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织田信长
[book_author]山冈庄八
[book_date]不详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外国名著,完结
[book_length]814037
[book_dec]《织田信长》是以日本战国时代为背景的时代小说,作者是山冈庄八。本书主要讲述了织田信长从统一尾张到重立将军、控制京畿,最后在事业巅峰遭部将背叛,梦断本能寺的悲壮一生。日本畅销巨著《德川家康》的作者山冈庄八,以文学化的传奇之笔再现了织田信长从统一尾张到重立将军、控制京畿,最后在事业巅峰遭部将背叛,梦断本能寺的悲壮一生和狂傲盖世的独特个性。笔法轻快,情节跌宕起伏,读来让人心潮澎湃。
[book_img]Z_10522.jpg
[book_chapter]卷一 无门三略之卷
[book_title]01. 流浪武士
飞鸟高翔在蔚蓝的晴空上,可以看到那古野城的屋檐。
它的右边是荒神森林,左边是八王庙的树林,连着天王的树林,接着是只有寥寥几户人家的街道。
这边没有象样的山,前面的平松山和小松山,只能算是小山丘,幅地虽广,耕地却有限。
横亘在城南山外的干涸路上,一位流浪武士向在田里工作的农夫大呼道:“喂!请问这里住着一位吉法师公子吗?”
农夫拿着锄头站起来说:“你是城里来的吗?”
农夫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却又问他另一个问题。
“不是,我是一位流浪汉。”
“哦!既然是流浪汉,为何要问城里这位阿呆的故事呢?”
“这位老兄,我要找的吉法师公子是那古野城主织田弹正忠信秀先生的公子呀!”
“是的,就是那个呆瓜,你为什么要问他的事呢?”
流浪的武士拿着斗笠,苦笑了一下。
“你明明知道他是城主的公子,竟然还称他为呆瓜,难道你和他之间有什么瓜葛?”
“唉!没有一个百姓不怨恨那个阿呆的。不久以前,他带着许多孩子来到我们的瓜田,糟踏了五,六十个瓜之后就跑掉了。”
“啊!原来如此,他曾经到你们的田里捣蛋。”
“不是因为你是流浪汉我才告诉你这些事情,只是一想到那个呆瓜要当我们的城主,我就无心工作了……全村子的人都和我的想法一样。”
“我明白了!原来你们是担心着将来的城主是吉法师公子。”
“没错!现在他大概已经吃饱了正在河里游泳呢?不然就是在若宫的树林睡午觉吧!”
“若宫的树林?”
“是的,在城墙边就可以看到那个树林。”
“哦!谢谢你,打扰了。”
说着,武士拿起斗笠往农夫所指的方向前去。
这位武士年约四十,体格魁梧,衣著较为气派。
“世间的事真是无奇不有,信秀是一个器量颇大的人,夫人也很聪明,为什么会生出这种孩子呢?”
武士仰望天空吱喳而过的飞鸟,旋即将视线移望深绿的森林。
正午的树林显得一片宁静。
“来到此地,即可看到。”武士自言自语地迈入林中。
原来森林一方的树荫下,出现一片白影。
“啊!大概是个孩子吧!”
他徐徐地拨开林草慢慢前进,快要接近时,他突然隐身在古木后。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林中的一个小空地上画有一个圆圈,两个小孩正在圈内比赛相扑。
如果他们是男孩,也不会如此令人感到震憾,但是怎么看,他们都象是十三,四岁的少女啊!
