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亚森·罗平的巨大财富 [book_author]莫里斯·勒布朗 [book_date]不详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外国名著,完结 [book_length]89327 [book_dec]美国最大的犯罪学报纸的总经理阿莱米参加了一个秘密团伙。他年轻貌美的女秘书经常受到一个绰号“野人”的人的袭击。不久,阿莱米被杀,在此之前,他曾交给女秘书一个信封,瞩她六个月之后打开。这个信封里究竟装了些什么呢?那个“野人”是杀手还是团伙成员? [book_img]Z_9243.jpg [book_title]一、波尔·希奈尔 吉姆-马克-阿莱米,美国最大的犯罪学报纸《警探报》的创始人和总经理,在下午将要下班时,刚刚走进编辑部大厅。他被几位同事围绕着,在向他们谈着自己的意见——当然这意见还不是很成熟,是有关前一天对三个小孩子犯下的可恶的罪行,以及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激起的公众的舆论的,他马上把它命名为“三胞兄弟的被残杀”。 就在对所有的儿童犯罪,尤其是前一天的重罪做完评论的几分钟后,吉姆-马克-阿莱米转身对混在编辑中认真听他说话的他的秘书帕特里希哑-约翰斯顿说道: “帕特里希姬,现在是发信的时候啦。所有要签字的信都准备好了吗?请您到我办公室来,好吗?” “都准备好了,先生……可是……” 帕特里希娜停了下来。她竖起耳朵在听一种奇怪的声音,同时结束道: “……您的办公室里有人,马克-阿莱米先生!” 总经理耸了耸肩。 “我办公室里有人?这不可能!通向候见厅的门已经用插销闩起来了。” “可是您的特别出入口呢,先生?” 阿莱米笑着从口袋里取出一把钥匙。 “钥匙从来不离我的身,它就在这儿。您在说梦话,帕特里希娅……好啦,我们去工作吧……请您原谅,弗尔德,让您久等了!” 他十分亲切地把手放在了他的一位助手的肩上,后者不是他的一位编辑,但是是他的一位私人朋友。弗尔德几乎每天都要到报社来看他。 “请您随意,吉姆-阿莱米。”法律界人士和律师弗雷德里克.弗尔德说,“我并不急,我知道发信的时候是什么意思。” “那好吧。”马克-阿莱米说,“再见,先生们,明天见,尽量多地搜集犯罪的资料。” 他点了一下头,向同事们告辞,后面跟着他的秘书和弗雷德里克-弗尔德。他走出编辑部大厅,穿过一条走廊,打开了他的经理办公室的门。 宽敞的房间装饰得很豪华,里面空无一人。 “您看,帕特里希姬。这儿根本没有人。” “是的,”女秘书回答说,“可是您查看一下,先生,这扇门原来还是关着的,现在却已经打开了。” 她指了一下办公室的一扇通往更小一点的里面有保险柜的房间的门。 “帕特里希娅,从这个保险柜到通向外街的我有时走的秘密出口,有两百米长的走廊和楼梯,其间有十三个门和五个插了插销、上了锁头的栅栏门。没有人能使用这条通道。” 帕特里希姬思索了一下,她那两道细眉轻轻地皱了一下。这是一位身材苗条的高个子年轻女人,步履匀称、轻柔,一看便知道是坚持体育活动的人。她的脸部有点不规则,或许是有点短的缘故,没有那种古典美,但是脸上的神色很自然,有一种未经修饰的、好像是透明的纯情,一张清秀端正的大嘴巴,红红的嘴唇,闪现出整齐的皓齿,宽宽的、聪明的额头被金黄色的头发遮掩着,特别是那双长长的丹凤眼,灰绿色的眸子,嵌在长长的黑睫毛下,一种无法比拟的自然美。当帕特里希娅严肃时,又表现出一种深沉的、近乎神秘的美;可是当她确实十分高兴时,则表现出的是一种轻桃的和带点孩子气的美。她充分地表现出健康、身体与精神的和谐与活力,以及对生活的情趣。她是那种不骗人和不失望的女人中的一员,她对任何人都表示出同情和信任,并总能激起他人的友谊和爱慕之情。 出于她在马克-阿莱米身边渐渐养成的习惯——它已经成为了一种条件反射,她朝屋内的各个角落浏览了一遍,以确保她曾经整理好的东西没有被人动过。 一个细节使她大吃一惊。 在办公桌上放着的一本记事簿上,她倒着看到了用铅笔写的两个字。一个是一个人的名字:波尔。另一个,她辨认得不是那么轻松,是一个人的姓:希奈尔。那么,是波尔-希奈尔。这是指的一个女人。 帕特里希姬十分清楚马克-阿莱米的严肃、正派的作风,他绝不允许一个女人到他呆的地方来,而且也绝不会把她的姓名公开地写在自己的经理办公室里。 那么,波尔-希奈尔表示什么呢? 马克-阿莱米看着她,微笑着说: “真及时,帕特里希娅,什么也逃不过您的眼睛。但是解释是很简单的:这是一本法文小说的标题,是一位翻译今天送给我的,我比较喜欢。波尔-希奈尔是女主人公的名字。法文的书名更富刺激性:《道德败坏的波尔》。 帕特里希姬有种感觉,她认为马克-阿莱米没有说出真正的解释。可是她又怎么能要求另外的解释和说明呢? 此时,电灯突然熄灭了,他们都置身在黑暗之中,她的思路也随即被打断了。 “请不用动,先生,是保险丝烧熔了。我知道。我去处理一下。”帕特里希哑说。 她摸索着来到了马克-阿莱米办公室前面的那间候见室,它朝向经理室专用楼梯的三楼楼梯平台。底层的电灯还在亮着,在黑暗中放出辐射的光。在堆放杂物的一间狭窄的小屋里,年轻女人取出一架轻便的双脚六级梯子,把它展开,靠墙放好。她爬上去,但同时又隐约听到从某个黑暗角落传来的微弱的声音,突然,她的心里生出了一种恐惧…… 他在这儿。她毫不怀疑这一点。他在这儿,躲在昏暗之中,随时准备像窥视着猎物的猛兽一样对她发起攻击…… 这是一个神秘的、可疑的和危险的人。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是她知道他的存在。她知道他是马克-阿莱米的特别秘书,是一位从不露面的秘书,也是他的一个保镖、一个侦探、一个管家、一个干所有机密事和杂务的人,一个神奇的人,阴险的人、危险的人、阴郁的人。帕特里希娅始终在担心他会在她的身边出现,对她馋涎欲滴。他令她坐立不安,有时候,尽管她很勇敢,但她还是心惊胆战。 她站在梯子上,心在怦怦地跳,她在认真地听着……不,没有什么?……她肯定是自己弄错了……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尽力微笑着又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她取下保险,抽下断了的保险丝,安上一条新的,把短路问题解决了。光明又回来了,它从磨砂灯泡的玻璃后面射了出来。 此时,袭击也发生了。躲在阴暗处的人正巧出现在帕特里希姬的下面。两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了年轻女人的膝头。在差不多要失去知觉的情况下,帕特里希娅在梯子上摇晃起来,但是她喊不出一声来,接着就滑落了下来,落进了下面张开的双臂之中。下面的人紧紧抱住她,就势把她按到了地板上。她无声无息地躺到了地上。 帕特里希娅知道袭击她的这个人是个大块头,而且还有一股子蛮劲。她几乎是马上做出的反应,她在抗争,但是这是徒劳的。她紧紧地被对方抱着,像一头被战败的猎物一样,根本就动弹不得。 这个人一面紧紧地抓住她,一面在她的耳朵边悄悄地说: “不要反抗,帕特里希娅,有什么用呢?也别喊叫!……老马克-阿莱米会听到的,而当他看到你倒在我的怀中时,他该怎么想呢?他会以为是我们的默契。他可能是对的。我们生来,我和你,就是要默契的。我们两个人都愿意让我们的欲望得到满足,挣钱、赢得权力,而且是越快越好。可是你在浪费时间,帕特里希娅。绝不会因为你是阿莱米儿子的情妇就可以得到些什么。小阿莱米只不过是一个傻小子,一个无所做为的人。至于老的,他也差不多是属于这一类的。此外,他正在跟他的朋友弗尔德,一个像他一样的人,在一起安排一桩大买卖……是的……他正在为此而操劳。帕特里希娅,如果我们会运作,我和你,早在六个月前,《警探报》也就落入我们的手中了。那么我们两个人可以从中得到美元,美元,成千上万的美元呀!预订费、广告费、丑闻、敲诈勒索,里面应有尽有。但是,需要懂得驾驭它们。而我是谙熟此道的!但是,我很爱你,帕特里希娅。这既是我的力量所在,又是我懦弱的一面。为帮助我成为主人,成为无所不能的主人,你将与我共同承担罪恶和共同分享胜利!我们两个人,我们来统治这个世界!你懂的,对吧?你接受吗?” 她喃喃着,十分慌乱地说: “放开我……马上放开我。我们以后再谈这些东西……另外选个时问。当我们不会被人听到,不会引起注意……” “那么,我总需要我们这一默契的印证……你就发发善心吧……做一次爱,然后我就放了你。” 帕特里希哑十分慌乱。这个人酒气冲天。她想象着他那张丑脸贴近她的脸时的情景。他那激动得发烧的嘴唇在她的脖子上和脸上狂吻的同时,还在搜寻她那摇来晃去的嘴唇……于是同样的声音又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我爱你,帕特里希娅。你懂得吗,爱情可以把你和我,我们能够生成的同盟变得倍加牢固的。两个阿莱米,他们都是些无能之辈,是傀儡……而我,我想象到的,我知道的是你曾经展现出来的所有激情和欲望。爱我吧,帕特里希娅。这个世界上绝没有另外一个人有我这种水平,有我这种智力,他们既没有我的意志,也没有我的毅力。啊!你气馁了,帕特里希娅,你听我说,你心慌意乱了……” 他说对了。尽管她反抗和恶心,她感到了惶恐不安,和一种奇怪的眩晕,而这些就带着她走向了最可怕的结局…… 这个人阴晦地冷笑着。 “好啦,你同意啦,帕特里希娅……你不能再反抗了。你已经如临深渊了。可怜的小美人,不要以为你是一个女人,不要这样以为!……在我面前,所有的人都会表现得惶恐不安和苦恼的。我的意愿决定一切,它可以推倒所有障碍,粉碎它们……而当我把命运掌握到我的手中之时,我们差不多会是幸福的,对吧。承认这一点……而且不要害怕。我并不是恶人,尽管我的同志和我的敌人——朋友,我是没有的——把我叫做‘暴徒’……‘野人’、‘死敌’、‘凶狠的人’……” 帕特里希娅彻底垮了。那么谁又能来救她呢? 突然,那双无情的大手松开了。野人抱怨着,为难以忍受的痛苦抱怨着。 “谁?你是谁?”他痛苦地呻吟着。 一个低沉和嘲讽的声音回答道: “一位绅士,弗尔德先生的司机和朋友。他相信我,让我驾车送他去长岛,他应该到他父母那里去吃晚饭……也许还在那里过夜。那么,你明白啦?当我听到你发表演讲时,恰好是路过这里。你说得很好,野人。只是,当你自称是凌驾于一切人之上时,你就大错特错了。” “我没有错。”对方大声吼了起来。 “错了。你有一个主人。” “一个主子,我?……说出他的姓名来……一个主子,我?……那就只能是亚森-罗平。或许你就是亚森-罗平?” “我是只发问而不许别人问的人。” 对方思索了一下。他用已经变了调的声音低声咕哝道: “总之,为什么不可能呢?我知道他正在纽约,而且正在跟阿莱米、弗尔德和公司在耍弄我不清楚的小诡计。而这样拧胳膊就是他的绝招。这是他战胜最凶猛的敌人的绝活……那么,你就是罗平啦?” “你别去管这些。不管是不是罗平,我既然是你的头儿,你就得听命于我。” “我,听话?你是个疯子吧。不管你是不是罗平,我的所作所为与你无关!弗尔德在阿莱米的办公室里。到那儿去找他们吧。给我滚开!” “首先,放开这个女人!然后滚蛋!” “不!……” “不!……” 于是,一只大手又狠狠地落到了帕特里希娅的身上。 “不?!……那就活该你倒霉了!我又要来了。” 野人发出了更加惶恐和痛苦的呻吟,好像有人在要他的命似的。他的双臂垂了下来。他像一个脱臼的木偶一样,在地上打着滚。 解救帕特里希娅的这位神奇人物帮助她起了身。她靠着他站着,还在气喘吁吁地发着抖,口里咕哝着: “小心一点!这个人很危险。” “您认识他吗?”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他。但是他跟踪我,我非常害怕他。” “当您有危险时,您就叫我。只要我能听到您的声音,我一定会来保护您的。拿着,请接受我给您的这只小银哨子,这是一只施了魔法的小哨子,我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它的声音……在危险的时候,您就不停地吹它。我会来的……而且绝不耽搁。您要当心这个野人。他是强盗中最凶残的一个。我的职责是马上把他交给司法部门。可是我们忽略了这一类的职责……这是绝对错误的。” 他弯下柔软的腰身,俊秀的脸上挂着极有修养的微笑,他很得体、很有礼貌地吻了一下帕特里希娜的手。 “您真的是亚森-罗平吗?”她轻声问道,同时试图看清他的面孔。 “这对您并不重要!您难道不愿意接受他的保护吗?” “噢,愿意。不过我想知道……” “无谓的好奇心理。” 她没有坚持,而是转身进了《警探报》的总经理办公室,然后对自己这么久离开表示了歉意,说自己是因为有点不舒服。 “现在好啦,对吧?”马克-阿莱米十分关切地问道。“是的,我看您的脸色已经恢复过来了。” 于是他以另一副腔调说: “我们可能要认真谈一下。我有很严肃的事情要对您说。” 在这十分友好的命令面前,心绪不宁的帕特里希娅变得清醒了,镇定了。她坐在了马克-阿莱米指给她的一张扶手椅里,望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在短暂的静默之后,他接着说道: “帕特里希娅,从您进这间公司至今,已经有十二年了,您在所有的下属部门都已经干过了。您知道我为什么在五年前,选了您担任经理部的秘书吗?” “无疑是因为您认为我为人正派、正直,先生。” “那是自然的,可是并非只是您一个人如此呀。还有其它的理由。” “我能问您是些什么理由吗?” “首先,您很美。而我又爱美。如果我在我的朋友弗尔德面前这样说的话,您不要感到不快。我对他无秘密可言。另外,您生活中有一段悲剧,是我一直关注的悲剧。我的那个儿子,亨利,利用了您的处境艰难,溜到了您的身边。您当时很年轻,对生活很陌生。他答应您要娶您。您并不懂得反抗,于是他诱骗了您。随后他又抛弃了您,认为只要给您一笔钱就跟您两讫了,当然,您拒绝了。然后,他娶了一位有钱的姑娘,而且还有很硬的关系。” 帕特里希姬满脸羞红,用双手遮着脸,低声说道: “请不要再往下说了,阿莱米先生。我为自己的过错感到羞愧!我本想自杀的……” “您要自杀?就因为一个年轻的无耻之徒玩弄了您!” “别这样说您的儿子。我求您……” “您还在爱着他?” “不。但我原谅了他。” 阿莱米做了一个猛烈的动作。 “可我,我没有原谅。错误是归在我儿子身上的!……所以我把您作为一名合作者召到了我的身边。” “在您的眼里这是一种补偿吧?” “是的。” 帕特里希娅朝他抬起头来,面对面去望着他。 “如果我早知道如此,我早就拒绝了,就像拒绝您的儿子给我的钱一样。”她十分痛苦地说。 “那您怎么过活呢?” “像我曾经做过的那样,先生,靠做工……工作到下班离开这里后,晚上,再到另外一个地方工作到早上,来上班之前,再去第三家公司做些抄誊工作。世界上没有身体好又勇敢的人活不下去的,感谢上帝。靠自己的劳动!” 阿莱米皱起了眉头。 “您太傲气十足了。” “很傲气,这是真的。” “而且还雄心勃勃。” “是的。”她十分镇定地回答道。 又出现了一小会儿沉默,然后《警探报》的总经理继续说: “刚才,我在这张办公桌上看到了您的一篇关于我们曾在编辑部谈过的,就在昨天发生的杀害三胞兄弟的这件恐怖凶杀案的文章。” 帕特里希姬改变了脸色和声调,她是评论方面的新手。 “您曾耐心地读过它啦,先生?” “是的。” “您认为合意吗?” 总经理点了点头。 “您所写的这件凶杀案中,关于挑起此案的动机,关于您认为是罪犯的那个人多半是正确的。不管怎么说是有创意的,而且很合逻辑。您表现出了真正的判别力和想象力。” “那么,您会发表它啦?”