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亚马逊漂流记 [book_author]凡尔纳 [book_date]不详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外国名著,完结 [book_length]169335 [book_dec]《亚马逊漂流记》讲述了正直的乔恩一家如何战胜邪恶的故事。该书至今被译成世界上多种文字。书中所展现的神奇故事伴随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美丽童年、少年直至成年。无论作为语言学习的课本,还是作为通俗的文学和科学读本,本书对当代中国的青少年都将产生积极的影响。 [book_img]Z_9249.jpg [book_chapter]第一部 [book_title]第一章 森林队长 这是一份文件的最后一段,整份文件都是由这些奇怪的字母组合而成的。一个男人手持这份文件聚精会神地将其重读一遍之后,陷入了沉思。 这份文件共有百余行这样的文字,每个词语之间都没有间隙。文件看来已经写了有个把年头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写有这些难解符号的厚厚纸页已经开始泛黄了。 然而,这些字母究竟是按照什么规则组合到一起的呢?只有这个男人能够读懂它们。事实上,这些密码文字的组合与现代保险柜锁一样令人难以琢磨,二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密码文字的组合方式有数十亿种,而一个解析员就是穷其一生也不见得能把它们都破译出来。正如开启保险柜需要那个“关键词”一样,要想读懂一份这样的密码文件,则需那个“关键的数字”。基于这个原因,在以后我们将会看到,这份密码文件在最严峻危险的时刻是如何让最聪明的行家里手大伤脑筋的。 那个将这份文件又重读过一遍的男人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森林队长。 在巴西,那些被雇来追捕逃亡黑奴的人被冠之以“森林队长”的名字。这个行当始于1772年。在这个时期,只有少数几个博爱者的头脑里才有废奴的思想。而一个多世纪以后,文明人才能够接受并贯彻这一思想。自由、自主的权利是人类生来最重要的权利。然而,直到少数几个国家敢于宣布这一博大的思想之时,又流逝了几千年的时间。 在1852年(也就是我们的故事发生的这一年),巴西仍有许多奴隶,因此,也仍然存在着追捕逃亡黑奴的森林队长这一职业。虽然由于一些政治经济原因,使得全面解放黑奴的运动有所推迟,但是在当时,黑奴已有权赎身,而且他们的子女一出生便已经是自由之身了。不久,在这个人口1000万、面积相当于3/4个欧洲的美丽国家中,将再也不会有奴隶存在。 因此,在不久的将来,森林队长这一职业也注定要消失了。事实上,在那个时代,追捕逃亡奴隶所带来的收益已经显著减少。然而,在很少一段时间内,这一职业曾经创造过相当可观的收益。这些森林队长组成了一个冒险家的世界,他们通常是由获得自由的奴隶及令人鄙夷的逃兵组成的。因此在当时,这些追捕逃亡奴隶的人必然只能归类于社会渣滓这一阶层。而这个手持文件的家伙则非常适宜从事这项颇不受人尊敬的职业。 这个名叫托雷斯的家伙与他的伙伴不同:他既不是混血儿,也不是印第安人,更不是黑人。他是一个原籍巴西的白人。他所受的教育应该使他的处境比目前好一些。我们在遥远的新大陆地区曾经碰到过许多家道败落的人。实际上,这家伙也正是其中的一分子。在那个年代,巴西法律仍然禁止黑白混血儿以及其他混血儿从事某些职业,而对于这个家伙,他之所以被排斥在一些职业之外,并不是因为他的出身,市是因为他低劣的人品所致。 现在,托雷斯并不在巴西,他刚刚越过巴西国境线。几天以来,他一直游荡在秘鲁境内这片森林中。上亚马逊河正是发源于此处。 托雷斯年约30,身强力壮。如果说,他那颠簸劳累的职业并未将他拖垮,那么,这还得归功于他坚毅的性格及铁一般的身体。他身材适中、肩膀宽厚、五官端正、步履坚毅。他的脸庞被热带骄阳晒得黝黑,他的胡子又黑又浓,他那两道几乎连成一线的眉毛遮住了双眼。他的眼神敏锐而冷漠,一如那些厚颜无耻之徒。即便他那张脸还没被骄阳晒黑,每当他有什么歹念时,也看不出他会脸红,他最多只不过是脸部怞搐一下而已。 托雷斯身着森林队长最基本的装束。这身衣服他已穿了很久。他头上歪戴着一顶宽边皮帽,腿上穿了一条厚羊毛裤,裤腿塞在厚厚的靴筒中——这是他全身打扮中最结实的一部分。他身上披的那件褪色泛黄的“潘乔”抖篷,遮住了他里面穿的上衣和背心。 虽然托雷斯曾经是个森林队长,可至少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他显然已经不再干这一行了。因为他身上没带任何追捕黑奴所需要的自卫或进攻的火器。他既没带步枪,也未拿手枪,只是在皮带上挂了一件人们称之为“芒什塔”的防卫工具。若拿军刀和猎刀做个比较,这东西则更像军刀。另外,托雷斯还配备了一把“昂切塔”,这是一种锄头,专门用来追捕常见于上亚马逊森林中的刺豚鼠和犰狳。在这片森林中生活的动物一般都不太吓人。 1852年5月4日这一天,这个冒险家双眼紧盯文件,聚精会神地阅读着。由于他已经习惯于在南美这片森林中长途跋涉。因此,周围美妙奇异的景致丝毫不能打动他的心扉。实际上,现在什么也不能使他分心。无论是吼猴的长啼(法国博物学家圣-伊莱尔先生将这种声音比作樵夫伐木时发出的声音),或是响尾蛇尾部的环圈发出的干涩声响(响尾蛇是一种攻击性不强但却有剧毒的蛇),还是带角的癞蛤蟆那刺耳的叫声(爬行动物里的“最丑桂冠”非它莫属),甚至那些青蛙响亮而又浑厚的鼓噪声(这些青蛙虽然个头比不上牛,但声音却可与之媲美)都不能让我们的森林队长分心。 托雷斯根本没听到新大陆这片森林中的喧嚣声。他躺在一棵高大的铁树下面。这种树身上颗粒斑斑,树皮呈深褐色,木质坚硬得可以代替未开化的印第安人使用的武器或工具。托雷斯根本无心欣赏这棵铁树高大的树冠,他陷入了沉思。他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中这份非同一般的文件。他用已经掌握的密码数字破译了每个字母的涵义。他边读边核实这几行文字的意义,除了他,其他任何人都无法看懂这份文件。读完,他奸笑了起来。 接着,他低声咕哝了几句,在秘鲁这片荒无人烟的大森林中,没人能听见,而且也没人能够听懂他这几句话: “不错,这一百来行文字写得清清楚楚。我要找的那个人肯定想不到它们的重要性。这人很有钱。对他而言,这可是个生死攸关的问题,为这种事,无论在哪儿都得付出高昂的代价!” 他一边贪婪地盯着文件,一边又自言自语道: “最后一句话的每个字都值一百万瑞斯①,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就是因为这句话概括了全文的意思,它才这么值钱!而且,这句话还揭示了当事人的真实姓名。但是,要弄懂这句话,就必须先搞清这句话到底包含几个词,而即使能做到这一步,也不一定明白它的真正涵义!” ①瑞斯:巴西或葡萄牙的旧辅币名,一百万瑞斯约合3000法郎。 说着,托雷斯便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 “最后一段共有58个字,也就是说有5800万瑞斯啊!有了这笔钱,我就可以往在巴西、美洲、或是任何我想去的地方,而且不用干活,如果这份文件中的每个字都值这个价,那可是一笔可观的数目!那得有几亿瑞斯呢!啊!太棒了!我要发大财了!否则的话,我就是头号大傻瓜!” 此刻的托雷斯好像已经手捧着大笔钱财、置身于金堆之中了。 突然,他的思绪又转回到现实,他叫了起来: “我终于就要达到目的了!我从大西洋沿岸一直走到上亚马逊河流域,长途跋涉,历尽艰辛,可我一点儿也不后悔!这个人可能已经离开美洲住到大洋彼岸去了,那我可怎么才能找到他呢?哦不!他肯定还在这里。只要爬上这棵树的顶端,我就能看到他与家人居住的那所房子的屋顶了。” 说着,托雷斯紧握这份文件,兴奋地挥动着: “今天我就能找到他!他今天就会知道自己的名誉与命运都掌握在这几行字当中!要是他想知道能够读懂这份文件的密码,那他就得付出代价!如果我想要他的全部财产,他也得给我!否则他就只有死路一条!棒极了!是我那卫队中的好朋友给了我这份宝贵的文件,他不仅告诉了我破译这份文件的密码,而且还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这个他以前的同事,以及这个同事隐匿多年以来用的假名!当然,我的这位好朋友万万不会想到他会让我发财!” 托雷斯最后看了一眼这份泛黄的文件,然后将它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放到一个他当作钱匣子的结实铜盒中。 托雷斯的全部财产都装在这个雪茄烟盒大小的匣子中了。可是,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他的这点儿财产,都不足以让人把他当成一个富翁。周边各国的钱币他都有一些:两块哥轮比亚合众国的鹰币,每块约值一百法郎,几块同等价值的委内瑞拉货币博利瓦,一些每块约值二百法郎的秘鲁货币索尔,几块最多值五十法郎的智利货币埃斯库多,以及一些小面额的零钱。这些钱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五百法郎左右,而且托雷斯也说不清道不明这些钱是在何处用何种手段弄来的。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自从托雷斯突然放弃在帕拉省担任森林队长之后,近几个月以来,他已经到达了亚马逊河流域,而且穿越了巴西的国境,来到秘鲁境内。 这个冒险家的生存能力很强,在住宿、衣着方面的开销对于他而言都不是必须的。况且,森林又免费为他提供了食物、他只要像猎人那样加工一下便可以吃了。他只需几个瑞斯去传教团驻地或是在村庄里买些烟草或打壶烧酒。他可以用很少的钱走很远的路。 将文件叠好塞到他那个盖得很紧的金属盒里之后,托雷斯并没有把盒子放到上衣口袋里(上衣外面还罩着他那件“潘乔”大褂),他躺在一棵树下,并将盒子放在自己身边,也就是说放在这棵树根部的洞里。他以为这样更安全更可靠些。 可是这一疏忽却几乎使他付出高昂的代价! 天气非常闷热,如果离这里最近的小镇教堂有一座钟楼的话,那么现在该是下午两点钟了。由于托雷斯离小镇还不到两英里,所以,如果钟声随风传来,他应该能够听到。 但是,钟声对于托雷斯而言却是无足轻重的。因为他已经习惯于通过计算太阳离地平面的大致高度来决定自己的作息时间。一个冒险家是不需要像一个军人那样严格遵守作习制度的。只要想吃或是有食物可吃,他就可以吃顿午饭或晚饭。只要困了,不管白天黑夜或是随便在什么地方,他都能睡上一觉。虽说在森林中不可能随时找到一张饭桌,可是,要找到一张床却不需花费任何周折:比如在大树下面,或浓密低矮的灌木丛中都可以。再说,托雷斯也不是那种十分讲究舒适的人。由于几乎整整一上午都在走路,而且刚才又吃了点东西,托雷斯这会儿感到有必要睡上一觉。两、三个小时的睡眠就能使他消除疲劳,恢复精力,继续赶路。于是,他便舒舒服服地躺在草地上等着瞌睡虫的降临。 然而,托雷斯可不是那种无需做任何睡前准备便可蒙头大睡的人。他习惯先喝上几口烈性烧酒,再怞上一袋烟,然后才能入睡。烧酒能使大脑极度兴奋,而缭绕的烟雾有助于睡眠,至少,他是这样想的。 于是,托雷斯先将随身带的酒壶拿到嘴边喝了几口。酒壶里装的酒,在秘鲁被人们称为“芒加”,而在上亚马逊河一带,这种酒则被冠以“凯徐马”的名字。人们将发酵后的甜木薯根稍加蒸馏便制成了这种酒。对于这个味觉有些麻木的森林队长而言,在这种酒中还须掺进一定量的“塔菲亚”酒方可过瘾。 托雷斯呷了几口酒,晃了晃酒壶——很遗憾,他发现酒壶快要空了,于是便说了一句: “又该灌了!” 随后,他拿出一个由树根做成的短烟斗,塞入一些在巴西粗糙加工过的呛人的烟丝。这种烟草属于一种古老的茄科植物,曾由尼柯带回法国种植。今天,法国人能够普遍推广种植这种产量最高、分布最广的茄科植物,尼柯实在是功不可没。 虽然这种烟草根本无法与法国生产的优质烟草相媲美,可是托雷斯对这方面倒也不太挑剔。他划了一下火石,燃起少许一点名为“蚁马绒”的粘性物质,这种物质是由膜翅目昆虫分泌的。然后,他点燃了烟斗。 吸到第十口,他的眼睛闭上了,烟斗也从指间滑了下来。与其说他睡着了,倒不如说他是陷入了一种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的状态。 [book_title]第二章 小偷与失主 在托雷斯入睡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树林中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就好象是一个为了不被人发现的旅行者正在赤脚行走。如果这时的托雷斯没有睡着,那么他一定会警惕防范一切可疑的人靠近他,可现在,这阵脚步声却没有吵醒他。来者一直走到他面前,停在离大树十步远的地方,也没有被发现。 这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卡利巴猴。在上亚马逊这片森林中,有许多卷尾猴:如形态优雅的“萨乌依”猴,带角的悬猴,灰毛的“摩挪”猴,脸上仿佛戴了一个面具的滑稽的绒猴。而在所有这些卷尾猴中,毫无疑问,卡利巴猴当数最奇特的。它们与凶悍且可恶的“穆古拉”猴大不相同:卡利巴猴性情温和,喜爱群居,而且经常是成群结队地一起行走。就是这样一只卡利巴猴来到了树下。人们从很远处就可以听到它发出的那种单调的声音,一如唱诗班成员索然寡味的祈祷声。虽然大自然并没有赋予这种猴子凶恶的天性,但是人们也不能因此而轻易去惹恼它。总之,下面我们将要看到,这个熟睡而毫无防御能力的旅行者在醒来之后,突然发现面对一只卡利巴猴时,是如何与它斗智、斗勇、转危为安的。 这种个头很大的卡利巴猴在巴西也被称作“巴巴多”猴。眼前的这只“巴巴多”猴四肢灵活有力,不仅善于在地上搏斗,而且也敏于在森林的树叉之间攀援。 这时,这只巴巴多猴正小心翼翼地小步前进。它在左顾右盼的同时,迅速摆着尾巴。这条尾巴是慷慨的大自然除去四肢以外,额外赋予这种灵长类动物的“第五只手”——因为它们的尾巴也具有无可挑剔的攫握能力。 这只卡利巴猴悄无声息地靠近托雷斯,手中拿着一根结实的棍子。这根棍子握在它那有力的上肢中,足以用作一件令人生畏的武器。几分钟以前,这只卡利巴猴肯定就已经发现了睡在树下的托雷斯。但是由于睡者在树下纹丝不动,于是这只猴子就走近以便看个仔细。它犹豫地向前走着,在离托雷斯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只满脸绒毛的卡利巴猴扮了个鬼脸,露出了一排白如象牙的皓齿。它手中挥舞着那根木棍,对森林队长构成了威胁。 出于偶然,这只卡利巴猴碰到了这个手无寸铁的人。它对托雷斯并没有多少好感。难道它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来憎恨这个人类的一份子吗?也许有吧!因为我们知道,一些动物会对它们曾经受过的虐待记忆犹新的。这只卡利巴猴也很有可能对森林猎人怀恨在心呢。 确实,猴子常常是许多印第安人最喜欢的猎物。每个印第安人都像南罗德①那样充满激情地去猎取每一种猴子。这不仅仅是为了打猎的乐趣,更是为了享受猴肉的乐趣。 ①南罗德:圣经中的人物,勇敢的猎手。 虽说卡利巴猴这次并不打算充当猎人的角色,而且它在幻想着吞吃森林队长时也没忘记自己天生只是个食草动物,但无论如何,卡利巴猴这一次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消灭眼前的这个人——它的天敌中的一份子。 