珠港事件作过采访的日本朋友中,有不少人参加过或研究过中途岛战役。由于日方关于中途岛战役的大量作战计划、作战命令、工作文件、来往函电及其他文件已经随南云的4艘航空母舰一起沉入中途岛海域,不可复得,因而有关中途岛战役的日方文件奇缺。这样,普兰奇与日本朋友的会见就显得尤为珍贵。
美国方面,包括切斯特·W.尼米兹海军上将在内的许多参战人员都给予了普兰奇极好的配合。当年美方参战部队都递交了详细的报告,所以美方作战记录查找十分方便。然而,考虑到这些材料是在当时或事后不久写成的,带有一定的局限性,而且不可避免地带有一厢情愿的色彩,尤其是对空战的记述,视野太窄,因此,我们必须以审慎的眼光和虚心的态度分析处理它们。如果对材料中声称的战果全都信以为真,那么美国人在中途岛海战中就炸沉了日本除皇宫外的所有东西。出于同样的原因,日方报纸也大肆吹嘘,说日本人在中途岛海战中大获全胜。
普兰奇教授和我们两人都力求公正地评判这次战役,考虑到现有的材料,我们尽可能使美日双方在书中所占的篇幅大体相当。
任何历史著作都必然是集体努力的结晶,本书也不例外。由于篇幅所限,我们无法在此对为本书作出贡献的所有朋友一一致谢。但是,我们要特别衷心感谢其中的两位。一位是普兰奇教授在马里兰大学的学生、前美海军陆战队军官:罗伯特·E.巴德先生。巴德在教授的指导下撰写了题为“中途岛战役指挥问题研究”的博士论文。他非常慷慨地将论文及其依据的背景材料——包括他与该战役中的几位美日幸存者的谈话记录——全部提供给了教授。对本书的编纂来说,这些资料的价值是无法估量的。
另一位我们要感谢的是昔日曾在日本帝国海军中担任军官的千早正隆。他是普兰奇教授的挚友,多年来一直是教授在日本的代表。教授无法亲自在日本调查期间,千早以教授的名义采访了许多人,搜集到了许多在美国无法得到的有价值的原始材料。
从普兰奇的努力来看,他是想等“所有的稻捆都悉数登场后再开始脱粒”,他可能认为中途岛一书的手稿还没有到可以出版的程度。但我们不这样看。我们作为本书的合著者,一直在勤奋地工作,力争使本书达到老师的要求。这是一个好战例,一个所有美国人都可以感到自豪的战例。记述中途岛战役的最后一本书出版已十年有余。我们认为,目前这一代人也许愿意重温战史学家对历史上几大决定性战役的看法。
描写中途岛战役的好书已有一些,本书是对它们的补充而不是取代。由渊田美津雄和奥宫正武合著、克拉克·H.川上和罗杰·皮诺编辑的《宣判日本失败的中途岛战役》一书不失为日方资料的主要来源,我们对它甚为感激。我们还要特别向塞缪尔·埃利奥特·莫里森先生和沃尔特·洛德先生致意。莫里森写了名为《珊瑚海海战、中途岛海战及潜艇作战》的海战史书,洛德的《惊人的胜利》一书写得人情味十足。
中途岛海战错综复杂,数处作战同时进行。为了便于阅读,作者特意分门别类地逐战叙述。因此,对中途岛的攻击就从陆基轰炸机的攻击、舰载鱼雷机的攻击、舰载俯冲轰炸机的攻击等方面分别叙述。想了解某一时刻的具体情况,可以参看书末附录中的“大事记”。
读者将会发现,本书极少或根本没有涉及政治与军事间的相互影响,尽管这种影响对于理解中途岛战役的历史对立面珍珠港事件是必要的。当时战争已是既成事实,国家的方针业已确定。因此,中途岛之战是美日双方面对面的海战传奇——虽然错综复杂,但具讽刺意味的是,双方的水面舰艇之间自始至终竟无丝毫接触。
这里,还想提请读者注意本书行文方面的几个特点:
一、为与文件资料保持一致并符合海军习惯,我们采用了军内常用的24小时计时法,这样就可防止上、下午的混淆。
二、凡有可能,我们都尽量使用当地时间。在日本发生的事件用东京时间,在中途岛及其附近发生的事件用中途岛时间。东京时间比中途岛时间早21个小时。如果某事件发生于东京时间6月5日07:00,这时中途岛时间是6月4日10:00。
三、为使文字简洁并带有“地方色彩”,书中多处使用了当时海军的缩略语。虽然绝大多数意思自明,但为了方便读者,我们在书末附了缩略语表。
四、书末还附有主要人物表、各部队编成及大事记,以便查阅。
五、本书插入的照片与图表皆选自普兰奇保存的资料。
想在本书中寻求耸人听闻的内幕材料的读者将会一无所获。战役已经结束,结局也已确定。迄今尚有争议的问题仅在于猜测方面——假如日方取胜,战局将会如何发展?——对此,读者可以随意想象,无需强求统一;或在于战术方面:对某一战斗中采用的战术或优或劣,那些喜欢这类辩论的人尽可无休止地争论。我们在此提出了一些结论性意见,无疑,有些读者会持不同的见解。
最后,愿读者在阅读本书的过程中兴趣盎然、心情愉快,对美国的传统更感自豪。
唐纳德·M.戈尔茨坦博士
匹兹堡大学公共与国际事务学副教授
宾夕法尼亚州匹兹堡
凯瑟琳·V.狄龙
美国空军一级准尉(已退役)
弗吉尼亚州阿灵顿
[book_title]序
反败为胜是美国人最感亲切的情节模式。但是美国的国力、疆域、地理位置和自然条件决定了它在最近100年中很少有幸处于那种地位。然而中途岛海战就是一次美国人处于劣势而取胜的战斗。
日本人在珍珠港得手还不到半年,就派出由88艘有作战经验的水面舰艇组成的庞大舰队去完成攻取中途岛及诱歼已遭削弱的美太平洋舰队这两项使命。日本拟以此拉开第二阶段作战的战幕,力争拿下夏威夷,孤立澳大利亚。
然而,战局并没有按照日本人预定的模式发展。先进的密码破译技术与无线电侦听及时发出警告,使数量上大大劣于日方、但配有精兵良将的美国海军部队(仅有28艘水面舰艇)1得以迅速驶过中途岛,在日军的侧翼埋伏。
结局如何,战前并无定论。日方先头部队中有南云忠一海军中将率领的久经沙场的航空母舰“赤城号”、“加贺号”、“飞龙号”和“苍龙号”。就是这位将军指挥了包括这4艘在内的6艘航母在12月7日袭击了珍珠港;此后南云的特混部队在南太平洋和印度洋连战皆捷。
在中途岛海域,南云和他的航空母舰舰长、航空兵们打得机智勇敢,美国轰炸机对日舰的一次次攻击都未能奏效。可是突然间,美方指挥官的高明决定、俯冲轰炸机的准确轰炸,再加上一点点运气,同时发挥了作用。战斗结束时,日方损失了4艘航空母舰、1艘重巡洋舰以及300多架飞机。不过此次战役也可能会有另一种结局。美方虽然取胜,但也损失了“约克城号”航空母舰和“汉曼号”驱逐舰。
中途岛之战使人们对一种普遍存在的观点——如果日本人对珍珠港的突然袭击没有得手,他们必败无疑——产生了严肃的质疑。当时,美太平洋舰队已经知道日军正在逼近,知道日军将于何时发起攻击(几乎准确到分),也知道日军的进攻方向和投入的兵力;而且,美国舰队在公海上可以随意机动,并拥有突然发起攻击的优势,而美国却胜得如此勉强。因此,我们认为,把本书定名为《中途岛奇迹》并非哗众取宠,而是尊重事实。美方陆基轰炸机攻击无效,舰载轰炸机的攻击同样无效,只有最后一分钟汇合的俯冲轰炸机的攻击取得了成功。鉴于美方指挥官、军舰、舰员在珍珠港事件后经过6个月的实战锻炼这一事实,人们不禁会产生这样的怀疑:如果12月7日美太平洋舰队出动迎战南云特混部队,结果即便不会更糟糕,但也不会好。海军上将尼米兹就持这种看法。他坦率地承认,当时海军上将赫斯本德·E.金梅尔的舰队不是在海上而是在泊位,实在是“上帝大发了慈悲”。
中途岛之战与珍珠港被袭在某些方面情况恰好相反。这一次,日本人思想上过于自信,计划上粗枝大叶,训练上马马虎虎,对对手轻视、贬低;而美国人则冷静机智,情报准确。战役结束后,美国上下兴高采烈,感到珍珠港之仇至少是报了一部分。然而,这次战役的实际意义远非如此。人们普遍认为,中途岛战役是太平洋战争的转折点。虽说此后还得苦战3年多,但是美国人毕竟已经夺取了主动权。此战开始前,日本人打的一直是旨在征服的侵略战争,不断扩大其“大东亚共荣圈”;而此战之后,日本的问题就成了如何保住已有的成果,在还没有被赶回进攻的出发点、甚至更远之前,如何守住日渐缩小的势力范围。
中途岛之战向世人提供了许多机会,诱使他们去细谈这段迷人的“如果——那么——但是”的历史,特别是有关美国方面的。假如尼米兹没有坚持自己的判断——日军的主要目标是中途岛,同时进攻阿留申群岛只是牵制行动,战局将会如何发展?尼米兹顶住巨大的压力,不相信夏威夷岛作战情报局向他提供的情报的真实性。尼米兹手下的一些参谋人员也感到难以置信:令人敬畏的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竟然会集结如此庞大的舰队来攻打中途岛,更不用说基斯卡岛和阿图岛了。因为这样做无异于用大鱼叉去叉小鱼。夏威夷司令部的指挥官很有把握地断言,这一次山本将以重兵进攻瓦胡岛。陆军部的部分高级将领认为日本人将向西海岸进逼,轰炸加利福尼亚南部的飞机制造厂。
尼米兹并不固执。他彬彬有礼地倾听了各方的意见。但是他一旦下了决心,就立即全力以赴。他为美国作出了重大贡献。
任何大规模战役都是错综复杂的,中途岛战役也不例外。许多情况在同一时间发生,甚至连参战者都看不到整个战局的进展情况,或许参战者更不可能看到。现在,虽然关于某些决定是否明智的问题可以永远争论下去,但真正有争议的问题已所剩无几,而且某些战术行动在激战的硝烟中早已变得模糊不清。因此必然会有一些读者不同意我们的调查结果和结论中提出的这一点和那一条。这对我们没有坏处。戈登·普兰奇从不认为自己已看到了一切,通晓了一切;作为教授的事业的继承者,我们就更欠缺了。
如果他还在世,一定会要我们把这本书奉献给太平洋两岸勉力帮助我们写成此书的所有朋友。我们满怀感激之情把此书奉献给他们。
日方主要人物(按译名姓氏的拼音升序排列)
阿部弘毅海军少将
奥宫正武海军少佐
草鹿龙之介海军少将
川口武俊海军中尉
村田重治海军少佐
渡边安次海军大佐
冈田次作海军大佐
高木武雄海军中将
高须四郎海军中将
黑岛龟人海军大佐
加来止男海军大佐
角田觉治海军少将
近藤信竹海军中将
久马武男海军少佐
栗田健男海军中将
柳本柳作海军大佐
牧岛贞一
南云忠一海军中将
崎山释夫海军大佐
千种定男海军少佐
桥本敏男海军大尉
第八巡洋舰战队司令官
第二机动部队航空参谋
第一航空舰队参谋长
“三隈号”的轮机军官
“赤城号”鱼雷机领队
联合舰队计划参谋
“加贺号”舰长
第五巡洋舰战队司令
警戒部队司令
联合舰队首席参谋
“飞龙号”舰长
第二机动部队司令
第二舰队司令
“飞龙号”设备管理参谋
近距离支援部队司令
“苍龙号”舰长
登上“赤城号”的摄影师
第一航空舰队司令
“三隈号”舰长
“神通号”轻巡洋舰枪炮长
“飞龙号”轰炸机飞行员
桥口乔海军少佐
三和义勇海军大佐
三屋静水海军少佐
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
山口多闻海军少将
胜见基海军大佐
藤田海军大尉
藤田类太郎海军少将
天谷孝久海军中佐
田边弥八海军少佐
田中赖三海军少将
细萱戍四郎海军中将
小林道雄海军大尉
小原尚海军中佐
友永丈市海军大尉
宇垣缠海军少将
渊田美津雄海军中佐
源田实海军中佐
原为一海军少佐
猿渡正之海军少佐
曾尔章海军大佐
增田升吾海军中佐
“飞龙号”航空参谋
联合舰队作战参谋
“加贺号”通信参谋
联合舰队司令
第二航空母舰战队司令
“谷风号”舰长
“苍龙号”零式机飞行员
水上飞机母舰部队司令
“加贺号”飞行长
“伊-168”潜艇艇长
输送船团司令
北方部队司令
“飞龙号”轰炸机飞行员
“苍龙号”副舰长
“飞龙号”飞行队长
联合舰队参谋长
“赤城号”飞行队长
第一航空舰队航空参谋
“天津风号”舰长
“最上号”损管军官
“最上号”舰长
“赤城号”飞行长
美方主要人物(按译名姓氏的拼音升序排列)
阿诺德海军中校,默尔·E.
埃蒙斯陆军中将,迪洛斯·C.
艾迪中尉,霍华德·P.
巴克马斯特海军上校,埃利奥特
贝斯特海军上尉,理查德·H.
伯福德海军少校,威廉·P.
布朗宁上校,迈尔斯·S.
布罗克曼海军少校,小威廉·H.
蔡斯少尉,威廉·A.
戴维森陆军准将,H.C.
德拉尼海军少校,约翰·F.
德雷梅尔,米洛·F.
杜利特尔陆军中校,詹姆斯·H.
多布森海军少尉,利奥·J.
弗莱彻海军少将,弗兰克·杰克
福斯特海军少校,小J.G.
福特海军中校,约翰
盖伊海军少尉,乔治·H.
亨德森少校,洛夫顿·R.
霍姆伯格海军少尉,保罗·A.
基弗海军中校,迪克西
“约克城号”飞行长
夏威夷司令部司令
美国海军侦察机飞行员
“约克城号”舰长
“企业号”VB-6中队长
“莫纳汉号”舰长
第十六特混舰队参谋长
“鹦鹉螺号”潜艇艇长
美国海军侦察机飞行员
第七战斗机部队司令
“约克城号”轮机长
太平洋舰队参谋长
轰炸东京的领队
美国海军侦察机飞行员
第十七特混舰队司令
“大黄蜂号”航空作战参谋
电影导演
“大黄蜂号”VT-8飞行员
海军陆战队VMSB-241中队长
“约克城号”SBD飞行员
“约克城号”副舰长
加拉赫海军上尉,W.厄尔
金海军上将,欧内斯特·J.
凯姆斯中校,艾拉·L.
科林斯上尉,小詹姆斯·F.
拉姆齐海军中校,洛根·C.
莱顿海军上校,埃德温
莱斯利海军少校,马克斯韦尔·F.
里德海军少尉,杰克
林海军中校,斯坦厄普·C.
林赛海军上尉,罗宾
林赛海军少校,E.E.
罗奇福特海军中校,约瑟夫
马西海军少校,兰斯·E.
麦考尔少校,维恩·J.
麦克拉斯基海军少校,小克拉伦斯·韦德
米彻尔海军上校,马克·A.
米切尔海军少校,塞缪尔·G.
默里海军上校,乔治·D.
尼米兹海军上将,切斯特·W.
诺里斯少校,本杰明·W.
帕克斯少校,弗洛依德·B.
佩德森海军少校,奥斯卡
撒奇海军少校,约翰·S.
赛马德海军上校,西里尔·T.
沙姆韦海军上尉,D.W.
斯普鲁恩斯海军少将,雷蒙德·A.
斯威尼陆军中校,小沃尔特·C.
“企业号”VS-6中队长
美国舰队总司令
海军陆战队MAG-22大队长
中途岛B-26领队
福特岛海军航空站作战处长
太平洋舰队情报主任
“萨拉托加号”VB-3中队长
美海军陆战队侦察机飞行员
“大黄蜂号”飞行大队长
“企业号”飞机降落指挥官
“企业号”VT-6中队长
战斗情报局(OP2002)局长
“萨拉托加号”VT-3中队长
海军陆战队MAG-22副大队长
“企业号”航空大队大队长
“大黄蜂号”舰长
“大黄蜂号”VF-8中队长
“企业号”舰长
太平洋舰队司令
海军陆战队VMSB-241中队长
海军陆战队VMF-221中队长
“约克城号”飞行大队长
“萨拉托加号”VF-3中队长
中途岛岸基航空部队司令
俯冲轰炸机飞行员
第十六特混舰队司令
中途岛B-17中队长
特鲁海军中校,阿诺德·E.
廷克陆军少将,克拉伦斯·L.
沃尔德伦海军少校,约翰·C.