十分欣喜的年轻女人问道。 “不。” 她吃了一惊。 “为什么,先生?”她问道。她的声音都有点变了。 “因为它不适合!” “不适合?可是您刚才说……” “作为文章发表不适合,是的。”阿莱米解释道,“您知道吧,小姐,在我的眼里,一篇关于凶杀案的报道的价值不在于它出版发行的数量、它包含的暗示和实情。这只是一种使所有东西得以曝光的方法。” “我听不太懂。”帕特里希娘说。 “您会明自的。假设……” 他停了下来。毫无疑问,他很后悔自己不得不做出解释。但他还是简略地阐述了一下。 “假设我马克-阿莱米本人被牵涉到某件神秘的事件中,而且不能自拔地被人在这个夜晚杀掉了。那么,当局势令您承担起叙述这一复杂事件的任务时,您的叙述必须要突出我们现在进行的这次会晤,而且还要赋予这次会晤以哀婉动人的色彩,让读者从中感觉到令人生畏的结局的端倪。要让强烈的感受不断地加强,直到最后一行行文的结束。记者和小说家的全部技巧就在于准备悲惨事件,编导这一悲惨事件,指出它的曲折和它的高xdx潮,并且让这一切马上把读者吸引住。被什么东西所吸引?我无法告诉您这一点。这是天赋的奥秘。如果您本身没有用这种神秘地由裙子或女紧身衣构成的词语去吸引读者的天赋的话,那么就没有小说,也不可能产生文章。您明白了吗,帕特里希娅-约翰斯顿?” “我懂,先生,首先我应该像个见习生一样地工作和学习。” “正是这样。在您的文章中有好的要素,但却是由一个学校的小姑娘表达出来的,结果没有一点价值,没有击中要害。把它重新写一下,再写一些其它的。我再读一读它们……再否认它们,直到您以好的艺术手法写出一篇好的文章来。” 然后,他又笑着说: “我但愿它不会是关于我的题材,也不是有关我的犯罪案件的曝光。” 帕特里希娅不安地望着他,突然以一种令男人倾倒的声音对在其身边工作过多年的这个人说道: “您不用惊慌不安,先生。难道您真的能预见?……” “没有,绝对没有什么……但是我的报纸的本身特性使我与一个比较特别的社会发生了关系,我们发表的某些文章又给我制造了仇恨和报应。这就是所谓的职业上的风险。我们别再谈它了。谈谈您吧,帕特里希姬。我们来谈一下您的现状,再谈一谈您的将来。您帮了我很大的忙。为了让您在生活方面有可靠的物质保障,和使您今后一切如意,我签了一张两千美元的支票,您去出纳处领取吧。” “这太多啦,先生。” “太少了,这是考虑到您的能力和您今后将要为我做的。” “可是,如果我失败了呢?” “这是不可能的。” “您竟如此地相信我。” “比这还要甚!我对您是绝对地相信的。我愿意与您敞开心扉进行交谈,而且是很隐秘的话题。帕特里希娅,您看,男人到了某个年龄时,他是需要更强烈的感受、更广泛和更复杂的激情的。我们已经到了这个阶段,我的朋友弗尔德和我本人,而为了在我们的体内制造出一种新的、强烈的兴趣,它往往是千篇一律的,我们已经着手一项巨大的、全新的和有诱惑力的事业,而这需要我们全部的经验、全部的能动性,又可以同时满足我们的好斗本能和对高尚品德的关注。我们要达到的目的是伟大的、是与我们的遭邪恶反对的严格的老清教徒的思想深处相一致的,无论它们是如何表现它的。不久,我会让您知道这一事业的真实情况,帕特里希娅,因为您将正直、正派地参加到我们的充满激情的斗争之中。弗尔德和我为了实施我们的计划,很快就会到法国去。您将与我们同行。我习惯了您的服务、您的忠诚的合作,并且您的在场对我来说,比任何时候都变得更加不可缺少了。这将是,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的一次旅行……一次我们的旅行……” 他迟疑着,十分局促不安,不知道该如何结束自己的话,或者更确切地说,不敢结束自己的话。他把年轻女人的两只手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差不多是羞怯地,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们的蜜月旅行,帕特里希娅。” 帕特里希姬惊呆了,她在怀疑自己是否听对了。这样的一个要求,事先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是如此地出乎意料,又如此地感人至深,但又是如此地笨拙、鲁莽和严肃。她受到的感动和由此引起的自豪,致使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泪水。她投入了老人的怀抱。 “谢谢……噢,谢谢!……这使我重新获得了尊严!可是我怎么能接受呢,先生?您的儿子夹在了我们中间呀。”她说完这句话,便转过脸去。 他皱起了眉头。 “我的儿子是按照他的意愿生活的,我愿意按我的心意生活。” 她满脸羞红,十分为难地轻声说道: “还有一件事您不知道,我看得出,阿莱米先生。我有一个孩子……” 他吃了一惊。 “一个孩子!” “是的!亨利的一个孩子,我非常爱的儿子,一个我要为他奉献一生的儿子。他叫罗多尔夫……他像爱情一样美……他对人很亲热,又很聪明……” “那是我的血脉啦?我儿子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这不是很自然吗?” “不,这不自然,”弗雷德里克-弗尔德插话道,“冷静一点。他太激动了,无法控制自己了。” 阿莱米转过脸来对着他,神情忧郁地说: “那么,按您的意思,弗尔德,我只有放弃啦?……” “放弃?……我不这么说……但是请认真想一想,冷静理智地分析一下这非同寻常的形势……这一情况无疑将会为世人所知……而且会被认为是您的一个懦弱和不道德的行为。” 马克-阿莱米认真地想了一会儿。 “好吧,”最终他违心地说,“让时间去修补它吧。它总是为爱它的人们尽力的。无论如何,帕特里希娅,”他补充道,“所有这些丝毫也不应该影响我们的生活,我们的日常合作。我们对此无异议,对吧?” 年轻女人看到被失去她的想法而折磨得十分痛苦的老人的不安,她又被深深地打动了。 “完全同意,阿莱米先生。”她回答说。 《警探报》的总经理拉开一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藏在深处的信封,他在上面写了年轻女人的名字,对她说: “这个信封里有我给您写的一个材料。您要在六个月之后,即九月五日才能打开它看,您要完全按照里面的指示行事,从现在起,我就把它交给您。随时把它带在身上,要须臾不离。或者就把这个信封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别让任何人知道!任何人!……” 帕特里希娅接过信封,朝马克-阿莱米深过身去,同时伸出额头接受他的吻。她又朝老弗尔德伸过热情的手,然后一面说着下面的话,一面退了出来: “明天见,老板……明天见……而且是天天见……” 她穿过了候见厅。马克-阿莱米和弗尔德紧跟在她的身后。走到楼梯平台时,他们看到在他们下面,在一层和二层之间,两个男人,一个紧随另一个,在下楼。走在后面的那个人高高的个头、宽肩膀,样子很笨拙,偷偷摸摸又惴惴不安地走着,像是要抓住另外那个并非诡诈的人。他赶上了他,突然举起了握着雪亮的刀的右手。帕特里希姬真想大叫起来!但她窒息得喊不出来了。手落了下去。但是,就在这凶器要刺到后背的同一瞬间,受攻击的人俯下身去,抓住了袭击他的那个人的两条腿,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力把他抢了起来,越过楼梯扶手,把他扔到了楼梯问。袭击者被重重地摔到了二楼,又朝前冲了几步,发出痛苦的呻吟。 《警探报》的总经理发出了一阵大笑。 “您有什么好笑的,阿莱米先生?”帕特里希娅不解地问道。“是您的秘书干的坏事,是您的心腹。” “对他是多么好的教训呀。”老人十分满意地回答道,“野人是个这么可恨的歹徒!大家的头号敌人。再有一秒钟,他就要刺中他的同伴了。一个粗野的人,这个家伙。但他对我来说并非完全陌生……对您呢,弗尔德?”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弗尔德简洁地回答道。 两个朋友又回到了楼上。马克-阿莱米把浅黄褐色的大皮公文包忘在了他的办公桌上,那里面可是装着与伟大的计划息息相关的所有资料呀。 当继续朝下走的帕特里希娅来到楼梯底下时,两位打斗的人已经消失了。 “真遗憾。”她想,“我很想再看一看那个肯定是亚森-罗平的人。” 她走出大楼,同时在强行控制自己的不安情绪。大自然令她心里好过了许多。大街上人群稀落,在晚上,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年轻女人朝右拐去,坐到了一个比较宁静的小广场上。她需要认真地思考一下。她对自己在新闻方面初次尝试的失败感到沮丧,但是从她老板对她说的同情、鼓励的话中和从对她充满信任、对她的未来充满信心的话中,她又感到极大的安慰……而这次他向她提出了结婚的要求,这对她来说标志着对过去的宽恕,它使她高大和纯洁了。 帕特里希娅出身孤女,被一位并不爱她而且对她漠不关心的老太婆亲戚违心地收养,她的童年是酸楚和孤独的,她所有的童稚和热情都被残酷地扼杀了。她是在期待着尽快独立之中长大的。她在亲戚死时就结束了自己的学业,当时她的亲戚留给她的是只够几星期生计的东西。但是帕特里希姬非常勇敢,工作吸引了她。她是个出色的打字员,并很快获得了一个低微,但是她本人还满意的位置,因为她的生活从此有了保障。 此时,帕特里希姬在一间她有时星期六去的公司里,遇上了亨利-马克-阿莱米。他当时也非常年轻,很英俊,而且显得真诚和热情……他对这位孤独、迷人且年轻的姑娘大献殷勤……而帕特里希娅热情奔放,完全陶醉在对幸福生活的渴望之中。她除了要使这撩拨她的爱情向前发展之外,其余的就一无所知了。由于受到信任和怀有希望而激动的她,终于屈服了……几个月的幸福过后,就是不忠诚、遗弃,这是令她心碎的……而现在不得不蔑视她曾经如此爱恋的人——也许现在还深深地爱着的人。这一折磨人的苦涩尤其令她心碎…… 可是刚刚出生的孩子又重新把年轻女人与生活联系到了一起。帕特里希姬在孩子身上,自襁褓时起,就倾注了自己的全部期望。她对自己本身的生活没有丝毫的企盼,她把自己全部的爱和所有的激情都疯狂地集中到了小罗多尔夫的身上。他是对背叛了她的父亲的话的复仇。她要把他塑造成一个真诚而高尚的人,就像她认为亨利-马克-阿莱米本应该是的那种人……她本人也还是一个孩子,现在却不得不当母亲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年轻女人从痛苦的过去中解脱出来,并且重新获得了生活的乐趣。只是要使她的儿子成为一个最有前途的显赫之人的意愿变成了她生活的主要原因……可是,现在,她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必要的帮助吗?这不是出乎意料地出现的天赐良机吗?老马克-阿莱米对她,对罗多尔夫来说,不是替代了亨利-马克-阿莱米这个骗子、这个卑怯的人、这一靠不住的靠山的最强大的靠山吗?……帕特里希娅,在这渐渐降临的黑暗中,预计着自己美好的未来。 时间一点点地在流逝。帕特里希娘从她的幻想中醒来,站起身来,准备朝一家小饭店走去。她在回自己的简陋的女单身住房前,总是在这里吃晚饭的。她工作是为了活命的。但是她突然停了下来,在她的对面,在广场外边,在一幢房子的底层,一扇小门打开了。而这扇小门,她很清楚,是通过长长的走廊和许多层的楼梯与马克-阿莱米的放保险柜的那间小窄屋相通的。而他也常常是从这里离开报社的。 确实,马克-阿莱米在弗雷德里克-弗尔德的陪伴下出现了。 这两个人没有看到帕特里希姬,他们并肩穿过广场,在一条与主要街道平行的小街里走远了。 [book_title]二、十一人集会 帕特里希娅不露面地悄悄跟上了这两个男人。虽然不是出于平庸的好奇或者是出于兴趣她才这样做的,但是她不会忘记吉姆-马克-阿莱米对她说的那些关于冒险的结局或许对她来说是悲惨的之类的话。他是否受到了某种实实在在的恐吓?难道帕特里希娅不应该在这些话中看出某些应该引起她警觉的预示吗?她的任务不就是监护他吗?马克-阿莱米和弗尔德在夜间外出,无疑是出于这个原因。所以,她就有采取行动的必要。 两个朋友头也不回地朝前走着。他们手挽着手,激烈地争论着。马克-阿莱米用他那只空着的手提着那只有皮把手的、浅黄褐色的公文包,弗雷德里克-弗尔德则甩动着手杖。 他们走了很久,来到了悄悄地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帕特里希娅从来没有走过的一条街上,他们沿街走着,没有丝毫的犹豫,好像他们非常熟悉这条街似的。 最后,他们绕过一个宽阔的方形广场,其中一面饰有柱廊,柱廊下面是一排商店。在这个时候,它们的百叶窗都已经关上了。许多这种外表很相像的商店,同样的布局、同样的大小、同样的装潢,其间一扇扇门把它们间隔开来,那是通向上面住房的通道。 马克-阿莱米突然停了下来,打开其中的一扇门。帕特里希级站在不远处,躲在拱廊的阴影里,隐隐约约地看到通往地下室的楼梯的最上面几级。 马克-阿莱米,后面紧跟着弗雷德里克-弗尔德,走下楼梯,门也随后关上了。《警探报》总经理应该在上面呆了有一分钟左右,然后才往下走的,因为帕特里希娘发觉底层的商店亮着灯,光线从地面的星形孔里放射出来,再从那里透过前面的窗帘显露出来。 有几分钟时间的静寂无声。 十点钟的钟声敲响了。几乎是同时,有两个男人出现了,他们无精打采地走着,来到拱廊下面转来转去。这两个男人来到了小商店的门前,其中一位用手里拿着的金属物件敲了敲前门。金属门中的一扇低矮的小门马上从里面打开了。两个男人马上涌了进去,敞开的小门也随即关上了。之后,帕特里希娅始终在监视着,心在怦怦地跳着。她又发现一伙四个人,好像无所事事的散步者一样,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他们也在商店前面停下来,敲着前面的门。小门同样地为他们打开了。他们也消失在里面了。 然后来的是一个人,他同样地敲了门,一样地进去了。然后又是一个。最后来的是一个大个子,戴着压得低低的帽子并围着灰色的毛围巾。 “一共十一个人。”在等了几分钟不见再有人来之后,帕特里希娅默数道。十一个人,包括马克-阿莱米和弗尔德,他们是先来等其他这些人的,这些其他的人是干什么的?……这些看上去像是社会上的最复杂的各阶层的人是些什么人呢?他们到这里来干什么呢?他们如此神秘地聚集到这表面看来像是被遗弃的小商店来是干什么偷偷摸摸的事呢?而且是在如此偏僻的街区…… 帕特里希娅想起了总经理的话。这难道与他告诉她的,即他本人和弗雷德里克-弗尔德投身其中的伟大事业没有一点关系吗?这冒险和棘手的事业的结局对马克-阿莱米来说或许就是死亡。 帕特里希娅十分不安,非常慌乱……如果他们此时要杀掉马克-阿莱米呢?……她要赶紧跑开,拦住第一个过路人,问他最近的警察局的地址…… 但是,她马上就恢复了镇定。她有权介入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的事情吗?也许它根本就没有任何危险。马克-阿莱米组织这次集会,是完全知道它的必要性才这么做的。如果他冒风险,那也是他心甘情愿地接受的。在这种情况下,帕特里希娅以什么样的借口去把那些守不住秘密的警方人员召来打扰他的计划呢?这难道不是为了转移想象中的危险而挑起真正的危险吗? 年轻女人不露面,一动不动地等在那里。时间在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一个小时……两个小时……金属门上的小门终于拉起来了。三个人,四个、五个人出现了。他们共有十个人,在始终巧妙地躲着的帕特里希娅的犀利目光下散去。