于是,它将托雷斯端详了一阵之后,便开始围着大树兜起了圈子。它步履缓慢,屏住呼吸,步步逼近托雷斯。它满怀威胁,神色凶恶。一棍子打到这个纹丝不动的家伙身上,对于这只卡利巴猴来说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此时此刻的托雷斯真是命若悬丝,卡利巴猴对于这一点也是深信不疑的。 因此,卡利巴猴再次停在大树旁边,俯视着熟睡中的托雷斯的脑袋,举起棍子,准备攻击他。 如果说托雷斯刚才将那个装有文件与钱财的盒子放在身旁的树洞里是很不谨慎的行为,那么现在,正是这一疏忽救了他一命。 一道阳光透过树枝照在金属盒上,盒子光滑的金属面像镜子一样反射了一道光。这一下子就吸引了天性轻浮的猴子,它的思想——如果动物有思想的话——马上便转移到其它事情上去了。它弯下身,捡起盒子,退了几步,然后将它举到眼前,惊奇地看着这个闪闪发光的盒子。当它听到盒子里装的钱币叮铛作响时,它就更加惊讶了。猴子很爱听这种声响。这个盒子就好象是幼儿手中那种摇动时可以发出声响的玩具一样。然后,它将盒子放入嘴里,用牙啃了起来,可它根本就不想将盒子打开。这只卡利巴猴也许以为发现了一种新的果子,一种巨大的闪着光的扁桃,桃核在里面自由移动。尽管卡利巴猴马上就意识到自己搞错了,但是它根本不想把盒子扔掉,相反,它左手将盒子抓得更紧,同时扔掉了手中的棍子。棍子落地时,折断了一根干树枝。 听到这个动静,托雷斯醒了过来。就象所有那些始终保持警惕的人一样,他无须有任何过渡便可以从睡眠状态回到清醒状态。托雷斯一骨碌站了起来。 顷刻之间,他便意识到自己在与谁打交道了: “卡利巴猴!”他叫道。 他一手抄起了放在身旁的“芒什塔”锄头,准备自卫。 而那只猴子则吓呆了,它立刻后退了几步——在这个清醒者面前,它可不像刚才面对一个熟睡者时那样勇敢了。它迅速一蹦,藏入了树林。 “好险!”托雷斯叫道,“不然的话,这个坏蛋非毫不客气地把我打死不可!” 猴子在离他二十步远处对他扮着鬼脸,就好像在嘲弄他一样。突然,托雷斯瞥见猴子手中拿着他那个宝贵的盒子。 “无赖!”托雷斯又叫道,“没有把我打死,却偷了我的东西,这可更糟了!” 托雷斯先是想到盒子里装着自己的财产,对此他倒并不太着急,可是一想到盒子里还装着那份宝贵的文件,他便禁不住暴跳如雷了。如果丢了这份文件,那他的所有希望都要落空了,这可是个无法挽回的损失! “混蛋!”他骂道。 骂完,他拔腿便追猴子,因为他得不惜一切代价夺回盒子。 他明白,要抓住这样一只灵巧的动物并非易事。在地上,猴子跑得很快;而在树上,它又会攀得很高。因此,只有瞄准后打上一枪,才能让猴子停下。可是托雷斯这会儿什么也没带。他的匕首和锄头,只有在抓住猴子时才能发挥作用。 显而易见,看来只有智取猴子了。因此,托雷斯得用点儿诡计来对付这家伙。要么就是停下来躲在某棵树后,要么就是在矮树丛中藏一会儿,只有这样才能引诱卡利巴猴停下或是回来。除此之外,托雷斯别无选择。他正是这样做的。但是,当托雷斯躲在树林中时,那只猴子却耐心地等着他再次出现。这么一来,托雷斯虽然已经是疲惫不堪了,但却仍然一无所获。 “该死的卡利巴猴!”托雷斯嚷了起来:“我永远也抓不住它了!它得把我重新引回巴西边境!但愿它能丢下我的盒子!哦!不会的!它爱听里面金币的叮铛声。哦!你这个小偷!看我不把你抓住……” 托雷斯继续追赶,而猴子却一次又一次地逃脱了。 就这样,一个小时过去了,仍然毫无结果。托雷斯的执着不言而喻的。因为若是没有这份文件,他可怎么发财啊! 托雷斯怒气冲天。他嘴里诅咒着,用脚跺着地,吓唬卜利巴猴。而这只戏弄人的猴子却只是以嘻笑回应他。这就更进一步激怒了托雷斯。 于是,他重新开始追捕。在高高的草丛中,在浓密的荆棘中,在交错的藤条中,托雷斯跑得很费劲。不一会儿,他便气喘吁吁了。而卡利巴猴却宛如一位障碍赛跑运动员一样灵活敏捷,毫不费力。托雷斯不时被一些隐埋在草丛中的粗树根绊倒、爬起。最后,他突然大叫了起来:“来人哪!来人哪!抓小偷啊!”就好像在这密林中会有人听到他的叫声似的。 很快,托雷斯便精疲力尽,喘不上气来。他只得停了下来。 “他妈的!就是我在荆棘丛中追捕逃亡黑奴时也没这么费劲!这该死的猴子,我会抓住它的!对!我一定能!只要我的腿还听使唤。咱们走着瞧吧!” 此时的卡利巴猴虽然不像托雷斯那样累得一步也动弹不得,可是当它看到托雷斯停止追赶自己时,便也停下来稍事休息。 它就这样停了10分钟,啃着刚从地上拔起的草根,并不时将金属盒在耳边摇得叮铛作响。 恼羞成怒的托雷斯向猴子扔石块,可是距离这么远,根本伤不着它。 总这样下去也不行,得想个办法。要么继续追赶猴子,可是抓住它的希望很渺茫,再说这也不是个明智的做法,要么干脆承认命运安排的这次巧合,甘愿服输,可是,要承认自已被一只动物愚弄,又的确很令人沮丧。 然而,托雷斯必须承认,一旦夜幕降临,这个小偷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逃走;而他这个被偷者呢,在这密林深处,则很难再找到回去的路。实际上,由于追赶猴子,他已经远离河岸好几英里,很难再回去了。 托雷斯犹豫了一下,决定冷静地考虑一下,以便理清思路。最后,他大声诅咒了一声,决定放弃所有要追回金属盒子的念头。然而,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份文件,想到了自己与这份文件息息相关的前程。于是,他决定再做最后一次努力。 他站了起来。 卡利巴猴也站了起来。 他向前走了几步。 卡利巴猴往后退了几步。这回,他非但没有逃入森林深处,反而停在一棵大榕树下。在上亚马逊流域,有很多不同品种的榕树。 猴子用四肢抱住树干,灵活地向上爬着,同时,它用卷尾钩住那离地面四十尺①高的树枝。随后,猴子爬到了树顶,把树枝都压弯了。这对于卡利巴猴来说,不过是一项费时不多的雕虫小技而已。 ①法尺:法国古长度单位,相当于325毫米。 猴子自在地坐在树顶,在手够得到的地方采果子吃,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午餐。而托雷斯呢,他又何尝不渴不饿!可是,他的背包已瘪,酒壶已空,要想吃点儿、喝点儿是根本不可能的。 然而,尽管猴子现在的位置对他更为不利,可是托雷斯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走向大树。然而,只要他一旦露出要爬树的意图,猴子肯定会马上跃到另一棵树上去的。 另外,这只猴子,总把那金属盒摇得叮铛作响。 于是,气恼交加的托雷斯疯狂地痛骂卡利巴猴。虽然很难说清他到底骂了些什么,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但骂它是杂种——这是巴西白种人的一句粗鲁的脏话,而且还骂它为“古里波卡”,即黑人与印第安人的杂种。总之,在人类所能骂出口的脏话中,再没有比这片赤道地区的骂人话更不堪入耳的了。 可是猴子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灵长类动物,它对这些可能激怒人类的脏话无动于衷。 于是,托雷斯重新开始向猴子扔石块、草根,以及所有他能够用作投掷物的东西。他是否希望狠狠地砸伤猴子呢?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说句实话,因为气恼自己的无能为力,托雷斯已失去了一切理智。也许他曾经幻想过,当猴子在树枝间攀跃时,会不小心将盒子掉下来,他甚至也可能期盼过猴子为了回击他,会拿盒子砸他的脑袋!哦不!猴子继续抓着盒子不放,即使它用一只手握住盒子,那它还能用另外三只手攀援呢!正当绝望已极的托雷斯终于决定放弃这场“游戏”,并准备回到亚马逊河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了一阵声音。不错!是人的说话声! 有人在离他二十步远的地方讲话。 托雷斯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藏到一簇浓密的矮树丛中。他素来谨慎,不愿暴露在陌生人面前。 他惊讶得心突突直跳,同时他竖起耳朵听着动静。突然,他听到了一声枪响。 紧接着他又听到一声惨叫——猴子被击中了,它重重地摔到地上,手里还握着托雷斯的盒子。 “棒极了!”托雷斯喊道,“这颗子弹来得正是时候!” 这回,托雷斯不再担心被人看见了。他钻出矮树丛,同时,两名年轻人也出现在树下。 这是两个猎手打扮的巴西人。他们脚蹬皮靴,头戴用棕榈叶纤维编成的轻便帽,身着宽松的男式短上衣,并束在腰带里。这种短上衣比民族式的“潘乔”大褂更为轻便。通过他们的五官及肤色,人们很容易辨认出这两个人是葡萄牙血统的巴西人。 他们每人都有一杆射程远、命中率高的长枪。这种枪由西班牙制造,样子有些像阿拉伯的武器。上亚马逊森林中的人们能够得心应手地使用这种武器。 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便是证明:在距离猴子八十几步远的斜对面瞄准,仍能击中它的头部。 另外,两个年轻人各自在腰间挂了一把在巴西叫做“福卡”的尖刀。猎人们用这种尖刀来对付猎豹和其它兽类。在这片森林中,这些动物虽然算不上很可怕,但数量却相当多。 显然,托雷斯对这次相遇并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他继续向猴子的尸体跑去。 但这两个年轻人同样也走向猴子的尸体。而且他们距离猴子要比托雷斯近些。他们向前走了几步之后,发现了托雷斯。 托雷斯已经恢复了镇静,他举起帽子高兴地对他们说: “万分感谢!先生们!你们打死了这只可恶的猴子,帮了我一个大忙!” 两个猎手面面相觑,谁也没明白这有什么可值得感谢的。 托雷斯用三言两语向他们解释了刚才的情况。 “你们以为仅仅是打死了一只猴子,而实际上,你们是打死了一个贼!” “啊!这可真没想到!不过,我们很高兴给您帮了忙!”两人中稍年轻的那个回答道。 同时,他后退了几步,弯腰从猴子那只仍在怞搐的手中拿出盒子,问托雷斯: “这肯定是您的吧,先生?” “正是它。”托雷斯急忙将盒子接到手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说: “是哪位先生打死了猴子?我可得好好谢谢他!” “是我的朋友,巴西陆军的助理军医马诺埃尔先生。”年轻的猎手回答道。 “虽然是我打死了猴子,可那也是你先发现的呀,我亲爱的贝尼托。”马诺埃尔回答说。 “既然这样,”托雷斯接过话茬,“那我应该同时感谢你们两位。谢谢马诺埃尔先生,谢谢……” “贝尼托-加拉尔。”马诺埃尔说。 听到这个名字,尤其是听到年轻的猎手殷勤地说出下面这句话时,我们的森林队长差点颤抖起来,不过,他还是竭力控制住了自己。 “我父亲乔阿姆-加拉尔的庄园离此地不过3里①,请……” ①巴西长度单位有2种:一种是小英里,每英里合2060米;另一种是大英里(也叫通用英里),合6180米。 “我叫托雷斯。”冒险家回答道。 “请托雷斯先生光临寒舍,您一定会受到热情款待的。” 托雷斯实在没料到这次意外的相遇,他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做出决定。于是他说:“我还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去。恐怕我不能接受您的邀请……刚才发生的意外浪费了我很多宝贵的时间……我得快点儿回到亚马逊河去……因为我打算一直沿河而下到帕拉去。” “是吗?那我们很可能在亚马逊河上重逢呢!托雷斯先生!”贝尼托接着说:“因为在一个月之内,我们全家也要和您同路呢!” “啊!您父亲想重返巴西?”托雷斯激动地问道。 “是的,我们要做一次为期几个月的旅行。”贝尼托回答说,“至少,我们希望能说服他去。是不是,马诺埃尔?” 马诺埃尔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先生们,”托雷斯回答道,“很可能我们会重逢在路上。可这会儿,我很遗憾不能接受您的邀请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感谢你们,并且永生难忘。” 说完,托雷斯向两个年轻人行了礼。他们还了礼,便回庄园了。 托雷斯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才压低嗓门说: “啊!他竟要重返巴西!让他去好了。不过,他还是逃不出我的手心!祝你一路顺风,乔阿姆-加拉尔!” 说完这些话,森林队长向南走去。这样他可以抄近路回到大河左岸。不一会儿,他便消失在密林深处了。 [book_title]第三章 加拉尔一家 大木筏--第三章加拉尔一家 第三章加拉尔一家 伊基托斯村坐落在亚马逊河左岸附近,大约在西经74度的地方。这里有一条河叫马腊尼翁河,它是秘鲁与厄瓜多尔共和国的界河。这一地带离巴西的西部边境约200多公里。 与亚马逊河流域的许多茅屋、村庄和小镇一样,伊基托斯也是由传教士建立起来的。1817年以前,伊基托斯的印第安人从不与外族通婚。他们那时一直远离河流,居住在内陆地区。然而有一天,由于火山爆发,他们领地内的水源干涸了,于是,他们不得不来到马腊尼翁河左岸定居。由于与当地的印第安人(如:第居那斯族或奥玛加斯族)通婚,如今伊基托斯的印第安人已不再是一个纯血统的民族了,其中还包括一些西班牙人和两、三户混血儿。 四十来座勉强称得上是茅屋的破旧房子组成了整个村落。村子坐落在高出河岸六十多尺的一片空地上,布局错落有致。一段横木搭成的阶梯直接通向村落。但是,一般的旅游者在没有登上梯子之前,由于距离太近,他们是看不到村落的全貌的。然而,一旦登上这片空地,映入旅游者眼帘的则是一圈环带状的低矮的灌木与乔木林。无数藤萝穿插其间,并且时不时还能看到几棵婀娜多姿的香蕉树与棕榈树。 那时,伊基托斯的印第安人几乎是赤身裸体的。很长时间以后,他们才能改变这种原始的衣着习惯。当地的西班牙人和混血儿很鄙视这些土著邻居的衣着习惯。他们戴着草帽,穿着薄衬衫及轻便的棉布长裤。村里的人都很贫穷,而且彼此之间交往很少。只有当传教团的钟声响起时,他们才会聚集到那间充当教堂的茅屋中。 与上亚马逊河流域的大多数村落一样,这里的生活条件非常艰苦。可是,沿亚马逊河顺流而下不到四公里处,却有一座阔气的建筑,那里的人过着舒适的生活。 这就是乔阿姆-加拉尔的庄园。那两个年轻人与森林队长告别之后,就回到了这里。 这座建于多年以前的庄园兴旺发达。当地人称之为“法藏达”。它坐落于马腊尼翁河与纳奈河交汇处。纳奈河宽约五百尺。庄园北部与纳奈河的右岸距离仅为一英里,东部距离马腊尼翁河也为一英里。在庄园的西面,纳奈河的几条流量很小的支流以及几个面积不大的泻湖,将庄园与用作牧场的热带草原隔开。 二十六年前,也就是1826年,乔阿姆-加拉尔正是在这里被当时的庄园主收留的。 当时的庄园主名叫玛加拉埃斯,是一位只经营本地木材业的葡萄牙人。当时,这座庄园刚刚建成,占地仅半英里。 玛加拉埃斯像所有传统的葡萄牙人一样热情好客,他与女儿雅基塔一起生活。自从母亲去世之后,雅基塔就开始管理家务。玛加拉埃斯吃苦耐劳,但却没受过教育。他能够很好地管理自己拥有的几个奴隶以及那十几个印第安人雇工。可是,他对于自己生意以外的活动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因此,伊基托斯这座庄园当时并不兴旺,而老庄园主的生意也碰到了些麻烦。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当年只有二十二岁的乔阿姆-加拉尔出现在老庄园主的生活中。玛加拉埃斯是在附近一座森林中发现乔阿姆-加拉尔的。