沃纳少校,乔·K.
香农上校,哈罗德·D.
肖特海军上尉,华莱士·C.
亚当斯海军上尉,塞缪尔
伊顿海军少尉,查尔斯·R.
约翰逊海军少校,罗伯特·R.
“汉曼号”舰长
第七航空队司令
“大黄蜂号”VT-8中队长
中途岛陆军联络小组联络官
舰队陆战队第六陆战守备营
“约克城号”VS-5中队长
“约克城号”VS-5作战参谋
美国海军侦察机飞行员
“大黄蜂号”VB-8中队长
[book_title]第一章 “一股新鲜空气”
大获全胜的日本航空母舰机动部队,在南云忠一海军中将率领下,正朝着日本方向,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浩浩荡荡地行驶着。它们于1941年12月7日袭击了驻珍珠港的美国太平洋舰队及夏威夷航空兵部队的军事设施,攻击行动的成功出人意料,当然也出乎南云本人的意料。当初,南云对这一行动能否成功十分怀疑。他和行动的计划者们一样,估计机动部队可能会损失1/3,而现在,他却带着所有的舰船班师回朝,参战各舰连一点油漆都没有碰掉。如此令人心满意足的返航实在少有。唯一的麻烦是,派出的山口多闻海军少将的第二航空母舰战队在支援日军进攻威克岛时意外地遭到美国海军陆战队的抵抗。
12月23日清晨,机动部队驶入丰后水道,不久就看到出现在地平线上的四国岛的高山。这时,岸上部队派出欢迎的飞机在舰队上空盘旋,宛如一群机器制造的、象征胜利的洛可可式的小爱神在展翅飞翔,海岸防卫部队的舰艇在凯旋的胜利者两侧自豪地巡逻。第二天上午,南云率部分军官登上联合舰队旗舰“长门号”,向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致敬。军令部总长永野修身海军大将亲临祝贺。
应天皇裕仁之召,南云和他的两个飞行指挥官渊田美津雄海军中佐和岛崎重和海军少佐进宫,向天皇陛下当面简要呈报了这一使帝国旗帜大为增辉的行动。天皇的赐见使其他庆祝活动全都相形失色。
这使南云及其属下的指挥官和参谋们怡然陶醉,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他们自以为战无不胜的自信心。他们带着这种自信进入以后的战斗,但不久的将来,他们就将因此而痛切自责。
与此相反,美国人吞下了一剂极其苦口的良药,它打掉了美国人的傲气。尽管美国人在内政外交方面往往会发生意见冲突,但对于牢固建立在丰富的自然资源、发达的科学技术、勤劳的人民及其军事潜力基础上的美国力量,他们却充满了信心和自豪。第一次世界大战刚刚过去25年,人们对强大的美国远征军仍记忆犹新。约翰·Q.帕布利克对他的海军尤为自豪,相信美、英两国的舰队联合起来,日本将永远无法向它挑战,更不用说战胜它了。
可现在,突然之间,这种磐石般的信念崩溃了,亚拉巴马的《伯明翰新闻报》说:“(日本人)这次袭击美国所引起的巨大震动,主要不在于日本攻击了我们,而在于它竟如此突然、如此肆无忌惮地袭击像珍珠港这样庞大的海军基地……”《洛杉矶时报》说,可以将这种袭击看成是“疯狗咬人”,但疯狗咬人可能是致命的,因此一定要把它打死。
甚至连密西西比州梅里迪安的一家从不妄自尊大、从无大城市报纸那种尊贵气派的小报都十分愤怒:“日本终于露出了黄色的毒牙……让美国把东京及‘一点就着的’日本其他城市夷为平地……毁掉这个‘花之国’!把异教的日本和它背信弃义的‘天子’打进地狱去!”
再没有比这样干更符合美国公众意愿的了。问题是怎么干,用什么来干。因此,珍珠港事件后,美国立即进入一个独特的历史时期。1980年伊朗人质危机发生时,美国也有过这样一个时期,但时间很短,而其规模和强度真的无法与珍珠港事件后那几个月相提并论。当时,大多数美国青壮年男子成了美日棋盘上的小卒,而日方似乎已胜券在握。对于珍珠港事件,美国公众在义愤填膺之余,很快又产生了强烈的挫败感,并对美国武装部队的明显无能感到难以抑制的羞愧。
但这并不是绝望的心态,在当时的报纸、文献及后来的回忆中,丝毫没有对轴心国可能最终取胜的忧虑。战前也许有人确信,一旦美国参战就会很快取胜,然而这种洋洋自得的想法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已经荡然无存。负责向他在财政部的上级报告舆情的艾伦·巴斯简明扼要地归纳了当时的形势:
新闻界对太平洋战事的反应可用一抛物线来表示。从珍珠港刚遭袭时的瞋目扼腕、群情激愤,到期望轻而易举打败日本人;直到上星期中段,各报才开始意识到英美的远东部队面临严重挫折的命运几乎已确凿无疑。现在,人们的情绪突然急转直下。
各个战场的形势都不妙。英国虽然似乎已熬过了遭受直接入侵的威胁,但仍然处于一个几乎同样致命的威胁的阴影之中。德国潜艇在美国的海域随心所欲地活动,支撑着英国这个岛国经济的同盟国运输舰船被大批击沉,损失吨位惊人。温斯顿·丘吉尔首相后来承认,如果希特勒当时在大西洋集中更大的力量,就会使战争无限期地继续下去,从而严重打乱盟军的所有作战计划。日本潜艇也在从夏威夷至美国西海岸之间的海域活动,虽然动作不大,但使美国感到恼火,感到很没面子。
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苏联在这个冬季没有被打垮。德国仍在与它进行生死决战。如果俄国人战败——斯大林已经把首都的外交机构从莫斯科撤到古比雪夫——德国人也许会将俄国部队赶过乌拉尔,逐出俄国的欧洲部分,然后回过头来对付英国,或者挥师南下,穿过中东与日军会合,因为埃尔温·隆美尔元帅仍然主宰着北非战场。到仲春时,日军已占领新加坡,征服了荷属东印度群岛和缅甸。谁知道他们对印度这个在英国统治下的极不安定的国家有什么打算呢?澳大利亚尤其害怕遭到入侵。
在战争开始后的头几个月里,珍珠港方面怕遭到进攻,到了神经过敏的程度。人们还能期望什么呢?港内战列舰停泊处遭袭后的可怕惨象提醒人们,一旦日本人突袭得逞,他们会干些什么。12月7日以来,在夏威夷的美国指挥官们一直在等待日本人再度进攻。以其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而受到美军将领们尊敬的山本五十六大将肯定对上次袭击中的严重疏忽感到十分后悔,一定会派南云忠一中将的航空母舰杀个回马枪,炸毁珍珠港的船坞、修船厂,而且首先是油库!这样,美国海军就会因断油而被迫撤离中太平洋,退至西海岸。那还有什么能阻止日军攻占夏威夷群岛,并在那里建立他们自己的前进基地呢?
第十四海军军区司令克劳德·C.布洛克海军少将亡羊补牢,为干船坞及停泊的舰船临时设置了防鱼雷网。
我们拆除栅栏,拆除希卡姆机场与珍珠港海军修船厂之间的栅栏,把栅栏上的挤压材料焊接起来,再与栅栏的其他部分焊在一起,做成很大的遮护网,悬置于各船坞进口和舰船四周的水中。当然,这样做能否起作用我们也不知道,但我们已尽了最大的努力。我们还拿出了所有的浮动靶,在下面挂上一段一段的栅栏,放在船坞水闸和一些重要的修理船坞前面。
瓦胡岛上,部队上上下下士气都很低落。负责希卡姆机场供应和工程事务的威廉·C.法纳姆陆军上校回忆当时的情况时说:“每个人都忧心忡忡,海军人员尤为担心。他们就像输了球的足球队——确实给打垮了。”
海军部长弗兰克·诺克斯和受命调查珍珠港事件的最高法院法官欧文·J.罗伯茨及以他为首的委员会先后登上瓦胡岛。可他们的到来也未能把士气鼓起来。与守卫珍珠港和当时港内舰船有这样那样关系的人都可能因日军再次来袭而被砸掉饭碗。
1941年12月16日,海军部解除了赫斯本德·E.金梅尔海军上将的美国舰队总司令和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的职务,临时委派威廉·S.派伊海军中将指挥太平洋舰队。在派伊短暂的任期内,日本人攻占了威克岛,这一事件似乎集中地暴露了美太平洋舰队的软弱无能。威克岛事件说来话长,这里且不细谈。
总之,要是不解除金梅尔的职务,威克岛可能还不至于失陷。因为金梅尔进攻意识很强,主张逼近日军。他拟定了关于援救威克岛的非常出色的作战计划,并为此派出了舰艇,但由于屡遭拖延而搁浅。派伊接替金梅尔后,华盛顿方面拍给他一份电报,说威克岛“已成为一个包袱……”,用著名海军军史专家塞缪尔·埃利奥特·莫里森海军少将的话说,这份电报授权派伊可随时撤离威克岛,而不是增援岛上守军。正当派伊举棋不定时,12月20日,日军开始登陆。
然而,弗兰克·杰克·弗莱彻海军少将的“萨拉托加号”航空母舰和威尔逊·布朗海军中将的“列克星敦号”航空母舰率领的两支特混舰队正向威克岛急驶,即使来不及援救威克岛,也可以接敌交火。再说,以“企业号”航空母舰为旗舰的威廉·F.哈尔西海军中将的第八特混舰队正在中途岛附近,派伊完全可以命令他前往增援。哈尔西部队的指挥官,如巡洋舰队司令雷蒙德·A.斯普鲁恩斯海军少将就很乐意执行具体的战斗任务。但是,斯普鲁恩斯接到的命令却是“在北部海域活动”。这种语义不清的命令使头脑清醒的斯普鲁恩斯大为恼火,他后来回顾这段往事时十分鄙视地说:“活动,活动!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没有给我们下明确的命令,我们在那里像是引诱日军潜艇的鱼饵。”
但是,派伊和其他许多人一样,担心夏威夷的安全,在华盛顿未施加任何压力的情况下就作出决定,停止对威克岛的军事行动。他解释说:“虽然我相信进攻原则,而且和威克岛上的人一样感到痛苦,但我最后还是认为:战略全局比战术上的某个局部更重要,此时此地,哪怕只派一支特混舰队去冒险攻击威克岛的敌军也是没有道理的……”
派伊在向“萨拉托加号”上的人员说明这个道理的时候,肯定很不容易,因为有不少人当场就气愤和失望地哭了。
华盛顿的高级将领们也大为不满。海军部长诺克斯的助手弗兰克·E.贝蒂海军上校在收到关于取消对威克岛采取行动的消息时,正在部长办公室里。他立即问海军作战部长哈罗德·R.斯塔克,是否请他将此事报告总统。将军不愿干这令人伤心的差事,他说:“不,弗兰克,我不忍心。还是请诺克斯部长去吧。”诺克斯完成了这一讨厌的差使,他从白宫回来后说:“总统认为这个决定的打击比珍珠港事件还大。”
这种反应也许有些过分,但是从心理上讲,这是正常现象。莫里森后来写道:“上帝知道,美国需要在1941年圣诞节前打个胜仗。”更主要的是,全国上下都要求打。只要真正去拼了,即使失败,也会得到美国人民的原谅,甚至尊重。“阿拉莫”之战的失败激起了人们的热情,而“圣哈辛托”之战的胜利却没有。2罗伯特·E.李虽然战败,但受到的爱戴却超过了打胜仗的尤利塞斯·S.格兰特。1941年12月22日,“企业号”上第六战斗机中队(VF-6)的非正式飞行日志用两句使人心碎的话概括了举国上下那种沮丧的心情:“每个人似乎都觉得这是两个黄色人种之间的战争。威克岛今晨遭到进攻,也许该岛已被放弃;当时‘萨拉托加号’离该岛仅200海里,而我们却在东经180°以东的洋面上兜圈子。”
很难想象,还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接任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更糟糕的了。“我现在是新任舰队司令了。”切斯特·W.尼米兹海军少将直截了当地对妻子凯瑟琳说。看着丈夫闷闷不乐的样子,凯瑟琳提醒他说:“这是你朝思暮想的呀。”
“可是,亲爱的,”将军表示异议说,“所有的舰艇都在海底躺着呢。”在当时的情况下,这点夸张也是可以理解的。
尼米兹不得不把从珍珠港打捞舰艇这项困难的、带技术性的任务交给其他人干(这项任务后来完成得非常出色)。他能够而且必须去挽救另一些东西,即港内参谋人员的工作和精神状态。尼米兹刚刚卸去专管人事的海军航海局局长的职务,深知金梅尔的参谋班子和派伊的临时班子里都有能力很强、训练有素、富于献身精神的职业海军军人。对于珍珠港的惨败,尼米兹既没有责备他们,也没有责备金梅尔。他认为,处于当时的形势下,“无论是谁都会面临同样的结局”。武断地撤换这些参谋人员不但不公正,而且会打击他们的自信心,这可能对一个有价值的公职人员的心理造成严重的伤害。尼米兹回顾这段时期说:“所有这些参谋人员都处于‘弹震’状态,当时我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如何鼓起他们的士气。这些军官必须得到解救。”
1941年12月31日10:00,尼米兹领海军上将军衔,在“茴鱼号”潜艇上就任——他曾长期在潜艇上工作,所以这样的就职仪式非常适宜。同日,他把金梅尔、派伊和驱逐舰队司令米洛·F.德雷梅尔(他选定的参谋长)三人手下的参谋人员召集在一起,向他们保证说他信任他们,相信他们的能力,并打算全部留用他们。他要让每个军官各司其职,而不是只让他们对号入座。如果有人不称职,他将毫不犹豫地进行必要的调整。即便如此,他也会尽量给那些被撤换下来的人安排适合他们能力的工作。
毫无疑问,尼米兹的这些做法使士气——用莫里森的话说——提高了“好几倍”。海上的指挥官们也信心大增。斯普鲁恩斯说:“这就像待在不通风的房间里,有人打开了一扇窗,吹进来一股新鲜空气一样。”可是尼米兹头脑十分清醒,他并不认为已经大功告成。他后来说,六个月以后,珍珠港的士气才恢复正常。
尼米兹本人也是这样。舰队航空军官阿瑟·C.戴维斯海军中校得到的印象是:中途岛战役开始前,尼米兹也“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确实,太平洋舰队在1942年初的战果太不起眼,以致尼米兹在给妻子的信中说:“如果能干它六个月不下台,我就够幸运了。公众也许要求我快点行动,早点做出成绩,但我做不到。”
当时的战绩实在糟糕,美方损失惨重。虽偶有小胜,但小得比失败还没面子。到1941年圣诞节,日军已完成在菲律宾的登陆。小小的亚洲舰队根本无法阻止日军行动,甚至连阻滞一下的能力都没有。圣诞节那天中午,托马斯·C.哈特海军上将把这一海区内的亚洲舰队余部移交给F.W.罗克韦尔海军少将,自己带着参谋人员乘“鲨鱼号”潜艇溜之大吉了。
从1月5日至8日,抵近日本海岸活动的5艘美军潜艇好不容易才击沉3艘日本货船。可是1月11日,“萨拉托加号”航空母舰却在瓦胡岛西南500海里处被日军潜艇的鱼雷击伤。虽然它安全驶抵瓦胡岛,继而前往布雷默顿接受修理,在最需要它的时候,它却不能参战。1月6日至23日,“企业号”和“约克城号”成功地掩护了海军陆战队对萨摩亚的增援,但日军的战绩要大得多:在南云舰队的空中掩护下,日军登上了拉包尔,把整个珊瑚海置于日军轰炸机的攻击范围之内。就在同一天,一艘日本潜艇击沉了布朗的油船“奈切斯号”,使美军对威克岛的进攻以夭折告终。
而巴厘巴板战斗使美方士气为之一振。这次战斗中,4艘美驱逐舰突破一支日本护航队。幸亏日军多枚鱼雷未能中的,才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虽然美国人击沉了4艘运输舰和1艘巡逻艇,但丝毫不能改变当时的战略态势,不过报纸上毕竟出现了令人高兴的消息。