她看到了戴围巾的那个人,好像也认出了弗雷德里克-弗尔德,但是没有看到吉姆-马克-阿莱米。 帕特里希姬又等了一会儿……突然,她看到戴围巾的人又出现了。他又沿原路折回了商店。像先前一样,他敲了门,然后很快溜进了为他敞开的低矮的门里。 四五分钟过去了,不会比这更长,戴围巾的人又露面了。他走出了小门,手里拿着马克-阿莱米的那只浅黄褐色的皮公文包。他匆匆地离去了。 帕特里希娅觉得此事十分可疑。为什么这个人拿走了里面装着这个重要事业的全部秘密的如此珍贵的公文包?年轻女人在想,她到底应该等着看到马克-阿莱米出来,还是应该去跟上这个戴围巾的人。她没有过多思考,马上决定去跟踪这个人。紧走几步之后,她便跟上了他。这个人走得很快,好像还十分不安地左顾右盼着……避免被人发现,帕特里希娅不得不格外小心。她既不敢太靠前,又时刻担心在她不熟悉的街区的某条街的拐弯处看不见他了。他突然跑了起来,帕特里希娅也跟着跑了起来,跑到了有好几条街交汇的一个广场上。该走哪一条街呢?那个男人已绎不见了…… 帕特里希娅有点气喘地停了下来。她的跟踪一无所获…… 她对自己的笨拙既气恼又羞愧,自怨自文地耸了耸肩。而她自以为很灵活……啊!她是个蹩脚的侦探!好几个小时,她都在监视,而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她现在才发觉,她甚至连那些神秘人物集会的那间神秘商店的地址都不知道。她确实无法再找到它,……那里有拱廊……是的……就是有人把她带到那里,她是否还能认得出来呢?一个晚上浪费掉了……这就是她全部努力的唯一收获…… 她十分困惑,又非常不满意自己。她盲目地沿着一条有很多人的,两边被灯火照得特别亮并有鬼鬼祟祟的顾客经常进出的酒吧的宽街漫步着。到处充斥着喊叫声和大笑声。帕特里希娅惴惴不安地,急速地朝前走着,她根本就不敢问路……也看不见有警察局。相反,倒有一些气势汹汹的人在跟着她,想要跟她攀谈。她走得更快了。阵阵刺骨的寒风在抽打着她的脸。她以为自己已经走近了水边。这个地方变得安静了,没有人迹了,也暗多了。她来到了堆满建筑材料、沙子、石膏袋、堆放好的木柴堆、一排排空桶和装满东西的桶的河岸上。 年轻女人突然吃了一惊,一只沉重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 “哈!你在这儿,帕特里希娅!多么幸福的相会呀。我再也不放过你了,我的美人!不,你没有必要挣扎!” 尽管她不能辨认出袭击她的人的声音和身影,但年轻女人还是相信他是那个被称为“野人”的家伙,“暴徒”,那个下午已经在《警探报》报社的楼梯上纠缠过她的人。她试图挣脱出来,可是抓着她的那只手像一只铁手。这个人边嘲笑边威胁地接着说道: “既然有此机会,我警告你,我的宝贝,你走了一条错路,小心一点!你现在于的可是间谍活动!是为谁干的?为了谁的爱?是老阿莱米的!天杀的,儿子完了,现在又轮到老子啦?还总是离不开这个家!听着,我的美人:如果你说出一句今天晚上你看到和知道的东西,你就彻底完蛋了!是的,彻底完蛋!你和你的小罗多尔夫!这可爱的孩子,他也逃不脱的,我可以向你发这个誓!那么,保持沉默。嗯!别管我们的事,如果你还愿意别人管你的事的话!懂了吧,嗯?为了使这一协议得到保证,来干一次吧,我的美人!只一次,但是要真正的做爱。” 他抓得更紧了,想要够到那张左右摇摆着的嘴。下午的争斗又开始了。帕特里希哑抗争着,尽管很猛烈,但是她不敢叫喊,害怕会被不停地吼叫着的野人掐死。 “你真蠢!做一次爱,我也好让你知道这件事:有很多钱好挣,我再跟你重复一遍!很多的钱!怎么你拒绝?你以为跟马克-阿莱米工作能够得到吗?傻子,算了吧!啊!蠢家伙……真蠢!” 她像一只愤怒的母猫,用自己尖利的指甲死命地抓他。他的脸被抓出血来了。他大声叫道: “阿尔贝,帮我一把,你这老小子!” 一个穿水手服的人,身高六英尺的大汉,从岸边的阴暗处出来,听到野人的叫声,跑了过来。在他的帮助下,野人把帕特里希娅摔到地上,窝成了一团。 “抓住她,阿尔贝!等着,这里有个舒适的小窝,她在里面就抓不到了,也逃不掉了!” 他瞄准了河岸上的一只大空桶。在大个子的帮助下,他举起始终被窝成一团的年轻女人,猛地把她塞进了大桶里。她全身窝在桶里,只露出了脑袋。 “你给我好好看住她,阿尔贝。”野人命令道,“如果她想喊叫或者想从里面出来,你就给她脑袋狠狠地来上一脚,叫她像蜗牛一样地缩回壳里去。一小时之内我就会回来。你知道我去哪儿,对吧?我刚把事情办了一半,我得把它干完!要趁热打铁。我们很走运,那么就要充分利用它。你那一份包在我的身上。等会儿见,帕特里希娅。如果你觉得冷,我的房子就在附近,在海洋酒吧里,我等会儿带你去那儿暖和一下。而你,水手,你记住命令啦?给她脑袋一脚,或者,想要她不出声,你就干她一家伙!她喜欢这个!” 他冷笑着,抓起他放在一个袋子上的浅黄褐色皮公文包,走远了。 帕特里希娅蜷缩在大桶里,并不觉得这可笑的境遇有什么不适。恐惧和担心令她兴奋不已。但是她马上就厌恶起来了。水手等野人一走开,便凑到了她的面前,把脸靠到了她的脸旁,近得使她恶心地嗅出他喷出的气中混杂着的酒气和烟气。 “你好像喜欢那个?”他压低声音,淫秽地说道,“那么我们可以达成一致了。野人,我才不……!做一次爱,非常开心地干,我就把你从桶里放出来。” “先把我放出来。”帕特里希娜喘息着说,她看出这个令人恶心的野蛮人可以救她。 “那么你答应我啦?”他犹豫不决地问。 “当然!你对我的要求,就只这么一点。” “我能要求更多!”他淫荡地笑着说,“总之,我相信你。” 他抓住大桶,像玩把戏一样地把它倒了过来。帕特里希娅从里面逃出来,滚到泥泞的地上,然后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那么,我的做爱呢?”大个子说着,同时伸着双臂朝前面走来。 她朝后面退着躲开。 “想接吻?这是已经答应了的。只要是你想要的。但是不在这儿。这儿太冷。还会有人来。他的房子在哪儿?” 他在黑暗中做了一个手势。 “你看到红色灯光……在那儿……那就是海洋酒吧。” “我到那儿去。”帕特里希哑说,“跟上我,我到那儿等你去。” 她轻松地逃脱了。她对自己得以逃脱喜出望外,所以根本就不觉得累了。现在,剩下的最大的担心又攫住了她。野人最后说的话令她惶恐不安。他所指的那另外一半工作是什么?他还要去完成什么大事?他还要去杀某个人? 她匆匆朝那条有不少小酒馆的街走去,进了有红色招牌的那家酒馆。 “一杯咖啡,一杯白兰地。”她对酒馆的招待说,“电话在哪儿?” 招待把她带到了电话问。她查询了一下号码簿。 她茫然不知所措,紧张地思索着。她想:“好啦……要通知谁呢?警察局?……不,先通知弗尔德……他该回到自己家了……而那里就有危险。对……弗尔德-弗雷德里克……” 她焦躁不安地拨了号码,听到对方摘下了话筒。 “喂……喂……”她用因过度激动而变得嘶哑的声音说。 她迟疑着,不安着。此时,弗尔德说话了: “喂……您是谁?是您吗,马克-阿莱米?野人刚刚到我这儿。” 年轻女人吓得发抖。通知弗尔德……还是不要,一个老人怎么能进行自卫呢?……是强盗在恐吓他。她回答道: “正是,我想跟他谈一谈……以马克-阿莱米的名义。” 她马上就听到了野人的粗鲁和嘶哑的声音: “喂?是谁?” “是我,帕特里希娅……我要给你一个忠告。你赶紧走开……我已经把你对弗尔德的企图报告给了警方。你马上走。” “哈!是你。”他无动于衷地说,“那么这个蠢水手干完了自己的事了……行啦,我这就走。不过我还得呆五分钟。我还有话要对弗尔德先生说。” 帕特里希娅在发抖,但是她的声音却变得专横和强硬起来: “小心一点,野人。我全都说了。警方人员已经乘汽车出发了。他们现在应该包围了房子。想想坐电椅的滋味,如果你犯罪的话……” “谢谢你关心着我。”他以嘲笑的口吻说,“那么,我只好加快速度了……” 对方沉默了一阵子。然后,突然迸发出一个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一声临终时的叫喊。 “啊!这个强盗!”帕特里希姬喃喃着,她喘息着,几乎要晕过去,“这个强盗,他把他给杀了。” 她十分慌乱地挂上电话,给酒吧台的人扔了几个小钱后便逃了出来。水手来到了:她躲闪着他,在酒馆外面拼命地跑着。幸亏她看到了一辆空的出租车,她跳了上去。她已经头昏脑胀了,本应该把弗雷德里克-弗尔德家的地址或者是报社的地址告诉司机的,结果却下意识地把她自己的地址说了出来,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动物,要本能地逃回自己的窝一样。 她突然感到自己特别地疲乏,好像都快要累死了。她想躺下,睡上一觉……忘掉她预感到的这幕惨剧。现在,这出戏已经演完了,她对此已经束手无策了。动荡的事件已经把她压垮了。 她睡得很差,好几次被可怕的幻觉惊醒。在半夜里,她失眠了。这次的冒险令她越来越害怕。关于隐秘的皮公文包这一插曲更增加了她的担心。可是,她经过思索,无法找出合乎逻辑的推理。也就是说,如果公文包从马克-阿莱米那里被盗走,那就只能是强行夺走的。不,她完全相信弗雷德里克-弗尔德已经成了野人的牺牲品,可是,还不到一秒钟,她又为马克-阿莱米担心了。她什么也不去猜想,也不愿意预料任何东西。 第二天,她来到报社,看到办公室里人声鼎沸、编辑室里一片混乱。当她得知老板就在自由广场上的一个商店里被人在心脏上刺了一刀时,她的惊讶是难以言表的。在自由广场!就是那儿,带拱廊的广场! 为了不倒下去,为了保持沉默,她极力坚持着。这一事件令她心绪不宁,她感到自己悔恨不已。她不是可以救马克-阿莱米的吗?她不是可以采取行动的吗?……她只是想着这些,想着在这已发生的罪行中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其余的,就是稍后警方被通知的方式,警探们如何能知道这间商店,店主在那里召集的会议,以及所有的细节,这是大家知道了的。可是对她来说,在此悲惨时刻,这些已经无足轻重了,因为此时,她正像个女犯人一样在责怪自己没有采取行动! 她还是读了所有的晚报,它们以各种资料详尽地描述了凶杀案。她读了各类的评论文章和关于死者的一篇往往是错误百出的生平介绍。一个知名人物的悲惨、神秘的死亡,在读者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在这些报中,同时还叙述了另一件引起轰动的凶杀案,但是这并没有使帕特里希娅感到意外;不正是她第一个打电话通报的吗?而且就是在凶杀发生之时。这是一桩涉及弗雷德里克-弗尔德律师的凶杀案。他这个人,本应该很快去欧洲的,结果却在自己家中被杀了。就在动身的前一天晚上,被一位来看他的陌生人给了他心脏一刀——与《警探报》总经理挨的那一刀一样。这两起凶杀案是否有某种关联呢?报界都这么揣测着。两个死者关系很好,而且有共同的事业。是一群强盗团伙杀害了他们吗?是否在同一时间杀掉他们的呢? 但是,在弗尔德家,一个保险柜被强行砸开了。一笔五万美元的现金被盗走……难道这是单枪匹马一人干的凶杀? 帕特里希哑无庸置疑地知道是同一只罪恶的手杀害了这两位老人。但是确切的目的是什么?为了什么了不起的暗帐吗?野人是大型犯罪团伙的代表呢?还是仅仅是一个杀人的工具?她很想知道这一点……为达此目的,只有一个办法…… 在双重罪行发生的第二天下午,帕特里希娘被亨利-阿莱米召到了《警探报》的总经理室。做为吉姆-马克-阿莱米的儿子和继承人,他接了班。 年轻女人看上去没有一点激动,她应邀赴约了。亨利-马克-阿莱米,三十岁。帕特里希娅已经有好几年没见他的面了,她发现他已经完全成熟了。同时她还认出了她过去早已熟悉的面庞。但是,所有的激情在她的身上都已经死掉了,就像在他的身上一样。他们像两个陌生人一样地交谈着。 “小姐,”年轻的经理说,“我的父亲的私人记事本上的最后一句话是与您有关的:‘帕特里希娅……有个性、激情和组织能力。副经理的位置完全适合于她。’” 他没有看年轻女人,继续说: “我将尽一切所能来完成我父亲对您的安排意见……只要,当然啦,这要与您的意愿相符合……” 帕特里希娅同样有保留地回答道: “我以为,先生,我为报社效力的最好方式是,全身心地去为您父亲报仇雪恨。几个小时后,我就要去法国了。我已经在‘法兰西岛’号船上订了位。” 亨利-马克-阿莱米做了一个感到惊讶的动作。 “您要去法国?”他大声问道。 “是的。根据您父亲所说的某些话,我可以断定他曾打算在近期内自己去法国一趟。” “那又怎么样?” “那么,我以为这次法国之行是与马克-阿莱米先生之死一案有关联的。” “您有证据吗?” “没有确凿的证据。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想法。” “而就在报社最需要您的时候,您却做出了如此重大的决定,就凭一个简单的想法吗?”亨利-阿莱米有点嘲讽地强调着。 “为了行动,人们往往不得不顺从自己的直觉。”帕特里希娅十分平静地解释道。 “可是您要和警方取得一致意见呀。” “我不认为有此必要。我不可能为警方提供任何有用的情况……” 沉默了一会儿功夫。 “您有钱吗?”亨利-马克-阿莱米继续说着。不管他愿意与否,年轻女人的决定还是感人至深的。 “预支的两千美元。是您父亲拨到我在出纳处的帐上的,做为我今后工作的预支。” “这不够的。” “如果为了取得成果我需要一大笔钱的话,您将会被通知到的,先生。” “我相信。再见,小姐。” 帕特里希娅刚退出来,一个未经通报的年轻女人就跑进了总经理室。她漂亮、浓妆艳饰,穿着丧服仍显出了雅致,她像一阵风似地从帕特里希娅身边擦过,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然后喊叫着投进了亨利的怀中: “我的新大衣,亲爱的!你觉得怎么样?现在是服丧期,对吧?” 这是亨利-阿莱米的妻子。 时间到了。帕特里希姬登上了“法兰西岛”号船。她独自一人。一位女友将在两三周后,把她的儿子小罗多尔夫再带给她。 这次航行马上为这位年轻女人提供了很好的休息机会。她孤独地呆在陌生的旅客之中,船上的恬静生活在她身上产生了无可抗拒的良好效果。人的一生中的某些时候,只有当闭上眼睛时才能看得清楚。大海带给您的这种泰然从容,正是人们在某些心绪不宁和犹豫难决时所特别需要的。 头两天,帕特里希娅没有离开她的包舱。她的包舱在走廊的尽头,左边没有一点声响,右边也没有一点响声。“隔壁的旅客从来不出舱门,总是躺在床上。”客轮服务员这样告诉帕特里希娅。 可是,在第三天,她在从甲板上散步回来后,发现她的旅行袋和所有的抽屉都是乱糟糟的,有人到她这里来翻东西了……谁来翻的呢?要找什么呢? 帕特里希娅让人检查了一下扁插销,这扇舱门的两边都闩住了。它们没被碰过,锁也是转了双圈的……不可能有人来过。可实际上确实有人来过了。 转过天来,同样的闯入,同样的乱翻又发生在帕特里希娅的包舱里。她不能再犹豫了。有人趁她不在时进来过。谁呢?又一次地,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找到线索,她加入到船上的活动之中,以便观察旅客们。她中、晚餐都去餐厅吃饭。她到甲板上去散步,出入于沙龙……听着……观察着……不,她不认识任何一个人…… 可是对她包舱的搜查和翻动仍在继续。帕特里希娘向船长投诉了,后者告诉了负责搜寻工作的船上警长,让他安排人进行监视。 监视和搜寻工作一无所获。但是她本人通过调查,发现船上一只大米粉罐子漏出的粉末上留下了脚印。这个迹象向帕特里希娅揭示出:闯进她包舱的人是从隔壁过来的。这间包舱是由一个名叫安德莱伍-福伯的人占用的。安德莱伍-福伯?……帕特里希娅根本就不认识他。可是在十分担心、万分惶惶不安之中,她认为这个名字的背后隐藏着“野人”这个家伙……或许是那个在《警探报》社的楼梯平台上把“野人”打翻的人呢……谁又说得准?