当时乔阿姆精疲力尽,身无分文,生命垂危。善良的玛加拉埃斯并没有打听他从何处而来,只是关心他、照顾他。虽然累得精疲力尽,可是乔阿姆的脸上仍有一种高贵、傲然的神情,玛加拉埃斯很为之感动。他收留了乔阿姆,使他得以恢复健康。开始,他收留了乔阿姆几天,而后来,乔阿姆便一直与他生活在一起。 乔阿姆就是这样进入这个伊基托斯庄园的。 他出生在巴西,既无家眷又无财产。据他自己说,他是因为一些痛苦的事情才离开祖国的,而且他已放弃了一切回国的希望。他请求庄园主不要追问他那痛苦得不堪回首的过去,他希望寻求一种全新的劳动生活。当时,他正漫无目的地走在森林中,希望能在内地某个庄园定居下来。他受过教育,而且人也聪明。在乔阿姆-加拉尔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使人觉得他是一个诚恳、坦率而又正直的人。玛加拉埃斯很欣赏他这种气质,并挽留他在庄园定居。乔阿姆-加拉尔具有这位可敬的庄园主身上所缺少的知识与能力。 乔阿姆-加拉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一开始,他曾希望从事橡胶业。因为在当时,一个勤奋的割胶工人每天可以赚五、六个皮亚斯特①,而且,要是运气好,自己还可以成为老板。但是,玛加拉埃斯却提醒他,虽然这种营生工资较高,但是,工人一年只能工作几个月,也就是说只有在收割季节才有活干。玛加拉埃斯说得很有道理,乔阿姆也明白这一点。于是,他最终决定倾其全力帮助玛加拉埃斯经营这座庄园。 ①皮亚斯特:约合30法郎,在这以前每天能挣100法郎。 玛加拉埃斯将乔阿姆留下真是明智的决定。他的庄园开始兴旺发达了。在乔阿姆的妥善经营下,他的木材生意也发展得非常迅速,从亚马逊河一直延伸到帕拉。同时,他的庄园也不断扩建,沿河岸一直建到纳奈河口。原先的住宅加高了一层,成为一栋迷人的两层小楼。小楼周围建了一条游廊,掩映在美丽的花草树木当中:金合欢、埃及无花果、羊蹄角、“玻利尼亚”等大树高大俊秀,蜿蜒曲折的藤萝、花色猩红的野石榴以及凤梨等植物婀娜多姿。 远处,有一片建筑坐落在高大的灌木丛后,掩映在大片的乔木林中。这是庄园的奴隶与雇工的住处。这里有黑人住的茅屋,也有印第安人住的集体棚舍。但是,从长满芦苇与水生植物的岸边望去,人们只能看到林中的那栋两层小楼。 环绕泻湖,人们辛勤地开垦出一大片原野,用做牧场。这里养有大群牲口。在这片富饶的地方,这可是一笔新的财源。这里的牛群每四年翻一番。饲养者除了供自己消费之外,还将牛皮与牛肉卖掉,这样他们可以获得一成的利润。在一些地方,人们伐掉树木,种植木薯及咖啡。由于还种植了甘蔗,人们又建造了一架压榨机,用来加工这些含糖的茎杆,以便制造废糖蜜①、塔菲亚酒②和朗姆酒。总之,自从乔阿姆-加拉尔在这里定居十年之后,伊基托斯这座庄园已经成为上亚马逊河最富饶的地方。这个年轻人将内外事务都管理得井井有条。庄园日益兴旺起来。 ①废糖蜜:制糖工厂的副产品。 ②塔菲亚酒:西印度群岛产的甘蔗酒。 庄园主很快就承认这一切都得归功于乔阿姆-加拉尔。为了回报他所做的努力,庄园主先是让加拉尔参与分红,随后,在乔阿姆到达后的第四年,他又使加拉尔成为与自己同等地位。同等股份的合股人。 但庄园主还有一个梦想。和他一样,他的女儿雅基塔,也发现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不但对人温和、对己严格,而且心地善良、聪明能干,雅基塔爱上了乔阿姆。对于这位勇敢姑娘的品行与美貌,乔阿姆也并非无动于衷。可是,不知是出于骄傲,还是出于谨慎,他好像还不打算向姑娘求婚。 然而,一件严重的意外事故却促使他下了决心。 一天,玛加拉埃斯在指挥伐木时,被一棵大树砸成了重伤。几乎动弹不得的玛加拉埃斯被抬回家后,自知将不久于人世,于是,他扶起在身边哭泣的雅基塔,将她的手放到乔阿姆手中,并要乔阿姆起誓娶雅基塔为妻。 “是你重建了我的家业,我只有看到你们结合在一起,看到我女儿的将来有了保证,我才能安心地死去。” 然而,乔阿姆却回答说: “我可以做她忠实的仆人,她的兄弟或是保护者,而我却不能娶她为妻。玛加拉埃斯,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您给予的,我永生难忘。是的,我为庄园的重建付出了努力,可您要如此报答我,我却不配。” 老人坚持己见。因为死神不允许他再等待了。他要求乔阿姆起誓。乔阿姆终于答应了。 当时,雅基塔二十二岁,乔阿姆二十六岁。在玛加拉埃斯去世前几个小时,两个相爱的年轻人结合在一起。当时尚存最后一点气力的老人为他们做了祝福。 于是,在1830年,乔阿姆便成为伊基托斯庄园的新主人。庄园的雇工与仆人们对此都非常满意。 两个聪明的年轻人结婚之后,庄园日益繁荣昌盛。 婚后一年,他们有了一个儿子,贝尼托;两年后,又添了个女儿,米娜。两个孩子不愧是老庄园主的孙辈,也不愧是乔阿姆与雅基塔的子女。 米娜美丽可爱。她在这片美丽的热带地区出生,在这个纯洁健康的家庭里成长。她从未离开过庄园,因为父母对她的教育已经绰绰有余了。即使在玛瑙斯或是贝轮的修道院,她也不见得能学到更多的知识。除了这个家庭,她在哪儿还能接触到品质更为优秀的人呢?难道只有远离家庭,她才能变得心地善良,才思敏捷吗?虽然现在米娜还没有继承母亲管理庄园的事务,可是在将来,她一定会有能力应付一切局面的。 至于贝尼托,乔阿姆则希望他能够在巴西的大城市接受基础牢固、涉及全面的教育。富有的庄园主给贝尼托创造了一切优越条件。贝尼托具有许多优点:他头脑灵活、才思敏捷、心地善良。十二岁时,他被送到帕拉省的贝轮市学习。在一些优秀教师的指导之下,他汲取知识,为今后成为一个卓越的人才而打下基础。他精通文学、科学、艺术。他终日刻苦学习,就好像他父亲的财力不足以让他娱乐消遣似的。他并不认为只要有钱就可以不劳动。相反,他是那种坚毅、正直而又勇敢的人。他认为,任何人都不能逃避劳动这一人类的天职,否则,他便不配称之为人。 在贝轮学习的头几年,贝尼托认识了马诺埃尔-瓦尔代斯。马诺埃尔是帕拉一位商人的儿子,他与贝尼托在同一所学校学习。他们性格相似,兴趣相投,很快,两人便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马诺埃尔生于1832年,比贝尼托大一岁。他父亲已经去世,母亲依靠丈夫留下的微薄财产生活。因此,马诺埃尔在完成基础学业之后,就开始学医。他非常热爱这份崇高的职业,并打算毕业后进入自己向往的军队当医生。 当托雷斯在森林中碰到马诺埃尔和贝尼托时,马诺埃尔已经取得了最低军衔,他当时正在乔阿姆的庄园里度假。他每年都习惯在这里渡过几个月的假期,这个年轻人身体健康,仪表出众,天生有一种与自己的气质相称的傲然神色,乔阿姆和雅基塔都把他当作儿子看待。如果说这种身份使他能够成为贝尼托的兄弟,那么这却不能使他与米娜以兄妹相称。因为,马诺埃尔很快便爱上了米娜,他们的关系超出了一般的兄妹关系。 我们这个故事开始的年代是1852年4月,当时乔阿姆四十八岁。在这种极易使人衰老的气候中,他过着简朴的生活。他克制嗜好、生活规律,勤奋劳动。因此,他不像一般人那样早衰。他留的短发和络腮胡子都已花白,这使得他看上去像一个清教徒。他的脸上显示出巴西商人与庄园主特有的诚实。他性格中最突出的一点就是他的正直。尽管他性情温和,但人们还是能感到他身上有一团意志控制的烈火。他那坚毅的目光显示出他有一股旺盛的精力,使他能够全力以赴地从事任何事情。 然而,在这个镇定自若、精力充沛、且看来事事一帆风顺的人身上,人们总能觉察出一种深深的悲伤,甚至雅基塔的温柔也不能化解这种悲伤。 这个受人尊敬、为人正直的人拥有一切应该幸福的条件,可他为什么不容光焕发呢?为什么他只是为了别人而快乐,而不是为了自己呢?难道他有什么难言的隐痛吗?他的妻子常为此而感到担心。 雅基塔那时四十四岁。在这种热带地区,妇女一般在三十岁便开始衰老了。可她却像自己的丈夫一样,耐住了这种热带气候的不良影响。虽然面部线条有些僵硬,但是雅基塔还是那么美丽,仍然保持着葡萄牙人特有的傲然神情。她脸部高贵的神情与她那高尚的灵魂是如此自然地结合在了一起。 贝尼托与米娜时刻都无限深情地热爱着疼爱着他们的父母。 贝尼托当时二十一岁,他活泼、勇敢、讨人喜欢,是个感情外露的人。在这一点上,他与严肃、爱思考的马诺埃尔形成鲜明对照,在远离庄园的贝轮度过一年的学习生活之后,贝尼托非常高兴能同好朋友一起回到父亲的庄园,重新见到自己的父母和妹妹。作为一名勇敢的猎手,他也非常高兴能够重新回到这片美丽的上亚马逊河大森林。在以后漫长的几个世纪中,人们仍然不能完全揭示这片森林的全部奥秘。 米娜当时芳龄二十。她是个迷人的姑娘,她皮肤棕色,一双蓝色的大眼睛好像能够揭示她的内心世界。她中等身材,身段优美,风度优雅,酷似雅基塔。她比哥哥贝尼托稍微严肃些。她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待人亲切,是个人人喜爱的好姑娘。关于这一点,您尽可以向庄园里地位最低下的奴仆询问,但是,您可不能向马诺埃尔打听“你觉得她怎么样?”,因为他与米娜的关系太密切了,回答难免带有偏爱。 要想完整地勾勒出加拉尔一家人的全貌,还须提及庄园为数众多的奴仆,否则便会有所缺憾。 首先,应该介绍一位六十岁的老黑奴,西贝尔。虽然过世的老庄园主已经让她成为自由人,可是,出于对主人及其家人的热爱,她还是留作他们的奴隶。她曾是雅基塔的侞母,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她对雅基塔和米娜都以“你”相称,关系很亲密。这个善良的黑奴一生都是在这片田野、森林以及环绕庄园的河岸上渡过的。她幼年时就来到庄园,那时还有贩卖黑奴的交易。她从未离开过这座村庄,她在这里结了婚,但很早就守寡了。在失去独子之后,她便留下来为玛加拉埃斯服务。她所知道的亚马逊河,只是流经她眼前的这一段。 除了西贝尔,还有一个专门服侍米娜的女仆,名叫丽娜。她与小姐同岁,并且对小姐忠心耿耿。她是个漂亮、爱笑的黑白混血姑娘。她性情温柔,但有点儿任性。庄园主一家待她非常好,她也热爱自己的主人。丽娜活泼好动,温存可爱,她在庄园里并没有太多的约束。 庄园还有两种男仆:大约有一百来个印第安人是庄园的雇工,另外还有二百多个黑奴。虽然这些黑奴还没获得自由,但他们的子女从一出生就已经是自由人了。在这一点上,乔阿姆-加拉尔比巴西政府先行了一步。与其它国家不同的是,在巴西,这些来自本格拉、刚果及黄金海岸的黑奴总能受到宽厚对待。在伊基托斯这座庄园里,从未发生过虐待奴隶的悲惨事件,而这在外国的种植园里却是屡见不鲜的。 [book_title]第四章 犹豫不决 大木筏--第四章犹豫不决 第四章犹豫不决 马诺埃尔很爱米娜,而姑娘也深爱着他。两个年轻人互相倾慕,他们真是天生的一对儿。 当马诺埃尔确信自己对米娜产生感情之后,他首先向贝尼托吐露了心声。 听完他的倾诉,贝尼托兴奋地说:“亲爱的马诺埃尔,你要娶我的妹妹,这可真是太好了!让我来帮你吧!我先告诉妈妈,相信她很快就会答应的!” 半小时之后,事情就办妥了。其实根本不需要贝尼托来告诉雅基塔,因为她早就看穿两个年轻人的心事了。 10分钟后,贝尼托又去找米娜。说实在的,在这里他也没费多少口舌。他刚切入正题,可爱的米娜就把头伏在哥哥肩上,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哦,我是多么高兴啊!” 贝尼托的问题还没提出,米娜就已经做出了回答。这是不言而喻的。于是,贝尼托也就没有再多问。 至于乔阿姆-加拉尔,他一定也会同意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雅基塔和孩子们却没有马上告诉他这桩婚事。因为他们正在考虑婚事应该在哪里举行的问题,这是一件比较难办的事情。 是啊,婚礼该在哪里举行才好呢?在那座充当教堂的简陋茅屋中举行吗?那倒也未尝不可。当年乔阿姆与雅基塔就是在那里接受了帕萨那神父的婚礼祝福。当时,帕萨那神父是伊基托斯的本堂神父。今天和当时一样,在巴西,民事婚礼与宗教婚礼是合二为一的。传教团的登记册便足以证明婚姻的合法性,无须民政官员过问。 如果将婚事告诉乔阿姆-加拉尔,他肯定希望在伊基托斯村隆重举行婚礼,同时邀请庄园所有的雇工与奴仆参加。但是,如果他真的这样想,那么,他将受到激烈的反对。 因为,米娜对此另有打算。她这样对未婚夫说: “马诺埃尔,如果你们征询我的意见,那么,我希望我们的婚礼能够在帕拉举行。因为你母亲身体不好,不能到伊基托斯来,而我又不愿意在彼此互不相识的情况下成为她的儿媳。在这一点上,妈妈和我的想法完全一致。我们也希望说服爸爸带我们去贝轮,到你母亲身边。因为那里不久也将是我的家了。你同意我们的想法吗? 马诺埃尔握紧米娜的手,作为对这个建议的回答。因为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母亲能够参加自己的婚礼。至于贝尼托,他也非常赞同这个建议。现在,只须说服乔阿姆-加拉尔了。 碰到托雷斯的那一天,两个年轻人去森林中打猎,正是为了让雅基塔能单独与丈夫呆在一起,并说服他。 那天下午,雅基塔与乔阿姆夫妇二人都在客厅里。 乔阿姆刚刚回来,靠在一张编织得很精巧的竹椅上。此时,雅基塔有些激动,走到他身边。 告诉乔阿姆,马诺埃尔对他们的女儿感情有多么深厚,只有这桩婚事才能保障女儿的幸福,这些雅基塔都不担心。因为乔阿姆了解马诺埃尔的种种优点,他一定会热情接纳这个女婿的。可是,雅基塔却担心是否能够说服乔阿姆离开庄园。 这是因为,自从乔阿姆-加拉尔在年轻时来到秘鲁以后,他从未离开过这个国家一天。尽管静静东流的亚马逊河召唤他顺流而下,尽管他每年都要向马纳奥、贝轮及帕拉省的海滨运送木材,尽管每次假期后,他都要目送贝尼托回到贝轮学习,但是,他却从未想过陪贝尼托一起去贝轮。 至于在庄园、森林及原野收获的产品,乔阿姆-加拉尔总是将它们就地出售,仿佛他从来也不想走出自己生活的小天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因此,25年以来,乔阿姆-加拉尔从未离开过秘鲁国土一步。他的妻子和女儿更是没有跨越过边境,到过巴西的领土。然而,在巴西读书的贝尼托却总是向母亲和妹妹讲述那里的情况,因此,她们一直都渴望能够去看看这个美丽的国家。有两、三次,雅基塔曾经暗示过丈夫,然而,即使仅仅提出离开庄园几个星期,乔阿姆的脸上就会显出非常痛楚的神情。每当这时,他都两眼迷茫,并略带责备的口气回答雅基塔说: “为什么要离开我们的庄园呢?难道我们在这里不幸福吗?” 是的,乔阿姆心地善良,温存体贴,是他给自己带来了幸福。于是,面对丈夫,雅基塔就不敢再坚持了。 然而这一次是有正当理由的。米娜要结婚了,应该带她去贝轮。因为她将与丈夫生活在那里。 在贝轮,米娜将见到马诺埃尔-瓦尔代斯的母亲,并学会如何与她相处。乔阿姆怎能在这样一个合理的愿望面前犹豫呢?而且,他也应该理解雅基塔的心思,她也想去见见这位未来的亲家。难道乔阿姆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雅基塔握住乔阿姆的手,温存地劝他。那声音就好像音乐一般柔美动听。 “乔阿姆,我想跟你谈件事。我们非常希望这个计划能够实现。你会像我和孩子们一样幸福的。” “是什么事情呀,雅基塔?”乔阿姆问道。 “马诺埃尔与我们的女儿相爱,他们的结合会使两个人都幸福的……” 雅基塔刚说了没几句,乔阿姆-加拉尔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猛然站了起来。 “你怎么了,乔阿姆?”雅基塔问。 “米娜?……结婚?……”乔阿姆自言自语。 雅基塔只觉得心收紧了一下,接着问道: “亲爱的,难道你要反对这桩婚事吗?难道你没发现,马诺埃尔早就爱上了我们的女儿吗?” “哦!是的!……快一年了吧!……” 话还没说完,乔阿姆重又坐下。