2月份,美方又取得一些战绩。部队打得很英勇,但战果的价值不大。2月1日,哈尔西对沃特杰、马洛埃拉普和夸贾林等岛屿实施了空袭。有人声称这次战果辉煌,而实际上只打掉了日方几架零式飞机,而且“切斯特号”还中了一弹。按照计划,这时弗莱彻应该攻打贾鲁特岛,可是他遇上了恶劣天气,6架飞机被击落,只好罢手后撤。哈尔西北上袭击威克岛,只击沉了日军1艘小型巡逻艇,自己却损失了1架飞机及其机组人员,实为得不偿失。
2月27日在灾难性的爪哇海战斗中,盟军舰队大败,而日军并无舰艇损失。美国人虽无舰艇损失,但表现得相当无能。同一天,美国的旧航母“兰利号”在把飞机和机组人员从澳大利亚运往孟买途中遭到日军第十一航空舰队陆基海军机群的袭击,由于损坏过重,只好自己凿沉。
2月28日至3月1日,在巽他海峡的一次战斗中,美巡洋舰“休斯顿号”被击沉。三天后,哈尔西进攻马尔库斯岛。这是一个很大胆的举动,因为该岛距东京还不到1000英里。但是他没有遇到敌机,只是在遭到地面防空炮火的猛烈还击时损失了一架轰炸机。
与日本人取得的重大胜利相比,美国的所有这些行动就好像是蚊子在大象身上叮了几口:(日本人)占领关岛,击沉英国战列舰“威尔士亲王号”和战列巡洋舰“反击号”,攻占菲律宾,逼降新加坡。此外,南云还对澳大利亚北部的达尔文港进行了摧毁性的空袭。
看来尼米兹不能指望交上什么好运。可是他知道珍珠港九死一生的遭遇,也知道美军虽然受到重创,但还比较幸运。上一次,日本人是打了就跑。他相信下一次他们还会来,以求彻底解决。这就是说,他们不会像上次那样没有轰炸潜艇基地、储油罐这样的目标。尼米兹在谈到那次突然袭击时说:“要是上一次日本人摧毁了我们的油料供应,整个战争就会再拖上两年。”
谈到舰艇,他说:“上帝保佑,1941年12月7日,我们的舰队在珍珠港内。”接着,他又补充解释道,“如果金梅尔事先知道日军逼近,他很可能会试图拦截。但金梅尔的战列舰航速不及日军的航母,不可能抵近射击,那样,我们的许多舰艇会被击沉在深海,还会有几千人丧生。”
人们十分担心日军会再次袭击夏威夷,甚至可能会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这种担心产生了一些离奇的现象——至少从事后看是这样。当时的报纸就表现出一种奇怪的矛盾心理,正如巴斯所报道的:“编辑们一直忙于告诫读者当心标题作者。”一些评论员也敦促公众要警惕过分自信,不要指望会轻易取胜。
“但是电讯稿的编辑们……继续把我军每次成功的空袭都说成是重大胜利。”
巴斯引用纽约《每日新闻》报业辛迪加的一篇社论,说明孤立主义有可能重新露头。社论认为菲律宾的失陷“仅仅是个时间问题”,新加坡和荷属东印度群岛也难免步其后尘。因此,它极力主张美军应集中兵力于夏威夷:
如果我们不守住夏威夷,那么,对于我们将面临什么的问题,怎么预测都一样。我们估计:日军在拿下夏威夷后,很快就会使用轰炸机或战列舰,或双管齐下,来骚扰我们的西海岸。那样一来,我们的处境就糟糕透了……我们认为,保卫夏威夷——在本土人民的全力支援下,顽强战斗,誓死保卫夏威夷——是美国人民的头号战斗任务。
西部防御指挥官约翰·德威特陆军中将一再敦促从西海岸撤走所有有日本血统、日本国籍的人。曾当过律师、办事公正的陆军部长亨利·L.史汀生正为此事所牵涉的种种问题而发愁。史汀生发愁是有道理的,因为这一不明智的、不人道的行动将使美国人的民族良心受到谴责。史汀生担心实施这种政策将会:
……大大破坏我国的宪法体制。我认为这个问题非同小可,尤其是在日军取得在太平洋的制海权后,很可能会入侵我国。如果他们真的打过来,我们就得花大力气来对付。美国人低估日本人已经铸成大错,现在正开始从中吸取教训。
正当史汀生等有地位、有经验的政府官员们在郑重考虑日本人入侵西海岸的可能性时,一项令人望而生畏的战略上和心理上的重任显然已经落在尼米兹的肩上。
尼米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跻身于美国精英人物之列。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富兰克林·D.罗斯福总统和诺克斯海军部长为美国作出了极大的贡献:他们没有考虑一大批赫赫有名、资历很深的将领,而是挑选了尼米兹这位性情温和高雅、深孚众望的得克萨斯州人担任太平洋舰队司令。尼米兹于1938年领海军少将军衔,1939年6月15日以后一直担任海军司令部航海局局长,以工作努力,作风细致,组织能力强,执行规定一丝不苟,分析判断问题慎重、合乎情理而享有盛名。他一直希望当一名舰队指挥官,但当又一次被委以机关工作时,他仍然接受,毫无怨言。
1905年尼米兹以第七名——这是个神秘而幸运的数字——的成绩从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毕业。他的同学对他作了很好的评价。学院的毕业纪念册《幸运袋》上说他“具有荷兰人那种沉着、踏实、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特点”。他为夏威夷的新太平洋舰队司令部带来了自己在潜艇、战列舰、巡洋舰和海军司令部任职期间虽不惊人却是实实在在的经验。更为重要的是,他带来了完成这一使命所需要的智慧、决心和精神。在以后的岁月里,太平洋舰队所遇到的巨大挑战、所承担的千钧重任将证明他是个继承了罗伯特·E.李将军传统的美国伟人。尼米兹在气质、性格和能力上都与李将军相仿。
从外表看,尼米兹不是那种供人拍照、画像的材料。他从不好出风头,说起话来嗓门也不高。如果说他有点古怪,那就是他喜欢玩扔马掌那种土里土气的游戏,而且还有点上瘾,一点也不像人们概念中的那种脾气很坏但经验丰富的老水手。虽然他那一度曾很漂亮的金发已经变白,有人还在背后给他起了个“白尾棕色兔”的外号,但他看起来依然年轻得惊人:皮肤细腻,气色很好。只有那丰富的经历和幽默感在他鼻孔和坦率、湛蓝的眼睛两侧留下的条条皱纹暗示他已是57岁的人了。
美国舰队总司令——当时这个职务与美太平洋舰队司令一职分别由两人担任——欧内斯特·J.金海军上将交给尼米兹两项主要任务:一、守住中途岛—约翰斯顿岛—夏威夷群岛一线,保住美国、澳大利亚、新西兰之间从萨摩亚到斐济的运输线;二、恢复因珍珠港事件和召回援助威克岛部队的决定所严重挫伤的士气。第二点虽未见诸于书面,却是绝对主要的。
尼米兹完成了他的双重使命。这是对他领导才能、智慧和判断力的最高赞赏。我们知道,中途岛战役前,他在提高士气方面几乎毫无建树,同时,由于社会舆论要求美国海军能有所行动、有所作为,他还得经常躲避它们的中伤。可是,尼米兹很有耐心,他无暇作空洞的表态。他一面等待时机,一面勤奋地工作,为这一时机的到来做好准备。
“尼米兹身上有许多优秀品质。谁也不能只举出一项就说,‘这就是尼米兹将军’,”斯普鲁恩斯后来回忆说,“但是其中重要的一点是他时刻准备打仗……他喜欢愿意打日本人的军官。如果他们不愿意,就会被调离。”
[book_title]第二章 “我们应该占领中途岛”
1941年12月下旬的一天,在泊于日本濑户内海西端附近的“长门号”战列舰上,一位身穿海军大将服的男子站在他的办公桌旁。他个子不高,宽肩厚背,一双机敏、聪慧的眼睛反映出他直率而寡言、果敢而敏感的个性。高高的鼻子,表情丰富的嘴唇,嘴角至下巴已经刻上了棱角分明的皱纹,就像是伊丽莎白时代一位伟大的船长——是水手又是诗人,是海盗又是政客,是爱国者又是实干家。
他就是日本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他站在那里,眼睛盯着轰炸珍珠港的战果报告。这份报告是根据美方资料整理而成的,美方对所受的损失未加任何掩饰。他转身面对他手下最年轻的、负责潜艇事务的参谋有马高泰海军中佐,猛地捶了一下办公桌大声说:“了不得!”损失这么惨重,还有勇气说实话。这样的对手需要狠狠地教训教训!
山本比谁都清楚:他的对手实力强大,足智多谋。他曾就读于美国哈佛大学,担任过驻华盛顿的海军武官,到过美国各地,在日本海军中,他对美国情况的了解不亚于任何人。因此,他长期以来一直反对与美国交战。然而,他又是一位彻头彻尾的日本民族主义者。当日本领导人显然已下定决心要对美开战时,他打破了日本海军在领海内打防御战的传统,拟定了关于跨洋过海空袭珍珠港的大胆计划。日美既已开战,他当然要全力以赴。
1941年12月,山本一直在考虑海军的下一步战略。虽然突袭珍珠港的战果超出了所有的预料,联合舰队的舰艇无所顾忌地在西太平洋上游弋,但山本深知以瓦胡岛为基地的山姆大叔的战斗部队仍有很大潜力,而且渴望着报仇,以洗奇耻大辱。于是,他命令参谋长宇垣缠海军少将及其幕僚“立即拟订第二期战略计划”。
在整个中途岛海战中,日本海军有许多事情都干得“太迟了”,山本的这个命令是第一件。山本早就应该与海军军令部作战部一起拟定第二步战略计划,这样等南云的机动部队从珍珠港返回后,就可立即付诸实施。
宇垣长得很帅气,算是日本人中的高个子,既有头脑,又有口才。他性格坚强,敢作敢为,略为谢顶的脑袋里主意很多。每天晚上9点左右,他都要把自己的想法及当天发生的事情记下来,这就给后人提供了一部非常有价值的战争日记。
宇垣被誉为日本最优秀的军官之一,享有日本海军战略权威的盛名。由于山本要求有一位熟知东京海军最高当局情况、作风踏实、精明能干的行家作为助手,字垣于1941年8月下旬到联合舰队任职。登上“长门号”以后,他一直忠实地、有效地为山本效力。
接到山本的命令,宇垣即以惯常的工作热情和认真态度动手拟定计划。经过初步调查,从1月11日至14日,他将自己对以后作战的意见整理成文。当时,他在日记里匆匆记了个梗概:“今年6月以后,我们应该攻占中途岛、约翰斯顿和帕尔米拉,派空军上岛,派遣联合舰队攻击部队占领夏威夷,同时逼敌舰队与我决战。”日本人认为,这些岛屿对美国十分重要,美国一定会进行反击或企图夺回这些岛屿。这样,日本人梦寐以求的日美舰队大决战就会到来。
1月25日,宇垣把已成文的研究结果给了首席参谋黑岛龟人海军大佐,让他与参谋们研究决定。黑岛这个人很聪明,但行为古怪,即使是给山本办事也是慢慢吞吞的。在舰上,他总是很晚起床,大量饮酒,不断地抽烟,等着战神赐给他灵感。宇垣对此大为恼火,在日记里表达了他焦急的心情:“现在耽搁一天,将来要后悔一百天。”
黑岛如此拖拉自有他的道理。他认为尼米兹不会派舰艇去保卫中途岛、约翰斯顿和帕尔米拉,而日军却会被粘在这三个难以维持的岛上。他建议日海军将战略方向西移,转向印度和缅甸。宇垣暂时接受了他这个建议。
计划的研究仍在继续,期间山本将指挥部从“长门号”移至12月份刚从吴港下水的超级战列舰“大和号”上。为了应对1921年华盛顿海军会议规定的主力舰艇5-5-3的配比,3日本设计了4艘巨舰,“大和号”是第一艘。日本希望用这种办法来增强单舰打击力量以解决舰艇数量受限问题。在1935年伦敦海军会议上,日本宣布它将不延长已有条约。在建造“大和号”及其姊妹舰“武藏号”的过程中,日本在技术、财政和安全方面遇到了极大的困难。现在,“武藏号”在长崎尚未完工,但“大和号”这艘新旗舰总算建成下水了。
“大和号”长863英尺,两侧装甲厚16英寸,满载排水量约7万吨;舰上有9门18.1英寸口径的大炮,弹丸每发重3000磅,每个炮塔都有驱逐舰那么大。日本人打算以此作为超级战列舰时代的开端,但战列舰时代已经过去,“大和号”实际上成了这一时代的最后一艘,就好像一只海上恐龙竟然降生于哺乳动物时代一样。
山本率领他的新指挥舰与在常规舰艇方面占压倒优势的主力部队的其他舰艇,停泊在濑户内海。此时,南云的航空母舰部队正在南太平洋上肆无忌惮地到处游弋。然而,现在毕竟不像当时他率领6艘航母齐攻珍珠港那样了。有时候他率领第二航空母舰战队,有时候则率领第五航空母舰战队,但他的指挥核心一直是旗舰“赤城号”及伴随它的“加贺号”。1月20日和21日,他轰炸了拉包尔、卡维恩和新几内亚,2月19日,轰炸了达尔文港。南云的飞行员们对停泊在国内的“柱岛舰队”俏皮地讽刺挖苦。曾率队空袭珍珠港的海军中佐渊田美津雄及其他斗志高昂的飞行员们觉得,山本似乎是在等美国修复被他的部下在瓦胡岛重创的那些舰艇。
南云离开达尔文港向爪哇推进时,渡边安次大佐研究了印度洋作战的可行性。渡边是主管后勤的参谋,兼管炮术和海军陆战队事务,但他经常与赞成在印度洋作战的黑岛合作。2月20日至22日,在“大和号”上进行了图上推演,陆军参谋本部有一些军官到场。最后是东条英机首相(其时兼任陆军部长)否定了这个方案,他主要考虑的是政治而不是军事,因为3月份即将进行大选,他需要把用于战争的开支降下来。
接着,联合舰队提出要全力进攻中国、最后拿下重庆的建议。东条又一次予以否决。他认为这对日本来说是自不量力。
既然陆军和海军似乎不可能就协同作战问题取得一致意见,山本的幕僚们决定拟订一项海军能独立完成的作战方案。到3月中旬,在几乎兜了一大圈之后,他们又回到宇垣1月份提出的方案。大家沉思的目光都落到组成中途岛的两块针尖大小的陆地上。拟出的计划规定了中途岛战役的两个目的:一、占领中途岛,将其改造成日本空军基地和攻打夏威夷的出发点;二、诱使美太平洋舰队进入中途岛海域,将其打垮拖烂,一举消灭。在日本利用“大东亚”地区的资源加强其存在时,这一方案的实施可以确保其东部海疆的安全。
因此,联合舰队的幕僚们集中主要精力,确定了下一个重大的对美作战行动。而在珍珠港,尼米兹和他的助手也同样在不倦地工作着,试图预测日军这一战役的目标,以求智胜。在这方面,最辛苦的要数约瑟夫·罗奇福特海军中校。罗奇福特是俗称“海波”(HYPO)的战斗情报局(代号为OP2002)局长。他身材瘦小,不到6英尺高,肤色白得出奇,目光坦诚友好。他是情报行当的老手。
严格地说,战斗情报局不归尼米兹管。作战上,它受华盛顿的海军通信安全情报局长劳伦斯·F.萨福德中校指挥,行政上,它配属于总部设在珍珠港的海军第十四军区。
萨福德与罗奇福特是共事多年的老朋友。他是个数学天才,还是个棋迷。他在密码方面技术超群,为人刚正不阿,他是海军情报部门密码科的创始人。他十分清楚密语、密码的不可靠性,因此孜孜不倦地工作,用日益先进的手段来防止泄密。
当时美国陆军或海军的密码专家是稀缺人才,他们在军中服役,又不完全隶属于军队。他们谁也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个部门,因为那个地方很神秘,所干的事情与情报和通信都不搭界。干好这项工作需要特殊的智力——大大超出常人、近乎数学天才的智商,还要有处理大量细节的超凡能力。他应该对这项工作有真正的热情,并保持学者的超然态度。他不能有凡夫俗子那样的雄心,因为在他肩上缀上将星的可能性如同被选为美国总统那样渺茫,得奖受勋也很少有他的份。
密码专家们终日在不见阳光的绝对安全的密室里,对着一大堆字母和数字冥思苦想,不停地编来排去。去他们家拜访的客人经常见主人在休息时间不是在琢磨象棋就是在研究密码,就像是邮递员,在假日里还进行长距离散步。他们从不涉猎专业以外的东西。所以,这些目标相同、情趣相似、世上罕见的献身密码事业的人在多年的工作中彼此都很熟悉。各个军种都成立了精干的专家小组,其中的每个成员都在默默无闻、极其出色地工作着。