是他把帕特里希姬救出来的。 怎么才能摸准情况呢?既然隔壁的旅客从来不出他的包舱。步。 她决心要弄清楚令她不安的这一疑团,她让警长陪同着一起去拜访隔壁包舱的旅客。警长敲了门,进行交涉,最后利用他的权力,把帕特里希娘带了进去。 帕特里希哑看到了神秘的旅客,惊讶得叫了起来。 “怎么,是您?亨利……” 她请警长让她独自一人跟这间舱里的客人呆一会儿。 亨利-马克-阿莱米,在警长在场时,还控制着自己,可是,当他独自和年轻女人呆着时,自他们在报社见面时就戴着的无所谓的面具掉了下来。他面色惨白,慌乱无主。他跪在了帕特里希娅的脚下,供认了一切。 他爱她。他从来都没中断过对她的爱。他哀求她对他那不负责任的抛弃给予原谅。没有她,他无法再活下去。 “我很嫉妒。”他气喘吁吁地结束道,“我很痛苦。这次动身是什么意思?为我父亲报仇雪恨?这只不过是个借口!这是在撒谎。您不是一个人走的,帕特里希娅!您跟一个您爱的男人一块走的!他是谁?我一无所知?但我会知道的!我要从他手里把您夺回来!没有比您更重要的了。我的婚姻是一次疯狂。我爱您!我忍受不了看着您跟别人走!我应该杀掉您!我无法忍受您的背叛!” 在这些不公正的指责下,帕特里希娅惊呆了,她感到愤慨: “至于背叛,这是您干的事,亨利!我是委身于您的!我把自己全部的爱都给了您!我只是为了您和我们的孩子在活着!可是您把这一切都毁掉了!所有这一切都毁于一旦,没有理由,没有任何解释。在一张小纸条上只有一句话:‘永别了!’您说要杀掉我?……可是,如果没有罗多尔夫,我早就死了!原谅您?休想吧。不过,我可以对再也不放在心上的残酷的过去给予原谅!也可以对一个已经从头脑中抹掉的和根本就不再把他放在心上的、冷漠的人给予原谅!” 她非常地坚决,又很倔傲和毫不留情。亨利-马克-阿莱米极力保持着冷静。他站了起来,答应她当天就换客舱,而且不再打搅她,还说一到了欧洲,他就马上再返回纽约。 “您应该去管理您的报社和照看您的妻子。”帕特里希娅近乎命令地说。 他耸了耸肩。 “不,报社让我厌倦。这是超过我的能力的。编辑们集中在一起,他们会干得比我好。我已经在出发前交出了权力。我已经把所有的善后工作都解决好了……” “那么您的妻子呢?” “当我真正了解了她之后,我讨厌她。她非要把我从您的身边夺走。这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自私、浅薄,而且非常任性!” “您的位置是在她的身边!因为您已经娶了她!您应该让她幸福!这是您的职责!” 他辩驳着、哭泣着,重又开始恳求她。当看到她无动于衷后,他最终答应了她向他提出的一切。 “一个懦夫,一个没有主见和三心二意的人。”帕特里希娅回到自己包舱后,这么想着,“我当初怎么会上当受骗到这种程度呢?怎么会把他这么一个人看成是一个正直的和值得爱的人呢?……” 亨利-马克-阿莱米并不使她害怕。她这一夜睡得很安稳。 可是第二天早上,她得知夜间在甲板上有两个人在相骂打架。其中一个人把另外一个人扔到了海里。 那位名叫安德莱伍-福伯的旅客从那时候起就不见了。人们都相信他成了牺牲品。但是无人知道是谁把他从船上扔下去的。没有人是这次相骂打架的直接见证人。打斗者之一被扔进了大海,另外一个又隐匿了起来。人们在船员和旅客中徒劳地寻找着。这神秘人物未被揭露出来。 可是帕特里希娅断定——尽管没有证据——这个凶犯是“野人”。是他在杀害了父亲之后,又干掉了儿子的。她猜想“野人”一定混在了旅客之中。她认真地研究所有的面孔……可是怎么能够认出只是匆匆一见,而且是在特别危机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仔细看的人呢? 年轻女人尽管胆子很大,但她知道这是危险时刻,因为她的看法是经过认真推理的,和令人鼓舞的:有人在监视她。是的,那个曾经救过她一次的人,在必要时,还会再救她的,那么他也在这条“法兰西岛”号船上了?为什么不呢?他不是曾许诺要救她,要保护她吗?他不是最强大的吗?想到她要面对一切可能的攻击,为了保护好自己,她像对待有用的护身符一样,在脖子上挂上了他给她的那只小银口哨。只要一有情况,她就叫他,他也就会来的,她对此坚信不移…… 现在,她心里非常踏实,她可以在宁静中度过剩下的旅行时光了。没有任何事发生。像野人一样,她的拯救者就躲在她看不透的阴影里。 到达后,在登岸的栈桥上,她就站在他们的迎面,但是没有任何迹象让她能够在离船登岸的旅客中辨认出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位,可是他们却在她的记忆中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一个是险恶、粗俗,令人生畏、并且有着执拗的、粗暴的和胆大妄为的激情的人;另一个则是果敢、友好和强大的人。她信任他,有他在,她就再也没有恐惧感了,因为他答应救助她并保护她。 帕特里希哑的方案是建立在以下的推理上的: 吉姆-马克-阿莱米的伟大而神秘的事业决定了他要做这次到法国的旅行。那么,野人,杀害他的这个人——就是他,这一点不容置疑——也要到法国去,这样做既可以躲避纽约警方的追捕,也可以继续他已经开始了的想要得到好处的行动。肯定地,在英格兰秘密地离船之后,他想走另外一条路到法国来。于是帕特里希娘在勒阿弗尔租了一部汽车,开到布洛涅,然后到加来,为的是监视从大不列颠来的旅客在此登岸。 傍晚时分,在加来,一个穿着宽大的套袖式大衣、戴着压得很低的鸭舌帽、脸的下部裹在灰色围巾里的人走过了栈桥。他的右手提着一只沉重的衣箱。在他左手臂下,夹着一个用纸包着而且用线绳捆着的包裹,大小与马克-阿莱米被盗的那只皮公文包一样。 帕特里希娅小心地躲藏起来,观察着这个人,最终认出了这个被人称作“野人”的人的身影。于是她紧紧跟了上去。 他上了去巴黎的火车,帕特里希娅登上了他隔壁的那一节车厢。到巴黎后,他住进了离北站不远的一家大旅馆。帕特里希娅也在同一家旅馆、同一层楼安顿了下来。 她断定他不会怀疑她也在这里。一整天她都在等着,同时在构思着行动计划。但是很快就又否定了这个计划。楼层清扫房间的女工,在被她买通之后,及时地向她通报那位旅客的时间安排。很简单:他一个下午都在睡觉,并要人把晚餐送到他的房间去。他一刻不离那只有皮把手的浅黄褐色的公文包。 这最后的信息战胜了帕特里希娅的犹豫和恐惧心理。要在强盗动作之前采取行动。要在他没来得及从中取走部分文件资料或者找到安全可靠地方藏起来之前,把公文包从他手中夺下来。 帕特里希娅从她的化妆袋里取出一把袖珍手枪,这是一件自卫的武器。离开它,她是不旅行的。然后,她又用一笔丰厚的小费,让清扫卫生的女工把她带到野人的房门前,用万能钥匙给她打开了门。 帕特里希姬走了进去,随手关上了房门。她独自一人跟这个男人呆在房间里。 他刚刚吃过晚饭。他站起身来,帕特里希姬看到了他那高大的身材,他的宽阔的肩膀,他的野兽般的大脸。在此之前,她只能靠猜测,回忆在楼梯平台上、在河边的阴影里依稀看到的脸。现在,惊讶之态使他变得滑稽可笑了。 但是,他马上就恢复了常态,而且还想开一开玩笑。 “帕特里希姬!不,是您吗!多么出人意料的惊喜!您想来看一位老朋友!那么请坐吧!来点水果、咖啡,还是烈性酒?不过,首先,要不要拥抱一下?” 他朝她走近了一步。她马上用那支小手枪对准了他: “老实呆着,好吧!” 他笑了起来,但是却停下了脚步: “那么,为您做点什么呢?” “把您在小商店杀害了马克-阿莱米先生,然后又在‘十一人’集会后去偷走的浅黄褐色公文包交给我。”帕特里希姬命令道。 他仍然在笑着。 “既然我认为为了偷这只皮包而应该杀人,那么就不会交出它去,明白吧!您要它有什么用呢?” “继续由我的老经理开始的事业。我想,所有必需的资料都在这个皮包里面吧?……” “肯定的。而且没有它们,是什么事情也干不成的!” “把它们交给我。您已经被警方通缉了,人们随时可以因为这两个凶杀案而逮捕您。那么,文件将会从我们手里失去的。” “我们?那么您同意为我工作啦,我美丽的帕特里希娅?” “不,为我和为报社。” “那也就是说为了您的老朋友,小阿莱米啦?” “他死了。”帕特里希娅沉重地说,同时未能掩饰住战栗,“有人把他扔下水了。” 野人耸了耸肩。 “真是笑话!有人掉下水去,会的……而这个小家伙,混到了三等舱的旅客之中。那么,您没有读纽约方面最新获得的消息吗?” “那么,是谁落水了?” “是一个因为肮脏的事情被逐出美洲的意大利侨民。他应该是犯了敲诈方面的事……” “是从您的手中把我救出来的那个人把他扔下海的吗?” “我不认识这个人。” “您在撒谎!他对您说他是亚森-罗平!” “我根本就不能肯定。有可能是他……有可能不是……但不管怎么说,您要公文包?” “是的。” “如果我拒绝呢?” “我把您交给警方。” “好吧。不过,先把我们二人之间的帐结清。” 一下子出现了沉默。野人显得犹豫不决。最后他大声说道: “您让我怎么办吧,一边是您的手枪,一边是警察……” “把公文包给我……您把它藏到哪儿啦?” “在我的枕头下面。等着,您会得到的。” 野人始终置身于小手枪的威胁下。他朝床走过去,弯下腰……突然,他像一道闪电似地跳到一边。与此同时,床上的枕头飞了过来,打到了帕特里希娅的脸上,结果把她手中的小手枪打掉了。 强盗马上抓起武器,朝年轻女人走过来。 在光线暗淡的房间里,她揣测着他那怒不可遏和野兽般的表情。 她把小银哨放到了嘴上。 “住手!否则我就叫人啦!” “有谁会来?”强盗冷笑着说。 “他。就是那个曾经在您面前保护过我的那个人。” “你那神秘的救星?” “我的救星,亚森-罗平。” “你以为那是他吗?”野人边说着边向后退去。 “你也以为是他。”帕特里希姬说,“所以你才害怕了!……” 他还在试着充好汉。 “那好,你吹呀!让他来呀!我想当面见识见识他。” 可惜的是这种欲望太有限了,因为他放年轻女人走了。 帕特里希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决定第二天再进行新的尝试,而且要事先通知好警方。她睡了几个小时,早晨被来来往往的人流和情绪激奋的说话声吵醒了。 起床时,她从清洁房间的女工那里得知,她称作“野人”的那个人,就在夜间,被人在脑袋上狠狠地给了一棍子。当时他还活着,人们对救活他并不灰心失望。人们对混进来来往往的旅客中的袭击者一无所知。 帕特里希娅利用她的记者证,顺利地参加到了警方的初步调查中。她没得到什么东西,但是当她返回旅馆后,清扫房间的女工看出受伤者不管怎么说很能引起她的关注。做为一种酬谢,她把被打昏的人的记事本交给了她。她是在他房间里的暖气后面发现它的。帕特里希娅接了过来,然后寻找公文包。但是没有人看到它。袭击野人的人肯定把它拿跑了。无疑是要抢走它,他才来袭击他的。 在证件套中,帕特里希姬找到了一个小身份牌和藏在一张云母片下面的照片。照片的背后是马克-阿莱米写的一行字: (M)波尔-希奈尔三号 记事本的一页上记着某个埃德加-贝克尔在朴次茅斯的地址(圣乔治酒店)。其它各页都是空白的。帕特里希娅猜测,这个埃德加-贝克尔肯定是袭击野人的人,也是偷走了皮公文包的人。她想要进行印证,同时也想见一见这个人,看他是否把猎物带到了英格兰,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她马上出发去了勒阿弗尔,然后穿过英吉利海峡,到了朴次茅斯。 在那儿,她很容易地找到了圣乔治酒店。 这是港口边的一间小酒店。整个酒店里人声鼎沸。老板是一个长着红棕色头发的大胖子,十分健谈。他在向帕特里希娅讲述着。他这里几个小时之前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埃德加-贝克尔,住在小酒店附近旅馆的房客,被杀害了。他刚从法国做短期旅行回来…… “他谈到过一只浅黄褐色的公文包吗?”帕特里希娅问道,她努力想控制住自己的过度兴奋。 “确实,小姐,我看到它在他的衣箱里。贝克尔上楼休息去了。那么,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就没有人知道了,因为没有任何人看到任何东西。可是三个小时过后,女佣发现贝克尔被扼死了。” “那么公文包呢?”帕特里希娅问。 “没有公文包的踪影。但是我发现了一个小记事簿。看,我还忘记告诉警方这件事了。” “十英镑,如果您把这个小记事本给我。”年轻女人说道。 老板没有丝毫的犹豫。 “噢!只要您愿意。我要它有什么用,再说贝克尔还欠我的钱,警方也不会付……” 这个记事本与“野人”的那个一样,里面有同样的小身份牌,是由阿莱米先生签字的,一张同样尺寸的照片,和同样的标记: (M)波尔-希奈尔四号 帕特里希娘回到法国,落脚在星区的一家旅馆里。只是在三天后,从她收到的《警探报》上,她才得知这篇出色的文章在美国和在世界上的所有国家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它是以这样耸人听闻的句子开头的: 四桩凶杀案发生了,两件在纽约,一件在英格兰,另一件在巴黎。表面看来,它们之间没有任何相同点,而且我不认为警方,即便他们有时间思索,对纽约发生的这两起凶杀案来说,能发现它们之间的丝毫关联。可是,这是同一个凶杀案,我会不遗余力地把它揭示出来的。 帕特里希娅叙述了她与马克-阿莱米的谈话,叙述了某个夜晚她跟踪他穿过大街小巷的原因;在自由广场商店的十一人集会;浅黄褐色的皮公文包的被盗;她给弗雷德里克-弗尔德的悲惨的电话;她的欧洲之行以及她所知道的关于另外两个凶杀案的情况。 叙述得多么巧妙!推理得多么清晰!从第一行起,就营造出多么好的氛围!啊!她充分地用活了老阿莱米给她上的课! 文章结束的那一页凝聚了全部的力度,而且表现出它全部的含意: 所以,为了一个好像是极重要的事业而把十一个人召集起来的这一阴谋策划的秘密会议,显然是经过长时间准备的。那么商定的共同努力的最初结果是什么呢?三个人被杀和一桩谋杀案!能够说这一事业是那些只能制造死亡、偷盗和那些丑恶行为的事业中的一个吗?不。它是在两个男人,两个有着相同意识和无所怀疑的性格的朋友的大脑里产生的!马克-阿莱米和律师弗雷德里克-弗尔德!但是它很艰难,充满了障碍、危险和困难,两个朋友应该在形迹可疑的人中挑选他们的合伙人:冒险家、骗子、什么坏事都干的人、各阶层的坏蛋。马克-阿莱米挑起了这些人的欲望和水不满足的胃口。他对我说:“假设我投身一次最终会把我带向死亡的冒险。”而这些在一开始就突然发生了。两位高尚的人马上被杀害了,事业成功所必需的文件被掳走了。这是一个卑鄙的、兽性十足的跨越国界的团伙,带着野蛮的奢望,被目标所刺激。他们变得更加冷酷残忍……结果:又有两个牺牲者。但这还没有完结。 假设……您说?没有真凭实据的假设? 我的那些论据,我将保留到做结论时。确切地说是我的证据,因为只有一个,但它是无可辩驳的,而纽约的警方将会赋予它全部的权威性。 正是通过我得到的,分别属于“野人”和埃德加-贝克尔的这两个身份证发现问题的。然而,我确信,人们应该或者将要在马克-阿莱米和律师弗雷德里克-弗尔德的文件之中找到问样的身份证…… 确实,这篇文章一被纽约警方得知,搜寻工作便在两位被杀害的朋友的资料中展开了,并且发现了两个身份证,警方的注意力并没有停留在它们上面。 人们看到上面有这些注释。 在弗雷德里克-弗尔德的那个上面: (M)波尔-希奈尔二号 在吉姆-马克-阿莱米的那个上面: (M)波尔-希奈尔一号 证据找到了:在这四个死去的人身上,有一个共同的东西。是口令?是集合信号?是一个真实妇女的姓名?特别的绰号表示:“道德败坏的波尔?”神奇!完全的神奇!……是的,但是不管怎么说,人们有权怀疑七个活着的人将通过这个名宇集合起来:波尔-希奈尔,而且还配有指出他们在这邪恶的集团中的顺序的序号和在前面冠以大写的字母“M”。 