她们的皮肤看来特别白皙,应该是接近思春期了。可是两人的衣著和相扑男孩的穿著一样,系了一条带子,而且和男孩的系法一样,彼此的眼神十分严肃,双方都翘着臀部睨视对方。
然而,并不是只有这一组,有许多组同样打扮的少女围着那个圆圈。
“还没有,还没有,继续看着对方,继续看着对方。”
突然出现一个声音。
武士抬起上半身,想要找寻那声音的主人。
出声的竟是个少年,他赤身裸体,坐在离右手边女相扑手后面四,五步的高台上,傲视着那个相扑场。
这个少年看来约十四,五岁,头发朝天绑在头顶正中央,并用夹子夹着。他频频用手指挖鼻孔,掏出鼻屎。
奇怪的是,当他做出这些举动时,从他的头发到他的动作,都令人觉得有难以言喻的调和感。
少年看到两人的呼吸相吻合之后,突然发喊:“好!开始。”随着这一声狂叫,两位少女同时扑向对方。
[book_title]02. 吉法师在此
武士难过地紧蹙双眉。
在狼狈不堪的情况下,西边的人获得胜利。
“河童川获胜。”
怪异的少年大叫,然后面向胜利的少女招手,要她过来,将身边的一个大饭团给她。少女气喘如牛地从少年手中接过了饭团,开始咽食。
看来已有好些场比赛结束了。
武士所处的位置正好有一大片叶子可以遮身。
那位败北的少女,来到东边坐着,肩膀下垂,微微地颤抖着,面有惧色。
“接下来是富猫岳和樱饼的比赛。”
少年又开始面向两边的少女呐喊着。
仔细瞧瞧名为猫岳的少女的眼睛,真有如猫见到老鼠时那闪闪发亮的神色,而名为樱饼的那位少女,则象是吃了许多饼一般,拥有一对诱人的乳房。
这一场,一眼即可看出胜负。
在樱饼的乳房撞到猫岳的头那一瞬间,樱饼被推到少年的膝上。
少年叫着,突然伸手抓住倒在他膝上的那位少女的腹部,将她丢向右边的草堆去。
“猫岳获胜。”
获胜的猫岳也同样地得到一个大饭团,然后和刚才获胜的那些少女们坐在一起。
武士想与她们交谈,但在这种奇怪的比赛没有完全结束之前,他没有说话的余地。他也目睹了这位少年对胜负少女们的好恶之情竟然有此天渊之别。更妙的是,胜方的少女们多半丑陋,而败方却个个都颇负姿色。
比赛终于结束了,少年突然站起来说:“今逢战国乱世,女子们也要强身报国。”
“是!”
“别忘了,今天的胜利者,将来我都要纳之为妾。”
“是!”
“要有强健的孩子,首先母亲要强壮,不要做一个弱者。”
“是!”
“好!今天就此结束。”
武士呆立在原地,看者她们起身。突然他象醒过来似的咳了一声,离开了树干,慢慢地走向他们,问道:“能不能请问一件事?”
“什么事?”少年并未受到惊吓,昂首回答。
“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一位吉法师公子?”
“什么?”
“就是那古野城主的公子吉法师公子。”
“不知道!”少年不再看他,只说:“好了,我们游泳去吧!只有胜利者才可以跟我来。”
那些获胜的少女连忙拿起衣服,跟在少年身后,旋风般地往森林东边而去。留在原地的那些落败少女,慢慢地穿着衣服。
武士接近其中一人,问她:“请问你有没有看到吉法师公子?”
那位少女就是樱饼,她歪着头,由树枝间隙射下来的阳光正照在她的脸上。
“你看来象是不认识吉法师公子?”
“是啊!所以我才问你们呀!有没有人看到他呢?”
“唉!我们怎么会没有看到他,刚刚和你说话的人,正是吉法师公子呢!”
“什么?刚刚那位就是……”
武士朝吉法师走去的方向看着,然后耸耸肩,叹口气说:“啊!原来他就是吉法师。”
看着那些穿好衣服的少女走出树林,他茫然地站立着。
“原来他就是……”
[book_title]03. 姻缘之主
当晚。
在那古野城的一角,家老平手中务大辅政秀的家的书房里——
与身材短小的政秀对坐的,即是白天所看到的那位武士。他们一同进餐,房间里没有下人侍候,只放着酒瓶,这表示他们两人一定是有机密相商。
“再来一杯。”政秀举起酒瓶向客人敬酒。
“不!我喝太多了!”
“耶!才两,三杯算什么!”
政秀不管那么多,一味地替他倒酒。
“无论如何,这段姻缘都需要您村松先生的大力支持,无论如何您都是我的贵客啊!”
“平手公!”
“是!”
“老实说,我是奉主君斋藤山城守之命来看吉法师公子的。”
“这是应该的。”政秀回答:“明天我就派人带他来这里。”
“不用了,今天我已在城外见到他了。”
“哦!他今天一整天都应该在天王坊读书才是,难道你已经到过寺内了吗?”