为战斗情报局罗奇福特工作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专家组。他们在距珍珠港1010号码头不远的旧行政大楼的地下室里工作。组长是海军少校托马斯·H.戴尔,罗奇福特称他是“海军最好的密码专家,只要吃几片药,他就可以连续工作三四个通宵”。戴尔手下有像约瑟夫·芬尼根海军少校这样的译电员。罗奇福特称赞芬尼根“简直是个奇才!明明是张白纸,可他却能把它译出来,就像一个真正的魔术师可以凭空变出东西一样”。在这个实力很强的地下工作室里,还有从夏威夷大学借调来的数学教授贾斯帕·霍姆斯。他负责绘制并不断更新日本舰队的位置图。
有关日本海军的大量数据都出自于这个小组,再由太平洋舰队情报主任埃德温·莱顿海军上校转呈尼米兹将军。罗奇福特编发“每日情报简报”和“形势评估”,一份送交莱顿,一份送呈华盛顿的海军总部。战斗情报局的主要日常工作是破解日本舰队的电台呼叫信号,而且罗奇福特想对所有这些信号都进行监听。
在过去的18年中,美国海军培养了一支由海军军士长和士兵组成的高水平的无线电报务队伍。他们是当时极为错综复杂的情报战的中坚力量。只要了解下述情况,就可以想象出这种工作的复杂程度:每个有关的海军指挥部都有10-20个网路,各个网路都有自己的呼叫信号群。例如,其中有一个网路就专门负责监听日本海军军令部与联合舰队的联络。山本与其下属的各司令部之间,每个司令部与其下属的部队之间,直至每艘驱逐舰、每个最边远的岸上电台都分别有网路负责。
对如此众多的呼叫信号进行梳理和判读需要有长期的经验、丰富的知识和灵敏的感觉。罗奇福特的这支队伍完全具备这些素质。到1942年春,他们的技术更加精湛,甚至仅从发报习惯——速度是快、是慢,还是中等;指法是重、是轻,还是不轻不重——就能辨认出是日方哪个报务员在发报。例如,他们可以确认是否“赤城号”的报务员,因为他指法很重,就像坐在电键上蹦跶一样。
到1942年3月1日,罗奇福特已经掌握了三四百海里范围内大多数日本舰艇的具体位置。他通过“每日情报简报”让莱顿了解最新情况。如果有特别情况,他就亲自与莱顿联系,就像向布洛克海军少将报告一样。莱顿有时在罗奇福特的估计上加码。如果罗奇福特说有4艘日本航母,莱顿就报告说有6艘。这使罗奇福特很生气。
但是莱顿这样做是从过去的惨痛教训中学来的。他知道作战军官们普遍认为情报人员总是喜欢大惊小怪。珍珠港事件发生前一天的中午,一位同桌进餐者的话在莱顿耳边响起:“啊,莱顿来了。又有星期六危机了吧!”因此,罗奇福特估计有4艘日航空母舰在活动,莱顿就说有6艘。如果那些参谋减去情报中大约1/3的水分,就与原来的数字相同了。
莱顿当然知道太平洋舰队接到罗奇福特提供的情报后会怎样行动,但罗奇福特对此一无所知。他也不想知道这些,免得影响他的看法,妨碍他客观地分析部下从无线电中截获的日军活动的情报。
战斗情报局正在专攻日本海军使用的JN25密码体系。该体系包括三种数码。第一种有大约45000个五位数,分别代表不同的词或词组;第二种的数目比第一种还要大,是任意编制的,发报者可以随意选用并将其加入电文中,使敌方难以破译;还有一组特别数码用来提示烟幕从何处开始,以便收方译读。当然,他们还不断编制新的密码本供报务员使用。
因此,在谈起破译日本海军这套密码时,不应该将破译过程想象成如同把一篇俄语文章译成英语那么容易:先把西里尔字母转换成罗马字,然后译成英文就行了。这种破译工作很像最初辨认罗塞达碑文4那样——这里可以比较,那里可以假设,虽有小的突破,但仍留下许多空白。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和大战期间,机器已被用于密码破译,而且的确从那时起,计算机就使密码进入了像长矛和坦克一样的武器行列。然而当时罗奇福特既没有译码机,也没有日方的密码本。但是,到1942年3-4月间,战斗情报局居然能解读每份密电中大约1/3-1/4的密组了。这不是哪一个人的功劳,而是全组人员共同努力、坚持不懈的结果,而且每破译一个密组,都使下一组的解读容易一些。他们把这些点滴成果放进所截获的电文中再进行研究,以期得到一种有用的模式。战斗情报局还有一项宝贵财富,那就是罗奇福特的非凡记忆力。他能记得数日乃至数周前耳闻目睹的东西。罗奇福特承认自己“不善于组织。我没有很好地建立资料档案。不过,我把它们统统都记在脑子里了”。
尼米兹初到珍珠港时,对战斗情报局不很重视,十分怀疑它的存在价值。如果侦听取得的情报真的那么管用,怎么会发生1941年月7日的袭击呢?莱顿后来向他解释说,如果日本人的无线电中涉及珍珠港,那他们肯定使用了美国人尚未破译的密码,而且南云部队始终保持着无线电静默。
尼米兹被说服后,变得“非常合作,非常体谅”。罗奇福特也需要一些合作和体谅,因为华盛顿海军总部的某些机构对他们的工作仍然很不以为然。但是,尼米兹是个“有头脑的领导人、真正凭理智做事的人”,他理解情报人员的心态。他逐渐意识到情报工作的价值,就坚决主张放手让罗奇福特去从事他那十分重要、即便很不合常规的活动。“你应该告诉我们日军打算干什么,”他对罗奇福特说,“我来判断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然后相机行事。”
[book_title]第三章 “日本打了个冷战”
3月28日,黑岛召集他的参谋们开始认真研究中途岛作战方案。但不久,他们就遇到了一个需要解决的手续问题。联合舰队是帝国海军的三大部分之一,另外两个是海军省和海军军令部。三者的职责大体上分别为作战、内务管理和计划。制定作战计划是军令部计划课的专门职责。该课课长由富冈定俊海军大佐担任,他聪明,头脑冷静,手下是一批年轻有为的军官。
这时,军令部设想美国反击日本可能采用的进攻路线有三条:阿留申群岛、马绍尔群岛和澳大利亚。军令部认为最后一条路线对日威胁最大。因此,富冈的计划课赞成攻击萨摩亚和斐济群岛,相信此举可诱出美国舰队来保护它与澳大利亚之间的交通线。但是,山本不同意这种设想,派出两名代表前往东京找富冈及其参谋们据理力争。
凡是了解山本的人都能估计到,他的特使一定是黑岛和渡边。这两个人对山本极端忠诚,都愿拼死实现山本的每一项计划。
首席参谋黑岛的饭量和酒量都大得惊人,就像埃尔·格列柯5笔下大斋期的修道士。在这样一个由不循规蹈矩的人煽动不满和怀疑的国度和时代,黑岛简直是个怪人。在他那紧绷的头皮下面,有一副虽说有些古怪,但十分灵光的脑子。山本对他甚是器重。
在联合舰队的参谋班子里,渡边是黑岛最好的朋友,也深得山本的喜爱。他高挑个儿,瘦骨嶙峋,长方脸,牙齿大而洁白,笑起来十分温和。渡边是个出色的计划参谋,为人单纯朴实,心地善良。
4月2日至5日,在一系列会议上,他们两人或一唱一和,或单枪匹马,雄辩地阐述山本的观点。他们说,首先,斐济和萨摩亚距离美国本土太远,即使失守,激起的舆论反应也不大可能强到足以诱出美太平洋舰队。其次,日本制造的军舰以牺牲航程换取了速度,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作战不大现实。第三,美国的海军航空兵实力仍很强大。
要在这场辩论中取胜绝非易事。联合舰队的代表遭到各级不同程度的反对。富冈的顶头上司军令部第一部部长福留繁海军中将不喜欢中途岛作战计划,但没有表示坚决反对。富冈本人极力反对。他说,中途岛难以补充给养,而且会经常受到美远程飞机的袭击。这块环礁对日本没有战略价值。此外,富冈还提出美国是否会觉得不值得派舰队来冒险。
对于中途岛可以作为进攻夏威夷群岛的中途站的说法,富冈和他的航空专家三代辰吉海军中佐根本不以为然。他们说,日本没有进行这种大规模行动所需的部队和舰艇,即使有,中途岛这区区弹丸之地也容纳不下。
三代是最强烈反对中途岛计划的。他主张攻打新喀里多尼亚,以切断同盟国的交通线,迫敌于靠近日本基地而远离美国的海区进行决战。作为富冈计划课里唯一的飞行员,他从技术角度摆出了种种反对中途岛计划的理由:山本想在那里建立的空中巡逻不可能覆盖中途岛至阿留申群岛的整个区域。虽然在必要时能飞出750海里,但是飞600海里更为实际。即便飞出600海里,飞机也只能在这个限度内停留很短时间。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再碰上恶劣天气,就意味着美舰可能会躲过日方侦察。他说:“建立这种巡逻基地简直是胡说八道。”他指出,这一方案不过是纸上谈兵,这样的基地很难防守,极易受到敌潜艇炮火和B-17轰炸机的攻击。
最后,渡边打电话向联合舰队司令部作了汇报。他返回富冈的办公室后,把司令部的答复告诉了与会者:山本已经声明,如果他的计划不被采纳,他可能辞职。考虑到山本的地位和威望,军令部只好十分勉强地撤销了反对意见。讨论珍珠港作战计划时的情况重演了——山本僭取了本不属于他的职责,并以不能如愿就辞职相威胁,于是军令部只好屈从了他那客客气气的讹诈。6
三代十分伤心,“痛哭流涕”。福留繁开导他,要他“降低”反对的调子,指示他研究联合舰队的计划并对就该计划须作出的兵力调整提出建议。黑岛和渡边摇起了橄榄枝,许下诺言说,联合舰队在中途岛得手后一定去对付斐济和萨摩亚——有谁能怀疑日本会打赢中途岛这一仗呢?谁能怀疑联合舰队的威力,特别是南云的航母部队就在那一天-4月5日重创了停泊在锡兰科伦坡港内的敌运输舰队后又击沉了英巡洋舰“多塞特郡号”和“康沃尔号”?
军令部要求修改这一作战计划,联合舰队表示同意。山本原计划集中全部兵力攻打中途岛,而军令部的意见是同时对阿留申群岛实施攻击。攻打阿留申群岛不仅是一次牵制性行动——渡边很喜欢兵分两路的方法——而且也是海军对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一个贡献。东京方面的计划制定者们已经意识到阿留申群岛一带常有恶劣天气,难以成为有效的基地;但是该地区可以成为经过中途岛不远处并一直延伸到新几内亚和澳大利亚之间的托里斯海峡这一弧形保护圈的锚地。此外,日军控制阿留申群岛后,即使俄国参加对日作战,美国也无法在荷兰港与符拉迪沃斯托克之间实施穿梭轰炸。
于是,有那么一段时间,双方皆大欢喜。对联合舰队来说,攻打中途岛计划得到了军令部的批准,而军令部也得到了联合舰队把攻打阿留申群岛纳入该计划的保证。最感到高兴的也许要数南云部队了。4月9日,它轰炸了英国在锡兰的亭可马里基地内的飞机和设施,那天晚些时候又击沉了英国航空母舰“赫尔默斯号”及其护航驱逐舰“吸血鬼号”。
如果说山本还需要证明自己坚持攻打中途岛的意见是正确的,那么1942年4月18日那天获得了证据:美国的詹姆斯·杜利特尔陆军中校率16架B-25轰炸机飞袭东京、横滨和其他一些日本城市。日本海军当局早就估计到了这种可能性。宇垣在1941年12月26日就在日记中写道:“几乎可以肯定,美国在重整旗鼓之后一定会来报复……必须保护东京使其不受空袭,这是必须牢记的最重要的事情。”
早在1942年2月8日,联合舰队作战参谋三和义勇海军中佐就预料到“敌空袭东京”的可能性,但认为这并不是个“大问题”。不过,毕竟“……东京是我们的首都,是我们神圣国土的中心。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无论如何不能让此类事情发生”。
这位43岁英俊、聪明的飞行员并不是无事惊慌的人。他原在霞浦——日本的彭萨科拉7——任主任参谋的要职。1941年战争爆发前一个月,山本需要他在海军航空方面出色的经验和迅速、准确的专业判断能力,把他调到身边当参谋。三和不仅是个训练有素的飞行员,而且在过去近20年中曾在日本海军航空部队的各个部门任过职,研究过并熟谙空中战术和战略。他毕业于东京海军参谋学院,因此,将来很有可能晋升为将官。
南云及其幕僚们对杜利特尔空袭东京的消息并没有感到十分意外。当时,南云正率领“赤城号”从印度洋回国,驶至福摩萨8与菲律宾群岛中间。他们已经预见到美国人迟早要采取这种行动,但估计袭击将来自航空母舰上的海军飞机,而且这艘航母要抵近到距日本本土300海里处才行。然而,杜利特尔使用的是陆军轰炸机,是从距日本本土约700海里外起飞的。这就打乱了日本的防御计划,因为,尽管日方已接到关于发现美特混舰队的报告,但他们估计敌机次日才会出现。三和写道:“因此,当东京来电话说东京和横滨地区遭到轰炸,我们根本不相信。”
不仅如此,那些美机飞得出人意料的低,躲过了日本陆军的战斗机。渊田及其飞行员们认为美这次空袭战略实在高超。当了解到空袭飞机是单程飞行时,他们对这些人表示了由衷的钦佩。
虽然杜利特尔的空袭实际战果甚微,但正如黑岛所说,它“使日本打了个冷战”。日本报纸《东京日日新闻》为此发表了一篇调子冷静的社论:
在现代战争中,不可能绝对排除敌方空袭的可能性,这是人所共知的常识。敌方星期六对京滨地区和其他地区的空袭只是表明不可避免的事确实发生了,在大东亚圣战中,日本正在与具有强大空中力量的可怕对手较量,因此,我们对这类事件是有充分准备的……
皇室绝对安全……
虽然这次空袭对日本是第一次;但这类事件还会经常发生,全体国民必须有所准备。据信,以后的空袭会更猛烈,规模会更大。全体国民必须抱定更坚定的决心,冷静而充满信心地对付之。
这种极其客观而现实的态度持续的时间不长。没多久,陆军就宣布它击落了9架敌机。三和在日记中说:“事实上一架敌机也没有打下来。我真不明白陆军虚报战绩目的何在?”“目的”很清楚,因为报界不久就开始掩饰空袭事件。4月27日(星期三),政府的英文报纸《日本时报和广告报》评论说:
这件事本是一件不引人注意的小事,大多数东京市民都没有意识到这次空袭警报与平时防空演习警报有什么不同……
日本空防的成功可以从下面的事实看出来:只有约10架敌机在中午时突破了日本警戒线……一艘美航空母舰可以起飞近百架飞机,但仅有10架突入我几乎密不透风的空防,这真是少有的纪录。
……这次空袭最确凿地证明美国现在是处于多么绝望的境地……这次空袭纯粹是为了讨好美国国内的公众,堵住他们的嘴巴,平息他们的批评……
虽然这服镇静剂挺甜,但仍有许多日本人因为看到海军竟然让美国人的军舰开到离神圣的本土海岸这么近的地方而有所醒悟。山本本人收到的信件中虽然不乏他听惯了的赞美之词,但也有不少是对他兴师问罪的。这次空袭对山本的傲气是当头棒喝。他对天皇和皇族的安全忧心忡仲,进攻的劲头也小了下来,此后再也没有完全恢复。现在,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持要在阿留申群岛和中途岛之间建立警戒线。三和在4月20日的日记中概括地归纳了山本的推论:
根据在云南抓获的俘虏的供词,美机好像是从航母上起飞的。倘若果真如此,即便他们是敌人,他们的行动也该被看成是很棒的。要压制敌方这类企图,就必须在夏威夷登陆,舍此别无他法。这样,登上中途岛就成了先决条件。这正是联合舰队极力主张中途岛作战的原因所在。
不仅如此,在杜利特尔空袭东京后,原先拒绝参加中途岛作战的日本陆军也坚决请战。