但是,在他们发现问题后的夜里,两位被杀害的人的身份证从警署的办公中心丢失了……怎么回事?……又是一个神秘…… [book_title]三、奥拉斯·韦尔蒙、德·奥特耶-隆尚公爵 维克图瓦尔老奶妈脚步轻轻地,摒住呼吸,走进了洗澡间,她的主人裹着一件彩色浴衣,睡在一张沙发床上。 他连眼睛也不睁开地在低声埋怨着: “干什么这么小心翼翼地?你完全可以咣当门、打碎盘子、跳狐步舞、擂大鼓。我只要一安定下来,就不会轻易醒的。等会儿见,维克图瓦尔。” 他把头埋在软垫里,又安然地入睡了。 维克图瓦尔带着一种欣喜,长时间地欣赏着他,嘴里还咕哝着: “当他睡觉时,他就没有了那种爱开玩笑的笑容和充满活力的神情了,可是这在前一天还是他所特有的。这总让我心神不定。我,他的老奶妈,那么多年来我始终没能习惯。” 最后,她又对自己咕哝开了: “他睡得像个孩子……哈!他笑了……肯定地,他在做好梦……他的思想在休息,这可以看出来的。他的面孔多么平静……这让他显得年轻!人们从来不会说,他是个快五十岁的人了。” 她还没有说完,睡觉的人全都听到了,他猛地起身,一把抓住她的喉部。 “你给我住口!”他喊道,“我会去向街角的肉店老板说你的年龄吗?他正在追你呢。” 维克图瓦尔惊呆了,她特别愤怒,因为那只强有力的大手正扼住她的脖子,而且正在准备继续用力。 “街角的肉铺老板……噢!……” “你这么大叫我的年龄是诽谤我。” “这儿没有人呀。” “有我。可是我还不到三十岁……那你为什么拿着嘲笑人的数字伤害我呢?” 他重新坐到沙发床上,打着哈欠,喝着水,然后又以孩童般的亲热搂着奶妈,并且大声地说道: “我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维克图瓦尔!” “为什么呢,我的小宝贝?” “因为我安排了我的生活。再也没有冒险了!维克多和戈利奥斯特罗的冒险行动是最后一批了。我已经够了!我已经把财产安置好了,我要无忧无虑地尽情享受了,像个亿万富翁那样。而且我已经对各种各样的女人厌倦了!爱情也够了!征讨也够了!伤感也够了!还有那些大吵大闹!月光下的柔情够了!一切都已经够了!我已经厌倦这一切了!给我一件上过浆的衬衣和我最喜欢的外套。” “你出去?” “是的。奥拉斯-韦尔蒙,法兰西航海界的一个古老家族的唯一后代,现在侨居在特朗斯瓦尔,并在那里以最光明正大的方式发了大财,今天晚上要去出席银行家昂格尔曼家的一年一度的盛大晚会。让我穿好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的老妈妈!” 十点半钟时,奥拉斯-韦尔蒙来到了位于圣奥诺雷区的一幢豪华住宅前,它既是昂格尔曼银行的所在地,又是银行家的公馆。穿过拱门,走过办公楼群之后,他来到了一个被侧翼的住宅楼环绕的院子,它铺着草皮,直通到那些一直延伸到香榭丽舍大街的美丽花园中的一个花园。 两个大的遮蓬在这院子里和这柔软的草皮上支了起来。尽头是块闹哄哄的地方,那里堆着木马、跷跷板和各种各样新奇的、吸引人的东西;还有展示各种奇事的木棚、拳击台和别开生面的徒手道台。在这灯光闪烁的氛围中,几百个人拥在一起。三支交响乐队和三支爵士乐队在疯狂地演奏着。 昂格尔曼在大门入口处迎接着宾客。他白头发,但仍然年轻、光洁的脸孔泛着红润,一副电影中的美国银行家的派头。他把财政状况建立在靠技巧、正直和信誉建立起的三个坚实的基础之上。距他不远的地方,站着他的妻子,漂亮的昂格尔曼夫人,是她那无数的仰慕者这样称呼她的。 奥拉斯握住了银行家的手。 “您好,昂格尔曼。” 昂格尔曼以同样的友好态度回答着问候,但他好像很难给这张面孔一个名字。 “您好,亲爱的朋友。您能来真好。” 匆匆走开的这位亲爱的朋友,马上又回来并压低了声音对他说: “知道我是谁吗,昂格尔曼?” 银行家战栗了一下,然后以同样的声调回答道: “我的天,我真的不知道,因为您有那么多的名字!” “我是一个不喜欢让人摆布的……昂格尔曼先生。不过,在没有任何正式论据的情况下,我觉得你出卖了我。” “我……您……出卖您!” 尖利的手指已经嵌进了他的肩膀,但是表面看去像是一个亲善的动作。压得很低的声音又恶狠狠地说道: “听着,昂格尔曼。只要有一天我被人盯上,我就会像砸碎玻璃一样敲死你。你就休想再活了。现在,我还给你一次机会……不过我是把你的令人仰慕的公司作为你的忠诚与否的抵押品的。” 银行家脸色变得灰白,但他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在自己的家中,所以马上控制住了自己。又表现出他那上流社会的微笑来。 可是奥拉斯已经走到前面去了。他正在对漂亮的昂格尔曼夫人鞠躬致意。他以一种皇家的派头和恰到好处的殷勤,吻了她的手,然后直起身来悄悄地说: “晚上好,玛丽-泰雷兹……怎么,总是那么年轻,那么迷人,那么贞洁?” 他开着玩笑。她也在微笑,同时以同样的嘲讽口吻喃喃着: “那你呢,潇洒的忧郁人,还总是那么正派吗?” “当然,正派是我的一件饰物。不过这一点并不是女人们想从我这里得到的,对吧?玛丽-泰雷兹。” “自命不凡的人!” 她的脸色有点微红,同时耸了耸肩。而他则以一种更加严肃的语气说: “监视你的丈夫,玛丽-泰雷兹。请相信我,盯住他。” “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悄悄问道。 “嗽!不是向女人献殷勤的事……怎么可能对漂亮的玛丽-泰雷兹表现不忠呢!是涉及更重要的事情……相信我,把他盯住。” 奥拉斯微笑着,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满意。然后,他朝花园里吸引人的地方走去。 他在人群中走了一会儿。其中有许多漂亮的女人。他朝那些他认识的女人中的某几位微笑着。在回他以微笑时,好几个人的脸羞红了,而且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好像打算玩一会儿。他在放木马的地方转了一圈,然后走进散打擂台的木棚。一位穿着玫瑰红背心、虎皮短裤的老竞技者在与一名大块头的自吹自擂又很残忍的职业打手较量时弄断了自己的手腕。奥拉斯把帽子拿在手中,在为老竞技者恳求着。然后,他走进木棚,很快也穿上背心,出现在擂台上。此时,人们正好可以欣赏到他那块块饱胀的肌肉的匀称和他的身体的灵巧。他向庞然大物般的打手挑战,只交手两下,便用日本式的最妙招法把他摔倒在地上了。观众群情激昂,在为他欢呼喝彩。当他穿好衣服走出木棚后,人们都好奇地把他围了起来。他嘴角挂着微笑,又朝涌满了跳舞者的舞场走了过去。 一对跳舞的人特别引人注目,他们以娴熟灵巧的舞姿,吸引人们围成一个圈子在欣赏他们。奥拉斯也饶有兴趣地欣赏着。此时,一位先生悄悄走到他的面前。这位先生特别高大,奥拉斯被挡住,看不到前面了,于是他便移动了一下。这位先生过了一会儿也移动了一下,仍然像影壁一样地挡在了他的前面。奥拉斯要提出异议时,人群中出现了骚动。这位先生向后退着,结果踩了奥拉斯的脚。他并非故意这么做,只是太不注意了。 “请原谅。哎唷。”奥拉斯低声抱怨着。 这位先生转过身来。这是一个身材苗条的年轻人,很潇洒,脸色红润,烫过发,衣服穿得笔挺。一个很漂亮的小伙子。一圈卷起的小胡子,勾勒出一张冷峻的地中海东部地区的人的脸庞。他望着奥拉斯,但是不请求原谅。 舞会结束了。交响乐队又开始了另一支曲子:探戈。地中海东部地区的那个人朝一位非常漂亮的盎格鲁-萨克逊型的年轻女人鞠了一躬,她就呆在距他几步远的地方,而且奥拉斯早就注意到了她那优美的身段。她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接受了邀请。这两个人跳得那么尽善尽美,致使人们围成圈子在看他们。 当地中海东部地区的那个人把年轻女人送回原地后,他又站到了奥拉斯-韦尔蒙的前面。不过这一次,奥拉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搡到了一边。地中海东部地区的这个人发怒了,猛地转过身来。 “先生……” “太没礼貌啦。”奥拉斯说。 这个男人气得涨红了脸,提高嗓门说: “要找事,对吧?” “不。事实如此。” “我认为被冒犯了。” “我希望如此。” 地中海东部地区的这个人以一个十分洒脱的动作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名片。 “阿马尔蒂-帝-阿马尔托伯爵!您的名字,先生?” “德-奥特耶-隆尚大公。” 人们聚集到前面,为奥拉斯-韦尔蒙的冷静的玩笑而开心地笑着。地中海东部地区的这个人愤怒得满脸通红。他问道: “您的住址,先生?” “这里。” “这里?” “是的。在事态严重的情况下,和我认为有重大的事情要处理时,我总是马上而且是在现场解决的。您认为受到了冒犯……那好吧!您想挑选什么武器?剑?手枪?板斧?浸过毒汁的匕首?长枪?一四三○型的弩?” 人们在他们的周围笑得越来越厉害了。外国人感到,由于这个爱开玩笑而果断的人,他很可能遭到奚落,于是他控制住自己的愤懑,冷冷地回答道: “手枪,先生!” “来吧。” 他们正好呆在离射击场很近的地方,这里已经准备好了靶子、管子和有鸡蛋壳在上面跳动的喷水管。奥拉斯取了两支第二王朝时代的两响福楼拜式长管手枪,让人在他们面前装好子弹后,把其中一支递给阿马尔蒂伯爵,同时十分认真地对他说道: “只有击中两只蛋壳,才能挽回名誉。” 这位地中海东部地区的人犹豫了一下,最后甘愿接受这句玩笑了。他举起手枪,瞄了很久,结果还是没有击中目标。奥拉斯从他手中接过枪来,漫不经心地举手端平这两支枪,连瞄都不瞄一下,就扣动了扳机,两个蛋壳都被打掉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赞叹声。 “名誉保住了,先生。”奥拉斯说道,“我们的两个蛋壳都滚到地上去了。” 于是他向阿马尔蒂伯爵伸过手去,后者笑了起来,说道: “了不起,先生!机智又灵活!这正是我所需要加强的!我非常想再见到您。” “我可不是。”奥拉斯从容地说道。他匆匆地走开了,以便离开那些好奇的人们。 他又在花园中比较清静的地方散了一会儿步。正当他准备朝门口走去时,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肩上。 “我能跟您说几句话吗,先生?”一个女人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奥拉斯转过身来。 “啊!漂亮的盎格鲁-萨克逊夫人!”他以一种欣喜的语调大声说道。 “美国人,而且是小姐。”她回答道。 他很有礼貌地鞠了一躬。 “我需要自我介绍吗,小姐?” “没有必要。”她笑着说,“对我来说,德-奥特耶-隆尚大公就行啦。” “很好,但我,我无幸认识您,小姐!” “您能肯定吗?好吧。我们在纽约的一栋房子的楼梯上见过面。您记不起来了?……再说,我已经观察您一个小时了。” “那么是监视啦?” “是的。” “为什么呢?” “因为您就是我找了好几天的那个人。” “您找的是什么人?” “能够给我提供重要帮助的人。” “我总是能为漂亮女人提供重要帮助的。”奥拉斯说道,他总是那么献殷勤,“小姐,我听从您的指挥。” 他把手臂伸给她,然后带她穿过人群,又来到他刚刚离开的那个清静的地方。他们在花园的大树下坐了下来。 “在这儿,您不冷吗?”奥拉斯问道。 “我从来都不冷。”她回答道,同时还把这在光滑的肩膀上的纱罗撩了下来。 “谢谢。”奥拉斯赞许地说。 她感到惊奇。 “谢什么?” “您允许我欣赏的节目呀。太美了。像希腊的大理石雕塑。” 她脸色羞红地皱起眉头,又把纱罗拉到了肩上。 “您肯定愿意听我说吗,先生?”她十分生硬地问道。 “当然,能够对您有用,我很开心。” “那么,是这样的:我是美国一份发行量很大的警报的工作人员。所以,我搅进了一桩凶杀案中,而它最后一段是发生在法国的,这就是:马克,阿莱米案件!我用很有成绩的工作在报社进行了成功的合作之后,现在又要进行搏斗了。虽然已经进行了两个月了,但却没有丝毫的进展。在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的情况下,我于两天前去了警署。在那里见到了一位警探,他给我提了极有益的忠告。最后他大声地叫喊道: “啊!只要您能找到‘某个人’合作!” “‘某个人’?”奥拉斯问道。 “是这样,警探告诉我,这是他们对一个玩世不恭的家伙的称呼。他有时跟我们一起干。他的名字,我们不知道,就连他的真实的外貌特征我们也不清楚。这是一个上流社会的男人,好像是一个很富有的王公贵族。他总是以特别的方式行动的。他强壮有力,又难以置信地灵活。此外,还有那任什么东西都无法干扰的冷静……可是他在什么地方呢?……噢!注意……昂格尔曼男爵明天在他的圣奥诺雷区的豪华宫邸举行一年一度的狂欢节,他会邀请全巴黎的社会名流参加的。肯定这‘某个人’会出席。您将发现他并让他对您的事业产生兴趣。” “那么,您就到这儿来啦?”奥拉斯说,“那么,因为您看到我摔倒了一个竞技者,在做善事,和与人决斗击蛋壳,您就以为:‘这就是那某个人’啦!” “是的。”美国女人回答道。 “那么好吧!小姐,我确实是那个‘某个人’,而且愿意尽全力为您效劳。” “谢谢。那么我就开始吧。您了解一些我刚才跟您提及的美国案件的情况吗?” “马克-阿莱米的案子?一点儿。” “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了有关这一案子的一篇文章,是一位女人写的。” “是的,是我,帕特里希哑-约翰斯顿。” “祝贺您!” “毫无保留吗?”帕特里希娅问道。她对这种赞赏的语调有所警觉。 “不,有个保留:文章写得太好啦,文学色彩太浓重了,而且也太过于发挥了。关于犯罪的题材,我还是喜欢平铺直叙,而不是‘叙述’,不是修饰润色,不要去追求效果,也不应该有戏剧性的变化。警探小说令我打瞌睡。” 她微笑了。 “这跟阿莱米先生给我的建议完全相反。我曾经做过他的秘书。但是关于激情,是我从他那儿学到的。” 她简单明了地叙述了事实。他认真地听着,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她。当她结束时,他说: “我现在完全明白了。” “我的解说比我的文章更清楚?” “不,可是您是用嘴把它说出来的,而您的嘴唇又是那么地迷人。” 她又一次地脸红了,不高兴地咕哝着: “啊!这些法国人……总是这样……” “总是,小姐。”他平静地说,“我真的只有说过我很爱她之后,才能敞开心扉地与女人交谈。这是一个光明正大与否的问题,您是知道的。现在先让我对您的美貌、您的肩和您的唇表示爱慕之意。好啦,有什么东西困扰着您呢?” “一切。” “自从朴次茅斯的第四次犯罪之后,没有出现任何新情况?” “没有。” “没有丝毫迹象?” “没有。我到巴黎快三个月了,三个月来一直就未找到任何线索。” “这是您的过错。” “我的过错?” “是的。您只从偶然间给您提供的事实中汲取了一部分事情真相。” “我汲取了人们所能汲取的一切事实。” “没有。证据是,在听您解说时,我本人得到得更多一些。所以,如果您不顺利,这完全是您的错误造成的。您有疏忽和思想上的怠惰。” “我在哪方面疏忽和怠惰啦?”帕特里希哑受到了冒犯,不快地质问道。 “您过急地接受了关于波尔-希奈尔这个名字的解释。希奈尔是:‘道德败坏者’。那么,您就由此得出结论,认为波尔-希奈尔是:‘道德败坏的波尔’。这是模棱两可的解释,太过于简单化了。您应该深入到现实当中,想一想亚森-罗平过去是怎么做的。您认识他吗?” “像大家一样,通过读有关他的业绩的书认识他的,但是,就他本人来说,我可能还不认识他。” “您失去的太多啦。”