但是对方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阁下,我的主公是非常疼爱这个公主的,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女儿。”
“这不用你说,我也十分明白,这是尾张和美浓的结合,这样好的姻缘,也是我们期盼的。”
“平手公。”
“是!”
“坦白说,我们家的公主,是美浓最出色的美女,也是我们引以为傲的公主。”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恳切地期望能成就这段姻缘,不是吗?”
“请等一下,平手公,您是负责教导吉法师公子的老师吗?”
“是啊!他是正室夫人的长男,所以选择师傅是件大事。除了我以外,另有三人,分别是林新五郎通胜,青山与三左卫门,内藤胜助。”
客人村松左卫门春利,露出苦涩的表情,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平手公,不怕您生气,有些话恕我直言。”
“无妨!无妨!”政秀笑着回答。
“政秀公,您有自信绝对不会因我的直言而勃然大怒吗?反正我也有所觉悟,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把话说出来,您知道这里的百姓在暗地里是如何称呼吉法师公子吗?”
“啊!这个我并不知道。”
“今天我听到有人叫他大呆瓜,也有人叫他无赖,更有人叫他小狐狸。”
政秀摇了摇头。
“这可是一件大事啊!”
“有人指控公子偷了他家的瓜,有位妇人准备用来供佛的饭也被公子拿去捏成饭团,为了这件事,她哭得很伤心呢?”
“真是太顽皮了,这是他天性太豁达的缘故,才……”
“平手公。”
“是!”
“你想不想知道吉法师公子拿那些饭团做什么吗?”
“这……他会做什么用呢?”
“您不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您,他集合了十几位十三,四岁的少女在比赛相扑,那些饭团用来奖励获胜者。”
“哈哈哈!”政秀闻之,哭丧着脸强笑着:“原来如此,他竟然能召集那么多人……这倒是健康的活动。”
“人家叫他小狐狸,是因为他能叫狐狸骑在马上跑步。”
“是啊!说到马,他的马术可是在这里赫赫有名的。”
“说正经的!”对方生气地将杯子放在台上:“我必须为我们家的公主找一个理想的对象,对于贵公子的这些行为,请恕我回去直言。”
政秀并不生气,但脸色充满困惑。他连叩了二,三个头。
“是的,回去见到主公时,当然要一五一十地把所见到的情形禀告他,但是村松公,我也希望您能为我们的公子美言几句。”
“您要我如何说呢?”
“唉!您不妨说,我这个老朽与您有不同的看法。”
“您说的不同看法,究竟何所指?”
“我认为,这段姻缘乃是日本最佳的姻缘,对于我们两家的未来有重大影响。”
客人默默无言地望着政秀。
稻叶山城主斋藤山城入道道三也曾如此说过。身为城主的政秀不足为惧,最令人惧怕的是其家老平手公,而这位平手公对自己所教育出来的吉法师公子宠爱得无以复加。
此时的村松只好相信平手公所说的话了。
“我明白了!”他回答。
“好吧!就这么办,待你见到主公后,就把你所见到的,一五一十地禀报他。但别忘了告诉他,这乃是最好的姻缘。”
“好的。”
这时,政秀双手伏地,叩首。
[book_title]04. 织田家的立场
政秀十分溺爱吉法师。
但是对于吉法师信长的行为,并非绝对赞成。坦白说,这件事也的确令他苦恼万分,因为他实在是太会恶作剧了。
(他到底是为什么而诞生的呢?……)政秀日夜苦思这个问题。
信长父亲信秀也常常这样告诉政秀:“这都要归咎于你的教导无方。”
至于他的生母土田夫人,对信长已不抱任何期望,并且希望丈夫将继承权让给信长的弟弟信行。
但是,政秀认为这对信长来说,实在有欠公平。
“是的,他不但个性暴躁,而且喜欢恶作剧,这是事实,但只要给我一些时日来管教,一定会判若两人。”