陆军部长史汀生发现,“观察他们(日本人)在这种情况下的举动很有意思。他们并没有很好地自我克制”。他原来对“总统青睐的这个计划”还“有些怀疑”,担心这次空袭“不会对日本造成多大损伤,反而会导致他们激烈的报复”。现在他承认这次行动在心理上产生的效果“很好……”。
然而,4月21日,史汀生部长召见参谋长乔治·C.马歇尔将军和陆军航空兵司令H.H.阿诺德将军,跟他们“认真地商谈了……有关日军攻打西海岸的可能性……”,他在日记中作了说明:
……我深感有这种危险:我们最近轰炸了东京和横滨,日本人大丢其脸,他们一定会动用航母进行反攻。但是西海岸兵力仍然严重不足,而且麻烦的是,我们还很难派轰炸机去支援他们。
一位对珊瑚海海战进行分析的美国专家把杜利特尔空袭东京所产生的意外结果列为一条经验教训:
整个这次行动突出了一条战略原则:空袭可以造成大大超过预期的战略效果。这次空袭规模太小,未能给对方造成物质上的重大创伤;但是,由于对方担心再次遭袭,所以这次袭击的政治影响是巨大的,而且看来已经使日本改变了它在其他战区的作战时间表。显然……日本实施包括攻占中途岛在内的总的战略计划的决心更坚定了。
从地理上说,让南云的航母部队去追击杜利特尔的那艘航母是不可行的,于是日本的航空母舰驶回本土,准备进行休整、修理和训练。4月22日抵达日本后,南云和参谋们没有耽搁,旋即登上“大和号”。在旗舰的参谋室里,他们第一次听到了拟议中的中途岛作战计划。总的说来,航母上来的人赞成这个计划,尤其是恃强逞能的第二航空母舰战队司令山口多闻海军少将。他一直想大打一场,渴望把美国的舰队清除出太平洋。
南云的航空参谋、聪明能干的源田实海军中佐把这次新的行动看作是完成珍珠港袭击未竟之事的一个机会。他说:“我赞成这项计划,因为我希望通过中途岛之战,我们能有机会迫使美主力与我决战。”当听到联合舰队计划以后还要攻占夏威夷时,他认为作为第一步攻打中途岛环礁是很重要的,不过他更希望把中途岛“行动”作为舰队行动,而不是登陆作战。
源田注意到南云的态度“并不十分明朗”。他的多数同事对这一步没有什么反应。源田听说有人提出在阿留申群岛与中途岛之间建立一道屏障保护本土,觉得这是一种“幼稚的做法”。按南云的参谋长草鹿龙之介海军少将的说法,第一航空舰队的大多数参谋“反对此项计划,他们向联合舰队司令部提出了强烈的反对意见”,草鹿自己就带头反对:
我反对这个计划,理由是:尽管自珍珠港作战以来,机动部队在各战区战果辉煌,但是它,特别是它的飞行员已精疲力竭,舰艇和设备也需要维修。我的意见是将这些飞行员调到岸上的空军基地去,为下次作战训练新的飞行员,同时,应换上新飞行员,修缮舰艇,补充武器弹药。补充了经过新训的飞行员之后,机动部队就有能力投入下次战斗。再说,进攻中途岛是否明智我还很怀疑。
不过,第一航空舰队的幕僚们很快就明白了:请他们来是让他们听取指示而不是发表意见的。正如草鹿所说:“事实上,这一计划联合舰队司令部早已确定,我们只好全盘接受。”但是,一向公正、不偏不倚的草鹿承认,山本根本不必这么硬逼他们。他在日记中坦率地写道:“由于在第一阶段轻易取胜,我们日本人瞧不起美国人的力量,感到自己很了不起。也就是说,我们以为,即使他们会出来跟我们打,我们也能轻而易举地消灭他们。”南云虽然同意草鹿的想法,可他毫不怀疑自己的舰队能够胜利完成山本交给的任何任务。
4月28日,山本在“大和号”上召集会议,探讨战争第一阶段的经验教训。三和讥讽地说:“……研究至今仍是场场胜利的战争,这样的会议令人愉快,可是并没有产生多少结果。”
会上,山口极力主张应将联合舰队组建以航母为核心的三支庞大的机动部队。这与源田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俩都认为日本的战列舰、巡洋舰、驱逐舰等支援舰艇的数量绰绰有余,完全可用作掩护部队;认为日本有足够的航母把两支庞大的机群运送到海上,而且,按预定计划,到年底还会有足够的新航母入列,可用来组成第三支机动部队。飞行员们得到的印象是,联合舰队司令部同意了他们的建议,但是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却总不见建议被落实。
山本对这种普遍进行自吹自擂的气氛有些恼火。4月29日18:00,他在会议结束时简短地讲了几句告诫的话:“如果不根据长远计划进行更多的作战准备并在作战中作出更大努力,最后胜利是很难取得的。”他强调指出,“如果陶醉于过去的一系列战斗胜利,并认为今后我们一定也会战无不胜,这种思想就像疾病缠身,是有害的。”
同一天,即4月29日,尼米兹向美国舰队总司令欧内斯特·J.金海军上将发了一份电报。要是山本看了,真不知他在会上对那些忠心耿耿而又沾沾自喜的部下会说些什么。尼米兹的电报说:
中途岛防御问题……我认为该岛目前能抵御中等规模的进攻,但对付大规模的进攻则需舰队支援。我拟于5月2日上午视察该岛。我将充分考虑加强及支援该岛的可行措施。
[book_title]第四章 “铁袖一触”
联合舰队和第一航空舰队幕僚们的讨论还在进行,近藤信竹海军中将率领的第二舰队也返回了濑户内海。前几天,他一直率领战列舰在日本附近的洋面上游弋,寻找起飞杜利特尔轰炸机群的航空母舰,结果一无所获。5月1日,近藤登上“大和号”参加“中途岛作战”的预备演习,他当时就对该计划表示怀疑。他向山本指出,美国的航母力量并没有受到重创,而且中途岛守军可以使用陆基航空兵,但日军不能。鉴于此,他希望不打中途岛,而集中力量切断美国和澳大利亚之间的航线。
可是,山本拒绝更改中途岛战役计划。他对近滕说,只要能够做到出其不意,就没有理由认为日本不能再次取胜。对此,近藤摆出了一个难题:即使中途岛拿得下,守得住,那么联合舰队准备如何向它提供后勤保障?宇垣作了十分蹩脚的回答:如果真的无法保障后勤,完全可以先摧毁尚存的一切,然后撤出。总之,联合舰队的幕僚们没有进一步考虑实际存在、而且至关重要的后勤问题。
近藤的建议没有被采纳。当天就开始图上推演。整个1942年暮春和夏季的作战将分四个阶段进行,进攻中途岛只不过是整个行动的起点:
第一阶段:联合舰队主力部队将攻占中途岛;一支机动部队将攻占阿留申群岛西部。以此举逼出美太平洋舰队后,日军随即对其实施决定性打击,使其在以后几个月内不能成为一支主力。
第二阶段:完成中途岛—阿留申群岛作战任务后,大部分战列舰将返回本土待命,其余参战部队在特鲁克集结,准备7月初进攻新喀里多尼亚和斐济群岛。
第三阶段:南云的航母部队将空袭悉尼和澳大利亚东南部其他要地。
第四阶段:南云舰队与新喀里多尼亚—斐济参战部队在特鲁克会合,补充给养。8月初,联合舰队将以全部兵力攻打约翰斯顿岛和夏威夷。
庞大的图上推演由宇垣主持,自始至终,他一直不切实际地盲目乐观,态度强硬。他深信根本不会出现日本人不能完全控制的局势。因此,他不允许出现任何可能严重影响演习顺利达到预期结论的情况,他毫无顾忌地对其他演习裁判作出的不利裁决予以否定。
山本调集200余艘舰船参加这一大规模战役,并确定6月7日为N日9。选择这一天发起进攻可以使南云和近藤两支舰队有充足的时间进行彻底检修,同时,这一天又是在未来一个多月时间里利用满月进行夜战的最后一次机会。按照计划,N-5日,即6月2日,小松辉久海军中将的先遣潜艇部队将在中途岛以东设置由三个部分组成的警戒线,以便侦察敌舰队活动情况。第三潜艇战队(伊-168、伊-169、伊-171、伊-174、伊-175)将部署在北纬19°30′-23°30′、西经167°一线;第五潜艇战队(伊-156、伊-57、伊-158、伊-159、伊-162、伊-165、伊-166)将部署在北纬29°30′、西经164°30′至北纬26°10′、西经167°一线,最后,第十三潜艇分队(伊-121、伊-122、伊-123)将作为补给队,向利相斯基岛和弗伦奇弗里盖特沙洲运送汽油和柴油。
按照海军军令部三代的计划,这些潜艇还负责为两架自重31吨、飞行距离为4000海里的川西2式水上飞机加油的任务。这两架飞机将从沃特杰环礁起飞,在弗伦奇弗里盖特沙洲接受潜艇加油,并对敌兵力及活动进行侦察,因为日本战前在瓦胡岛建立的出色的谍报机构已经痛失。在3月4日,两架这种水上飞机飞抵珍珠港上空作摹拟投弹练习并投下几颗炸弹,但完全是为了吓唬对方。
虽然水下先遣任务极为重要,但潜艇部队司令小松却没有亲自参加演习。不过,他的参谋都参加了。在中途岛作战计划的正式命令中只字未提潜艇搜索任务。这类作战命令中的潜艇部分通常是由山本的潜艇参谋有马高泰海军中佐负责起草的,但出于某种原因,黑岛告诉他不必这样做。
就位的下一支部队是细萱戍四郎海军中将的北方部队。他们将于N-3日(6月4日)进攻阿留申群岛。这支庞大的舰队令人生畏。它辖有3艘重巡洋舰、3艘轻巡洋舰、1艘辅助巡洋舰、12艘驱逐舰、3艘扫雷舰、1艘布雷舰、3艘共载1200人的陆军登陆队和1250人的海军登陆队的运输舰,还有2艘航空母舰——载有16架战斗机和21架鱼雷轰炸机的“龙骧号”和搭载24架战斗机和21架俯冲轰炸机的“隼鹰号”。
主攻方向是中途岛。南云的第一航空母舰突击部队将于N-2日(6月5日)从中途岛东北约250海里处开始行动。任务是:清除攻击范围内所有敌水面及空中部队,摧毁中途岛的海岸设施。按原计划,南云将率领袭击珍珠港时的6艘航空母舰,但由于“翔鹤号”和“瑞鹤号”仍在南太平洋作战,不知能否赶来参战,但他能指望“赤城号”、“加贺号”、“飞龙号”和“苍龙号”4艘航空母舰投入中途岛作战。“赤城号”和“加贺号”共搭载了42架战斗机、42架俯冲轰炸机、51架鱼雷轰炸机。“苍龙号”和“飞龙号”也有同样数目的战斗机和俯冲轰炸机,还有42架鱼雷轰炸机。南云的支援舰艇有战列舰“榛名号”和“雾岛号”、重巡洋舰“利根号”和“筑摩号”、轻巡洋舰“长良号”,还有11艘驱逐舰。
该计划要求由1艘驱逐舰“千岁号”和1艘巡逻艇“神川号”组成的藤田类太郎海军少将的水上飞机母舰部队于次日攻占中途岛西北约60海里的库雷岛。这样,24架舰载战斗机和8架侦察机将以库雷岛为基地支援主力登陆。
根据作战演习中的计划,从塞班岛出发、由12艘运输舰和3艘由驱逐舰改装的快速运输舰组成的田中赖三海军少将的输送船团将于同日(6月6日)与从本土向东稍偏南运动的近藤的中途岛攻击部队主力会合。为使美国人误以为日军主力来自南方,田中的船队须在此时故意让敌方发现。这就需要精确地计算时间:攻击部队既要被敌人发现,又不能过早暴露。
N日凌晨,田中少将的5000人将进行登陆,同时从关岛开来的栗田健男海军中将的重巡洋舰“熊野号”、“三隈号”、“铃谷号”、“最上号”以及2艘驱逐舰实施近距离支援。近藤的主力——战列舰“金刚号”、“比睿号”,重巡洋舰“爱宕号”、“鸟海号”、“妙高号”、“羽黑号”,轻巡洋舰“由良号”,8艘驱逐舰,以及载有12架战斗机和12架鱼雷轰炸机的小型航空母舰“瑞凤号”——将留在中途岛西南稍偏南处掩护侧翼。
山本的主力部队呢?由“日向号”、“伊势号”、“扶桑号”、“山城号”等4艘战列舰、2艘轻巡洋舰及12艘驱逐舰组成的警戒部队由高须四郎海军中将指挥,将按计划为进攻阿留申群岛的部队提供警戒。山本所在的“大和号”由战列舰“长门号”和“陆奥号”护卫。轻巡洋舰“川内号”、9艘驱逐舰、搭载8架轰炸机的小型航空母舰“凤翔号”、携带水面作战时用以骚扰美舰的袖珍潜艇的水上飞机母舰“千代田号”和“日进号”,均作为支援部队。
这样,山本的指挥位置将位于中途岛西北600海里处,远离潜在的战场。高须的警戒部队在山本以北500海里处。作为整个作战尖兵的南云部队将在山本以东300海里处。最后,这时已经从阿拉斯加海域返回的角田觉治海军少将的第二航空母舰攻击部队将位于警戒部队以东300海里处。
如果一切按照计划进行,这支庞大的舰队将分散在中太平洋北部1000海里的水面上,等待N日后的某个时候美国太平洋舰队在地平线上出现。
虽然兵力很分散,但如出现不测,仍可合兵一处集中对敌。不过,没有人相信真会出现这种情况。“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胜券在握,”渡边说,“美国舰队大部在大西洋。据此,我们相信日本海军在太平洋居于优势。如果指挥得当,不可能不取胜。”这本身就有个很大的“如果”问题,而且,这个计划无疑是以美国人的行动都不出日本人所料为基础的。
飞行员们痛心地看到,联合舰队没有按照山口在4月下旬的会议上提出的方法进行改编。“主力”这个称号意味深长。尽管山本侈谈要坚持进攻原则,要发挥海军航空兵的威力,但他仍然——也许是下意识地——视战列舰为舰队的皇后。万一美国人提前出现,南云的航空母舰将承受全部正面压力,而这时这些战列舰会在哪里?山本在南云西面300海里,高须在南云北面近1000海里。如果真出现紧急情况,即使本领再大也无济于事,还不如留在柱岛节省些燃料算了。而南云所需的警戒和保障还得靠自己解决。他的2艘战列舰、2艘重巡洋舰、1艘轻巡洋舰并不能为4艘——也许是6艘——航空母舰提供有效的掩护。
然而,几个月来在南方海域战事中晒黑了皮肤、养壮了身体的第一航空舰队的军官们十分自信。他们性格不同,对上述顾虑的反应也不同:有的恼怒,有的厌恶,有的扫兴,有的嘲笑逗趣。但就是没有人产生警觉,没有人预感到即将灾难临头。他们觉得单凭自己的力量也完全可以取得“中途岛作战”的胜利。
在复杂的图上推演过程中,一些作战指挥官注意到联合舰队的幕僚们严重低估了敌方的能力,而且,出现重大困难的时候,宇垣总是随意将其歪曲成对日方有利的条件。但是,他们谁也不想提反对意见,免得宇垣大发雷霆。他们认为即使提了也无济于事。联合舰队司令部的幕僚们和战术指挥官们都争先恐后地表达自己的信心。
在图上推演时,有一次,宇垣和黑岛都提出问题:当第一航空舰队的战斗机全部出动为进攻中途岛的轰炸机护航时,他们准备怎样保护航母不受敌轰炸机的攻击,大家不约而同地看着源田——而不是南云,等着他作出回答。
自开战以来,每次只要是源田发牌,南云总是牌运亨通,但是他却从不要求摊牌。南云深信自己握有象征幸福的蓝鸟,也就越来越依靠这位才华横溢的航空参谋。而且,“其他参谋对他(源田)有某种敬畏”。心直口快的人公开地把这支机动部队叫作“源田的舰队”。
才能不及源田的人乐得不加质疑地全盘接受。但源田是个优秀军官,对这种情形感到很不自在,有时感到十分可怕。原因之一是,南云具有多年宝贵的实战经验,却不提出敏锐的问题,不发表有益的质疑,这样,源田就没有机会来思考和厘清自己的想法。这就像试图在薄绸上而不是在皮带上磨剃刀一样。更重要的是,南云的态度表明他并没有进行认真思考,并没有真正吸取海军航空部队的理论和实践经验,只是盲目相信源田的工作。源田和南云一样充满了自信,但他很清楚谁都会犯错误。想到自己不成熟的建议可能会影响国家的前途,他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次,听到宇垣和黑岛的谈话,注意到大家渴望的眼神,源田陶醉于胜利之中,一时忘了谨慎二字,脱口而出回答说:“铁袖一触!”他不是在故弄玄虚;这是一句富有诗意的话,用现在美国人的话来说就是:“我们要把他们打垮!”