奥拉斯非常严肃地说道。 “他做了些什么?”她惊奇地问。 “为了好玩,他有两次把自己的名和自己的姓的字母打乱,然后以另外一种方式重新组合起来,这就使他在一段时间里,成了俄罗斯王子保尔-赛尔宁,随后,又成为一名葡萄牙的贵族路易-佩雷纳。而且没有一个人怀疑过他。” 奥拉斯一边说着,一边从他的皮夹子里取出几张名片。他把它们一撕为二,选出十一张小卡片来,然后把“波尔-希奈尔”这两个词的字母分别写到卡片上。最后,他把它们全部交给年轻女人,同时说道: “按顺序念。” 她大声读着这十一个字母: 亚森-罗平 “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弄混了?” “这表示,美丽的帕特里希娇小姐,亚森-罗平的名字的十一个字母可以被他用来组合成十一个字母的:波尔-希奈尔。” “因此,波尔-希奈尔根本就不存在?”帕特里希哑反问道。 奥拉斯点了点头。 “它不存在。您很巧妙地把它归咎于纽约团伙的一个简单的口令和集合信号了。” “口令本身其实掩饰了亚森-罗平这个名宇?” “正是如此。” “这个所谓的亚森-罗平在这次冒险事件中充当了一个角色,一个头领的角色。对吧?” “我不这样认为。当然,案件只应该是这样表现的。可是,这不符合罗平的平和的性格,因为他不会同意所犯下的这四桩罪行的。我坚信,这个组织表面看来是在罗平的领导之下成立起来的,其实恰恰相反,是要给他找麻烦。按照伦理道德,马克-阿莱米是这样对您说的!对于像他和弗雷德里克-弗尔德这样的清教徒们来说,有比打击坏人,让其退赃和赋予集团无限的力量以及能够把罗平的巨大财富交到内行人的手中更道德和更值得称颂的吗?要么就让人把它偷走,要么就让人去狠狠地敲诈勒索他。” 黑手党攻击亚森-罗平,我觉得这是这次新的十字军东征的格言、口号和指示。我认为,要攻击的和要消灭的异教徒、叛逆者和撒拉逊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是亚森-罗平先生;而十字军参加者,布戎的戈德弗洛伊军团,里戎的理查德-科尔军团和圣路易军团是参加到征服耶路撒冷战役之中的,这就是马克-阿莱米,是弗雷德里克-弗尔德,是“野人”。您像我一样地不相信吗?” “噢!是的。”她十分真诚地承认道,“这正是我所了解的马克-阿莱米。我清楚地看到他投身到打击伪基督的斗争之中,而在他的眼里,亚森-罗平就代表了这个伪基督。” [book_title]四、黑手党 帕特里希姬长时间地陷入了沉思之中。最终,她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么,黑手党在攻击亚森·罗平……” 她抬起头来,直视着奥拉斯·韦尔蒙: “黑手党……”她重复道,“是的,您的结论应该是对的。” “肯定的,”他说,“而这个黑手党,原来是美国的组织,并不局限于它的领导人们规定的进行正大光明的行动的目的,即与坏人坏事斗争。他们想马上就有钱。那么,与此同时,他们像过去那些贪财的雇佣兵一样,受雇于那些想要复仇的,或者要躲避报复行动的个人,或者受雇于决定想要某个政敌、有关的高级官员、敌对的将军、很有魄力的政府首脑等倒台的政界的捣乱集团。” “那么,人们如此谈论的黑手党竟然是这样的?” “是的。” “您已经获得了证据?” “您也能获得的。警方和全世界都能够通过这些谋反分子的身份证辨认出来。您已经发现并对外公布了,它们都有一个大写的字母‘M’,对吧?” “是的。” “‘M’是黑手党的第一个字母;另外,‘M’和‘A’两个字母是马克·阿莱米的名字的两个打头的字母;‘F’、‘F’则是弗雷德里克·弗尔德的两个打头字母。此外,我还得知为马克·阿莱米充当秘书的人——‘野人’,您是这样称呼他的——现在已经成为这个团伙的首领,他叫玛菲亚诺。正是从这个帕尔姆的西西里人的名字里,头领们找出的‘黑手党’这个字的……黑手党,过去是西西里的作恶者的团伙,他们以政治假相掩盖他们的罪行……这是黑手党悲惨的过去……” “在巴黎,人们近一段时间常常谈论的黑手党是否就是他们呢?”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同一类的字眼产生的是好的效果。我认为,它以各种方式指出坏的思想。有一个世界性的黑手党,差不多所有分散在各国的团伙都附属于它,它组成一个可怕的联合体,专门从事偷盗和暗杀。不管怎么说,我们知道,在纽约,有一个核心组织和一个一直辐射到欧洲的行动中心,它是马克·阿莱米和弗雷德里克·弗尔德的杰作。他们并不知道其罪恶底细,而且想把它办成一个乐善好施的力量。根据我的情报,这个行动中心分成两个小组:战士,行动人员。由西西里人玛菲亚诺指挥。还有一个管理财务委员会,类似于董事会的,是由两个朋友创办的,收受各项费用,而更主要的是分派利润。总之,在这一类的团伙中,规章制度是非常严格的,也是严格地绝对遵守按照等级分配利润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份,依照他的职级和他在各等级中的序号来确定。过去在海盗团伙中就是这么做的。对于不廉洁、懦弱的唯一的惩罚是:死。而且犯事的人是没有能逃脱的。对他们来说,没有完全的藏身之地,也没有能乔装改扮躲过去的。迟早有一天,人们会发现他的尸体,是被刻着‘M’字母的匕首刺死的……黑手党!” 在作出回答之前,帕特里希娅又一次地沉默了,她又陷入了沉思。 “那么,”她终于开口了,“我们意见一致了。您在各方面都有道理。但是,既然我没有能从波尔·希奈尔这个名字中,找出它的全部含义,我又怎么能够知道‘M’字母是什么意思以及这个可怕的组织有这么多值得怀疑的地方呢?您一定是掌握了特别的情报。” “那当然啦!”奥拉斯·韦尔蒙承认道。 “那么是以什么方法呢?是否有一个成员叛变了?” “正是!而且是亚森·罗平的一个过去的同伙。” “那么,是您的一个同伙,承认吧!” “只要使您高兴,不过眼下这并没有任何意义。罗平的一个老同伙,现在成了纽约的一个歹徒,而且被马克·阿莱米雇用了。可是当他得知他们谋划反对亚森·罗平时,他就向我报告了。于是我马上乘船去了纽约,我在马克·阿莱米周围进行活动,并把一份重要的资料卖给了他。之后,我申请加入了该组织。” “您也是黑手党的成员!” “这很简单,甚至还身居高位呢。这是我的卡片:波尔·希奈尔十一号。” “这真奇妙。”年轻女人喃喃着,既惊喜又非常钦佩,“这真不可思议,难以想象的机智和大胆。” “那么,”他继续道,“现在您总该明白了吧?” 他突然停了下来,好像在演戏似地提高了嗓门: “总之,小姐,女男爵,在认为她的画像有点发橙黄色,现在又变成了浅金黄色的之后,拒绝接受它。画家想对她起诉。事情就是这样的。” 帕特里希娅惊奇地望着他。他接着又把声音压得很低地说: “冷静一点……不,我没有发疯,但是有人在窥视我们。” “这个故事真有趣。”帕特里希娅笑着,大声说道。 “是吧?”韦尔蒙说。 然后又悄悄地说道: “您看到这三四个穿晚礼服的家伙了吧?是的,在那儿,他们混在客人之中,但是都很显眼。我说不出这是形迹可疑呢,还是鬼鬼祟祟,还是从一里地之外就能嗅出的这个团伙的阴森恐怖……您一点也不记得他们了吧?” “记得,”年轻女人抑制着自己过度兴奋的感情说,“他们使我记起了在纽约的凶杀夜见到的那些人,就在自由广场的拱廊下面。” “完全正确。” “是您在盯着他们!” “确实如此。”奥拉斯十分镇定地说,“想一想,这个集团由十一个人组成。如果它最终只剩下四个或者三个人的话,在分配利润时,这三四个人就可以把猎物全部拿到手了。所以这个团伙才一点点地自己拼命地收缩。很快,由于不断地淘汰,最后只剩下一个了,这应该发生在九月底的结帐和解体之时。注意,看一下右边……您认识这个长胳膊长腿的大个子吧?” “天呀,不认识。” “您刚才就是跟他一块儿跳舞的,这是不对的。您本应该拒绝的……啊!……他走开了……阿马尔蒂·帝·阿马尔托伯爵,玛菲亚诺男爵。” “那么是‘野人’了?一个同伙?就是您认为是头领的那个人?” “是的……是马克·阿莱米的亲密无间的顾问,一个包揽一切的人。就是躲在暗处,让您不得安宁的那个人……是他杀了马克·阿莱米和弗雷德里克·弗尔德的……” “而他也在巴黎的旅馆里被别人袭击了,这是我亲眼看到的!” “袭击,但不是杀害。他医好了伤,而且在您那篇揭露他一开始扮演的角色的文章发表之前从医院里消失了,因为他可能会因此而遭逮捕。” 年轻女人尽管很勇敢,但也还是颤抖了。 “噢!我不知道这些……噢!我害怕这个人!请您千万要小心!” “您也一样,帕特里希哑,小心一点。既然他已经盯上了您,他就不会轻易放过您的。这可实在危险。” 她试图控制住自己的不安情绪。 “可是我有什么可害怕的?” “跟我一样。” “可是我并不是他们团伙的成员呀。” “这是真的!只是,您是敌人。您从纽约动身十分钟后,同样的电讯已经传到了在欧洲的每一位成员的手中:帕特里希姬·约翰斯顿,秘书,为了给‘M一号’和‘二号’人物报仇登船了。从这时起,您就被监视和被宣判了。今晚死神在窥视着您……我们一同离开这里。跟我在一起,您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而且您到我家去过夜。” “好。”她顺从地说,“可是,请相信,我像担心我的安全一样,在担心着您的安全。您不是告诉过我,他们已经知道了罗平的所有住址了吗?……” “我给他们的单子是在马克·阿莱米死之前的。我现在的住址没有写在上面。” 他站起身来。 “来吧,帕特里希娅。把您的脑袋靠到我的肩上,请允许我用我充满敬意的手臂搂抱着您的腰……对,就要这样……我们一块儿走,不要像想逃跑的、想防备什么的和互相援救的战战兢兢的坏蛋那样,要像恋人那样相互温情地偎依着,陶醉在激情之中。来吧,帕特里希娅,来吧!” 年轻女人顺从着。他们相互偎依着,迈着稳健的步子,并肩走了。 他们朝大门口走去,但是在他们穿过花园的一段黑暗的、没有一个人的地方时,一个男人的瘦削的、很高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奥拉斯·韦尔蒙的手离开帕特里希娅的腰部,并且像一道闪电般地把手电筒的光束照到这个蓦然而至的男人的脸上。他的另一只空闲的手做好了扼对方喉咙的准备。 奥拉斯冷冷地笑了起来。 “是的,真的是你,阿马尔蒂·帝·阿马尔托,德·玛菲亚诺男爵。”他嘲笑着说,“你就是‘野人’。闪开一点,给我们留出一条路来。你没有一副好嘴脸让我喜欢在树林边遇到你,你知道的……甚至我还想到处躲着你。我可不想让你像杀死你的老板,好人马克·阿莱米先生,那样杀死我,还不用说律师弗雷德里克·弗尔德!……那么,说吧,你要不要一个好的建议?让帕特里希娅·约翰斯顿安静好吧。” 强盗向后退了一下,回答道: “纽约方面已经告诉我们,她对我们来说是个危险的女人……” “那好,我在巴黎告诉你,她是不伤害人的。再多说一点儿,我爱她。那么她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你别打算染指,玛菲亚诺……否则的话……” 这个人大吼了起来: “你……早晚总有一天……” “最好是晚,我的小家伙。为了你的利益……你休想反对我……恰恰相反。” “你是亚森·罗平。” “没有比这再对的了。赶紧滚吧!快点让路!去管玛罪亚诺的黑手党吧,少来管我们。这更谨慎,听我的……” 强盗犹豫了片刻,然后突然消失在黑暗之中,好像他一下子扎进了水里似的。 奥拉斯和帕特里希姬离开花园,穿过了宽敞无人的大厅。当帕特里希哑去存衣处取大衣时,奥拉斯才去向昂格尔曼伯爵夫人告辞。 “您新征服的人太美了。”伯爵夫人以气恼多于玩笑的语气咕哝着。 “确实很漂亮。”奥拉斯认真地说,“但这不是一位被征服者,这是一位大西洋外来的朋友,她不熟悉巴黎,让我把她送回她的家。” “仅此而已!可怜的朋友,您真不走运!” “只要耐心等待,一切都会来的。”奥拉斯说教式地答道。 她两眼紧盯着他的眼睛。 “那您永远等我啦?”她嗫嚅地问道。 “直到永远。”奥拉斯回答道。 伯爵夫人转过脸去了。帕特里希娅赶上了他们。 奥拉斯重又挽起年轻的美国女人的手臂,然后两个人一同走出了昂格尔曼的豪华宫邸。 他们在人行道上走了几步,奥拉斯对他的同伴说: “我再向您重复一遍,别在您的家里过夜,帕特里希娅。” “那么到您家啦?” “到我家。这些家伙很残忍,您会害怕的。他们是从来不后退的。” “您相信您的用人们吗?”年轻女人问。 “我只有一个老保姆,我的老奶妈,她对我心诚到死。” “忠贞的维克图瓦尔?” “是的。我可以为她而自豪,就像为我自己自豪一样。来吧!” 他带着她一直来到他的汽车旁,他们上了汽车。一刻钟过后,奥拉斯把车子停在了奥特耶,西贡大街二十三号,他住在前有院子后有花园的一栋楼房里。 他打开朝街的栅栏门,按铃通知维克图瓦尔。当他们进来时,老奶妈可是并没有在门前台阶上露面。 奥拉斯皱起了眉头。 “这真怪。”他警觉地说,“维克图瓦尔怎么可能不亮前门厅的灯呢?怎么不露面呢?我不在家时,她是从来不睡的。” 他打开灯,然后马上俯身查看楼梯上的地毯。 “有人来过,这是他们的脚印!我们上楼去好吗?” 帕特里希娅跟在他后面,匆匆地跑到了三楼,然后打开了一扇房门。在这间卧房里,维克图瓦尔平躺在沙发床上。她被捆绑着,口里乓塞了东西,眼睛上蒙着布条。 他朝她扑过去,在帕特里希娅的帮助下给她松了绑。维克图瓦尔已经昏过去了,但是她很快就苏醒过来。 “没什么吧?没受伤吧?”韦尔蒙问道。 勇敢的女人迟疑着。 “没有,没有一点儿……” “发生什么事啦?他们袭击了你。你看清楚他们了吗?他们是从哪儿来的?” “我猜,是从餐厅那儿来的。我当时在这儿,昏昏欲睡。门被打开了,他们往我头上扔了什么东西……” 奥拉斯已经匆匆跑到楼下去了。在一个大房间的另一头,有一个配膳室。在这间配膳室的壁橱里藏有一条楼梯,它通往地下的一扇门,它控制着院子下面的一条通道。这扇门现在已经打开了。 “强盗!”奥拉斯大吼着,“他们在监视我!他们发现了一切!嘿!嘿!这是些旗鼓相当的对手!跟他们打交道可就别想轻松。” 他回来,坐到餐厅里的一张对着窗户的桌子前,帕特里希娅跟着他,把还有点头昏的维克图瓦尔留在了楼上。年轻的美国女人坐到了桌子的另一面。 他们呆了很长时间,没说一句话。两个人都在认真地思索。最后,帕特里希娅说道: “这个黑手党的人怎么想要抢劫亚森·罗平呢?偌大的一份家产不可能像提手袋一样地被拿走的!” “罗平在到处卖他拥有的证券票据、股份、首饰及其它东西时耍了花招。所有这些都变成了现金,一大笔很显眼的钱,而且他自以为已经隐藏好了,但也许它们已经被人家发现了。那么,这之间的争夺就是他们与他之间的事情了!啊!我保证他们已经掌握了王牌和可以获胜的办法。可是不管怎么说,罗平毕竟是罗平呀!……” “罗平心里踏实吗?……” “并非总是如此。他们人多势众,行动神速,而且是胆大包天,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他们直到今天的所作所为都证明了这一点。此外,他们拥有所必需的资金。从一开始,马克·阿莱米和弗雷德里克·弗尔德就每人提供了十万法郎。此后,那些人早就使这笔数目翻了几番了。由于进行了一系列小的令人怀疑的行动,这就成了对他们有利的胜券,罗平对总是处于常备不懈的状态厌倦了。他渴望休息,过宁静的生活,做一个谦谦君子。他要充分享受生活,享受自己辛勤努力得来的果实。他现在的处境有点像战争胜利结束之后,拿破仑的星形勋章开始褪色时的法国元帅们的处境。他厌倦了……” 奥拉斯·韦尔蒙突然停了下来。他几乎要为自己的疏忽而后悔了。 “这个罗平,他真的这么富有?”帕特里希姬心不在焉地问道。 “嘿!很难估算……几十个亿吧……七十……八十……九十个亿,大概吧。” “那还是比较棒的。” “不错。