此时他又重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不再有刚才那种令人困惑的激动。 雅基塔再次握住他的手。 “我的乔阿姆,难道是我搞错了吗?你不也认为这桩婚事迟早都得举行,而且它肯定能带给我们的女儿一切幸福和快乐吗?” “哦,是的……一切幸福……毫无疑问!……可是,雅基塔,这桩婚事……我们每个人都考虑过的这桩婚事……什么时候举行?马上吗?” “这由你来决定,乔阿姆。” “那么,婚礼在这儿——伊基托斯举行吗?” 这么一问,雅基塔该着手解决第二个棘手的问题了。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道: “乔阿姆,我……关于这桩婚事……我有个建议,希望你能同意。二十年来,有两、三次我曾希望你带我和女儿去帕拉以及下亚马逊河的其它省份去看看,因为我们从未去过那些地方,可是,你没能满足我们的要求。因为你要照顾庄园以及这里的一切事物。哪怕我们离开几天,都可能会影响你的工作。可是现在,我们都没想到,庄园能那么兴旺。所以,虽说现在还不到你退休的时候,可这回你至少也可以休息几个星期啊!” 乔阿姆-加拉尔没有回答。但是,雅基塔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仿佛受到了痛苦的打击似的。尽管如此,丈夫的嘴角还是浮现出了一丝微笑,好像暗示雅基塔把刚才的话讲完。 于是,雅基塔继续说道: “乔阿姆,现在有一个机会,今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米娜要嫁到远方去,她要离开我们了。这是女儿第一次让我们忧伤。一想到马上要与她分别,我就非常难过。我很想陪她去贝轮。难道你不认为,我们应该去认识一下瓦尔代斯夫人吗?我们就要把女儿交给她了,她会取代我成为米娜的母亲。另外,米娜也不希望在远离瓦尔代斯夫人的地方结婚,这样会让她伤心的。亲爱的乔阿姆,当年我们结婚时,若是你的妈妈还在,你不也希望她能参加我们的婚礼吗?” 听到雅基塔这几句话,乔阿姆不由自主又颤抖了一下。 雅基塔接着又说道:“亲爱的,我是多么希望能够和你、米娜,还有我们的两个儿子,贝尼托与马诺埃尔一起去巴西看看,沿着美丽的亚马逊河顺流而下,一直到它流经的最后几个省份!到了那儿,分别对于我来说可能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回来后,我就可以想象出女儿与瓦尔代斯夫人在一起生活的情景了。我也不致于凭空捉摸她的生活,不致于对她的饮食起居一无所知了!” 这一回,乔阿姆盯着妻子看了好久,但仍然没有答话。 他到底是怎么了?面对这样一个合理的要求,他为什么还要犹豫呢?一声简单的“同意”就可以让全家人欢呼雀跃,可他为什么不答应呢?借口要照料庄园已不足以成为理由。离开几个星期根本不会有丝毫影响!管家会代替他照管好庄园的!可是,他总在犹豫! 雅基塔将丈夫的双手放到自己手中,更加温柔地握着。 “亲爱的乔阿姆,我不是要让你对我的任性做出让步。不,不是!这一次,我考虑了很久,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同意这个建议。孩子们都知道我正在劝你。米娜、贝尼托和马诺埃尔都希望我们俩人能一起陪他们去贝轮。而且,我和孩子们也希望婚礼在贝轮、而不是在伊基托斯举行。这对我们的女儿以及她在那里的生活都有好处。这样,那儿的人就会看到她与家人一起,她在那个城市也不会觉得太陌生了。她将在那儿度过大半生呢!” 乔阿姆-加拉尔支起双肘,将脸埋在双手中,好像他在做出回答之前,需要理清思路似的。显然,他也希望不要再优柔寡断,而应做出决定,但同时,他也很痛苦。对于这一点,雅基塔能够感觉到,但她却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乔阿姆沉思的外表之下掩饰着内心的激战。雅基塔很是忧虑,她几乎要责备自己为什么要触及这个问题。无论如何,她都会顺从乔阿姆的决定。如果这次旅行会让乔阿姆非常痛苦,那么,她就会抑制自己不再提离开庄园的事。虽然乔阿姆的拒绝令人费解,但雅基塔永远也不会追问他拒绝的原因。 几分钟后,乔阿姆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一直走到门口。他好像要最后再看一眼这片美丽的土地。正是在这里,他幸福地生活了整整二十年。 然后,他慢步踱回到妻子身边。这回,他已不再犹豫,脸上换了一副全新的神情,好象刚刚做出了一个崇高的决定。 他坚定地对雅基塔说: “你说的很好!这次旅行是必需的!你希望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哦!乔阿姆!我的乔阿姆!”雅基塔惊喜地叫了起来,“谢谢你!……我也替孩子们谢谢你!” 乔阿姆将她揽在怀中,雅基塔的眼中闪烁着感动的泪花。 此时,门外传来了欢快的声音。是马诺埃尔和贝尼托回来了。几乎在同时,米娜也离开自己的房间,来到客厅。 “孩子们!你们的父亲同意了!我们全家都要去贝轮!”雅基塔喊道。 乔阿姆-加拉尔神情严肃,一言不发地接受儿子的感谢与女儿的亲吻。 “爸爸,您希望哪天举行婚礼呢?”贝尼托问道。 “哪天?……”乔阿姆回答说,“日子吗?……再看吧!……到了贝轮再决定吧!” “哦!我是多么高兴!我是多么高兴啊!”米娜不停地说,就好像那天她得知马诺埃尔要向她求婚一样。“我们就要看到气势磅礴的亚马逊河全貌了!就要看到沿岸巴西的各个省份了!啊!谢谢您!爸爸!” 激动的姑娘已开始浮想联翩了,她对哥哥和马诺埃尔说: “咱们快去书房,找出所有的书籍和地图,好好了解一下这片美丽的亚马逊河流域!咱们可不能盲目旅行!我要了解并看到这条世界河流之王的一切!” [book_title]第五章 亚马逊河 大木筏--第五章亚马逊河 第五章亚马逊河 第二天,贝尼托与马诺埃尔坐在庄园南端的河岸上,看着河水静静地流淌。亚马逊河发源于雄伟的安第斯山脉,注入距离山脉三千多公里远的大西洋。 “这是世界上最长的河!”①贝尼托说。 ①贝尼托的论点在当时是正确的,因为那时还没有进一步测量。今天他的论点就不符合实际了。亚马逊河的流域面积及流量为世界第一,而长度仅次于尼罗河,位居世界第二。 “是啊!而且流量也最大!”马诺埃尔答道。 贝尼托接着又说: “它的水量那么大,在距离入海口好远的地方,河水都是淡的。而且,在离海岸三百二十公里的地方,还能使船只偏航呢!” “它的河道上下跨越了30多个纬度!” “它的流域面积从南到北跨越了不止25个纬度!” 贝尼托接着又补充说: “多大的流域啊!在这里,有广阔无边的平原,也有一望无际的热带大草原;没有一座丘陵使这片流域变得起伏不平,也没有一座高山挡住它的视线!” “整条大河就像是一条拥有千根触须的巨大章鱼,”马诺埃尔接着说道,“有来自南北的二百条支流注入亚马逊河,同时又有无数条更小的细流注入这些支流。相比之下,欧洲那些大河真好比小溪一样相形见绌!” “不算那些小岛,整条大河流经大约五百六十个固定的或是漂移的岛屿,好似一组群岛。仅这些岛屿,就是一个王国的财富啊!” “另外,在河岸周围,还有大量的运河、湖泊以及深浅不一的环礁湖纵横交错。瑞士、轮巴底、苏格兰和加拿大几个国家的湖泊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么多!” “有上千条支流注入,难怪亚马逊河要以每小时两亿五千万立方米的水量注入大西洋呢!” “它还是两个国家的界河,浩浩荡荡流经南美最大的王国——巴西,就好像是太平洋通过自己的运河注入大西洋一般!” “多么宽广的河口啊!在入海口处的海湾里,有一座岛屿的周长竟有二千公里!” “亚马逊河的流量如此之大,就是在其入海处,经过激烈的搏斗,大西洋也只能将河水掀起一小片海潮。相比之下,其它河流的涨潮、落潮就好像微风吹起的涟漪一样微不足道!” “这条河至少得有三个名字形容它才行!沿河口逆流而上至五千公里处,巨型货轮都可以航行,而且根本不须减少货量!” “亚马逊河及其大大小小的支流构成了南美北部的商业航运网:从玛格达雷纳河到奥尔特瓜扎河,从奥尔特瓜扎河再到加各答河,再从加各答河到普图马约河,最后再从普图马约河到亚马逊河。整个四千英里的水道,只需几条运河就能构成一个完整的通航网络。” “而且,这也是世界上最广阔、最了不起的水文系统!” 两个年轻人热烈地谈论着这条无与轮比的河流。因为他们是亚马逊河之子,他们热爱这条大河。亚马逊河那些气势磅礴的支流构成条条通道,穿越玻利维亚、秘鲁、厄瓜多尔、新格兰纳达、委纳瑞拉以及分别属于英国、法国、荷兰和巴西的四个圭亚那。 如同许多历史悠久的民族和种族一样,世界上许多大河也因为年代久远,人们至今仍未能考证出它们的源头。许多国家都自称是它们的发源国。亚马逊河也不例外,长期以来,秘鲁、厄瓜多尔、哥轮比亚三国一直都在争夺亚马逊河发源国的荣誉。 曾经有一些地理学家认为亚马逊河发源于玻利维亚的的的喀喀山脉。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就必须证明:亚马逊河就是乌卡亚利河,这条河是由帕罗河与阿布里马克河汇集而成的。如今,人们已经摒弃了这种现实。 现在,毫无疑问的是,亚马逊河发源于秘鲁境内塔尔马省所辖的尤阿拉阿瓜县。它的源头是位于南纬11到12度之间的劳里柯察湖。 亚马逊河从劳里柯察湖流出之后,先是折向东北蜿蜒缓流,在流程五百六十英里处,一条重要的支流——旁特河注入亚马逊河。此后,亚马逊河径直向东流去。在秘鲁和哥轮比亚境内,直到巴西边境的这一段亚马逊河被称为马腊尼翁河,或叫马腊瑙河,马腊尼翁这个名字是法语化的葡萄牙名称。从巴西边界开始一直到马纳奥市,气象万千的内格罗河注入大河,这一段的亚马逊河叫做索利玛埃斯或索利莫昂斯河。这个名字源于印第安人的索利玛奥部落。今天我们在亚马逊河沿岸的省份仍能寻觅到该部落的足迹。最后,从马瑙斯市至入海口处的大河叫做亚马斯那斯或亚马逊河。这是由西班牙探险家奥赫拉那的后裔们命名的。根据奥赫拉那的记载,在纳蛮达(亚马逊河的一条支流)曾经居住着一个英勇善战的妇女部落。这些故事虽然不大可信,但读来却非常激动人心。 从亚马逊河的源头,我们便可以预见这是一条气势磅礴的大河。从源头开始,亚马逊河一直都没有受到任何阻挡,直到流经两座风景如画的不同高度的山脉时,它的河道才变得有些狭窄。当亚马逊河折向东流,穿越安第斯山脉中段时,由于地势起伏较大,河流在这里产生落差,形成瀑布。如果没有这几处落差,那么,从源头一直到入海处,亚马逊河都可以通航。无论如何,正如洪堡特①所言,亚马逊河有六分之五的河道都是可以通航的。 ①洪堡特(1769-1859):德国自然学家与旅行家,曾与波普兰一起去美洲探险。 从源头开始,就不断有许多水量丰富的支流注入亚马逊河。在大河左岸,有来自东北方向的扇西贝河、玛罗纳河、帕斯杜卡河、尚比让河以及第格雷河。大河右岸,则有来自东南方向的莎莎普雅斯河,还有瓜拉加河,它在拉圭那传教团驻地附近注入大河。另外右岸还有一条乌阿拉加河,它在距离大西洋二千八百英里处注入亚马逊河。沿着这条河逆流而上,船只可以航行二百英里直至秘鲁腹地。在大河右岸的圣-乔阿西姆-奥玛瓜斯传教团驻地附近,还有一条壮丽的乌卡亚利河,这条大动脉浩浩荡荡地穿越潘帕斯草原,并在中途接纳了无数源于楚圭托湖(位于阿里卡地区东北)的水流。上亚马逊河流域终止于这条乌卡亚利河。 以上就是在伊基托斯村以西的亚马逊河上游的主要支流。大河下游的水量如此之大,以致欧洲河流那狭窄的河床根本不足以容纳它们。当乔阿姆一家顺流而下时,他们将领略这些河流的各个河口多姿多彩的风光。 亚马逊河流经赤道以南的低纬地区,其中包括世界上最美丽的国家(指巴西——译者注)。这条大河不仅拥有举世无双的壮美景色,而且它还具备尼罗河、密西西比河、利必斯顿河(原名刚果-扎伊尔-卢阿拉巴河)所不曾拥有的优点。虽然一些旅行家未经实地考证便信口胡说,但实际上,亚马逊河所流经的土地的确是南美最得天独厚的。流域范围内常年都有西风吹拂。由于亚马逊河并不在高山之间的河谷中流淌,而是穿越一片广阔无垠的平原(平原南北距离约为一千四百公里),再加上丘陵颇少,因此,气流可以自由驰骋于平原之上。 有些人曾一度以为,虽然亚马逊河流域有可能成为最发达的商业中心,但是这里的气候却对人体的健康无益。对此,阿加西兹①教授给予驳斥,他认为,“这里经常吹拂的轻柔微风引起蒸发作用,这样气温就有所下降,因此土地并不那么灼热。多亏这股凉爽的微风,亚马逊河流域的气候才如此宜人,甚至可以说是最舒适的。” ①阿加西兹(1807-1873):原籍瑞士的美国地质学家、古生物学家。他曾对化石及冰川运动的研究作出贡献。 另外,以前在巴西传教的杜朗神父也观察到,这里的气温最高不超过33℃,最低不低于25℃,温差仅为8度,平均温度为28-29℃。 有了以上证实,应该可以肯定,亚马逊河流域的气候根本不像同纬度亚洲、非洲地区那样酷热。况且,大西洋吹来的和风还可以达到亚马逊河流经的整片平原。 在巴西,各省均以流经本省的亚马逊支流为省名。这些省份也是这个最美丽的国家里最有益健康的地方。 另外,如果您以为亚马逊河的水文系统至今仍不为人所知,那就大错特错了。 早在十六世纪,皮扎尔兄弟中的一个——奥赫拉那中尉便顺内格罗河而下,于1540年到达亚马逊河。他没带向导,独自一人在这片地区探险。航行十八个月后,他终于到达亚马逊河口,并写了一部游记。 1636年和1637年,葡萄牙人佩德罗率领一支由四十六条独木舟组成的小型船队,沿亚马逊河逆流而上一直到达拿波河。 1743年,在测量完经线及赤道的长度之后,拉贡达米纳①告别他的同伴布戈和戈登,在扇西贝河登上船,顺流而下,直至扇西贝河与马腊尼翁河交汇处,他于7月31日到达拿波河口。在这里,他及时观测到了木星的第一号卫星,这使得他这位“18世纪的洪堡特”能够准确地测定出当地的经纬度。随后,他探访了亚马逊河两岸的村落,并于9月6日到达帕拉城堡。这次宏伟的旅行取得了辉煌的成就:人们不仅科学地测定了亚马逊河道,而且还确定它与奥雷诺格河是相通的。 ①拉贡达米纳(1701-1774),法国自然学家和大地测量学家,他曾于1735年布戈一起领导了在秘鲁的探险,确定了经线的长度。 五十五年后,洪堡特和波普兰在拉贡达米纳所取得的宝贵成果基础之上,进一步充实完善,他们绘制出从马腊尼翁河到拿波河的地图。 从此以后,就不断有探险家到亚马逊河及其主要支流进行考察,例如: 李斯特-莫于1827年,英国人史密斯于1834和1835年,法国指挥官拉布隆纳兹中尉于1844年,巴西人瓦尔代斯于1840年,法国人保罗-马尔卡罗从1848年到1860年,异想天开到极点的画家比雅尔于1859年,阿加西兹教授于1865年和1866年,巴西工程师弗兰茨-凯勒-林赞杰,以及克勒沃博士于1879年,他们都曾来到亚马逊河探险,从不同的支流逆流而上,并且确认了主要支流的通航能力。 然而,最值得巴西政府骄傲的则是: 1857年7月31日,在与法国就圭亚那边界问题经过多次争论之后,巴西政府宣布亚马逊河道可以自由通航,并且向所有国家的船只开放。同时,巴西还与所有邻国共同探讨了如何开发亚马逊流域所有水道的事宜。 如今,在直达利物浦的航线上,内部设施舒适的汽轮可以从亚马逊河口一直到达马纳奥市,有的可以达到伊基托斯,还有的则通过塔帕饶兹河、玛德拉河、内格罗河及普鲁斯河直达秘鲁及玻利维亚腹地深处。 不难想象,在这片举世无双的广阔、富庶的流域,有朝一日,商业将会是何等的兴旺发达。 当然,万事都不能两全其美。这片地区的繁荣昌盛也必将以损害当地土著人的利益为代价。 不错,有不少土著民族(如:居里西居里斯族和索里马奥斯族)已经绝迹。在普土马亚奥地区,人们仅仅还能见到若干于里斯土著,然而当地的雅于阿斯土著则早已躲避到更远的密林深处去了,而为数不多的马奥奥斯土著则离开河岸,在扎普拉森林中游荡! 