宇垣早就觉得第一舰队的年轻军官们妄自尊大。他听到源田的回答后,提醒南云:必须考虑到敌人突围的可能性。然而,字垣自己随即抵消了这一告诫可能产生的好作用。在图上推演时,出现了宇垣担心的局面:在南云的战斗机全部飞离航空母舰前往攻打中途岛后,美国部队突破防线轰炸了南云的航空母舰。这时图上推演的裁判奥宫正武海军少佐裁决说,敌机9颗炸弹中的,击沉“赤城号”和“加贺号”。可是宇垣不容许下级这样“犯上”。他立即宣布奥宫的裁决无效,说敌机只有3颗炸弹中的,击沉了“加贺号”,轻伤了“赤城号”。此后,在进行第二阶段图上推演时,他满不在乎地让“加贺号”从海底复活,参加进攻新喀里多尼亚和斐济的战斗。
除此之外,在图上推演中,“美国”舰队并未出动进行决战,虽然实际上存在着这种可能性。统率假想敌的是松田海军大佐。源田后来回顾此事时认为:“松田在图上推演时的指挥(没有美军的特点)可能使我们对美军的作战思想产生了错误的印象。”
在关于中途岛作战的图上推演结束之前,山本指示南云尽最大努力对美太平洋舰队,特别是美航空母舰进行侦察,并作好用鱼雷进行反击的准备。因此,他要求南云部队的攻击飞机必须有一半挂带鱼雷。
山本的航空参谋佐佐彰木海军大佐负责起草联合舰队给第一航空舰队的命令。但是黑岛口头通知他不必将山本关于鱼雷轰炸机的指示写进命令。渡边负责校勘佐佐彰木起草的所有命令并与他商讨命令内容,事后他未给自己和黑岛寻找借口。不过,人们一眼就可以看出,黑岛的做法是很有道理的。南云及其幕僚已经亲耳听到了这一指示,尤其是,日本的训练和实战经验都已清楚地表明,山本关于鱼雷轰炸机比例的指示是正确的,所以根本没有必要把每个战术细节都写进命令中去。
所以,联合舰队的命令是黑岛和渡边两人协同起草的。命令中没有明确提到关于潜艇搜索和第一舰队鱼雷机进攻的问题。后来渡边回忆这段历史时坚持认为:“这是我们的错误。”然而,后来证明,潜艇问题不是个命令是否明确的问题,而是个时机问题。人们有理由认为,在计划的行动开始前,战术指挥官的手脚被束缚了整整一个月,这种做法并不是指挥战争最明智的办法。
源田十分担心,因为部队的部署太分散,这样海军似乎会看不见目标,会违反集中兵力的军事原则。在图上推演结束后的讲评会上,他就这个问题与黑岛进行了争论。源田明确表示:“作战计划的重点应该是消灭美国的舰队。为此,用于进攻阿留申群岛的部队应该也部署在中途岛方向,所有可以使用的兵力都应该用于中途岛,甚至可以等第五舰队来了再一起行动。”
“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不能眼看着首都受到袭扰”,黑岛回答说——他暗指杜利特尔的空袭,“机动部队的首要任务是支援攻占中途岛。”
原来是这样!源田明白了。在联合舰队的幕僚的心目中,中途岛是第一位的目标,美国舰队是第二位的。源田思量,自己的意思已经说了,硬拿自己的脑袋去撞南墙是没有用的。
“大和号”上召开的会议于5月4日结束。会后,曾率领鱼雷轰炸机袭击珍珠港的村田重治海军少佐大声说:“这他妈打的什么仗!简直是胡闹!‘大和号’和其他战列舰在我们机动部队后面300海里,那些大炮在我们航母部队屁股后头能他妈的顶什么用!”
渊田也说:“要是他娘的那些战列舰在我们面前,那些大炮还能派上点用场,还能有助于机动部队的行动。可是现在情况不是这样。我不禁要问他们究竟想不想打仗。”
“赤城号”在南太平洋时,摄影师牧岛贞一就已上舰。他听见他们的对话后,“认为即将开始的战役有严重的缺陷”。
“我们的司令长官根本不行,他只是个鱼雷手。”村田嘟哝着说。
“即便如此,”领航员三浦毅四郎海军中佐耸耸肩说,“我们还是会打赢的。”
村田咧嘴一笑,恢复了往常的温和。“这回可没那么好玩了,因为我们不能指望敌人自己出来。”他像往常一样调皮地对牧岛说要带他坐鱼雷机兜一圈。
看到这些无忧无虑、充满自信的日本人,人们真想知道,如果他们知道尼米兹这时候已掌握了很多有关他们的情况,他们的态度和计划是否会有变化,会有多大变化。尼米兹将军没有匆忙相信莱顿和罗奇福特报告的全部情况。这也许是敌人设下的圈套,是日本情报部门故意泄露的假情报?“我不得不进行一番认真的思考,”他说,“不过我相信我已经看出了这个问题的实质。”尼米兹主意既定,就不再浪费时间去怀疑和犹豫了。5月2日,当山本、南云及他们的参谋班子还在“大和号”上研究计划的时候,尼米兹飞到了中途岛。他在那里与海军陆战队第六营营长哈罗德·D.香农中校和中途岛海军航空站站长西里尔·T.赛马德中校一起待了一整天。这个环礁上的两个岛——沙岛和东岛可以自给,可是水上飞机机库在沙岛,其他飞行设施却在东岛。当时尼米兹并没有向他们吐露秘密,只是询问香农,要顶住日军大规模的水陆进攻,前哨基地需要些什么。
回到司令部,尼米兹亲自写了封信给中途岛的两位指挥官,称赞他们在中途岛的出色工作,通知他们已分别被临时晋升为海军陆战队上校和海军上校。接着,他说日本人准备全力进攻中途岛,据战斗情报局估计,进攻时间很可能在5月28日。他概述了敌军可能采用的战略和可能投入的兵力,并许诺将尽力援助他们。香农和赛马德读信后非常吃惊。这是可想而知的。但是他俩都没有惊慌失措。中途岛早已处于戒备状态,每天凌晨都有巡逻飞机在西部上空警戒,海军陆战队员们就连吃饭、游泳时都戴着钢盔,步枪不离身。
但是美国方面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同意尼米兹对形势的估计。上层的许多人不大愿意相信日军的真正目标不是瓦胡岛,也不是美国西海岸。夏威夷司令部兼夏威夷属地军人州长迪洛斯·C.埃蒙斯陆军中将就担心日本人会首先进攻瓦胡岛,这也毫不奇怪。大约就在尼米兹到瓦胡岛就任新职的同时,埃蒙斯接替了沃尔特·C.肖特中将。总的说来,他给人的印象是严肃可畏,但想讨人欢心时,他也会显得迷人可亲。与尼米兹打交道时,他总是选用后一种态度,因为他们都忠于军种间协作一致的原则。他俩从一开始就相处得很好。在面临日本人威胁的情况下,埃蒙斯几乎每天都到太平洋舰队司令部与尼米兹共商军机大事。他当过飞行员,懂得空战的威力,也知道它的局限性。
5月3日(星期天)上午,埃蒙斯在火奴鲁鲁10体育馆对大约5000名民防队员和观众说:“由于我们这个群岛的战略地位和重要性,敌人很可能再次来进行轰炸,大规模地轰炸。这里的平民必须和军人一起战斗。”
“我们决不能自鸣得意,或认为我们不会受到攻击,”他告诫说,“我们的守备部队是训练有素的,他们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他们将给来犯之敌以打击。但是,期望我们不会遭受损失是不切实际的。”
由于珍珠港事件的教训,埃蒙斯首先考虑到他的防区所面临的直接危险,否则他就太愚蠢了。但是这一次,瓦胡岛并没有遭到直接危险。1942年5月5日,日本海军军令部总长永野修身大将在给山本的指示中说:“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将与陆军协同攻打并占领阿留申群岛西部的战略要点和中途岛。”山本对军令部总是言听计从——只要他事先就确知这些命令与他本人的愿望完全一致。
[book_title]第五章 “随时有可能再次遭到威胁”
5月初,山本并没有全力关注“中途岛作战计划”,尼米兹也没有全力应对日本人的这项计划。就在永野下达命令的第二天(5月6日),驻守科雷吉多尔的乔纳森·温赖特将军率领那些作战勇敢但注定要失败的守军宣布投降,美国的时运跌落到最低点。到了这个地步,除了扭转颓势,已经没有退路。此后不久,美国开始时来运转,而且几乎难以察觉。
攻打中途岛的图上推演尚未结束,珊瑚海海战就拉开了序幕。5月7日,双方开始接触。日军对赢得此战、拿下新几内亚东南的莫尔兹比港信心十足,甚至连三和这种能把握措辞分寸的人也在日记中写道:发现敌人的消息传到联合舰队司令部,“我们欣喜若狂”。
后来,就在同一篇日记里,他不得不写道:“我第五航空母舰战队首先进攻南方之敌,而实际上那只是敌人的一艘供油船和一艘驱逐舰。因此,首战失利。”三和希望的是比“西姆斯号”驱逐舰和“尼奥肖号”供油船大的舰艇。在珍珠港空袭中奇迹般逃过一劫的“尼奥肖号”现在沉入了海底。11“同时,”三和继续写道,“德博因岛南面的敌人对我部队发起攻击,于上午09:30许击沉我轻型航母‘祥凤号’。此后战斗曾一度处于对峙状态。”
“对峙”这个词很好地归纳了这次冲突。此处不宜详述细节,我们研究的是珊瑚海海战对即将开始的中途岛战役的影响。这种影响确实重要。5月8日上午,弗莱彻海军少将的第十七特混舰队和原忠一海军少将的第五航空母舰战队终于都发现了对方。这两支舰队旗鼓相当,势均力敌:原少将在战斗机和鱼雷轰炸机方面占优势,弗莱彻少将有雷达和先进的导航装置,“约克城号”和“列克星敦号”上防空火力较强,而“翔鹤号”和“瑞鹤号”协同作战数月,在配合上占有优势,天气对第五航空母舰战队有利,其上空浓云密布,而弗莱彻所在海域阳光灿烂。
“……敌我双方相距200海里,”在“大和号”上的三和继续写道,同舰的人都在关注南方的这场海战,“双方距离很近,都有可能得手。看来必有一场激战。(尽管没有具体根据,但我对胜利充满信心,毫无顾虑。可是黑岛似乎对战斗的结局有些担心。)”括号里的话可能是三和在以后追加的。他继续写道:
经过长期、严格的训练是我们的优势。因此可望奏捷。
上午09:30许,收到密码信号“冲上去”。10分钟后,传来战报:“‘萨拉托加号’被击沉。”参谋室里响起一阵欣喜若狂的欢呼声。
中午刚过,又来了一份战报:“‘萨拉托加号’中鱼雷9枚、炸弹7颗以上。‘约克城号’中鱼雷3枚、炸弹8颗以上。因此,这两艘舰艇必沉无疑。我‘翔鹤号’虽中数弹,仍能开动。”这是多么重大的胜利啊!
然而,“萨拉托加号”不在珊瑚海海底,而是在普吉特海峡接受最后的修理。日本人又一次把它跟“列克星敦号”搞混了。上一次,也就是这一年的早些时候,就曾发战报说“列克星敦号”被击沉,实际上当时是一艘潜艇击伤了“萨拉托加号”。
在这个阶段,第五航空母舰战队的战报极为乐观。“约克城号”周围落下许多近距脱靶的炸弹,真正击中它的只有一颗。那是从俯冲轰炸机上投下的一颗重800磅的炸弹,它垂直落下,穿透航母的飞行甲板,在第四层爆炸,造成66人死亡或重伤。“约克城号”迅速采取行动控制火势。在埃利奥特·巴克马斯特海军上校的老练指挥下,它又能继续投入空战了。
“列克星敦号”远不像原少将报告的那样“身中鱼雷9枚,炸弹7颗以上”。实际上有2枚鱼雷击中它的左舷,1颗炸弹击中备用舱,另一颗击中烟囱,还有几颗飞弹炸飞了几处护板。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艘大型航母在战斗中受到的损伤并不严重,还能像“约克城号”那样照常起飞飞机。看来,它的沉没不是因为日本人投弹准确,而是因为美国人自己漫不经心。舰上一台发电机忘了关闭。结果,5月8日11:40战斗结束后约一小时,鱼雷放出的汽油雾汽渗入机舱深部,被发电机不停运转产生的高温点燃,引起了一系列爆炸,“列克斯夫人”12很坚强,直到17:00以后,弗雷德里克·C.谢尔曼海军上校才忍痛下达弃舰命令。
有些舰艇自开工建造起就时运不济,而另一些却一直吉星高照,万事如意。“列克星敦号”属于后一类。舰员们非常爱护它。有的舰员从它1927年开始服役时就上了舰。对他们来说,它的沉没不只是海军的损失,也是对他们心灵的打击。当医务人员在转移伤员时,舰员们就像一家人要搬离已经嫌小但很温馨、配备家具的公寓房一样,小心地、轻轻地掸去设备上的灰尘,把散在桌上的文件整理好。撤离工作在悲痛、隆重的气氛中有条不紊地进行,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人员损失,就连谢尔曼的狗也平安离舰。
虽然弗莱彻和谢尔曼对“列克星敦号”感情很深,但他们都无意随舰葬身大海。美国需要受过训练的指挥官,不需要他们去作代价高昂却又毫无意义的牺牲。舰长对全舰进行了最后一次彻底巡查,确信除216名死者外,全部人员均已撤离,才最后一个攀下绳梯。当驱逐舰“费尔普斯号”施放鱼雷炸沉“列克星敦号”时,体格健壮、皮肤黝黑的舰员“都像年轻姑娘一样或号啕大哭或默默流泪”。
原少将的第五航空母舰战队同样也受到损失。“翔鹤号”中弹3颗,伤亡148人。有一颗炸弹击中舰首,引燃汽油,烧坏了飞行甲板,使飞机无法起飞。另一颗炸毁了飞机发动机修理舱。“翔鹤号”在带着伤摇摇晃晃返回本土的途中险些倾覆。“瑞鹤号”虽未被击中,但由于人员和飞机均受到了损失,也不得不随“翔鹤号”驶回本土,接受补充。
“大和号”上的日本人接到乐观的战报,都在打着如意算盘。他们相信他们不仅击沉了“列克星敦号”、“西姆斯号”、“尼奥肖号”,而且还击沉了巡洋舰“芝加哥号”及一艘“加利福尼亚”级战列舰(也许是盟军中唯一的重型战列舰,即澳大利亚皇家海军的“澳大利亚号”),可能还击沉了英国的战列舰“厌战号”——不过该舰事实上并不在场。此外,还击沉击伤了一批杂七杂八的舰船。
鉴于上述事实,三和不明白为什么第四舰队司令官兼莫尔兹比港—珊瑚海作战日军最高指挥官井上成美海军中将要命令向北撤退并中止进攻。宇垣也无法理解井上的命令,于是立即发出电报:“当前战机大好,我们认为要对敌步步紧逼。请报告不能进逼的理由。”第四舰队根本不理会这份语气尖刻的电报,再次下令延期进攻莫尔兹比港,并“改变部署,准备攻打瑙鲁和大洋岛”。
三和勃然大怒,怒气跃然纸上:“这种想法与失败主义无异”。
……对第四舰队的这项命令听之任之可能导致否定我大日本帝国海军的战斗精神。现在我们感到已无须太多顾及第四舰队司令官的体面和权威了。
如果不于今晚实施夜袭,而是等明天白天,也许能有胜算。但如果这样做果真胜利了,只能说是我们交了好运。眼下我们必须全力追击逃敌。是紧逼敌人的时候了。如果燃料用完,就把所有可燃物统统投进锅炉里烧……
显然,山本赞成三和的观点,他亲自下达了“一个没有先例的命令”:“努力追歼残敌。”但是山本的命令与宇垣的电报一样,也不起任何作用。“第四舰队到目前为止一直是‘胆小鬼’,”三和怨道,“……我们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他们缺乏日本帝国海军一直珍视的传统精神……”他气极了,5月8日战斗结束后井上发来的电报他连看都不愿看。其实,当时美陆军航空兵的陆基飞机正使在巴布亚外海的日军处于困境。井上没有空中掩护,不可能取胜。因此,他把莫尔兹比登陆作战推迟到7月。后来,根本就没有登陆。
仅就海战而言,日本人在珊瑚海是占了上风,只损失1艘轻型航母、1艘驱逐舰和几艘布雷舰,1艘重型航母受重创,而美方损失了1艘重型航母、1艘驱逐舰、1艘油船,另一艘重型航母遭到重创。但是从战略上来分析,任何目标没有达成的战斗都不能视为胜仗。日方此战没有达成攻占莫尔兹比港的预期目标,因此,客观地说,珊瑚海之战双方打了个平局:日方在战术上得手,美方在战略上获胜。