而这些让他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他完全有权拥有它们。就算一千万是生意上赚的,大概如此吧,还有七八百个百万是其它各类的生意所得,而所有这些都是通过复杂的手法、有力的远征、冒着风险、受伤流血、恐怖的战斗和令人沮丧的失败来体现的。此外还有糟糕的投资、可怕的投机、危机、还不算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大的需求、支付的膳宿费用。而罗平是从来不吝啬的!在此情况下,他怎么能不看重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呢!罗平对他人的财产并不眼红,但是,别人也休想碰他的!这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只要有人觊觎他的财产,就会令他不能自控。他也就会自然地变得凶狠无比。” “真怪,”帕特里希娅低声说,“我原以为他不是这样的。” “他是一个人,所有做人应该具备的品性对他来说都不是陌生的。”奥拉斯十分冷静地回答说。 “可是我总觉得人不应该把偷盗来的东西全部据为己有呀。”美国女人强调道。 他耸了耸肩。 “为什么呢?取比挣还要难得多。而且人所承受的风险也更大!拥有这唯一事实能造就一个冷酷无情的人。而且随着年龄的增大,这种情绪也就越加严重。罗平已经有了差不多一百亿……是的,这是他承认的数目。那么,我不建议任何人去觊觎他那隐藏的财富。” 他的声音消失了,但随之而起的是勉强能够听到的嗫嚅声,同时他还用手掌遮住了自己的口: “千万别动,别说一句话,甚至也别哼一声……您听到我说的了吗?” “完全听明白了。”她以同样低沉的声音回答道。 “这正是我所要求的。” “有什么事吗?”帕特里希姬问道。 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点燃一支香烟,向椅子背上一靠,然后看着蓝色的烟圈打着旋升上了天花板,同时嗫嚅地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 “无论我说什么,您都不要做出反应,也别发抖……要绝对地不假思索地服从。您准备好了吗?” “好啦。”她低声应道,同时知道形势非常严峻。 “在您的对面,有一块镜子挂在墙上。只要您把头抬起几个厘米,这面镜子就会把我看到的东西全部反馈给您,因为我是面对着窗户的,您明白吗?” “是的,我看到了镜子和窗户……左下方的一块玻璃,对吧?” “正是的。有人在这块玻璃上钻了一个洞。您看到了吗?” “是的,而且我还看到了有东西在那里动来动去。” “动的是一支枪管,它伸出来,而且外面肯定有人在瞄准我。注意,看一下镜子上方的陈设武器架。上面少了一支枪,一支乙炔枪,它射击时没有声音。” “那么谁在瞄准您呢?” “肯定是玛菲亚诺……‘野人’,或者是他的一个因为灵活而被选中的同谋。千万别动。嘿!帕特里希哑……您不会晕过去吧?” “没有任何问题……可是您呢?” “我吗,这是一种享乐。别出声,帕特里希娅。点上一支烟,这样的话,烟就会遮住您那苍白的脸。外面的人在观察您,但不要以为被发现了。现在,听我的安排。您呆会儿沉着地站起身来,上到二楼去。我的房间正对着楼梯平台,屋内有一部自动电话。您要通十七:这是盗警处。要他们派五六个人到西贡大街二十三号来,要快。所有这些要压低声音。而您不用担心维克图瓦尔,她在三楼很安全,您就呆在房间里,放下所有的护窗,插上门闩,不要给任何人开门……任何人!” “那您呢?”帕特里希姬话中带着明显的不安问道。 “我,只要不需要再照顾您,我就要干事了。好啦,帕特里希姬。” 然后他提高嗓门,大声说道: “亲爱的朋友,您这一天已经很劳累了。如果要我给您建议的话,那就是请您去睡觉。我的老保姆会告诉您房间的。” “您说得很对。”帕特里希姬十分镇定地回答道,“我已经疲乏不堪了。晚安,亲爱的朋友。” 年轻女人十分自然地站起身来,然后不慌不忙地走出了餐厅。 奥拉斯·韦尔蒙对自己十分满意。他在危险面前表现出的自制力、沉着果敢,使他在年轻女人的眼里更加树立起了自己的,也许由于先前自己的供认而有所降低的威信。 他发现枪口在蠕动,好像已经把它杠在了肩上。他大叫起来: “来吧,玛菲亚诺!开枪呀,我的小家伙!可千万别打偏了,否则我会把你仅有的一点脑浆挤出来的!” 他敞开外衣,挺胸向前。 子弹射了出来,没有一点响声。 韦尔蒙战抖了一下,把手放到胸前,然后倒在了地板上。 此时外面响起了欢呼声。落地长窗猛地一下子打开了。一个男人想跳进房间里来……结果却浑身抖动着退了出去。韦尔蒙朝他开了一枪,手枪子弹击中了他的肩头。 韦尔蒙毫无损伤地站了起来。 “傻家伙!”他对这个人说,“你真蠢,你以为你从我的枪械架上取下一支装了子弹的枪,你又是黑手党里的最佳射手,就足可以了。哎呀,就一切都好啦!我也就死定了!真是蠢得可怜。你以为我也蠢到了把武器装备好交给袭击我的人吗?这总是有可能的,因为我住在一幢独立住宅嘛!是的,我是把钢管交到了袭击者的手中,而子弹,正是它们缺少了最关键的东西。” “什么?”对方大叫了起来。 “子弹,枪里面什么也没有!那么,你是在打空气,傻子!你打的只是空气。杀人不是这么干的,我的老伙计!” 韦尔蒙一边说着,一边从武器架上取下第二支枪,然后朝窗户走过去。他努力搜寻着逃跑人的身影。他看不到玛菲亚诺的影子,十分不安地在想: “这个鬼东西会到哪儿去呢?他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突然,他听到在二楼,有一阵尖厉的哨声,他马上就辨出了它的声音。是帕特里希娅在求救。 “强盗们已经发现了我房间的秘密通道?”他在焦急地想着。 但是对他来说,焦急意味着行动。他匆匆朝楼梯跑去,三步两步就登上了楼。 到了二楼,他站在房门前,从透过墙板传出的嘈杂声中,他明白里面发生了战斗,也就是说,他经常进出的秘密通道的出入口已经被人发现了。 于是他凶猛地撞击门。 房间内,一扇墙已经打开了,玛菲亚诺在拼命地想把帕特里希娅带走。在后面,在阴影处,在秘密通道的入口处,站着两个同谋,他们已经做好准备,必要时会马上介入的。 帕特里希娅已经精疲力竭,只能勉强地招架着。她已经把小银哨子丢在了一边,十分虚弱地喊着: “救命呀!” 此时此刻,人们听到韦尔蒙正在疯狂地撞击着已经松动了的房门。 “啊!我得救了!他来啦!”年轻女人嗫嚅着,她也一下子恢复了力气,拼死命地挣扎起来。 玛菲亚诺把她扼得更紧了。 “得救,还没有呢!” 门咯吱咯吱地响着,两个同谋从秘密通道口逃掉了。剩下的这个强盗气得发狂。 “我至少得有所补偿吧。”他大吼着。 他突然俯下身去,想吻年轻女人的嘴唇。 可惜的是他只能轻轻地碰一下。她向后仰去,同时用她的指甲对这讨厌的接触进行着反抗。她抓破了他的脸。 “可恨!卑鄙下流的畜牲!”她大骂着,同时,与又把她抓住的男人撕打了起来。 突然,门扇倒了下来。玛菲亚诺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一眼,韦尔蒙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强盗的下颏重重地挨了一拳。他放开了帕特里希娅,踉踉跄跄地站不稳了。一阵愤怒的耳光又使他站直了身子,让他清醒了过来。他想逃走,但是出入口已经关上了。于是他又回到房子中央,取出他的手枪,坐下来,对韦尔蒙——他也始终未放下武器——说道: “等一等,韦尔蒙。我们俩人先把我们的武器暂时放一放。两个像我们这样的人,如此激烈地打斗,而且不顾死活,总不能事先不商定好条件吧。” 韦尔蒙耸了耸肩。 “这可正是你想干的。一段时间以来,就想杀死我而不做任何解释。总之,我们可以谈一谈,如果你愿意,但是要光明正大地正派地谈!” “是这样的!你今天晚上对我说,就在昂格尔曼家的晚会上,你声明我们美丽的帕特里希娅是属于你的。因为你喜欢她……那没有办法……你应该知道一点,你在她的身上是没有丝毫权利的。” “我对我得到的,和她所给予我的是有权利的。” 强盗的眼里闪出了凶光。 “我反对……” “在这种情况下,你去找接待员吧。”韦尔蒙嘲笑着说,“有反对意见去那里正合适。” 玛菲亚诺,轮到他耸肩了。 “你疯啦!好啦,认真想想吧。你认识她还不到两个小时。” “那你呢?” “已经四年了。四年来,我一直在她的身边……我在窥视她,我在不露面地跟踪她。她知道我在阿莱米家,对吧,帕特里希娅?有多少次我是在暗中跟着她呀!因为她也知道我爱她,我想要得到她,她是我的一切,一切……” “你说得好。”韦尔蒙冷笑着说,“但是,她如果是你的一切的话,而你,你对她却是没有丝毫价值的。对吧,帕特里希娅?” “比这还要差。”她很反感地说。 “你看,玛菲亚诺!好啦,滚吧,让我安静地呆在这个自由的位置上吧。” “让你?休想。你对她来说是个陌生人……你看嘛,你知道她的生活点滴事情吗?你知道她同时被阿莱米父子所爱吗?” “你在撒谎。” “你知道她是亨利·阿莱米的情妇吗?” “你在造谣。” “这绝对是真的。她还有了他的一个孩子呢。” 韦尔蒙脸色变得惨白。 “您撒谎……帕特里希娅……我求您啦。” “他说的是事实。”不屑撒谎的女人承认道,“我有一个孩子,一个现在已经十岁的儿子……一个我很爱的儿子,罗多尔夫。他是我的生命,是我的全部希望。” “一个她不能分开的儿子。”玛菲亚诺补充道,“她让人把他带到巴黎来了,而且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强盗的话对奥拉斯来说是具有某种含义的,所以后者十分不安地问道: “这个孩子在哪儿,帕特里希姬?是否没有任何危险?” 她笑得十分肯定。 “是的,没有任何危险。” “您赶紧到他那儿去,帕特里希娅。”韦尔蒙很严肃地说道,“把他带到尽可能远的地方去。而且要马上把他带走。” 玛菲亚诺冷笑了起来。 “已经太晚了。” 帕特里希哑脸色惨白,跳了起来,眼睛里流露出凶光。 “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今天早上还看到过他呢。” “是的,在吉维尔尼,对吧,在韦尔农附近的一位勇敢的瓦瓦塞尔妈妈家。再回那儿去呀,帕特里希娅,您在那儿再也找不到孩子和瓦瓦塞尔妈妈了。勇敢的女人今天下午把他给我带走了。” 帕特里希哑脸色大变。 “您是一个无赖!一个恶魔!……这个孩子很脆弱,他需要精心的照顾!” “他会得到这些照顾的,我向您保证。我就是他的母亲。”玛菲亚诺以一种奸诈的嘲讽回答着。 “我去报告警署!”帕特里希娅发疯地叫喊着。 “我完全具有小阿莱米的做父亲的权利。司法部门会祝贺我把孩子归还了他的父亲的!”玛菲亚诺耍弄地说。 韦尔蒙的可怕的大手重重地砸到了他的肩膀上。 “在司法部门之前,先是警署,它在等着你并且要和你清帐……” “警署还远得很呢。”强盗说。 “并非像你所想象的!我已经让人给盗警处打了电话。他们的汽车五分钟之内就会赶到这里。注意,听好……汽车的喇叭声……他们来了……看到形势了吧,玛菲亚诺?等着你的将会是两端有木条锁的锁链……拘留所……重罪法庭……还有断头台……” “还要逮捕亚森·罗平!” “你是神经病,对于警署来说,亚森·罗平是不可触犯的。” 强盗想了一下。 “那么,你有何提议呢?”他问道…… “说出孩子在哪儿,我就网开一面,让你从第二个秘密通道逃走,就这样。快点吧。汽车已经到了门口了。孩子在哪儿?” “让帕特里希娅陪我一起去。由她和我去处理这件事。她知道我所提的条件,她首先妥协,那我马上就会把儿子还给她。” “那我宁肯死。”帕特里希娅低沉地说。 楼下已经响起了第一阵铃声,韦尔蒙大声吆喝着: “他们来啦!” 他把一个手指按到了细木护壁板的一个凸出部位。 “只要我按一下,前门厅的门就会打开。那我就按啦,玛菲亚诺?” “尽管按。”玛菲亚诺说,“那么帕特里希娅就休想知道她的儿子在哪儿。” 韦尔蒙接了凸出部位。马上就听到了楼下的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韦尔蒙朝门口走去,迎住他们。动作像闪电般快,玛菲亚诺朝一扇窗子跑过去,打开它,然后跨过栏杆,消失了。 “这正是我所希望的。”韦尔蒙冷笑着说,同时又抓起他的枪,它的枪栓上有一个特殊的机关。 夜色笼罩着花园,中间的花园所占的地方非常宽阔。 “他,”韦尔蒙继续说,“还得翻过三堵矮墙才能到第四堵高些的墙边。他必须借助放在第四堵墙跟前的梯子才能爬上去,然后下到一条杳无人迹的小街上逃走。” “如果他没准备这架梯子呢?”帕特里希娅问道。 “他已经准备了。从这儿就能看到它的立柱。” 年轻女人战栗了。 “如果让他跑掉,那么我将永远见不到我的儿子啦。” 此时,警员们在下面叫了起来。维克图瓦尔从她的房间里出来,下了楼。但是奥拉斯已经向他们喊了起来: “楼梯,先生们!在二楼,对面的门。” 他以窗台为依托,端起了枪。 “别杀掉他。”帕特里希娅恳求道,“那就会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儿子也会丢了。” “不用害怕。只是让他的一条腿变得迟钝一点。” 人们听到了扣动扳机的声音。但是没有很大的声响,没有爆炸声,最多只是一阵轻轻的呼哨声。可是,在花园的另一头,痛苦的喊叫声响了起来,同时还伴有呻吟。 韦尔蒙跨过阳台,再帮助帕特里希娅翻过去,然后扶住她,借助梯子的正面固定的扣钉下到了地上。 三堵矮墙很容易地被跨过去了,在比前面几堵墙高出了许多的第四堵墙的墙脚下,躺着一个人。他在不停地抽动着,韦尔蒙用手电筒照着他。 “是你,玛菲亚诺?右腿肚子被打坏了,是吧?没关系。我的大粒霰弹都是在消毒的高压锅里消过毒的,而且我还有一盒绷带。把你的伤腿伸过来。仁慈的手会给你上绷带的。” 帕特里希娅灵巧地把一块绷带绑在了那不太严重的伤口上,此时的韦尔蒙正在敏捷地掏着玛菲亚诺的所有口袋。 “好啦。”他高兴地叫道,“我抓住你了,我的坏蛋。我通过帕特里希娅,已经得到了你的成员名片。这里是你在纽约偷的马克·阿莱米的和弗尔德的东西。” 然后,他对着他的脸凶狠地说: “把孩子还给我们,然后我就把名片还给你。” “我的卡片,”玛菲亚诺咕哝着,“我根本就不在乎。” “错啦,我的孩子!你非常地在乎!这张有你在集团中的顺序号码的卡片,是你的唯一的头衔标志,它决定了你在分配获得的猎物中的利益。如果你不能在必要时出示它的话,你就不能算是集团的成员。因此,你就不能参加利益的分配。那你就肯定会陷入困境,我的小兔子!” “不对!”玛菲亚诺争辩道,“那里的人都认识我。我就说我的卡片被人偷走了。” “要有证据!像帕特里希姬或者是我这样的证据。可是你谁的也得不到。这是希望的彻底毁灭。” “你忘了我手中有你们两个人要的小孩啦。那我就把小孩看起来。” “不。你今天早上给我们把他带来,然后我们交换。有来才有往。” “好吧。”伤者在思考了一会儿后说道。 “你完全明白了。”韦尔蒙强调说,“如果到早上九点钟孩子还不来,那么就祝你身体健康,我把卡片烧掉。” “真蠢!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呢?你把我的腿打伤了。我无法动弹了。” “确实如此。让帕特里希娅重新给你包扎一下。然后你安心地休息,明天晚上,我们再来找你。然后我们三个人一起去解救孩子。同意吗?” “同意!” 帕特里希姬和韦尔蒙把他弄到大墙边的一间堆满花园用的椅子和长凳的小储藏室里。他们把他放在一张长凳上,重新给他包扎,然后走出储藏室,用钥匙把门锁了起来。 之后,他们回到了房间里。 “偷盗!”奥拉斯对带着警员来的班长说。 “真狡猾!你们怎么会把他放走了呢……其实我们并没有耽搁时问。