政秀经常向信长的双亲如此说。但这只是基于他对信长的疼爱罢了。
织田弹正忠信秀的家系,在尾张地方,并不算是出于相当的名门。真正的名门,是任守护职的斯波氏,织田氏本来只是家老而已。
主家的斯波氏已经衰微,而尾张八郡分为两个四郡,有织田伊势守与织田大和守控制。支配尾张下四郡的织田大和守,其手下有三个奉行,分别为织田因幡守,织田藤左卫门,以及信长之父织田信秀。
所以实际上,信秀只是斯波氏的家老之家臣而已。
然而,在这乱世中,织田信秀以其实力,渐渐崭露头角,成为首领。他由胜幡城扩展到那古野城,并且在古渡筑城,而将信长留在那古野。
实际上,信秀所建立的地位,至今为止,绝不能说是屹立不摇,反倒是正面临极大的危机。
其中最大原因,便是去年(天文十六年?一五四七)九月十二日,信秀击败美浓的稻叶山。
稻叶山的城主,正是信长姻缘的对象——浓姬之父的斋藤山城入道道三。
斋藤道三人称腹蛇之道三,是卖油郎出身,后来成为美浓守护职土岐家家老长井氏的家臣。之后,他背叛主人,成为土岐家的家老,继而追杀土岐氏,将美浓一国纳入自己的领土,成为这一带的枭雄。
他是名枪手,当他还从事油业时,就常常将油注入一文钱的小洞中,经由此小洞注入对方的容器内,能够滴油不漏。他称得上是一位才气焕发的美男子,但却从来没有人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膏药。
他把自己最得意的枪术传下来,组成了枪队,等到洋枪进入日本后,他又采用这种新武器,如此他便拥有了洋枪队,而他的兵法亦是出类拔萃。因此他所率领的“美浓众部队”,足以威震四方。
然而,这个怪物在与信秀作战时却受到重创,他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而他仅以身免。
不过,这一场胜仗,并没有完成信秀想当首领的野心,原因是织田家族出了问题
信秀是这家族的主脉,而清洲城织田大和守的养子彦五郎信友,把现在有名无实的守护职斯波义统纳入自己的城内,并看轻信秀与信长,认为可以轻易地将他们灭亡。此外,犬山城的信长之表兄信清,也是不足以信任。
而信长与弟弟信行,又为了将来的地位而有所争执,终于招致一场混乱。
这时,平手政秀建议信秀在今年攻打美浓。
这并不是挑起决战,而是趁敌人不备时攻打美浓,显示他们的余力,牵制织田一族不会倒向斋藤道三。
但在信秀出兵攻打之时,清洲的彦五郎信友却趁他不在时攻打古渡城,于是信秀只好从美浓引兵撤退。
由此看来,显然清洲与斋藤道三之间已有着良好的默契。
事到如今,他只好另谋他策了。
这时的平手政秀出了一个奇策,即是与斋藤道三和睦相处,这也导致了信长与浓姬的姻缘……
如果能与道三最疼爱的公主结婚,则织田一族的纷争即可平息,家中地位问题亦可解决,一切问题将会云消雾散。
这段姻缘的成立与否,不仅关系到信长在织田家的地位,同时也决定织田家在尾张的地位。
这位客人的来访具有重大的意义,然而信长的恶作剧却让对方看在眼里,这该如何是好呢?
翌日,政秀送村松与左卫们到城门。然后,他到天王坊去找信长。
信长应该会在那里读书才是.
[book_title]05. 赌
“有没有看到吉法师公子?”
政秀看到一位从脸部到上衣都被墨汁染黑的和尚。
“你看看我!”那位和尚指着自己说:“你如果再不用功,会被家老骂的……我这么告诉他之后,笨和尚,他就叫着把砚台朝我丢了过来,然后从吊钟旁的窗户飞奔出去了。”
政秀一阵愕然,然后说:“真是抱歉,我再去别处找找看。”
都已经十五岁了,也举行过成人礼了,可是大家依然叫唤他的乳名吉法师,他不仅是城主之子,而且拥有一个气派的名字——织田三郎信长,是那古野城的城主。
若要见到这位城主,恐怕要到山川树林里去找人了。
政秀先回城让马儿休息一下。虽然已经入秋,但炎阳依旧逼人。他拖着沉着的步伐,心想,要到那里才能找到这位小狐狸城主呢?
先到树林里,然后到小松山,再到揖斐川的堤岸找找看吧!