由于总想着日军会在5月28日进攻中途岛,尼米兹毫不迟疑地让弗莱彻返回。珊瑚海上的航母刚可以脱身,他就向弗莱彻发出命令,但命令中看不出任何特别的紧迫性。命令说:“一切就绪后,以最高续航速度开赴珍珠港。”既然是“最高续航速度”,那就不是“最高速度”,而是稳定的快速;既不浪费时间,又不浪费燃料。因此,弗莱彻的第十七特混舰队并没有得到任何表明另一次重大战役即将发生的暗示。
在弗莱彻的舰队乘风破浪驶向瓦胡岛的同时,从不喜欢用过分谦虚的论调或修饰词糟蹋一篇好的战况报道的日本官方报纸宣布日军在珊瑚海取得了重大胜利。5月9日,《日本时报与广告报》引用《朝日新闻》对长村清海军中将的采访说,这位“著名的航母权威”表达了他的看法,认为“美国人在最近这次战斗中遭受的损失使它对日反攻的梦想化为泡影;美国人损失了数艘航母,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这表明美国注定要垮台”。
这家英语报纸的社论大言不惭地吹嘘说:
日本无与伦比的武装力量,无论是陆军还是海军,受天皇陛下圣德的庇佑,为一亿支持者的祈祷所激励,取得了一次又一次惊人的胜利……
日本这次胜利的巨大意义无论如何评价都不为过。它对同盟国力量最薄弱的部分给予了致命的打击,也就是说,使他们丧失了战列舰和航空母舰……
说句公道话,日本新闻记者们并没有胡编乱造,他们只是如实地报道从海军司令部得到的消息。任何参战人员都很难对战况作出客观的估计。在整个太平洋战争中,双方的海军飞行员往往都把近距脱靶夸大为命中,把重创敌舰夸大为击沉。
希特勒亲自向东条首相发出贺电:“遭到这次新的失败后,美国战舰将不敢再与日本舰队对阵,因为任何美国战舰找日本海军交战就等于送死。”
新闻界的这种异常欣快的情绪在酿制命运之神为日本海军准备的“蒙汗药”方面起了关键作用。南云对“约克城号”和“萨拉托加号”(日本人仍把“列克星敦号”报作“萨拉托加号”)已经葬身珊瑚海海底深信不疑,对损失“翔鹤号”和“瑞鹤号”毫不在意。虽然中途岛战役尚在计划阶段,他已损失了原定参战航母的1/3,但敌方也损失了两艘航母。南云的参谋们对这一情况并不重视。曾参加过空袭珍珠港的水平轰炸机老手、现任“飞龙号”航空参谋的桥口乔海军少佐解释说:“由于我们深信第一、第二航空母舰战队比第五航空母舰战队强得多,所以尽管第五航空母舰战队在珊瑚海海战中遭到损失,我们仍然相信优势在我们这一方。”
日本海军没有急于修理“翔鹤号”,也没有对“瑞鹤号”进行补充。结果这两艘舰龄不到一年的大型航空母舰未能与其同伴一起参加中途岛海战。如果它们参战,战局就可能改观。
瓦胡岛上的指挥官们偶尔仍因一些小小的疑问感到不安。罗奇福特几乎可以肯定中途岛是日军的首要目标,而且正如我们已经谈到的,尼米兹对此也坚信不疑,甚至亲临中途岛视察。在截获的日军密电中,常常提到一处被称为“AF”的地方。从电报上下文看,罗奇福特强烈地预感到“AF”指的是中途岛。于是5月10日或其前后几天,在征得莱顿和尼米兹的批准之后,他给日本人设了个小小的圈套。根据他的建议,中途岛用明码向瓦胡岛发报,报告淡水设施发生故障,岛上淡水短缺。日本人中了圈套。48小时内,作战情报局截获了一日军密电,该电报通告各有关指挥官:“AF”缺淡水。
就罗奇福特而言,“AF”的所指问题算是解决了,但是与海军部之间仍有分歧。例如就诸如某艘日本航母的名字之类的枝节问题,海军部与他争执不休,最后把他惹急了,他回答说:“那就随你们怎么叫吧!”反正他知道自己的说的是什么。
对罗奇福特的亲密同事莱顿来说,这一阶段也是对胜利保持清醒头脑的时候。莱顿后来说:“在珍珠港事件的时候,他们根本不愿听我的;可是到中途岛战役的时候,他们愿听了。”
但是,还没有人能使埃蒙斯为此唱赞歌。5月15日,埃蒙斯又一次发出警告,解释已经在夏威夷实行的军事管制法。他说:
真正的侵略和战争的恐怖已经在我们头上降临。现在我们这里随时有可能再次遭到威胁。
民众和军队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使这一战区作好准备,以便对付任何事变。
尼米兹下令作好“以舰队对付入侵”的准备,这引起埃蒙斯的反对,因为这样第七航空队的轰炸机就要听从太平洋舰队的指挥。5月中旬,他向尼米兹送出一份陆军情报部对形势的分析材料,并附上自己表示赞同的理由。他指出海军的作战计划是基于对敌方意图的估计而不是基于对敌方能力的估计。而敌人是有能力再次进攻瓦胡岛的。
埃蒙斯说得很对。珍珠港事件给人们提供了一个惨痛的教训:如果美国人不去研究日本人能够干些什么,而花费大量时间去研究日本人可能干些什么,那么,什么样的事情都会发生。但麻烦的是,在当时情况下,尼米兹没有选择余地。他的舰艇和飞机数量有限,不足以对付山本的所有作战方案。不过,尼米兹能够、而且确实指派了一名参谋——詹姆斯·M.斯蒂尔海军上校——对莱顿、罗奇福特及他们同事的分析逐点提出过质疑。
埃蒙斯在华盛顿的许多上司甚至更怀疑。俗话说:“如果一件事听起来太好,不像是真的,倒可能是真的。”这些情报中有一些看来言过其实,正如陆军参谋长乔治·C.马歇尔在国会珍珠港事件调查委员会上作证时说的:
……当时日军的一支部队把中途岛作为其邮政地址,这使我们非常不安。他们这样公开暴露自己的企图似乎有点太过分了。后来敌人的舰队真的出现了,我们才松了口气。因为要是我们真的上了敌人的当,把数量有限的舰艇都集中到中途岛海域,而日本人却进攻他处,那么他们就不会遇到任何抵抗了。
由于当时马歇尔根本不了解全部情况,或是由于他这些年来忘记了一些情况,所以他把获悉日本作战计划的功劳归于“魔术”——它破译了日本最高层的外交密码,即美国人所称的“紫密”13。但是他强调指出,不能对情报机构提供的所有情况都信以为真:
……我们不得不进行仔细核查,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会吃大亏。如果对方政府善于此道,突然发现我们破译了他们的密码,正在截获他们的情报,他们必然会竭尽全力将计就计,将我们引入灾难。
尼米兹当然知道一旦他估计错误,后果会多么严重。但是海军之所以在他肩上缀上4颗星并任命他为太平洋舰队司令,就是要他作出这种极为痛苦却又深谋远虑的决策,如果这些决策导致惨败,就得引咎自责,因此,他继续收缩战线。当时哈尔西的第十六特混舰队在距珊瑚海战场约1000海里处活动。将海军陆战队一个中队的战斗机留驻努美阿后,哈尔西率2艘航空母舰、4艘重巡洋舰、8艘驱逐舰及2艘油船,继续在这一带侦察。美国舰队总司令指示其特混舰队不得超越岸基飞机空中掩护的范围,哈尔西非常生气,感到这简直就像打断了他的双腿,使他动弹不得。5月15日,哈尔西怒气未消,就接到尼米兹要他返回珍珠港的命令。
舰上、岸上,美国部队都在加紧战役准备。这时,日本海军开始意识到他们为珊瑚海海战的所谓胜利付出的真正代价。“第五航空母舰战队的伤亡名单报了上来,”三和在5月14日的日记中写道:
“瑞鹤号”空勤人员损失约40%,“翔鹤号”损失约30%。从伤亡名单看,战斗非常激烈。
高桥赫一海军少佐阵亡……天哪!
但是我们必须记住,救国就需要这种精神,即空战人员火一般的战斗精神。这种精神应该在帝国海军中发扬光大。
冷静、可靠的高桥是空袭珍珠港时的俯冲轰炸机队队长,他的死对日本人是个沉重的打击。日本海军早期取得的每一次空战胜利都消耗了其力量之本——富有战斗经验的飞行员队伍。刚刚培养出来的新飞行员无论多么求战心切,多么勇敢顽强,都不能完全代替像高桥这样技术娴熟的沙场老将。
[book_title]第六章 “要同时追逐两只兔子”
早在珊瑚海战役开始前,旨在进攻中途岛的训练工作就已开始。现在,该战役已经结束,而训练工作仍在进行。一直关注着这一训练的南云痛心地看到人员的素质起了变化。任何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种随随便便、马马虎虎的演习很难令人相信这就是为袭击珍珠港曾受过持久不懈的严格细致训练的海军航空兵部队。在许多方面,它确实是今不如昔了。
南云的4艘航空母舰中,只有被认为运气很好的坚强老姑娘“加贺号”仍处于良好状态,可供飞机起降练习。其余3艘在海上活动数月后均需大修和补充。因此,5月初的演习一结束,南云就改“加贺号”为旗舰,直到5月中旬“赤城号”返回濑户内海。
总的说来,那些觉得应该对作训负主要责任的人对训练计划是不满意的。这种情绪不无道理。虽然大家都是从自己的角度看问题,但一致认为训练效果不尽如人意。
在源田看来,时间太紧。他说:“我们没有充足的时间来训练飞行员。结果,训练就没有珍珠港作战前那样充分。只有新近配备的彗星式舰载侦察机例外。它们的飞行员虽然数量很少,但都受过以跟踪敌航母为重点的专门训练。”他承认,“没有采取特别的训练措施。因为我相信迄今为止所运用的训练方法和作战程序在即将进行的中途岛战役中可以奏效。但是,鉴于珊瑚海战役的经验,鱼雷轰炸机投放鱼雷的高度被尽可能地降低了。”
桥口看到中途岛战役前与袭击珍珠港前在准备工作上的明显不同:
袭击珍珠港之前,攻击训练极为充分。训练中使用了珍珠港的模型。结果,飞行员们对该岛的地形、各自的攻击目标、攻击路线、攻击方式等都很熟悉。而中途岛战役开始前训练时间很短。而且当时的重点显然不是放在训练上,而是放在完成准备工作和补充上。
桥口还说,“另一原因也许是舰载机飞行员已受过良好的训练。”显然,由于6个月来连战皆捷,这些老飞行员对中途岛战前的例行复习训练并不十分认真。
使南云担心的是:准备的时间太少,补充的新手太多。他在中途岛战役以后报告说,由于这些原因,“……除基本训练外,实际上没有人受过进一步训练”。说实在的,人们不禁要问:南云这些哀叹有多少是对当时情况的准确诚实的回顾,又有多少是事后推脱责任的托词:
毫无经验的飞行员刚刚达到白天在航空母舰上降落的水平……甚至一些较有经验的飞行员技术也荒疏了。没有机会进行联合训练,这样,联络部队、照明部队、攻击部队之间当然不可能协同动作,因此,夜间进攻取得满意效果的可能性近乎为零。
水平轰炸机的长机们在岩国以战列舰“摄津号”为靶子进行演练,达到了“较好的技术水平,但他们没有机会参加编队轰炸演练”。俯冲轰炸机要往返于基地与濑户内海西部之间,浪费了许多宝贵的时间,原因是“摄津号”不能开到它们的基地附近。而且,这些人员“如果每天的俯冲轰炸练习超过一次,他们的基本训练就会受到严重干扰”。他们的空战演练情况也不妙,“仅仅进行了单机空战实弹射击和基本训练。较有经验的飞行员虽然参加了编队空战战术演练,但也只限于三机编队”。
鱼雷机轰炸是日本的拿手好戏,在珍珠港战功卓著。然而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5月中旬进行了模拟攻击,由横须贺陆军航空队的军官担任裁判,结果并不令人乐观。事实上,“这些演习的结果令人失望,连一些裁判都感慨地说,水平如此低劣的人员竟然能在珊瑚海战役中取得辉煌战果,简直不可思议”。
显然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些并不是参加珊瑚海战役的飞行员,他们的惊讶也没有使他们去探究珊瑚海战役的战果是否确如宣扬的那么“辉煌”。从该战役结束至5月底,日本沉浸在一片自吹自擂之中。
5月13日,《日本时报与广告报》真的大吹特吹了一番。一篇未署名的文章乐观地宣称:“大东亚圣战开始以来,美国海军的这些失败几乎排除了日美在太平洋再次进行大海战的可能性。美国海军的主力舰队正躺在太平洋底。美国还有没有能力再派舰队到太平洋来是大可怀疑的。”
对于正在准备“一场未来大海战”的海军来说,这种对己方优势如此想当然的态度是有害的。如果少一点想当然,日本人也许会加紧修复“翔鹤号”,补充“瑞鹤号”,使它们参加中途岛战役。即便不把美国人的作战效能和战斗意志放在眼里,日本人也不应忘记一句中国的古老谚语:“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然而草鹿想到的是日本的一句俗话:“一人追两兔,一只也捉不住。”他担心在即将到来的战役中这句话会应验在肩负双重任务的第一航空舰队身上。他解释道:
联合舰队的作战计划给我们规定了两个目标:一是在以攻占中途岛为主要目标的战斗中担任突击部队,二是当敌特混舰队出迎我军时将其歼灭。从整个作战计划考虑,应以前者为主。而且还应考虑到敌可能出动陆基飞机对我发动进攻……这是我最担心的,因为这意味着第一航空舰队要同时追逐两只兔子。
但是在临战前这一关键时期,草鹿没有向南云提出意见和建议。他正在东京鼓动高级将领同意像海军对待袖珍潜艇的人员那样,给在珍珠港阵亡的飞行员追加两级。对于源田、渊田和他们的飞行员来说,这个问题很棘手。使他们极为反感的是:那些作战勇敢、勇于牺牲,然而又可怜可悲、无甚建树的袖珍潜艇人员明显地受到了偏爱。那些艇员心甘情愿地为国家、为天皇尽了忠,理应享受荣誉。但是,那些飞行员何尝不是这样?而且,他们没有白白牺牲,他们完成了任务。所以,第一航空舰队全体官兵一致要求给他们的英雄以同样待遇。但是,这一切都已过去。当前,源田和渊田倒是非常希望草鹿这位能够安定人心的将领在为下次战役操劳,而不是为过去的争论费心。
南云在训练中遇到的问题有增无减。“加贺号”从“清晨到黄昏”忙碌于飞机的起降训练,“但即使这样,有经验的飞行员每人也只有一次机会进行黄昏降落”。气候条件允许时,他们每天都进行夜间飞行训练,但由于维修保障和时间有限,“没有经验的飞行员只学了最基本的技术”。总之,南云无法回避的事实是,“由于需要进行人员的补充和调动,各舰的战斗效能大大下降”。
作战计划的保密问题亦非无懈可击。草鹿说:“与珍珠港作战时的情形相比,我们不能不承认对这次作战计划的保密问题缺乏细致的考虑。”的确,该计划的抄件散发面很广,甚至发到了非参战部队。在锚地,联合舰队正在准备一次大的行动似乎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在海军军令部,气氛也是这样。在珍珠港作战时率领第六舰队(潜艇舰队)的清水光美海军中将于1942年2月哈尔西袭击马绍尔群岛时颈部为弹片所伤,此时已经康复,临时在军令部任职。他“大约每隔一天”就到其挚友军令部次长伊藤整一海军中将的办公室小坐。在东京那里,他看到了中途岛战役的准备情况。他回忆说:“中途岛战役开始前我就有些担心,因为在军令部和其他地方,人们过分公开地谈论这一战役,这与珍珠港作战前的情形差别太大,使我担心。”
日本人当时就是这样自信,而所有这些考虑也只是事后回过头来看才显得重要。源田对这一战役的信心虽不及对珍珠港和印度洋战役那么足,但是并没有预感到灾难临头,只是朦朦胧胧地感到太受束缚,缺乏灵活性。“机动部队的行动自由在时间上给限死了。”他解释说,“由于对中途岛发起攻击的日期已经确定,这就限定了机动部队发起攻击的时间及其进攻位置的选择。”
战前就感到或至少承认自己感到忧虑不安的只是极少数。三和是其中之一。他虽然对取胜未表示怀疑,但确实感到情况不妙,十分不安。5月14日,也就是他为高桥的死感到难受的那一天,他在日记中写道:“据报美海军正在把建造战舰的方针从战列舰转向航空母舰。可以说他们终于赶上来了;如果他们现在就全面转变,那他们就比我们先进了。”这是多么敏锐、实在的看法!