是的,杜南旦河岸几乎已是荒芜一人,而在于鲁阿河口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印第安游牧部落。泰菲河也几乎是人迹罕至,在扎普拉河的源头,偌大的游马于阿土著民族只剩下几户。高阿里地区也早已是荒无人烟。在普鲁斯河两岸,只有极少数穆拉斯印第安人定居。至于古老的玛那奥斯部落,如今只剩下若干游牧家庭。在内格罗河两岸,原先曾有八十个民族,而今就只有葡萄牙与印第安土著的混血后裔了。 这就是进步的法则:印第安人将会消失殆尽。由于白人的到来,澳大利亚和塔斯玛尼亚岛的土著都已经绝迹。而面对西部征服者的扩张,北美的印第安人也已经销声匿迹。也许有朝一日,阿拉伯人也会消失在法国殖民者的统治之下吧。 好了,还是让我们回到故事发生的1852年吧。由于现代各式各样的通航工具在当时都不具备,因此,在当时的条件下,乔阿姆-加拉尔一家的旅行至少也得历时四个月。 当两个年轻人坐在岸边看着河水在脚下静静流淌时,贝尼托突然说道: “马诺埃尔,由于我们到达贝轮不久后就要分手了,你肯定会觉得时间短暂吧?” “是的。可同时我又觉得时间很漫长。因为只有当旅行结束时,米娜才能成为我的妻子。”马诺埃尔回答。 [book_title]第六章 地面上的整片森林 大木筏--第六章地面上的整片森林 第六章地面上的整片森林 乔阿姆-加拉尔一家都沉浸在喜悦之中。这次旅行将是令人神往的。除了庄园主一家人以外,还有部分庄园的奴仆也要陪伴主人一起完成这次为期几个月的旅行。 看到全家人都如此高兴,乔阿姆-加拉尔也无疑暂时忘却了困扰自己的所有忧虑。从他下定决心的那天起,他好像变了个人。当他投入到旅行的准备工作时,他仿佛又像以前那样充满活力了。看到他这个样子,家里每一个人都替他高兴。精神力量战胜了一切。乔阿姆-加拉尔又像年轻时那样,在露天、森林与田野生活、工作,在这种令人精神愉快的环境中,他重又变得强壮、结实,充满了干劲。 另外,在启程前的几个星期中,还将有许多工作等着他去完成呢。 前面我们已经说过,在当时,虽然各大船舶公司已经打算在亚马逊河及其支流开辟航线,然而,由于那时的汽轮数量还很少,因此,当时的航运都是私人船只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而开辟的。而且这些小船通常都是为沿海的机构服务的。 这些名为“乌巴”的小船实际是一种独木舟,由一根经过火烧及斧凿的空心树干做成。船身前部尖而轻,船体后部圆而重。整条小船最多可以容纳12个桨手划船,还可以装载三到四吨重的货物。还有一种船体更大的船名叫“埃加里塔”,船身中部有树叶搭的蓬,蓬子两边留出桨手的位置。还有一种名为“让加达”的外形不规则的大木筏,靠一张三角帆航行。船上有茅草屋,用来做印第安人家的临时住所。 以上三种船只!构成了亚马逊河上的小型船队。但是,它们只能运载少量旅客与货物。 当然,也有更大型的船只。例如“维日林达”船,可载重八至十吨,三桅、红帆。风平浪静时,用四支长桨划动即可。再如“高贝尔塔”船,载重量可达二十吨,这种帆船带有座舱,船体后部有一个棚带子,船上还有两张大小不等的方形风帆。当风力不大或是太大时,风帆不能很好地发挥作用。这时,坐在艏楼的印第安人则划动十支长桨加以调节航向。 然而,乔阿姆-加拉尔对所有这些船只都不满意。从他下定决心顺亚马逊河而下的那一刻起,他便决定要利用这次旅行将一大批货物运到帕拉去。这么一来,启程日期肯定不会太早。除了马诺埃尔,别人肯定都会同意乔阿姆这个决定。马诺埃尔当然希望能够坐上快艇早日到达目的地,原因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尽管乔阿姆-加拉尔设计的交通工具如此原始与简陋,但它毕竟能够承载大量人员,并且在航程中能够保证安全、舒适。 由于这次旅行不仅包括庄园主一家,而且还包括庄园的部分仆人,因此,在船上除了建造主人的住所以外,还要建造仆人居住的各种茅屋。这就好像要有一部分庄园离开河岸,航行在亚马逊河上似的。 伊基托斯庄园的整个产业包括几片物产丰富的森林。在南美的中心地带,这些森林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乔阿姆-加拉尔非常善于管理这片森林。这里有着最珍贵、最丰富的树种,非常适于制造高级木器、桅杆及房屋。乔阿姆每年都能从这片森林中获得可观的收入。 相对于火车运输而言,通过水路来运输亚马逊河这片森林的物产不是更安全、可靠吗?于是,乔阿姆-加拉尔每年都要伐倒自己庄园中的几百棵大树,加工成厚木板、小梁,或是将树干粗略加工成方料,然后再编成一个巨大的水上木排,由那些熟悉水深、了解航向的领航员带领,直抵帕拉。 像往年一样,乔阿姆-加拉尔今年也要伐倒几百株树木,只不过这回在木筏编排起来以后,他准备将这笔赢利丰厚的生意全部交由贝尼托打理。时间非常紧迫,因为六月份就到了启航的最佳时期,那时上游流域的涨水会使水位升高,能将木筏浮起;而从十月份开始,水位就将逐渐降低了。 由于这次要建造一个巨型木筏,所以事不宜迟,得马上着手开始首批工程才行。这次,在纳奈河与亚马逊河交汇处,即庄园沿岸整整一个角落,需要砍倒半英里见方的森林,用来建造一只像小岛一般大小的大木筏。 乔阿姆-加拉尔打算携同家人、仆人及货物共同旅行乘坐的这只大木筏,比当地任何船只都要安全可靠。百余只“埃加里塔”船或是“维日林达”船连接在一起,也没有这只大木筏规模巨大。 当米娜得知父亲将要建造这只大木筏的计划时,拍手嚷道: “真是好主意!” “是啊!”雅基塔附和说,“这下,我们可以安然无恙地到达贝轮了,而且还不会感到劳累。” “另外,在中途歇息时,我们还可以去河岸的森林中打猎。”贝尼托补充说。 然而,马诺埃尔却略带遗憾地说:“时间是不是有点儿太长了?难道我们不能选择较快的运输工具吗?” 的确,时间将会很长。可是,对于年轻医生的这个“自私”的提议却没有任何人响应。 乔阿姆-加拉尔叫来一名印第安人,他是庄园的大总管。 “我希望在一个月后,大木筏就能完工并准备启航。” “加拉尔先生,今天我们就可以开始工作了。”大总管回答说。 这是一项艰巨的工作。五月份头两个星期,百余名印第安人和黑人辛勤工作,创造着奇迹。在两、三个小时之内,上百年的古树在伐木工人的铁锯之下纷纷倒地,看到这一幕情景,那些很少见到大量伐木的人也许会感到难过。然而,在上游的河岸,在下游的众多岛屿上,在两岸直到视线的最远处,这样的古树数不胜数,因而,砍倒这半英里的森林,也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接到乔阿姆-加拉尔的命令之后,大管家与手下的工人们首先开始清除地上碍事的藤条、草丛、灌木及乔木。在使用锯条和斧子之前,他们每人都用一把砍刀清除障碍——任何想要深入亚马逊森林的人都必须配备这种砍刀。这种长约两到三英尺的砍刀稍弯,宽而平的刀身坚实地插在刀柄中。印第安土著都能灵活自如地使用这种砍刀。仅仅几个小时的功夫,在砍刀的帮助之下,工人们便将地面清理干净了。他们砍掉了低矮的灌木,并进一步开辟出了通向森林深处的道路。 雇工们将附着在古树上的藤条、仙人掌、蕨类植物、苔藓以及单子叶植物清除干净。下一步,就该剥掉树皮了。 随后,这一大帮雇工爬上大树(树上那些还不及他们灵活的猴子都纷纷逃跑了),锯掉树杈,除掉树叶,并就地烧掉。不一会儿,这片森林中就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树干了。大片阳光照射到这块它以前从未爱抚过的潮湿土地上。 森林中的每一棵树都能派上大用场,可以用它们来建造房屋或者打造粗木工制品。在这片森林中,有几棵蜡棕,这种棕榈树高一百二十尺,根部宽四尺,木质不易腐烂,树干如同棕色的象牙一般光滑。另外还有木质坚硬、果实呈三角形的栗树,可用作建筑良材的“穆里奇”树,以及高大的“蓬巴”树,它那白色的树干光滑笔直。森林中还有一些“巴里格多”树,在离地面几尺高的树身上有许多凸起,大约宽四米,这种树的树皮呈光亮的红棕色,井长有灰色痂点,树冠如同一把太阳伞。除了这些亚马逊流域特有的珍贵树种以外,这片森林中还有一些“瓜提波”树,它比其它树种都要高出许多,果实好似小花瓶那么大,里面有一排排栗子,这种树的树干为淡紫色,专用于轮船制造。还有铁树,以及“伊比里拉塔”树,这种树的黑色树干上布满小颗粒,印第安人用它们来制造打仗用的斧子。还有一些比桃花心木还要珍贵的“雅加朗达”树,还有“高萨尔皮纳”树,该树种仅存于这片密林深处,因为当时的伐木工人还没有砍伐到这片森林。另外,还有“萨普卡西亚”树,高一百五十尺,由一些天然树拱支撑着。这些树拱从离地面三米处伸出,一直到9米的高度汇合,环绕在树干周围使得大树看起来就好像一根螺旋形的柱子。树上寄生的黄色、红色及白色的植物将树冠装点得好似一束怒放的烟火。 工程开始后,仅仅在三个星期之内,林立在纳奈河与亚马逊河交汇处的这片树林就全部被砍伐掉了。对此,乔阿姆-加拉尔根本不用担心,因为在二、三十年后,又有一片树林会重新生长出来的。这是一次彻底的砍伐。没有剩下一片幼林,也没有留下一片老树留待以后继续砍伐,更没有留下一个角落用于标明这次砍伐的界限。砍伐后留下的齐地树桩,静静等待着来年春天的到来,那时,这里又将是嫩枝一片、蓊蓊郁郁的景象了。 位于亚马逊河及其支流沿岸这片面积为一平方英里的树木注定是要被砍伐掉的。来年,经过开垦、耕种,这片土地上将生长出木薯、咖啡树、薯蓣、甘蔗、竹芋、玉米、落花生等农作物。 在5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到来之前,所有的树干就已经按照它们的质地和浮力程度整齐地码放在亚马逊河边。正是在这里,乔阿姆要建造一只大木笺,木筏上还要有主人及仆人们居住的各种房屋,就好像一座真正的水上村落一般。当河流涨水之时,就可以将大木筏浮起,并带它漂浮四百多公里,一直到达大西洋沿岸。 乔阿姆-加拉尔全身心地投入整个工作。他亲自监督工程,首先在森林中指挥砍伐,随后又到庄园旁边的沙滩上指挥建造木筏。 雅基塔和西贝尔负责出发前的所有准备工作。可是,老黑奴并不理解大家为什么要离开这么好的地方去旅行。 “你可以看到以前从没见过的东西。”雅基塔不停地向她解释。 “难道那些东西比我们在这里见到的还要好吗?”西贝尔总是将信将疑。 至于米娜和她的爱仆丽娜,她们考虑的则是那些与她们的切身利益有关的事情。对于她们而言,这可不是一次寻常的旅行,她们将不再回来了。她们要考虑在另一个国家定居的种种细节。年轻的混血姑娘将继续留在米娜身边,她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米娜非常伤心,可是生性快乐的丽娜却不太在乎离开伊基托斯庄园。在米娜-瓦尔代斯夫人身边,她仍然会像从前在米娜-加拉尔小姐身边一样快乐。除非将她与米娜分开,她才会不高兴,而这又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在整个工程中,贝尼托一直都积极地参与帮助父亲。从中他学会了不少当一名庄园主所需要的知识。有朝一日,他自己也会成为一位庄园主的。另外,在这次旅行中,他还要学习如何做一名商人。 至于马诺埃尔,他则竭尽全力同时在家里和工地上帮忙。当然,相比之下,他更情愿在家里帮助雅基塔和米娜,原因嘛,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因而他在家里与在工地上所付出的努力,也是相差悬殊、不可同日而语的。 [book_title]第七章 顺藤前进 大木筏--第七章顺藤前进 第七章顺藤前进 5月26日是星期天,几个年轻人决定放松一下。那天天气极好,因为有从安第斯山脉吹来的凉爽微风,因而气温不是很高。这一切都吸引着人们去郊游。 于是,贝尼托与马诺埃尔邀请米娜和他们一起穿越庄园对面的那片位于亚马逊河右岸的大森林。 这样,几个年轻人可以稍微离开可爱的伊基托斯庄园片刻。两位男士要去打猎,当然他们是不会为了追逐猎物而离开两位年轻姑娘的。关于这一点,我们尽可以相信马诺埃尔。由于丽娜与她的女主人,总是形影不离,因此,两个年轻的姑娘将在一起散散步。毕竟,十来里地的路程还不会让她们望而却步。 乔阿姆-加拉尔和雅基塔都没有时间和他们同行。一方面,大木笺的设计还未完成,这容不得有一丝延误;另一方面,虽然庄园的全体女仆都来帮助雅基塔与西贝尔,但她们还是连一个小时也不能浪费。 米娜非常高兴地接受了邀请。那天,两个小伙子和两位年轻姑娘在吃过午饭后,由一个黑奴陪着,在将近十一点钟时,来到两条河流交汇处的岸边。五个人登上一条庄园的小船,在伊基托斯岛及帕里昂塔岛之间穿行一番之后,他们到达亚马逊河的右岸。 小船停泊在一片美丽的绿色蔗林旁。在离地面约十米高处,蕨林好似戴着一顶硕大的王冠,饰以光滑的绿枝以及精美如花边一样的树叶。 “马诺埃尔,”米娜说道,“现在由我代表大森林来欢迎你,因为你是上亚马逊河这片地区的客人。在我们这里,你得让我尽主妇之职!” “亲爱的米娜,”马诺埃尔回答说,“无论是在伊基托斯庄园,还是在我们的城市贝轮,你都将是女主人。在那儿和在这里一样……” “噢!马诺埃尔!还有你,我的妹妹!”贝尼托喊道,“我想,你们不是到这里来互诉衷肠的吧?在这几个小时之内,请暂且忘记你们是未婚夫妇吧!” “一个小时也不行!一会儿都不可能!”马诺埃尔反驳说。 “那要是米娜要求你这样做呢?” “米娜不会的!” “那谁能知道呢?”丽娜笑着说。 “丽娜说得对!”米娜边说边将手伸给马诺埃尔,“试着忘却!……让我们忘记吧!……这是我哥哥要求的!……断绝一切关系!在这次散步中,我们不再是未婚夫妻!我也不再是贝尼托的妹妹!你也不再是他的朋友!……” “瞧你说的!”贝尼托喊道。 “太好了!太好了!现在大家都是陌生人了!”年轻的混血姑娘拍着手嚷道。 “我们都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米娜补充道,“大家见面,互相问好……” “小姐……”马诺埃尔说着便向米娜鞠了一躬。 “请问先生尊姓大名?”米娜极其严肃地问道。 “鄙人是马诺埃尔-瓦尔代斯。假若令兄能替我引见,我将十分高兴……” “噢!让这些繁文缚节见鬼去吧!”贝尼托喊道。 “看来刚才是我错了!……你们还是继续做你们的未婚夫妻吧!只要你们愿意,永远保持这种关系吧!” “永远?”米娜嚷道。她这句不经意的话刚一脱口而出,丽娜便放声大笑了起来。 马诺埃尔向不慎说出心里话的米娜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要是我们走起来,可能会少说些话。咱们上路吧!”贝尼托为了帮助妹妹摆脱窘境而建议道。 可是,米娜却并不急着上路。 “哥哥,等等!”她说,“刚才你看到我是怎样服从你的了。为了不破坏你自己的游兴,你要我和马诺埃尔忘记彼此是未婚夫妻。那好,现在,为了不破坏我的游兴,该轮到你做出牺牲了!虽然你会不高兴,可我还是请你亲口答应我,忘记……” “忘记什么?……” “忘记你是一名猎手,我的哥哥!” “什么!你竟然不许我……” “是的,我不许你射杀所有这些可爱的小鸟,这些在森林中快乐地飞翔着的鹦鹉、娇凤、酋长鸟、古鲁古鸟。也不许你射杀那些小动物——当然只是今天这样要求你。除非有雪豹、美洲豹或其它什么野兽离我们太近了,你才能开枪!” “可是……”贝尼托咕哝着。 “否则,我将挽着马诺埃尔的胳膊一起走开,消失在这片森林中,那你就不得不来追赶我们了!” “嗨!你是不是希望我反对呢?”贝尼托看着他的朋友马诺埃尔,问道: “我想是的。”马诺埃尔回答。 “可是不!”贝尼托嚷道,“我不反对,我听从妹妹的话,让你生气!上路吧!” 于是,这四个年轻人和那个黑人一起走入这片美丽的森林。在这里,阳光无法透过浓密的枝叶照射到地面。 再没有一块地方能够比得上亚马逊河右岸这片美丽的森林。这里,生长着许多不同的树种,在一平方公里见方的土地上,竟有百余种珍奇的植物。另外,护林人很容易就能辨认出代木工还未曾到这里挥舞过他们的斧子。