他是从什么地方跑走的?” “从花园里,他翻过了最外面的高墙。请你们认真地找一找。” 当然,警员们的搜寻工作一无所获。班长又回来问奥拉斯·韦尔蒙: “请问,您是什么人,先生?” “是你们在警署里称为‘某个人’的人。” 警员们惊奇地望了他一会儿,但是没有做任何评论。 “那么夫人呢?”班长又问道。 “帕特里希娅·约翰斯顿小姐,美国记者,路过巴黎。” 班长带走了他的人员。 这一夜,韦尔蒙睡在他房间的前厅里,因为帕特里希娅占用了这个房问。 第二天一天没有什么事发生。维克图瓦尔给他们做了可口的饭菜,他们俩像老朋友一样地亲切交谈着。到清晨时分,韦尔蒙给伤口在恶化的囚犯送去了一些吃的和大量的水。然后,他去午休一下,准备迎接可能是动荡不安的夜晚,因为他并不相信玛菲亚诺的话。这个家伙会交还小罗多尔夫吗? 当天晚上,奥拉斯和帕特里希娅来到了围墙脚下的储藏室。奥拉斯打开门,马上发出了一声惊叫……在他的手电筒的照射下,他看到储藏室是空的。小鸟确实飞走了……没有任何痕迹留下来……锁头,曾经用钥匙锁好的,好像看不出有被扭动的痕迹。楼梯也摆放在平时呆的地方。 “这帮家伙真厉害。”奥拉斯气哼哼地说,“他们应该是从与我毗邻的那幢楼里面穿过的。” “谁住在那里?”帕特里希娅问道。 “没有人。但是是我用做秘密通道的两条路线,一条通向底层,一条通到二楼,直到我的房问。您昨天晚上看见的那一条……” “在您的房间里?” “是的,您很清楚……就是您夜里睡觉的那一问。您没听到有人从那里经过?” “没有。” “您绝对听到了,因为出入口就顶着床。另外,我真蠢……不是这样的嘛!” “您是怎么猜想的?” “我什么也不猜。我知道,帕特里希娅,是您放走了玛菲亚诺。” 她发抖了,勉强地微笑着。 “出于什么动机,上帝!”她大声说。 “他通过您的儿子控制您。他肯定对你进行了我不知道的恐吓!这是对母爱的敲诈!” 接下来是一阵尴尬的沉默。帕特里希娅低着头,脸色苍白,好像要哭似的。奥拉斯把手电光射向她,仔细地观察着她。过了一阵子,他又若有所思地说: “他是通过您的儿子控制住您的。” 她不作回答。他显得动摇了,打着响指,然后不再多说一个字,哼着小曲走出了储藏室,脸上流露出讥讽的神情。 几分钟过后,在恢复了心情之后,他想跟帕特里希娅再进行一次谈话,以便了解她真正的意图,但是他找遍了花园和房子也没有见到她。帕特里希娅失踪了。 [book_title]五、罗多尔夫王子 奥拉斯让人请来医生,后者让他不用为作为攻击目标而受到惊吓的维克图瓦尔的健康担心。伤势一点儿也不严重。也没有任何挫伤。为了使受刺激的神经松弛下来,她全休了三四天。然后又到乡下去住了一段时问。 奥拉斯很爱他的老保姆。他尽一切所能要让这位卓越的女人尽快地恢复健康。到了第二天,在看到下午的报纸后,他便在五点钟前来到了一位公证员家,并当场买下了在芒特郊区的他最近看过的一处宽敞的产业红房子。他是在刚才看到报纸时得到这房子要出售的消息的。 当天,他把一位建筑师和一名挂毯帷幔安装工人召到红房子来。他们保证在四十八小时内一切都会安排好。韦尔蒙根本就等不到他的新居一切就绪,就派人找来了一批人,其中好几个是经过认真挑选的,他旧时的追随者。他知道他们是最可靠的,也是最警觉的。 就在这一天的晚上,即买了红房子的第二天,奥拉斯回到了他在奥特耶的住所。晚饭后,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摘下听筒: “是奥拉斯-韦尔蒙家。您是哪位?” 一个童稚的声音回答道: “我是罗多尔夫先生。” “罗多尔夫先生?不认识。”奥拉斯就像一个性情暴躁的人一样地说道,并且还准备挂上电话。 童稚的声音马上又响了起来: “罗多尔夫先生,帕特里希娅夫人的儿子。” “啊!好呀……能为您做点什么吗,罗多尔夫先生?” “我母亲认为形势非常严峻,她想让我和您见一个面,为的是认真考虑一下对策。” “好主意,”奥拉斯说,“我们认真研究一下,罗多尔夫先生。只要您有时间,我都方便。您选择吧。还请告诉我地点。”他结束道,同时已经预见到了行动的方式。 “好吧,您同意我们见面……” 通话突然中断了。奥拉斯愤怒地挥了一下手,站起身来,沿着从外面接到餐厅里的电话机上的电话线查看着。于是他来到了隔壁的配膳室。检查马上有了结果。电话线正好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处被剪断了。线的两头吊在那里。那就是说,某个人躲在配膳室里偷听了通话,而且是在奥拉斯感兴趣,又对对手构成危险的时候把它剪断的。这个看不到的敌人是谁呢?他是为谁干的呢? 奥拉斯-韦尔蒙没有思索很久,他知道他的敌人……而且,两天来,在玛菲亚诺失踪之后,紧接着是帕特里希哑的失踪,他从内心深处在指责帕特里希娅背叛了他……帕特里希娅为了救自己的儿子,把强盗放跑了……帕特里希娅为了获取“罗多尔夫先生”的彻底自由,为了使其逃脱玛菲亚诺的魔掌,成了西西里人的俘虏。 交易就是这样地在她与玛菲亚诺之间摊牌的。奥拉斯就像是亲耳听到地一样明白: “顺从我,帕特里希娅,我就把孩子还给你!” 帕特里希娅顺从了吗?或者她已经准备屈服了?母亲心里的斗争是十分激烈的,它是如此地激烈,以致帕特里希娅在背叛了韦尔蒙,放走了他的敌人之后,还要让她的儿子做中间人来向韦尔蒙求救:“妈妈说形势非常严峻……”孩子在见面时,肯定会告诉奥拉斯这一悲剧发生的地点的。 这一地点,如何才能知道呢?奥拉斯一面受着情感方面的煎熬,一面在想,这对他来说,还从来没有过。怎么可能阻止陷于困境之中,在慌乱异常的情况下得知自己的儿子处于危险之中的母亲去献身,去满足这个魔鬼的欲望呢。 在奥拉斯-韦尔蒙那容易走极端的本性中,突然生出一股激情。他从一开始便达到了爱情的最高点。他不能容忍的是自己面对这合谋的卑鄙无耻的恐吓而变得束手无策。 他很有经验,同时也明白,他在未获取事件的新情况时,是休想靠侥幸来采取某些行动的。他把自己关在家里,研究行动的方式,随后又放弃掉,继续等消息。他疑虑重重,心绪不宁,焦躁不安。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 三天就这样地过去了,十分地难熬又令人亢奋。第四天的早上,西贡大街的栅栏门上的铃响了起来。韦尔蒙朝窗子跑过去。一个孩子又一次地按了铃。韦尔蒙匆匆跑下台阶,跑进了花园。大街上,一辆汽车全速开了过来。然后它猛地停在了楼前。一个男人跳下车,抓住小孩并把他塞进车里,汽车随即发动起来。整个事情持续了不到二十秒钟。韦尔蒙根本就来不及介入。他打开栅栏门,看到了远去的,随后消失在空旷的大街上的桔黄色的敞篷汽车——这是玛菲亚诺的汽车。 韦尔蒙回到房内,看到了维克图瓦尔,她已经恢复过来了,而且是听到铃声跑下来的。 “赶紧去红房子。”他命令道,“给我召三十个人,要最好的。把那边安排成一个真正的设防点,让任何人都进不去。夜里,我们的三只牧羊犬,要最凶狠的那三只,值勤守夜。要有口令,有夜间巡逻、监视。总之,要有铁的纪律。你要做好应付各种情况的准备。我可能会给你带个人去,你要一刻不眨眼地看好他。 “再见。迂回过去,自己去想办法吧。不,没有意见,没有问题,没有讨论。我的生命处在了危机之中。而你知道我是如何看重它的!去吧!” 他本人又走进了奥特耶的家中,奥拉斯-韦尔蒙为自己的安全采取了所有必要的措施…… 无用的小心谨慎,至少在开头的十二天里是这样的。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所有这些只是向韦尔蒙表明,尽管他的警惕性很高,他们不分昼夜,始终执勤守卫着,但任何时候敌人都可能到他家中来的。而且是来去随便的。他们可以搜查他、掌握有关他的细节和他的一切情况。他感到在自己的周围有飘浮游荡的、看不见的鬼怪。有时他会问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绝不是的:“有人”到他家来了。房子里好像经常有鬼怪出没……他查看了一个遍,没有一点用。他埋伏着,手里握着手枪……没有人……可是在他呆的隔壁房间里,有——的响声、喘气声,有时还有地板条的咯咯声在告诉他那里有人……他跑过去……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影子……没有一点声音……有时他又隐约听到令他心惊胆战的脚步声。随后又是死一般的寂静。他发怒了,他被这些恶毒的把戏搅得狼狈不堪。秘密通道的出入口其实早就锁起来了。这些人是怎么进了他的家的呢?这是他的家呀,亚森-罗平的家! 但是到了第十三天的夜里,在寂静之中,一阵轻轻的擦刮声从与凹室隔开的秘密通道里传了出来。 正在床上看书的奥拉斯竖起耳朵在听着。这种擦刮声很清晰,同时还伴有奇怪的刺耳的响声。他以为是一只迷路的小猫在抱怨,便从床上跳下地,一边开灯,一边把遮板抽了起来。 在秘密楼梯的平台上,在阴影处,站着一个小男孩。他等在那里,眉目清秀,很英俊,梳着金色卷发,穿着小女孩的衣服。 “你是谁?你在这儿干什么?”韦尔蒙恶狠狠地问道。但是他在小孩开口回答前就马上知道他是谁了。 “是我,罗多尔夫。” 他打着哆嗦,好像已经精疲力竭了。 奥拉斯抓住他的手,把他带进房间,十分急切地问着他: “她在哪儿?是她派你来的?她没有什么事吧?你从哪儿来?说呀,快一点!” 小孩挣脱出来。他好像恢复过来了,鼓起自己的勇气,还有他母亲的勇气: “是的,是她派我来的……我逃出来是为了找您的。但是我们别说这么多了!还是赶紧行动吧。来吧!” “到哪儿去?” “去找妈妈,那个男人不愿意让她出来!而我,我知道该怎么做!听我的吧。” 尽管形势很严峻,而且帕特里希娅又处在危险之中,但奥拉斯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很好。”他笑着说,“既然罗多尔夫先生知道该怎么办,那么我也就只好服从了……走吧,罗多尔夫王子。” “您为什么叫我王子?”孩子问道。 “因为在一本著名的小说里,有一位王子叫罗多尔夫,他战胜了一切困难救出了他的朋友们,让他的敌人们上当受骗。你就是这种类型的人。我,我担心……” “不是我!”孩子说,“走吧!” 罗多尔夫在奥拉斯的前面,走进了秘密通道,他手里还拿着一只手电筒。他那金黄色的卷发在风中摇晃着。他走过楼梯平台,在黑暗中用他那敏锐的目光窥视着。 当他走到楼梯转弯处时,奥拉斯拉住了他。 “等一会儿。我要告诉你:我担心这条路的尽头会有人把守。他们认识这条通道。” 罗多尔夫耸了耸肩。 “今天夜里,它没被人把守。” “你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有人把守它,我就不可能进来了。” “也许是由于疏忽大意,他们把你放进来了……也许是为了把我和你引到外面去。算啦,随它去吧,咱们还是走吧!到时候再说吧!” 孩子以十分坚定的神情摇了摇头。 “什么也看不见。我跟您说没有人,那就肯定没有人。” “很好。”奥拉斯说,同时他又笑了起来,“不过让我走在前面。” “只要您愿意。”罗多尔夫说,“不过我认识路,我是从那儿进来的。出口通到临街的一间小屋,就在您的车库边上。房子里没有人,大街上也是空荡荡的。我都看过了。妈妈也跟我讲过。我们可以朝那儿走。没有什么好害怕的。此外,我注意了一下您的车库。有人把您的车开出去了。车在等着我们,没有一个人。” “哪一部车?” “八个汽缸的。” “天呀!是你开的?” “不。是您的人。” 他们没有碰到一个人,来到了街上,确实有辆汽车等在那儿。他们跳上车,奥拉斯坐到了汽车方向盘的后面。罗多尔夫站在挡风玻璃的后面,没戴帽子,在那里指挥着: “向右!……向左!……朝前开!走快一点呀!妈妈还在等着呢。” “哪条街?” “博姆街,跟奥斯曼大街平行。” 汽车全速前进着。奥拉斯从来没开过这么猛的车。他急速地转着弯。好几次他都应该为自己没有碰车、没有翻车和冲上人行道而感到惊讶。 但是玛菲亚诺粗暴地威胁帕特里希娅的情景,以及小家伙的鼓劲使他变得疯狂起来。他在继续加速。 “向右拐!”小孩十分镇定地喊道,“往右拐!博姆街在左边的第一个路口……加速!现在可以叫了。用喇叭叫……好!再来!” 奥拉斯看到一个奇怪的住宅,它的底层非常矮。在中二楼的窗户前面,有一块草坪。在汽车喇叭的召唤下,中二楼的一扇窗子打开了,一个女人在草坪上跑着,一直跑到了石头栏杆处,然后翻身越过,消失在黑影之中。 “是你吗,罗多尔夫?” “是我,韦尔蒙。” 奥拉斯走下汽车。他认出了帕特里希娅。 “啊!一切顺利。”她高兴地叫道。 但是她又转过身去。因为另外一扇窗户打开了。一个男人跳到了草坪上,愤怒地大叫着。 “你真的要回去吗?” “您滑下来吧。”韦尔蒙指示着,同时朝她伸出了双手。 帕特里希娅没有一点犹豫,她跨过石栏杆,投入了他那坚实的怀抱中。在把她放到地上之前,有一秒钟,他高兴得都要发疯了。 “妈妈!好妈妈!”罗多尔夫喃喃着,朝他母亲跑了过去。 在高处,气得大发雷霆的玛菲亚诺在威胁着。他也跨了上来。 “请你住嘴,玛菲亚诺,你干什么大喊大叫!”奥拉斯讥讽着,“可事实上,你给我提供了一次最理想的瞄准机会,我的小家伙!多么圆的屁股呀!笨蛋!为了对称,还是右边一下左边一下吧。” 他从汽车里取出了无声长枪。就在玛菲亚诺转过身去,用双手勾着栏杆准备往下跳时,他开了两枪。玛菲亚诺每边挨了一下,他重重地滚到了街上。 “救命呀,抓杀人凶手呀!”他撕破喉咙地喊叫着。 “没有必要这么叫。只是擦破了一点皮,不会要命的。我真想好好整一整你这位巴黎先生!”奥拉斯在离去时丢下了这句话。 于是汽车在博姆街的拐角转弯了。 清晨两点钟,在交换过口令之后,汽车驶进了红房子的灯火通明的院子。二十名卫士在维克图瓦尔的指挥下向新来的人们发出了欢呼声。狗们也在他们的周围欢蹦跳跃着。奥拉斯把年轻女人和孩子带进了一间饰满鲜花的房问。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这里,帕特里希娅。你也一样,罗多尔夫。”他命令道。 房间的窗前只有两三米的花园。下面,三个卫士甚至被安排在草坪上日夜值勤。 奥拉斯把双手放到了年轻女人的肩上,在不让罗多尔夫听到的情况下,他急切地问她: “我没去得太晚吧,帕特里希娅?” “没有。”她的双眼紧盯着他的眼睛在看,“没有,不过正是时候。这个恶魔给我的时限是到中午结束。” “那您已经下了决心啦?……” “去死,是的。” “那罗多尔夫呢?” “罗多尔夫会去奥特耶寻求您的庇护的。可是当我能够把他给您派去时,我就已经平静下来了……我满怀信心地等待着……我坚信您会救出我来的!” “是罗多尔夫救的您,帕特里希娅。多么勇敢的小东西呀!” [book_title]六、玛菲亚诺的报复 就在被拘禁在博姆街的房子里时,也就是在被她的儿子和奥拉斯-韦尔蒙解救出来的前几天,帕特里希娘又给《警探报》写了一篇新的文章。她用一枚戒指买通了一位女用人,得以把文章传到了纽约。这第二篇文章引起的反响比第一篇的还要大。这篇被翻译成多国语言的文章在全世界引起了轰动。应韦尔蒙的特别要求,帕特里希娅在文章中没有谈及与他的相见。但是她致力于描述他对波尔-希奈尔这一人名中独立的大写字母“M”的真正含义,以及对名为黑手党的这一组织的存在的发现。 帕特里希娅提出的这一解释,马上就被读者们接受了。它那么简洁明了,又扣人心弦。警署让人们随意地去议论和猜测。在奥特耶报警之后,当警探来到楼内进行再一次的调查时,他们未能再找到“某个人”和美国的女记者,还有老保姆。所以,他们都是些可疑的人。袭击者也找不到,无论如何调查,这一事件总是无法解释清楚。能够承认那么多的失败吗?如果把这一事件,以及那么多其它完全不同的尚不明朗的案件统统算到这阴险的黑手党,和命中注定要上重罪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