次日,日本侦察机报告,南太平洋发现2艘美航母,并正确地判断它们是“企业号”和“大黄蜂号”。三和对哈尔西在那里出现感到莫名其妙,写道:“我们不理解这支敌舰队到那里干什么。敌人的这种行动使我们感到其战术低劣。如果这时他们集中一支航母部队从南面发动强攻,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我特鲁克基地。既然他们分散使用航空母舰,他们就将陷于绝境。”美国人十分幸运:日本人只看到对方而没有看到自己违反了集中兵力这一作战原则。事实上,正如我们已看到的,哈尔西的2艘航空母舰已在返回珍珠港的途中。
5月17日17:00,“翔鹤号”吃力地驶入吴港。三和写道:“它的损伤程度虽不及想象的那么严重,但看来需要3个月才能修复。它遭到了近百架敌机的攻击,损伤只达到这个程度,所以必须承认它很幸运,也可以说敌航空兵的技术相当差。”
三和说“翔鹤号”运气好,真是一点也没有说错。该舰在进港前一天又差点遭殃。“海神号”是深入日本领海的美潜艇之一,当时它在四国以南发现了“翔鹤号”及其2艘护航驱逐舰,但潜艇的速度不及它们的快,没有追上。
三和把“翔鹤号”的损伤情况说轻了。按渊田的说法,该航母是太平洋战争开始以来进港维修损伤最重的舰艇。然而从当时的情况看,三和认为美国人的射击术有待提高是有道理的。但是,美国人的绝大多数鱼雷之所以未能中的,是因为鱼雷质量太差,有些鱼雷即使直接命中了目标也没有爆炸;有的入水太深,从目标舰下方通过,未能伤及敌舰。对此,飞行员和潜艇人员都气得破口大骂。
不过,对美潜艇的战绩不可过于鄙视,情况很快就有了改观。在“翔鹤号”进港的当天,5月17日,“海神号”艇长查尔斯·C.柯克帕特里克海军少校因未能追上那艘日航母的懊悔心情得到了一些安慰。他的潜艇在九州外的水下潜行时,发现日潜水艇“伊-164号”在水面上行驶。仔细瞄准对方驾驶指挥塔上漆着的旗子,柯克帕特里克开了火,仅用一枚鱼雷就炸掉了这艘毫无戒备的潜艇,把一大块舰身炸上了天。可以认为这是中途岛战役中流的第一滴血,因为“伊-164号”属第五潜艇战队,根据中途岛战役计划,该战队是组成日潜艇警戒线的重要部分。
取代负伤的清水担任第六舰队司令的小松海军中将为完成山本赋予的极为重要的任务——侦察美舰队的活动情况,需要使用能调集的所有潜艇。在位于马绍尔群岛的夸贾林岛的老式训练用巡洋舰“香取号”上,他派出以宫崎武春海军大佐为司令的、由“伊-121号”、“伊-122号”、“伊-123号”潜艇组成的第十三潜艇分队悄悄通过太平洋驶抵夏威夷西北约500海里处的弗伦奇弗里格特沙洲。我们早已交代过,它们将在那里待命并为两架川西2式远程水上飞机加油。
5月17日,日本人的注意力也集中到受伤的“翔鹤号”上,因为山本、宇垣及其他参谋们正在上面视察。与三和一样,宇垣也表示“翔鹤号”的运气好,未受到更大的损失。宇垣在日记中说:“悼念了近100名阵亡海军人员,其中40名是机组人员。探望了伤员。对烧伤人员表示了慰问。”
三和随同视察后,在日记中简洁地写道:“这是很好的作战经验。高桥少佐及其他40人的阵亡可谓重大牺牲,但是可以告慰他们的是:他们的牺牲换来了击沉2艘敌航母的辉煌战果。”
在评价当天训练演习时,南云可没有那么豁达。他的飞行员与第八巡洋舰战队进行了对抗演习。该战队行驶速度相当快,达到30节,但为了让对方表现好一些,故意只转了45°的弯,然而“飞行员的成绩仍然糟糕得很。”南云说,“水深只有40-50米,可是有1/3左右的鱼雷没有击中目标。”
视察“翔鹤号”后,宇垣与军令部第一课(人事课)课长中原义一14海军少将就对珍珠港作战中的阵亡人员追加两级这一棘手问题进行了讨论。
是否按第一航空舰队的请求,实行对所有阵亡人员追加两级的制度,或者对谁都不追加,这对海军内外都会产生很大的影响。我们达成了协议,决定按以前规定对选定的少数人员实行此项制度。
宇垣对当天的决定作了上述归纳。显然,他担心这次开了先例,以后就很难办。在大规模的战争中,不可能对所有阵亡人员追加两级,否则就抹去了各种荣誉的区别。另一方面,海军已经给予袖珍潜艇人员这种奖赏,如果撤回,会使整个帝国感到愤慨。唯一不伤海军面子的办法是对第一航空舰队好言相劝,让他们同意只对经挑选的少数人追加两级。
据宇垣说,山本非正式地同意了此项决定,并命令第一航空舰队向海军省提交他们认为需享受这种追加的人员名单。山本和宇垣本该知道草鹿办事很公正,不会在他那些光荣阵亡的官兵中进行挑选的。5月19日13:00,当“大和号”停泊在柱岛时,南云和草鹿来到舰上。草鹿再次与山本讨论了这个问题,“但结果仍然是坚持既定方针。”宇垣说。问题就这样搁置下了。
海军内部的这场争论是一种令人不安的先兆,否则根本不值一提。随即潜艇人员被授予荣誉,但飞行人员却被忽视了,这一情况清楚地表明联合舰队仍然没有把飞行员看作是自己的海上亲兄弟。
同一天,三和与黑岛就第二战列舰战队问题争论起来。三和倾向于将它从联合舰队调出,用于训练,而黑岛坚持认为应让它参加中途岛战役。三和心神不宁,担心美太平洋舰队不会如他们所料的那样出现。这样,他所预期的这次大规模突然袭击的主要目的就达不到了。
然而,5月20日,山本向舰队所有作战部队下达了正式命令:按演习时的规定参加战斗。命令中包括了对中途岛、夏威夷和阿留申群岛敌方实力的估计:阿留申群岛不屑一提,因为除荷兰港外,那里没有美军的重要设施和兵力。日本人推断:日军对中途岛发起进攻后,美军在夏威夷一带可能出动下述部队:2-3艘航空母舰、2-3艘特种航空母舰、2艘战列舰、4-5艘A型巡洋舰、3-4艘B型巡洋舰、4艘轻巡洋舰、约30艘驱逐舰以及25艘潜艇。
截至5月20日,日本人对大型航空母舰、各类巡洋舰、驱逐舰和潜艇的估计均准确无误。但是,美国人在中太平洋没有特种航空母舰,没有战列舰;而且到参加会战时,只有8艘巡洋舰和14艘驱逐舰留在中途岛一带,其余各舰均已派往阿留申群岛。
日本人估计美航空母舰为2-3艘是基于下述可能性:报道说已经沉在珊瑚海海底的航空母舰中也许有1艘只受损伤,“大黄蜂号”——其下落对日本人仍是个难解的谜——也许就在太平洋上。这一估计还考虑到在夏威夷一带可能有美军飞机,一旦出现紧急情况,它们可立即被派往中途岛。他们估计这支空中力量为:约有60架水上飞机、100架轰炸机、200架战斗机。这一估计虽不绝对准确,但与事实也相差无几。
根据山本收到的最佳情报,中途岛守军有2个中队的水上飞机,即24架;1个中队(12架)的陆军轰炸机;1个中队的战斗机,即20架。根据情报部门的报告,这支力量在紧急时实力可以增加一倍。此外,中途岛方面已派飞机在其以西600海里范围内日夜巡逻,而且至少有3架战斗机一直在环礁上空巡逻;空中巡逻还得到水面舰艇和数艘潜艇的支援。报告还指出,“岛上除部署了高射机枪,还有大批各种型号的大口径水平及高射火炮。”海军陆战队已经上岛。“总之,该岛防御力量很强。”所有这些情报都相当准确。
这些估计进一步表明:必须在派出登陆部队之前,进行一次或两次大规模强有力的空袭,以摧毁中途岛上所有防御设施。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随着对即将开始的战役的计划、训练和各种准备工作的展开,山本及其司令部对这两个小岛越来越着迷了。
[book_title]第七章 “得不到休息”
对太平洋舰队司令及其参谋人员来说,今后几周将是整个太平洋战争中最伤脑筋的阶段。“中途岛战役前和战役期间,我睡觉很少,”尼米兹回忆说,“因为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尼米兹并不是神经容易紧张的人,但是他的责任重大,即使是《爱丽丝漫游奇境记》里爱睡觉的老鼠处在这种情况下也会失眠的。
日本人下一步将攻打何处,报上猜测纷纷。《檀香山广告报》登载的朱利叶斯·埃德尔斯坦5月15日发自华盛顿的文章说:
这里的内行观察家们今天预测说,日本人将对阿拉斯加和夏威夷发动“春季攻势”。
阿拉斯加在军事上是北太平洋的基石,是日本人进攻的首要目标。据信这一进攻因冬季来临而被搁置了。但是,自珍珠港事件以来,有些部队一直在准备应对这一进攻。
夏威夷的军人总督迪洛斯·C.埃蒙斯中将已经向公众发出警告:夏威夷将遭到攻击……
尼米兹很有把握,说可以排除日本进攻夏威夷的可能性。但他必须决定如何对付日军对阿拉斯加的威胁。即使他可以肯定这基本上是日本人的佯攻,但他也不能置之不理。5月17日,他决定组建北太平洋部队,由罗伯特·A.西奥博尔德海军少将任司令,统率重巡洋舰“印第安纳波利斯号”和“路易斯维尔号”,轻巡洋舰“火奴鲁鲁号”、“圣路易斯号”和“纳什维尔号”及10艘驱逐舰。
另外,尼米兹还负有保卫美国—澳大利亚运输线的责任。他的抉择体现了他的远见卓识:哪怕从中途岛防线抽调一定数量的驱逐舰,也要继续进行正常护航。
尼米兹麾下有一支强大的战列舰部队。只要他认为有必要,他完全可以将其派往中途岛。由太平洋舰队前任司令派伊海军上将任司令的第一特混舰队驻在旧金山。该舰队由战列舰“宾夕法尼亚号”、“马里兰号”、“科罗拉多号”、“爱达荷号”、“田纳西号”、“新墨西哥号”和“密西西比号”、8艘驱逐舰及护航航空母舰“长岛号”组成。“我们充分考虑了将第一特混舰队用于中途岛防御的问题,”尼米兹在中途岛战役后向金海军上将报告说,“我们没有动用它,因为让任何能够加强我们对敌航母实施远程打击的部队转作中途岛警戒部队的做法并不可取。”
毫无疑问,尼米兹还有其他的考虑,因为他把完全可以用于中途岛的警戒部队派到阿留申战区。尼米兹和金都估计“敌计划有诱出我舰队之大部的内容”。战列舰部队速度太慢,不能与快速的航母部队一同行动,而且尼米兹拨不出飞机为“长岛号”提供掩护,而“长岛号”上只有20架飞机。
也许尼米兹还考虑到一个不甚明显的因素。一名了解这两位海军上将的军官说:尼米兹并不十分信任派伊,认为他“智慧过人,胆量不够”,因此,不愿过多地信赖派伊去和日本人交战。
即便如此,从当时情况看,尼米兹的决定也是深谋远虑的,很有魄力,完全打破了传统。多年来,美国海军一直墨守战列舰乃海上皇后的成规,但在珍珠港事件后6个月内,在数量上处于严重劣势的太平洋舰队司令竟故意冷落战列舰。尼米兹并非飞行员出身,而山本享有海军航空力量倡导者的称号,但正是这位美国人决定不向中途岛派遣这种过时的东西。
尼米兹真正要求作好准备的部队是航空兵,而且多多益善。5月18日,以克拉伦斯·L.廷克陆军少将为司令的第七航空队15“奉命进入特别战备状态,准备迎击迫在眉睫的敌人的进攻”。廷克当时最好的作战武器是四引擎B-17轰炸机,即富有传奇色彩的“飞行堡垒”,它可以携带一颗重磅炸弹进行远距离飞行。如果山本庞大的舰队真的出现在海面上,廷克及其轰炸机部队司令司令H.C.戴维森陆军准将也只有27架B-26可实施攻击。在此之前,第七航空队一直使用“飞行堡垒”来执行搜索和攻击任务。但是,5月18日进入“特别战备”后,戴维森连续10天没有给B-26下达搜索任务。它们“作为攻击力量,一直挂带着500磅和600磅重的爆破炸弹待命”。
5月18日起,从本土飞抵夏威夷的新B-17轰炸机数量不断增加。通常它们都在上午抵达瓦胡岛,然后立即开进航空维修与供应基地的机库。在那里,维修人员卸下长途飞行中使用的副油箱,在无线电舱内装上辅助油箱,并对其设备和武器进行检查。在24小时内,这些新来的飞机就被移交给战斗部队,有的留在瓦胡岛,有的迅速前往中途岛。
这些准备工作开始得并不算早,因为日本舰队已经开始出动。5月20日,田中的中途岛输送船团离开日本横须贺和吴市的大型海军基地驶向距日本750海里的集结点塞班岛。这位坚韧不拔、经验丰富的将军将在塞班岛等待新的命令,并按规定时间继续驶向中途岛。田中部队包括11艘运兵船、数艘货船和油船,还有辅助舰艇和护航舰,总共40余艘。运兵船搭载了大约5000人的中途岛登陆部队,其中海军和陆军人员几乎各半,由太田实海军大佐统一指挥。这支队伍包括太田直接指挥的海军第二联合特别陆战队和一木清直陆军大佐直接指挥的陆军一木支队。日本海军部队通常都有数字番号;而陆军部队没有番号,皆以指挥官姓名指称,聪明的情报人员只需了解该部队指挥官的军阶,便可相当准确地判断出它的实力。
一支由藤田海军少将为司令的水上飞机母舰部队与田中的船队一起出发。该部队由下列部分组成:搭载16架水上战斗机及4架水上侦察机的水上飞机母舰“千岁号”,搭载8架水上战斗机及4架水上侦察机的辅助航空母舰“神川丸号”。驱逐舰“早潮号”负责护卫,第三十五号巡逻艇运载负有特殊使命的部队。藤田部队的任务是占领库雷岛并在岛上建立水上飞机基地。这些舰艇都是统一而又复杂的攻占中途岛计划的组成部分。
这是一项庞大的计划。中途岛位于中太平洋,距日本本土基地约2250海里,距瓦胡岛只有前者一半的路程。日本由四个主岛构成,其核心面积略大于加利福尼亚州。它已经在太平洋和亚洲的广大区域发动了战争,现在又要进行新的扩张冒险。
当时,日本除在本土各岛有军队,在千岛群岛、萨哈林岛、朝鲜、中国、法属印度支那、菲律宾、马来亚、荷属东印度群岛、威克岛、关岛、塞班岛、提尼安岛、新不列颠、所罗门群岛、加罗林群岛、马绍尔群岛、新几内亚以及其他一些地方都有它的军队。试想一下,要在如此广大的地域装备、运送、供应和维持各类部队,需要怎样的人力、物力、舰船配备和组织工作!人们只要设想一下这要作出多大的努力,就不难看出日本人为了荣誉在1941年12月7日贸然开战面临的问题有多大,而如今在中途岛他们又想干什么。
由于美国潜艇四处活动,田中有日本10艘最好的驱逐舰护航。这些驱逐舰都取了与战争很不相配的诗意十足的名字,其中有参加过袭击珍珠港的“不知火号”、“霞号”、“霰号”和“阳炎号”。这些舰艇速度快、火力强,排水量约为2000吨,装有8个24英寸口径的鱼雷发射管及6门5.5英寸口径的、有遮护的双联装火炮。
作战计划规定,在抵达塞班岛前,驱逐舰的最终目的地应对它们的舰长保密。但至少有一名舰长从田中那里提前知道了。5月20日,在吴港,田中向“天津风号”舰长原为一海军少佐透露了消息。在这之前,对“天津风号”的人员进行了大规模调整。到5月中旬,“天津风号”上有经验的军官及大半船员都被换掉。原为一估计该舰至少需要两个月才能恢复战斗力。其他驱逐舰舰长大都面临同样的情况。原为一听到田中的话之后,像以往一样立即作出了反应。他看着田中,似乎感到统帅部的成员和整个统帅部都失去了理智,接着,他激动地大喊起来:“什么?这是搞什么名堂,司令官?难道就用这样的部队去打仗?”
田中示意这位敢于直言的部下安静下来,并承认说:“事实上我也没有把握。但愿这不是真的。”然而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因此,在驶向塞班岛途中,在田中的护航驱逐舰舰长中,至少有一人情绪非常低落。
轻巡洋舰“神通号”枪炮长千种定男海军少佐在当时的日记中记得很详细,他清楚地记得途中的情况。“驶向塞班岛途中风平浪静,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微风习习,”他回忆说,“此情此景使人振奋。”但是他也记得,当时大家体力和脑力耗费都很大,十分疲劳。“我们得不到休息,得不到休息,”他重复着,“我和别人一样也是人,我们奔赴战场时都已疲惫不堪。我们对取胜没有丝毫怀疑,但是大家都累坏了。”
千种很聪明。他身材中等,性格温和,为人谦逊,目光炯炯有神。珍珠港作战中,他在驱逐舰“秋云号”上任枪炮长,4月份刚从印度洋作战中返回就被调至“神通号”。这艘巡洋舰一直在广岛湾忙于为进攻中途岛而加紧训练。由于未来作战中它的任务是摧毁岸上设施,支援登陆部队,因此训练的主要目的是要做到精确轰击岸上目标。4月底,千种听到了关于攻打中途岛的消息,并详细研究了作战计划。他念念不忘珍珠港和印度洋作战的胜利,所以在驶往塞班岛途中他一直认为战争很简单,我们能打赢,攻下中途岛易如反掌。
美国人没有自欺欺人地认为守住中途岛“易如反掌”。岛上到处都在进行抗击入侵的准备。东半部的那个小小的三角形东岛几乎要被集结的人和物压沉了。整个设施上一片杂乱:匆匆忙忙的指挥官,新近刚来的人员,有各式各样的飞机,总也加不满的油罐,还有当地的海鸟信天翁。
用海军陆战队第二十二航空大队(MAG-22)大队长艾拉·E.凯姆斯中校的话说:“我们得知面临的任务时,感到似乎有成千上万件事要做,但又没有时间去做。于是我们夜以继日地干,只要不累得无法参战就行。”
自5月21日起,中途岛作战进入战备阶段。在此之前,由第二四一侦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