否则,即使经过几个世纪,砍伐的痕迹也是会很明显的。新树在生长百年之后,将会和现在的样子有所不同。这是由于藤萝和其它寄生植物不断生长变化而造成的奇特景象,当地的土著对此是不会搞错的。 这几个年轻人愉快地笑着、谈着。他们时而隐入高草丛中,时而穿越密林深处,时而行走在矮树林下。那个黑人走在他们前面,当荆棘丛过于浓密时,他便挥舞手中的砍刀开辟出一条道路来,数千只小鸟惊得纷纷拍翅而逃。 幸亏刚才米娜已经为这个小小的鸟类世界求过情了。这里,生活着热带最美丽的鸟类,它们在高大的枝叶间振翅飞翔。这里有绿鹦鹉和叫鹦鹉,它们好像是这片巨林的天然产物。还有各种蜂鸟,有的通体长满蓝羽,有的全身红黄相间,还有一种蜂鸟,尾巴长长宛如剪刀,它们在树枝间飞翔,就好似在风中飞舞的花朵一般。还有毛色棕黄相间的乌鸫、羽翼金黄的莺儿、通体象乌鸦一般黑的“萨比亚”,它们聚集在树林啁啾鸣叫,仿佛在上演着一曲震耳欲聋的大合唱。还有南美特有的鹦鹉,它正用长长的喙啄食着一串串金黄色的“吉利利”花;还有那些啄木鸟,它们正点着布满绛紫色斑点的小脑袋。这一切都是那么令人赏心悦目。 当猫科中的精灵——一种浅褐色的雀鹰在树梢上像一个生锈的风信标那样发出嗥嗥声时,整个鸟类世界便会躲藏起来,默不作声。而当这种雀鹰展开尾部白色的长羽骄傲地翱翔时,若此时在它上空出现“加维鹞”——一种头部呈雪白色的巨鹰,那么,这回该轮到雀鹰仓遑而逃了。因为“加维鹞”是乌类中最凶猛的。 米娜让马诺埃尔欣赏这些大自然中的奇景,因为在东部那些更开化、更文明的省份,他是欣赏不到如此原始纯朴的美景的。马诺埃尔用耳朵,更确切地说是用眼睛倾听着米娜的讲述。况且,有时这些鸟的歌唱与鸣叫是如此吵人,他甚至听不清楚米娜在讲些什么,只有丽娜那快乐的笑声才有足够的穿透力得以盖过鸟儿各种不同的声音:咯咯声、啁啾声、呼啸声以及咕咕声。 过了一个小时,他们还没有走出一英里地。这里的树与岸边的树不大一样。地面上也不再有动物,而在离地面二十米高处却有成群结队的猴子在树枝间追逐嬉戏。一束束阳光透过浓密的树荫照射到矮树丛上。实际上,阳光对于这片热带森林而言并不是必须的因素。只要有空气,这里的植物不管是大是小,是树是草,都可以生长。至于植物生长所必需的热量,它们是从土壤中摄取的,而并不是从周围的空气中摄取。这里的土壤就像一座巨大的暖气设备,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在参天巨树下面,凤梨、龙蒿、兰花、仙人掌等寄生植物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森林世界。这里有着无数奇妙的小昆虫,人们禁不住要去采摘它们,就好像它们是真正的花朵似的。有一种智慧虫,它们的翅膀呈蓝色,上面带有闪光的波纹;还有一种“莱占斯”蝴蝶,闪着金光的翅膀上带有绿色条纹,还有“阿格里比娜”飞蛾,身长约十寸,两翼薄如树叶,还有一种“马利那迈斯”蜂,它们那祖母绿色的身体镶嵌在金色的甲壳中;还有属于鞘翅目的萤火虫,以及前胸呈棕色、两翼为绿色的“瓦拉古姆”虫,它们的眼睛放射出一种略黄的光芒。当夜幕降临时,它们身上发出的绚烂多彩的光亮可以照亮整个森林。 “多么奇妙啊!”兴奋不已的米娜啧啧赞叹着。 “米娜,现在你是在自己家里——至少你刚才是这么说的,”贝尼托喊道,“瞧你是如何炫耀你的财富的!” “别开玩笑了,哥哥!”米娜答道,“这么多美好的事物当然值得我赞美了。难道不是吗?马诺埃尔?上帝创造了这一切,它们是属于大家的。” “让他去笑吧!”马诺埃尔说,“其实,你不知道,你哥哥也曾是个诗人呢!他和我们一样欣赏这些自然界的美景。只不过,一旦他拿起猎枪,他的诗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么,哥哥,你还是当你的诗人吧!”米娜惊奇地说道。 “不错,我就是个诗人!”贝尼托反驳道,“哦!美丽的大自然啊!……” 不过,应当承认,米娜不让她哥哥用猎枪,这对于贝尼托而言,简直是强迫他做出了牺牲。森林里到处都是猎物。不能放上几枪,可真是遗憾。 在一块树木比较稀疏的空地上,几对高约一米半,属于“诺都”种的鸵鸟正在“漫步”。伴在它们身边的,是与它们形影不离的“色里玛”火鸡。从食用角度看,这些火鸡可要比鸵鸟美味多了。 “唉!这就是我为刚才的那个该死的誓言所付出的代价!”在妹妹的示意下,贝尼托一边嚷着,一边将刚刚本能地举上肩的猎枪放下,重又夹到腋下。 “应该尊重这些火鸡,因为它们是蛇的天敌。”马诺埃尔说。 “那还应该尊重蛇类呢!”贝尼托反驳说,“因为它们吃有害的昆虫,而这些昆虫又吃更有害的蚜虫!这么说来,应该尊重一切才是喽!” 置身于这片猎物颇多的大森林,天性爱打猎的贝尼托的确要经过一次严峻的考验了。瞧!森林里,敏捷的鹿和漂亮的狍正在奔跑。若是瞄准后打上一枪,肯定能将它们打中,另外,森林里还经常可以看到毛色为浅咖啡色的火鸡、倍受打猎爱好者青睐的西獾(一种美洲野猪)、在南美与野兔很相像的刺豚鼠,以及甲壳上带有鳞片的平齿类动物犰狳。 当贝尼托看到一只貘时,他表现出的则不仅仅是美德,而简直可以说是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了。在亚马逊河及其支流的两岸,巴西人将这种貘(好似小型的大象)称作“昂塔”。这种貘几乎已经绝迹了。因为稀有,所以这种厚皮动物还是猎人们梦寐以求的。另外,由于它们的肉质比牛肉鲜美,它们更是为美食家们交口称赞。尤其是颈部凸起的那块肉,简直是无以轮比的佳肴! 不错,手痒难忍的贝尼托真想举起猎枪,可是为了忠于誓言,他只得让猎枪处于无用武之地的状态。 不过,贝尼托告诉过妹妹,要是碰到一只“塔芒多阿-阿萨”——一种非常奇特的大型食蚁兽,那他一定会情不自禁地放上一枪。那样的话,他这一枪就值得载入狩猎年鉴了。 不过,幸好他们没有碰到大食蚁兽,也没有碰到在南美通称为“翁萨”的各种豹类。这种动物可不能让它们离得太近。 “总而言之,散散步真是不错,”贝尼托停顿了一下又说,“可是这样漫无目的地散步……” “怎么能说是漫无目的呢!”米娜嚷道,“我们的目的就是到这里来看、来欣赏,并最后一次拜访这片中美洲的大森林,因为我们在帕拉再也看不到它了。我们是来向它告别的!” “啊!我有个主意!”丽娜说道。 “丽娜的主意准是个疯狂的念头!”贝尼托摇头说道。 “哥哥!”米娜说,“你这样嘲笑丽娜可不好。你不是遗憾我们是在漫无目的地散步吗?人家丽娜正要找个明确的目标呢!” “贝尼托先生,我敢肯定我的主意会让你高兴的!”混血姑娘回答道。 “什么主意呢?”米娜问。 “你们看到这根长滕了吗?”丽娜指着一条缠绕在一株巨型含羞草上的西波藤说。含羞草的叶子轻如羽毛,稍有动静就会闭合起来。 “那又怎么样呢?”贝尼托说。 “我建议,咱们沿着这条藤一直走到它的尽头!”丽娜答道。 “不错!这是个主意!也是个目标!”贝尼托嚷道,“无论碰到什么障碍,矮树丛、砍伐林、岩石、小溪或是激流,我们都不能停下,要一直沿藤走下去……” “不错,你刚才真说对了,哥哥!”米娜笑着说:“丽娜可真是有些疯了!” “好,上路吧!”贝尼托回答妹妹说:“你说丽娜,是为了避免说我也疯了吧?因为我也同意她的主意!” “那好吧!如果你们喜欢,那就让我们都疯一次吧!沿藤前进!”米娜说道。 “你们不怕……”马诺埃尔插了一句。 “又是反对!”贝尼托叫道,“哦!马诺埃尔,要是米娜在藤那端等着你,你就不会这么说了,而且肯定早就上路了!” “那好吧,我不说了!”马诺埃尔回答,“我什么也不说了。我听你们的,沿藤前进!” 于是,他们像度假的孩子一样,高高兴兴地上路了。 如果说,阿里亚娜(米诺斯王的女儿)之线①能够帮助人们走出迷宫,那么,这条西波藤——如果他们执意要走到它的尽头,就只能使他们越走越远。 ①阿里亚娜和米诺斯均为希腊神话中的人物。在希腊神话中,阿里亚娜用细线帮助提修斯逃出迷宫。 这是一条名为红“雅皮-冈加”的菠葜属西波藤,其长度有时能达几英里。当然,信不信由你。 这条西波藤在树与树之间蜿蜒曲折,它时而绕过树干,时而攀上树枝。它有时从一株龙血树延伸到黄檀树,有时又从一株名为“贝尔托莱西亚-艾克赛尔萨”的巨大栗树上盘绕到几株名为“巴加巴”的酒棕榈树上。阿加西兹教授曾经恰如其分地将这些酒棕榈树的枝条比作缀有绿色斑点的珊瑚红色的棍子面包。 旋即,藤条又婀娜多姿地缠绕到几株名为“杜古玛”的无花果树上,使得这些无花果树看起来就好像生长了百年的油橄榄一样。在巴西,这种无花果树至少有四十三个不同的品种。接着,藤条又继续攀援前进。它先是到几棵出产橡胶的大戟树上,然后又到树干光滑细腻、名为“加尔日”的漂亮优雅的棕榈树上,接着又到在亚马逊河及其支流沿岸自生自长的可可树上,然后它又沿着几棵不同品种的野牡丹继续前进。这些野牡丹有的开着玫瑰色的花朵,有的则点缀着串串白色的浆果。 当这群快乐的年轻人一度以为找不到他们的向导——西波藤时,他们是多么失望啊!他们多次停下来,一定要从众多的寄生植物中将它找出来。 “在那儿!在那儿!”丽娜喊道,“我看见它了!” “你搞错了!”米娜回答说,“这根不是,这是另外一种藤。” “不!丽娜说得对!”贝尼托说。 “不!是丽娜搞错了。”马诺埃尔自然是向着米娜一边的。 就这样,一场严肃、持久的争论开始了,谁都不愿让步。 于是,贝尼托与同行的黑人分别攀上西波藤缠绕的树枝,以便找出它的真正去向。 然而,要想在这片丛生的植物中找出那根西波藤,无疑是难上加难的。这里不仅有长着尖刺的单子叶植物“卡拉塔”,还有一种大如手套、开着玫瑰色花朵、上端花瓣为淡紫色的兰花;更有一种名为“翁希迪耶姆”的植物,这种植物的枝叶交错缠绕,好似一团被小猫弄乱的毛线! 随后,西波藤又垂到地上继续蜿蜒匍匐。要想在地面众多的植物中分辨出西波藤又是多么困难,在这些植物中,有石松、有叶子宽大的“埃利利妮娅”、有树冠为玫瑰色的“加里昂德拉”、还有一种名为“里普萨尔”的植物,它像裹着一根电线那样绕在西波藤外面。西波藤时而钻入大片白色牵牛花的蔓茎里,时而在香草的粗茎下匍匐,时而又穿行于西番莲、苹果树、葡萄藤的嫩枝以及各种长匐茎中。 当几个年轻人重新找到西波藤时,他们是多么高兴啊!因为这样他们又可以继续中断一时的散步了。 他们就这样走了一个小时,却仍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们快要走到西波藤的尽头了。他们使劲地摇着藤条,可它却岿然不动。成百只小鸟惊得振翅飞起,若干只猴子忙着从一棵树逃窜到另一棵树,仿佛要为他们指路一般。 若是有矮树丛挡住了去路该怎么办?没关系,他们会用砍刀杀出一个缺口,然后从中钻过去。有时,他们会遇到一块长满绿色植物的高大岩石,西波藤象条蛇一样从上面匍匐穿过,于是他们便攀上并越过岩石,然后继续赶路。 很快,在他们面前便出现了一片开阔的空地。树木的生长不可缺少阳光与空气,在这片空气更新鲜的空地上,孤零零地立着一棵典型的热带树种——香蕉树。热带地区的居民常以香蕉为食。根据洪堡特教授的观察,这种树“在人类文明起源时就已经与人类作伴了”。上面缀满花草的西波藤缠绕在香蕉树高高的枝杈间,从空地的一端延伸向另一端,然后重新又消失在森林中。 “咱们是不是该停下来了?”马诺埃尔提出了要求。 “不!一千个不!”贝尼托喊道,“在到达西波藤尽头之前绝不停下来!” “可是,”米娜接过话茬说,“咱们也该考虑回去了。” “哦!亲爱的小姐;再继续走下去吧!继续走下去吧!”丽娜央求道。 “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下去!”贝尼托附和说。 于是,这群冒失鬼便继续深入森林。越往前走,森林便越开阔,这样,他们走起来也比以前容易多了。 西波藤斜向北方继续蜿蜒前进,仿佛又要回到岸边一样。这样,顺藤前进就不像刚才那样困难重重了,因为他们现在离河的右岸很近,而且要是回去的话也会很方便。 又向前走了一刻钟,在亚马逊河的一条小支流前,有一道很深的沟壑,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一座由网状的枝条组成的藤桥刚好跨过这道沟壑。西波藤在这里分为两支,好像这座藤桥的两排栏杆一样,从沟壑上面穿越过去。 马诺埃尔想拉住米娜,他说: “米娜,快停下!快停下!既然贝尼托愿意,那就让他继续走吧。咱们在这儿等他!” “不!亲爱的小姐,来啊!快来呀!”丽娜叫道,“别害怕!西波藤越来越细了,我们就快走到尽头了!” 大胆的混血姑娘边说边跟在贝尼托后面,毫不犹豫地踏上藤桥。 “真是些孩子!”米娜说道,“来吧,我亲爱的马诺埃尔,咱们得跟着他们!” 这样,几个人都通过了这座像秋千一样晃晃悠悠的藤桥,重又深入参天大树的穹顶之下,继续前进。 沿着河流的方向,顺着这条永无止境的西波藤走了还不到十分钟,几个人便停了下来,这次停下来可不是毫无道理的。 “我们是不是已经到了西波藤的尽头了?”米娜问。 “还没有!”贝尼托回答说,“不过,我们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你们看……” 贝尼托指着这条消失在一棵高大的榕树枝桠中的西波藤嚷道。此时的西波藤正剧烈地晃动着。 “是谁在摇动西波藤?”马诺埃尔问道。 “也许是一只野兽,咱们还是小心点儿!” 贝尼托说着,举起猎枪,示意大家让他过去。他向前走了十步。 马诺埃尔和两位姑娘以及那个黑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突然,贝尼托大叫一声,大家看到他扑向一颗大树。于是,几个人也快速奔向大树。 大家出乎意料地看到了一幕惨景: 一个男人脖子吊在西波藤的尽头,正在挣扎着。他在柔软得像条绳子般的西波藤上打了个活扣,刚才西波藤的剧烈晃动正是由于他在临死之前的怞搐引起的。 贝尼托一个箭步扑向这个不幸的人,并用砍刀砍断了西波藤。 这个上吊的人滑向地面,马诺埃尔俯身抢救他,如果为时不晚的话,也许还能将他救活。 “可怜的人!”米娜喃喃说道。 “马诺埃尔先生!马诺埃尔先生!”丽娜喊道,“他还有呼吸!他的心还在跳!得把他救活!” “我也这么想,”马诺埃尔回答,“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这人大约有三十几岁,是个白人,但是穿得很破,也非常瘦,好像曾经受到过很大的痛苦似的。 在他脚下,有一个空壶,还有一个用棕榈木做的比尔抛开①,上面拴着一个乌gui头形状的小球。 ①一种接球玩具,在一根小棒上用细绳拴一个小球,玩时将小球向上抛去,用小棒的尖端或棒顶的盘子接住。 “上吊,上吊,”丽娜反复说道,“还那么年轻,是什么事把他推到这一步呢?” 马诺埃尔及时将这个可怜的人救活过来了,他睁开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唉!”,毫无思想准备的丽娜吓得尖叫了起来。 “你是谁啊?我的朋友?”贝尼托问他。 “一个差点儿吊死的人!” “可您叫什么名字呢?” “等等,让我想一下。”他边拍着额头边说,“啊!我叫弗拉戈索,如果我还行的话,我很愿意为您理发、刮胡子,还可以用我的手艺满足您的各种要求!我是个理发师,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个最走投无路的费加罗②!” ②费加罗:十八世纪末法国剧作家博马舍的作品《费加罗的婚礼》中的主人公——一个理发师的名字。从此便成了理发师的代名词。 “那您怎么想到要……” “唉!那又有什么办法啊!好心的先生!”弗拉戈索笑着叹道,“我当时真是绝望极了!口袋里一个子儿也没有,可我还得赶三千多公里的路程,我可一点儿也没办法安慰自己!就这样,我丧失了勇气!” 总体看来,这个弗拉戈索五官端正,讨人喜欢。随着他慢慢苏醒,大家发现他原本是个开朗的人。他属于那些流动理发师中的一员。他们出没于上亚马逊河岸,在各个村落中靠给黑人及印第安人理发谋生。这些黑人和印第安人,不管男女,都非常欣赏他们的手艺。 而这个可怜的、不幸的、被人遗弃的弗拉戈索,迷失在这片森林,四十个小时没吃上饭,于是,他一时犯起糊涂,后果嘛,您就知道了。 “我的朋友,”贝尼托对他说,“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回伊基托斯庄园。” “啊!真的!太好了!”弗拉戈索答道,“你们救了我,我就是你们的仆人了!你们刚才真不该救我啊!” “嗨!我亲爱的小姐!刚才咱们继续散步可真是做对了!”丽娜说。 “我怎么也没想到咱们会在西波藤的另一头找到一个人!”贝尼托说。 “而且尤其是一个处于困境、正在上吊的理发师!”费拉戈索回答。 费拉戈索重又变得活泼起来。在大家告诉了他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他热烈地感谢丽娜出的这个“顺藤前进”的好主意。随后,大家一起回到庄园。在庄园里,费拉戈索受到热情的接待,他再也不想、也再不需要重新开始他那惨淡的营生了。 [book_title]第八章 大木筏 大木筏--第八章大木筏 第八章大木筏 工人们已经砍伐了半英里见方的森林。现在,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横放在岸边的百年老树编排成木筏。 这可是份轻松的活计,真的!在乔阿姆-加拉尔的指挥下,庄园的印第安人将要一展他们无与轮比的身手。在盖房或造船时,这些印第安人无疑都是出色的工人。虽然他们每人都只有一把斧头和一把锯子,而且,林中的树木都坚硬得能豁裂他们的工具;然而,无论是将树干刨成方料,或是把大树打造成小梁,亦或是将树木锯成厚薄不同的木板,他们都可以在没有电锯的情况下躁作自如,因为他们天生都有一双灵巧、敏捷的手。 一开始,这些砍下的大树并没有被推放到亚马逊河里。乔阿姆-加拉尔习惯于另外一种做法:他指挥工人将这一堆木料均匀地码放在一片宽阔平坦的沙滩上。这片沙滩地势较低,位于亚马逊河与纳奈河交汇处。大木筏即将在这里建造。也正是在这个地方,当时机成熟时,亚马逊河将会把大木筏漂浮起来,并带它驶向目的地。 这里,需要对这片举世无双的广阔水域的地理位置做个说明,同时也要附带解释一下沿岸居民亲眼目睹的一种奇特现象。 有两条河也许比巴西的这条大动脉更长,它们是尼罗河与密苏里——密西西比河。尼罗河从南向北流经非洲大陆,而密西西比河则从北到南贯穿北美。这两条河都流经不同的纬度地区,因而,它们也受到不同气候的影响。 与之相反,亚马逊河从起点开始——即在厄瓜多尔与秘鲁两国的交界处——它开始折向东流的地方,便一直在南纬两度与四度之间的地区奔流。因此,在整个流程中,这条大河一直都受到相同的气候影响。 在这片地区,只有两个明显的季节:雨季和旱季。两个雨季之间的间隔为六个月。在巴西北部,雨季始于9月。与此相反,在巴西南部,雨季则始于3月。因此,大河左、右两岸的支流水位是交替上涨的,其间隔为半年。这样,亚马逊河的水位在六月达到最高点之后,便开始下降,直到10月份为止。 这正是乔阿姆-加拉尔根据经验所观察到的现象。他打算在亚马逊河岸建造好大木筏之后,便利用河水将大木筏漂浮起来。亚马逊河的水位最高可达平均水位以上十二米,最低可降至平均水位以下十米。这样一来,庄园主行动起来就方便多了。 工程很快开始了。在广阔的沙滩上,工人们按照树干的粗细以及浮力的大小(这一点是必须考虑的因素)将树干排列在广阔的沙滩上。在这些沉重而且坚硬的树干中,有些木头的密度几乎与水的密度相同。 在建造大木筏的最底层时,不能将树干一根根并排码放。在树干之间,应该留出一定的间隔,用小的横梁连接起来,以保证大木筏整体的坚固性。工人们用“皮亚萨巴”缆绳将树干连结起来。这种质地的缆绳与大麻做成的缆绳一样牢固。这种材料是由大河沿岸盛产的一种棕榈树的纤维制成的。由于“皮亚萨巴”缆绳不仅具有浮力,而且还不怕海水侵蚀,另外,其制造成本又非常低廉。因此,这种材料已经成为一种珍贵的商品,进入旧世界①的贸易领域了。 ①旧世界:指美洲大陆发现之前的其它大陆。 在两层树干与小梁上面,工人们铺上厚薄不同的木板用来构成大木筏的舱面,离吃水线大约有零点八米,大木筏所用的木材数量是惊人的。如果我们计算一下便不难得出,这只巨大的木筏长三百米,宽十八米,面积约为五千四百平方米。这可真是一整片森林将要在亚马逊河上漂浮呢。 大木筏的建造工作主要是在乔阿姆-加拉尔的指挥下进行的,不过,当大木筏一旦造好,已经提上日程表的木筏内部装饰问题,则要由大家来共同商讨了。当然,也要征求正直善良的弗拉戈索的意见。 这里顺便提一下弗拉戈索在庄园中的地位问题。 自从他被这个热情好客的家庭接纳以来,弗拉戈索一直生活得非常幸福。乔阿姆-加拉尔邀请他一起去帕拉。因为根据他的说法,当长藤吊住他的脖子,阻挡他前进的时候,他当时也正想去帕拉呢。弗拉戈索心怀感激地接受了邀请。从此,为了报答加拉尔一家,他竭尽全力为他们效劳。他是个非常聪明的青年,他那双巧手不但什么都会做,而且什么都能做得很好。他像丽娜一样活泼、开朗、能言善辩,而且,他还是个终日歌声不断的人,大家很快便喜欢上了他。 但是,他总认为他对年轻的混血姑娘欠下了一份深厚的人情债,他经常说: “丽娜小姐,多亏您想出了那个‘顺藤前进’的绝妙主意。真的,这个游戏真是很有意思。虽然人们并不是总能在藤的尽头找到一个可怜的理发师!” “弗拉戈索先生,我向您保证,这只是出于偶然,您什么也不欠我的!”丽娜笑着回答说。 “哦!可不能这么说!是您救了我的命,我甚至希望我的生命能再延长一百来年,这样我就可以长时间地感激报答您了!您知道,我也不是生来就愿意上吊的。可当时这真是出于无奈。仔细考虑之后,我觉得与其饿死,或是被野兽吃掉,还不如这样一死了之!因此,这条长藤,它该算是我们之间的一条纽带,所以,您刚才不能说……” 这样的谈话一般总是很轻松愉快的。事实上,弗拉戈索也真的是非常感激混血姑娘首先想出了这个主意,否则他便不能得救了。至于丽娜,她也并非对这个与她一样开朗、坦率、讨人喜欢的正直小伙子的感激无动于衷。于是,他们之间的友谊也就难免招致贝尼托、老西贝尔以及其他人的一些善意的玩笑话。 言归正传,还是让我们回到大木筏来吧。经过一番讨论,大家决定,大木筏应该布置得像庄园一样舒适、齐全,因为这趟旅行毕竟要持续几个月呢!加拉尔一家,包括庄园主夫妇、米娜、贝尼托、马诺埃尔,还有他们的仆人西贝尔和丽娜,他们需要有一处单独的住所。除此之外,还要加上四十名印第安人、四十名黑人以及弗拉戈索和大木筏领航员的住所。 如此众多的人员刚好够大木筏的需要。因为大木筏不仅要在亚马逊河的激流中航行,而且还要在上百个大大小小的岛屿中穿梭。虽说亚马逊河水为大木筏提供了动力,但它却不能为大木筏领航。因此,需要有八十个人用一百六十条胳膊来划桨,保持这只巨型木筏航行在两岸中间。 有先,要在大木筏后部建造主人的房间,其中包括五间卧室和一个大饭厅。乔阿姆-加拉尔和妻子、丽娜和西贝尔、贝尼托和马诺埃尔每两人共用一个房间,而米娜则单独有一个房间,她这间屋子将是布置得最舒适的。 建造主人房间所用的木板是按照叠瓦状精心排列起来的。由于这些木板都在滚烫的树脂中浸泡过,因此,它们都不透水,密封性极好。侧面与正面的窗户使房间显得非常明亮。正门开向木筏前部,通向客厅。在纤细的竹竿上,架着一个轻巧的阳台,可以避免阳光直接射入房屋内部。整所房子都涂上了一层浅赭石色,这种颜色不仅不会吸热,而且还可以反射热量,将室温保持在适宜的温度。 当乔阿姆-加拉尔计划表上的“主工程”完成之后,米娜对乔阿姆说: “爸爸,是您帮我们建造了房屋,但是,您得让我们自己来布置房间内部,房间的外部设计属于您,而内部设计则属于我们。妈妈和我,我们想把这里的房间布置得像庄园里的一样。这样,您在旅行时就会感觉好像没有离开伊基托斯庄园一样!” “按你的意思做吧!米娜!”乔阿姆-加拉尔微笑着说。然而,这却是一种忧伤的微笑,它不时地出现在乔阿姆的脸上。 “太棒了!” “我相信你的品味!我亲爱的女儿!” “爸爸!这会为我们增光的!”米娜答道,“为了我们将要去的那个国家,我们应该这样做,那个国家也是我们的国家。在阔别多年之后,你将要回到那里了!” “是的!米娜,是的!”乔阿姆-加拉尔说,“这就有点儿像我们在被流放之后重新回去似的,是自愿的流放!尽力去干吧!我的女儿!对你将要做的一切,我现在就表示完全同意!” 除了米娜和丽娜之外,马诺挨尔和弗拉戈索也自愿加入了装饰房间内部的工作。他们既富想象力而且又有艺术灵感,相信他们一定会将房间装饰得非常漂亮的! 首先,自然要将庄园里最漂亮的家俱陈设在这里。在抵达帕拉之后,只须在亚马逊河找条船将它们捎回来便是了。这些家俱有:桌子、竹椅、藤椅、雕花的陈列架……布置一个热带房间所需要的所有令人悦目的家俱都被几个年轻人有品味地摆放在这座水上别墅中了。大家可以感觉到,在陈设家俱的过程中,两位男士仅仅是合作者,真正起指挥作用的还是两位女士的巧手。难道能任凭墙壁光秃秃的吗?不!绝不!墙壁将用最漂亮的墙饰来装饰,这些墙饰是由一种名为“图图里”的珍贵树皮做成的,就象现代用作装饰布的最柔软且最多样的锦缎一样,这种树皮也有很宽的皱折。在房间的地板上,铺着条纹分明的豹皮和厚厚的猿猴皮,脚踩在上面,非常柔软舒适。窗户上,挂着轻柔的橙红色丝绸窗帘,这种丝绸是由“苏玛于玛”制成的。每张床上都有蚊帐,床上的枕头、床垫、靠垫都塞满了上亚马逊河流域那既清凉又富弹性的“蓬巴”草。 在饰物架和靠墙的桌子上,都摆设着一些漂亮的小玩艺儿。这些东西对于米娜来说尤为珍贵,因为它们是马诺埃尔从里约热内卢或者贝轮带来的。还有什么能比这些朋友送的小礼物更让人高兴的呢?它们虽然默默无语,但却又好像在对你倾诉着什么。 几天功夫,房间内部就已全部装饰完毕,给人的感觉好像就在庄园的房间里一样。在几株美丽的大树下,在澎湃的河岸边,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住处了。当大木筏在大河两岸之间顺流而下时,它决不会令两岸的风景失色。 还有一点需要补充的是,这所房子的外部与内部一样迷人。因为,几个年轻人在外部装饰上,也竞相施展运用了他们的想象力与审美力。 整座房子的外部从基底到屋顶上的最后几道花纹都覆盖着绿叶。在万绿丛中,有盛开着鲜花的兰草、单子叶植物以及攀援植物,由几箱好土供给它们营养。金合欢树和无花果树的枝干上还从未佩戴过如此光彩夺目的“热带”饰物呢!在支撑屋脊的梁托上,在屋顶的拱形梁上,在房间的门楣上,到处都缠满了纤细可爱的嫩枝、金黄颜色的葡萄蔓枝、五颜六色的美丽花束以及交错缠绕的长匐茎。这些植物只需在庄园附近的森林中采撷就足够了。一条能够环绕房屋的数圈的长藤将这些寄生植物连接起来:它时而出现在各个角落里,时而装饰点缀着房间中的凸出部分,时而又分叉改道,形成新的一支,时而又任性地延伸着它的枝枝蔓蔓,使得人们从外面根本看不到房屋。房屋好像已被淹没在花的海洋中一般。 我们不难猜出这样别具匠心的安排出自何人之手:这棵西波藤的未端鲜花怒放,直通丽娜的窗前,仿佛一只长臂透过百叶窗给混血姑娘送去的一束永远清新的鲜花。 总而言之,一切都那么迷人。只要雅基塔、米娜和丽娜满意,那就足够了。 “只要你们愿意,咱们还可以在大木筏上种几棵树。”贝尼托建议道。 “哦!种树!”米娜叫道。 “为什么不呢?”马诺埃尔接着说:“只要将一些好土移到牢固的舱面上来,我敢肯定,大树一样能长得郁郁葱葱的。因为我们不必担心气候的变化,亚马逊河总是在同一纬度下流淌的!” “另外,”贝尼托接着说,“大河每天不是都要冲走一些长满绿色植物的小岛吗?这些植物不也和岛上的树丛、荆棘丛、岩石及草地一起,汇入离这里三千多公里远的大西洋吗?那么,为什么不能把我们的大木筏变成一座水上花园呢?” “丽娜小姐!您想要一座森林吗?”非常自信的弗拉戈索问道。 “哦!是的,我要一座森林!”年轻的混血姑娘叫了起来,“要一座有鸟、有猴子的森林!” “还要有蛇和美洲豹!……”贝尼托补充说。 “还要有印第安人和他们的游牧部落!”马诺埃尔说。 “甚至还要有吃人的土著!” “嗨!弗拉戈索,您这是要去哪儿?”看到敏捷的弗拉戈索爬到岸边的斜坡上,米娜不禁叫了起来。 “去找森林啊!”弗拉戈索回答。 米娜笑着说: “不用了,我的朋友。马诺埃尔已经送了我一批树苗,我很满足。”接着,她又指着淹没在花丛中的房子说,“不错,他已经将我们的房子藏在他的订婚鲜花中了!” [book_title]第九章 六月五日晚 大木筏--第九章六月五日晚 第九章六月五日晚 在建造主人房间的同时,乔阿姆-加拉尔也负责安排建造仆人的房间、厨房以及存放各种食物的贮藏室。 首先,要大量储存一种高一点八米到三米、可以长出木薯的灌木块根,热带地区的居民多以木薯为主食。这种块根很像一种黑色的长萝卜,它和马铃薯一样也属于丛生植物。非洲地区的这种块根是无毒的,而生长在南美的同种块根却含有一种毒汁,须将毒汁榨出后方可食用。人们可以将这种块根磨成粉状,用不同的方法食用。甚至还可以按照当地土著喜欢的方法,做成木薯粉羹食用。 木薯将是大木筏上全体人员的食品。因此,在大木筏上,有一个专门用来储存这种有用食品的贮藏室。 至于说到肉类的储存,请不要忘记,在大木筏前端的羊圈里还饲养着一群山羊呢。而且,大木筏上还储存有许多质量上乘的当地特产“普里桑托斯”火腿。除此之外,大家还将希望寄托在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及印第安人的猎枪上,因为他们都是好猎手。在亚马逊河两岸的森林或岛屿上,猎物是绝不会从他们手中逃脱的,而他们也都不会放过猎物的。 另外,亚马逊河也为每月的饮食提供了不同的花样,这里有大虾,有“塘巴古”鱼,这是整个流域最好的鱼,味道比鲑鱼还要鲜美,有“皮拉鲁库”鱼,这种鱼的鳞片为红色,个头不如鲟鱼,经过腌制后在巴西极为畅销,有捕捉起来非常危险、但品尝起来却极为鲜美的“康第鲁”鱼,还有一种长约零点八米、背部带红色条纹的“皮拉娜”鱼,也叫魔鬼鱼,除此之外,河里还有数以千计的乌龟,它们是土著居民的主要食物。所有这些大河的物产都将轮番上桌,供全体人员享用。 因此,只要有可能,打猎与垂钓便将成为大木筏上的人员每日定时要做的功课。 至于饮料,木筏上储存着大量当地出产的佳酿:有上、下亚马逊河的特产“凯徐马”酒(又叫“玛莎什拉”酒),它是由煮熟的甜木薯根经过蒸馏而得的一种口感微酸、但却很好喝的饮料,有巴西产的国饮——“贝曲”酒,有秘鲁产的“契加”酒,有乌卡亚利河一带出产的“玛扎托”酒,它是把香蕉煮熟、压榨、发酵后制成的;还有一种名为“加腊那”的杏仁粉,由“波里妮娅”和“索比里亚”两种杏仁制成。将这种颜色很像巧克力的粉末冲入水中,便可冲调出一种上好的饮料——杏仁露。 这还不是全部的饮料。在当地,还有一种由“阿塞”棕榈树的汁液提炼而成的深紫色酒,巴西人非常喜欢这种酒的香味。因此,在大木筏上也储存了相当多“弗拉斯克”①的这种酒。当然,等到抵达帕拉时,这些酒肯定都已瓶底朝天了。 ①弗拉斯克:葡萄牙计量单位,每一弗拉斯克约合两升。 另外,大木筏上的特别酒类贮藏室也为身为“酒总管”的贝尼托带来了荣誉。这里存放的几百瓶“克泽雷斯”酒、“塞托巴尔”酒。“波尔图”酒不禁使人想起那些令首批南美的征服者倍感亲切的名字。另外,我们这位年轻的酒总管也储存了不少“达姆-让娜”①的优质塔菲亚酒。这是一种甜烧酒,比国饮“贝曲”烧酒的味道还要重。 ①每一达姆-让娜约合15至25升。 大木筏上储存的烟草根本不是亚马逊河流域的土著平日所怞的那种劣质烟草。它们是从安派拉特里兹的维拉贝拉达直接买来的,该地区是整个中美洲最好的烟草产地。 以上介绍的是建在大木筏后端的主要住宅及其附属房屋,如厨房、配膳室、贮藏室等等。这一整片房屋都是供加拉尔一家及其贴身仆人使用的。 至于印第安人与黑人,他们在木筏上的居住条件与在伊基托斯庄园一样。在大木筏中部舱面的左右两翼处,建有他们居住的木棚。他们要随时能够在领航员的指挥下划桨。 当然,要想容下这么多人员,就必须在大木筏上建造相当多的房屋才行。这样一来,大木筏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漂流的村庄一样。而事实上,与上亚马逊河的小村落相比,大木筏上的房屋则更多,居民也更稠密。 乔阿姆-加拉尔为印第安人盖的是他们日常居住的那种真正的集体大棚舍。这是一种设有隔墙的简陋窝棚,几根轻巧的木棍支撑着由树叶做成的屋顶。在这种小窝棚中,空气可以自由流通,轻轻吹动着屋内的吊床。这些土著(其中有三、四户带着妻儿的土著家庭)在大木筏上的居住条件将和他们在陆地上的一样。 而黑人在大木筏上也有他们平日习惯居住的茅屋,但是与印第安人住的窝棚有所区别:黑人的茅屋是四面密封的,其中只有一面有门,能通入茅屋内部。印第安人习惯于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大自然之下,他们是不能忍受这种如同牢房一般的小茅屋的。而黑人却很愿意住在这样的茅屋内。 最后,该介绍一下大木筏的前部了。这里建了一座真正的仓库,用于存放乔阿姆-加拉尔打算运往贞轮的货物以友他那片森林中的物产。 在贝尼托的指挥下,大批货物整整齐齐地存放在这座仓库中,就好像是某条商船中精心存放着货物的货舱一样。 首先,这批货物中最值钱的要数七千阿罗布①橡胶了。在当时,每一斤橡胶都值三到四个法郎。另外,大木筏上还装了五十公担②菠葜。这种植物在整个亚马逊流域是重要的出口商品。然而,由于当地土著在收获时不太注意保护菠葜的茎,现在,这种植物在大河两岸已经日益减少了。除此之外,这批货物还包括顿加豆,这种蚕豆在巴西的名字是“库马鲁斯”,可以用它来榨油,还有擦树,人们可以从这种树中提取一种疗伤用的珍贵香膏;还有几小包可用来提取染料的植物、几箱不同品种的树胶以及一定数量的珍贵木料。这批货物在帕拉各省是非常畅销而且赢利颇丰的。 ①阿罗布:西班牙、葡萄牙的重量单位。每1西班牙阿罗布约合25斤,每1葡萄牙阿罗布约合32斤。 ②1公担等于100公斤。 也许读者会有些奇怪,大木筏上只有八十名划桨的印第安人和黑人,这个数目是不是太少了?是否还应该带更多的人员以便抵抗亚马逊河两岸的部落可能发起的袭击呢? 这是没有必要的。其实,中美洲的这些印第安土著并不可怕。时代变了,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严加准备以防范土著的袭击了。这是因为现在,大河两岸的印第安人都是比较温和的部落。在文明的影响下,那些最好斗的部落在亚马逊河及其支流沿岸已经日益减少了。只有那些逃亡的黑奴以及来自巴西、英国、荷兰或法国的监狱逃犯才是可怕的。当然,由于这些逃犯数量很少,而且只是几个人一起游荡在森林中和草原上,所以,大木筏上的人完全可以应付他们的进攻。 另外,在亚马逊地区,还有无数驿站,以及许多城市、村庄及传教团驻地。大河穿越的已不再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地区,这里已经日益殖民化了。因此,大木筏遭到袭击的可能性很小,无须过多考虑这种危险。 为了向您完整的描述大木筏,这里还须再介绍两三处不同性质的建筑。它们给大木筏增添了不少魅力。 通常,舵手的位置都在船尾,而在大木筏上,驾驶台却建在船头。这是因为,大木筏在航行中是不需要使用舵的。尽管有八十个人摇桨划船,但是,对于这么长的一只大木筏而言,桨对木筏的航向所起的作用却是微乎其微的。只有借助两边的撑杆或是带钩的长篙,将它们插入河床底部,才能保持大木筏的航向,并且在木筏偏航时重新使它回到航道。当木筏上的人员想上岸稍作休息时,也正是通过撑杆及长篙,才能使木筏靠岸。为了方便与岸边的联系,在大木筏上,还载有三、四条小船和两条装备好帆索缆具的独木舟。这样一来,领航员的任务无非也就是分辨航道、查看水流、避开漩涡,或者找到适于抛锚的小海湾。于是,领航员的位置必须设在木筏前部才行。 如果说领航员是这个巨型木筏在航向上的领路人——难道这个称呼对他不是恰如其分吗?——那么,船上还有一位人们在精神上的领路人,他就是负责伊基托斯传教团的帕萨那神父。 像乔阿姆-加拉尔一家这样笃信宗教的家庭,是不会放弃这样一个机会邀请他们尊敬的老神父一起同行的。 帕萨那神父时年七十岁,他是一位极富宗教热情的善良人。在这一带,有些传教士并没有在美德方面为人们做出表率。而帕萨那神父却不同,他是那些为了在这片世界上最野蛮的地区传播文明而做出贡献的伟大传教士们的最完美的代表。 五十年来,帕萨那神父一直住在伊基托斯,他是该地区传教团的负责人,他受到所有人的爱戴,他的行为使他受之无愧。加拉尔一家都非常尊重他。当年,正是他主持了雅基塔——老庄园主马加拉埃斯的女儿与乔阿姆——被收留在庄园的年轻办事员的婚礼。是他看着贝尼托与米娜出世,给他们洗礼并负担起教育他们的责任。他还希望,有一天能在孩子们的婚礼上祝福他们呢。 现在,帕萨那神父年事已高,不再适宜从事繁忙的工作。他该退休了。一位比他更年轻的传教士接替了他在伊基托斯的工作。于是,他现在准备回到帕拉——在那里有一座专为年老的神职人员建造的修道院,他打算在那里安度晚年。 加拉尔一家就如同他的亲人一般,能够与他们一道顺流而下,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神父愉快地接受了加拉尔一家的邀请。并且在到达贝轮时,将由他来主持米娜与马诺埃尔的婚礼。 乔阿姆-加拉尔为老神父另外修建了一所房屋。只有上帝才晓得雅基塔与米娜花费了多少心思才能将房屋布置得如此舒适!这可比他原来那简陋的住宅讲究多了。 当然了,除此之外,还需要为帕萨那神父盖一座小教堂。小教堂就建在大木笺的中部,上面另外还盖了一座小钟楼。 当然小教堂很小,不能同时容下大木筏上的全体人员。但是,它却装饰得富丽堂皇,如果说,乔阿姆-加拉尔在大木筏上的住宅与他在庄园的别无两样,那么,帕萨那神父同样也不会为了离开他在伊基托斯的破旧教堂而有任何惋惜之情的。 以上介绍的便是这只将要顺流而下的巨型木筏的全貌,现在,大木筏正停在沙滩上,等着上涨的亚马逊河水将它浮起。根据推算与观察,涨水期即将来临。 一切就绪,只等6月5日这一天了。 6月4日到达的领航员约摸五十岁,他对自己的领航工作十分在行。虽然他有时爱喝上几口,可是乔阿姆-加拉尔还是非常器重他。乔阿姆每次都雇他将木材运送到贝轮,而他也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有一点需要补充的是,阿罗若——我们的领航员只有在喝上儿杯由甘蔗汁提取的烈性塔菲亚酒之后,眼神才能更好使。因此,如果不带上几个“达姆-让娜”这种酒,他是绝对不会出航的。 几天以来,涨水已经非常明显。每时每刻,水位都在升高。在达到最高水位前四十八小时,水量已经大到足以覆盖庄园的沙滩了。但是,这还不能将大木筏浮起来。 尽管河水仍在稳定地上升,而且对最高水位的估计也不会有任何错误,但是,大家不免还是会有些担心。这是因为,万一出现某个无法解释的原因,亚马逊河水没能上升到大木筏的吃水线,那么,人们将不得不重新开始一次这样浩大的工程。由于在涨水之后,水位很快就会降低,那就得再等上几个月才能重新出现相同的时机。 于是,6月5日傍晚,大木筏的全体未来乘客都聚集在一块高出沙滩三十多米的平地上,焦急地等待着时机的到来,他们这种急切之心是不难理解的。 平地上站着雅基塔、米娜、马诺埃尔-瓦尔代斯、帕萨那神父。贝尼托、丽娜、弗拉戈索、西贝尔以及庄园的几个印第安人和黑人奴仆。 弗拉戈索站立不宁,他来回踱着步,一会儿下到沙滩上,一会又跳上平台。他不时地刻一些标记,当河水达到这些标记时,他高兴地叫喊起来。 “它会浮起来的!它会浮起来的!”他嚷道,“大木筏肯定会把我们带到贝轮的!当天上降下倾盆大雨时,亚马逊河水就会上涨,那时大木筏就会浮起来了!” 乔阿姆-加拉尔与领航员以及众多的桨手一起呆在大木筏上。等到出发时,将由乔阿姆来决定采取一切必要措施。人们用牢固的缆绳将大木筏固定在岸边。这样,即使大木筏被河水浮起来,它也不会被水流冲走的。 伊基托斯庄园附近一个大约一百五十人到二百人的印第安人部落以及村里的所有居民都来了。他们都打算亲眼目睹这个有趣的场面。 虽然人们激动不已,但是大家都鸦雀无声地观看着。 在将近傍晚五点钟时,水位比昨天又高出了约零点三米,整个沙滩都被河水俺没了。 大木筏的木板开始嘎吱作响。但是,河水还得再升高几厘米才能使大木筏脱离河底浮起来。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中,这种嘎吱嘎吱的响声越来越大。大木筏上所有的厚木板都响了起来,好像有某种力量在推动木筏一点点脱离沙质的河床。 将近六点半的时候,人群爆发出了欢呼声——大木筏终于浮起来了!水流将它向大河中央推去,但是由于系着缆绳,大木筏又被拉了回来,静静地靠在岸边。此时,帕萨那神父正在为它祝福——就像在为一艘远洋巨轮祝福一样——因为大木筏的命运是掌握在上帝手中的! [book_title]第十章 从伊基托斯到波瓦斯 大木筏--第十章从伊基托斯到波瓦斯 第十章从伊基托斯到波瓦斯 第二天,6月6日,乔阿姆-加拉尔一家与留在庄园的管家以及印第安人和黑人奴仆挥手告别,清晨六点钟,所有乘客——更确切地说是大木筏的全体居民全都住进了自己的房间。 启程的时刻终于来临了。领航员阿罗若走到木筏前端就座,桨手们手持长蒿也在各自的岗位上静待出发。 在贝尼托与马诺埃尔的辅助下,乔阿姆-加拉尔监督着大木筏的离岸过程。 领航员指挥桨手们将缆绳解开;并将长蒿撑到斜坡上以便大木筏离岸。水流迅速将木筏推向河中,大木筏沿着亚马逊河左岸航行,将伊基托斯岛和帕里昂塔岛抛在了右边。 旅行开始了,旅行将止于何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本次旅行的目的地是帕拉省的贝轮市——它离秘鲁这个小村庄有三千多公里呢!我们的旅行将如何结束?——这将是个秘密。 天气棒极了!幸亏有一股名为“旁普罗”的轻风,阳光才显得不那么灼热。这是一股六、七月份从几百公里以外的安第斯山脉刮来的风。它在吹过广阔的萨克拉芒托平原之后,来到这里。若是大木筏上备有桅杆和风帆,那么它就能感到风力的作用,速度也会加快;然而,由于河流蜿蜒曲折,而且还有很多急转弯,因此,大木筏只能以不同的速度前进。于是,人们也就只能放弃使用风帆这种动力了。 说实在的,亚马逊河流域就像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那样平坦。在这片流域,河床的倾斜度很小。有人计算过:从亚马逊河源头到巴西边境的塔巴亭加,每海里的河床倾斜度不超过一分米。世界上没有一条河流能如此平坦。 因此,亚马逊河的流速一般不超过每昼夜八公里,而在枯水期,可能还会更小。但是,在涨水期,水流速度却可以达到每昼夜三十到四十公里。 幸好现在是涨水期。但是,由于大木筏体积庞大,它不可能以水流的速度那样快速航行。另外,大木筏在河道转弯处也需要减速,它还需要绕过无数岛屿、避开若干浅滩,而且在夜幕降临不能保证安全行驶时,大木筏也必须停止前进。鉴于以上原因,估计大木筏的行驶速度不会超过每昼夜二十五公里。 除此之外,亚马逊河面上也并不是畅通无阻的。由于河水的冲刷作用,两岸经常有一些绿树,草堆以及其它植物被冲到河面,它们构成了一支绿色的小型舰队,阻止大木筏快速前进。 在纳奈河口,一片热带景色呈现在人们眼前:地面上长着一片禾本植物,它们被阳光晒成了红褐色,与远处地平线上的绿色丛林交相辉映。很快,纳奈河口便被大木筏抛在了后面,消失在大河左岸的岬角背后。 不久,大木筏便开始穿行在无数风景宜人的岛屿之间了。从伊基托斯到普卡尔帕,大约有十二座这样的岛屿。 在这片群岛中,阿罗若躁作自如。为了让自己的眼神更好使、头脑更加清晰,他时时不忘喝上几口。在他的指挥下,五十支长蒿整齐地在木筏两边起落,颇为壮观。 这时,雅基塔在丽娜和西贝尔的帮助下,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而印第安厨娘也开始准备午饭了。 至于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和米娜,他们正陪着帕萨那神父一起散步。米娜不时停下来,浇灌那些生长在住宅旁边的植物。 “神父,您以前做过这么惬意的旅行吗?”贝尼托问道。 “没有,我亲爱的孩子,”神父回答道,“这回就好像是与家人一起旅行一样!” “而且,我们可以旅行几百英里而丝毫不感到疲惫!”马诺埃尔补充说。 “因此,您肯定不会后悔与我们同行吧?”米娜接过话题,“您不认为我们仿佛置身于一座离开河床的岛屿,它正带着自己的草地、绿树,静静地漂流吗?只是……” “只是什么?”帕萨那神父问。 “只是因为它是我们亲手建造起来的岛屿,它属于我们,所以我爱它甚于亚马逊河的所有岛屿!我完全有权利为它而感到自豪!” “是的,我亲爱的孩子,”帕萨那神父说,“我原谅你的骄傲!另外,我也不允许自己在马诺埃尔面前批评你哟!” “哦不!恰恰相反!”姑娘愉快地回答道,“您应该让马诺埃尔学会在我犯错的时候批评我才对。我有那么多缺点,可他却对我太宽容了!” “那么,我亲爱的米娜,”马诺埃尔赶忙说,“我正要趁此机会提醒你……” “提醒我什么呢?” “提醒你在庄园里的书房里曾经那么用功地读书,并且答应,要告诉我有关你们上亚马逊河的一切,因为我们在帕拉对它所知甚少。可是,现在大木筏早已经过了几个岛屿了,可你还没告诉我它们的名字呢!” “啊!有谁可以告诉你呢?”米娜惊呼道。 “是啊!有谁能呢?”贝尼托重复着妹妹的话,“谁能记得住上百个当地土语称为‘图皮’的怪怪的岛屿名字呀!这非把人搞糊涂不可!还是美国人比较实际,他们将密西西比河里的岛屿都编了号……” “就像他们给自己城市的大街小巷编号一样?”马诺埃尔答道,“说实话,我可不怎么喜欢这种方法!这让人不能产生丝毫联想!64号岛,65号岛,更别提什么第三大道第六街了!亲爱的米娜,难道你不同意我的看法吗?” “是的,马诺埃尔,不管我哥哥会怎么想,我都同意你的看法!”米娜接着又说,“虽然我们不知道大河中这些岛屿的名字,可它们却实实在在是非常美丽的!你看那些掩映在叶子弯弯的高大棕榈树下的岛屿!再看那一圈围绕在岛屿周围的芦苇丛!只有狭窄的独木舟才能从中穿过!还有河岸上的这些红树,它们那硕大的树根就好像几只巨蟹的螫一样!是的,这些岛屿很美,可是它们再美,也不能象我们这个小岛一样可以移动!” “我的小米娜今天可真有点儿兴奋!”帕萨那神父指出。 “哦!神父!当我感觉到我周围的人都那么幸福,我是多么高兴啊!” 正说着,忽听雅基塔在屋内叫米娜。 年轻的姑娘笑着跑了。 “马诺埃尔,你在帕拉将有一个多么可爱的伴侣!你带走的是这一家人的快乐源泉啊!”帕萨那神父对年轻人说道。 “我可爱的小妹妹!”贝尼托说,“我们会想念她的,神父说的有理!唉!假若你不娶她!……现在还来得及,她就会留在我们身边了!” “贝尼托,她会留在你们身边的。相信我,我有这个预感,将来我们会团聚在一起的!”马诺埃尔说道。 这第一天过得很好。午餐、晚餐、午睡、散步,乔阿姆一家好像仍生活在他们在伊基托斯的那个舒适的庄园里一样。 在刚刚过去的二十四小时中,大木筏安然越过了大河左岸的巴加利、乔其奥、普加尔帕河口,以及右岸的伊提尼卡哩、马尼提、马约克、图于加河口以及有着相同名字的岛屿。夜晚,大木筏没有停歇,它借着月光继续平稳地航行在亚马逊河面上。 第二天,6月7日,大木筏沿着岸边的普加尔帕村(又名新奥朗)行驶。还有一个旧奥朗村,它同样也坐落在大河左岸,但却是在离此处六十公里远的下游,由于有了新奥朗,旧奥朗便被遗弃了。新奥朗村的主要居民是马约鲁那和奥尔热那部落的印第安人。再没有比这里的景色更优美了。整个村子及河滩好像是用红笔描绘出来的一样。这里有一座尚未完工的小教堂,还有一些屋顶掩映在几棵棕榈树下的茅屋,还有两、三只搁浅在河边的“乌巴”小舟。 6月7日一整天,大木筏继续沿大河左岸行驶。途中经过了几条无关紧要而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