政秀总算看到了。他看到信长了。
今天信长又从各地召集了十四,五个顽童,在河堤下分岔的河流中玩耍。
真是难以想象,这位城主竟然从天王坊的窗户飞奔而出。信长也是先回到城里内,把马儿骑了出来。
“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政秀将他的马系在柳树边,然后步步接近信长。他长叹一口气。
信长今天的发型依然没变,只是绑了一条腰带,但是带子上却绑了一些道具。这些道具包括打火器,饭团,瓜,抓鱼的树支等七种东西,都系在他的腰带上。
这真是乞丐搬家嘛!
“喂!吉法师公子。”政秀来到他的身边叫道。
“哦!爷爷!”他看了政秀一眼之后,随即又到河边抓鱼去了。
“赶快到这边帮忙呀!快到那边,鱼又跑到那边去了。这是一条大鱼唷!”
“吉法师公子。”
“哎呀!难道不能等一下再说吗?爷爷!如果你也要鱼,等会儿我分一些给你,好吗?我给你大一点的。
“吉法师公子!”
政秀这是第三次喊他了。
吉法师公子总算抬起脸来。
“什么事嘛?爷爷!我正玩得不亦乐乎!你别妨碍我嘛!”
“你不能到这种地方来,来!我有话要告诉你。”
信长从河边起身。
“河川干了,天空的白云也多了,应该是秋天到了吧!”
“我上一回告诉你的话,你怎么都不听呢?”
政秀朝柳树走去,自己先坐了下来。
“什么事呀?”
“你不要站在那里,坐下来说话好不好?”
信长只好与政秀并排坐着。
“有什么事快说,我现在正忙呢!”
“你的姻缘啊!和美浓的姻缘,莫非你给忘了?”
“哦!原来你是指腹的女儿的事呀!”
“是的,美浓方面已经派家臣前来,你知道吗?这个姻缘最好能够成功,你也应该收敛一些才是。”
“哈哈哈!”信长大笑出声:“你真呆,如果我改变态度收敛一下,那么这个姻缘就难成了。”
“你怎么会这样说呢?”
“是啊!她的父亲人称为腹,定与他人有所不同,想必他的女儿也不会例外吧!”
“别胡说。”政秀有些动怒了:“这不是开玩笑,你要知道织田家的安危与此姻缘有直接的关系。”
“爷爷!你又来了。”信长不悦地说道:“织田家的安危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与腹的女儿的姻缘,又扯上什么关系?”
“话不是这么说,你的怪异行动,会令对方的公主厌恶。”
“要是讨厌,那还有什么希望?要是她是这种女人,我宁可不要。”
“在斋藤道三的眼里,这位公主是十分重要的,她才貌双全,在美浓一带颇具名气,只要公主一句话,足以影响到她的父亲。”
“爷爷!”
“什么事?”
“我们来赌好吗?”
“赌什么?”
“赌这个姻缘是否会成功,若是这段姻缘不成功,我这个头给你,但是……好了!就这样,我现在忙得很。等一下我会抓几条鱼叫人给你送去,你赶快回去吧!”
说完,信长又往河边去了。
“快呀!快!大家快来抓鱼呀!”
政秀抬眼望着青空。
他实在不知道这孩子心里想的是什么?然而,信长到底又想要抓住些什么呢?
[book_title]06. 蝮谈义
美浓稻叶山城主斋藤入道道三,随着年龄的增长,焕发着一代枭雄的风采。
年轻时是个美少年,再加上磨练过后所产生的智慧,使他的眼神更加锐利,更具气魄。
道三与村松舆左卫门相对而坐,他的视线不停地望着千叠台之外的秋雨。对于舆左卫门的话,道三似乎充耳不闻。
“根据我所看到的,以及百姓们的传言……这都是不寻常的事啊!”
“所谓的不寻常,亦具有非凡的意味。”
“不!不是这个意思,这是劣于常人的意思。”
“是这个意思吗?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道三如此说,眼睛却往庭院的一隅望去,然后他做了一个手势说道:“唤浓姬来。”
“遵命!”
女侍各务野站了起来。
“对了!你也一起来听吧!”
各务野已年过三十,是女侍中的首领,道三认为她是一位可以信任的女子。
片刻之后,各务野陪伴浓姬前来。
“父亲大人,您找我有事?”十八岁的浓姬来到父亲面前坐下,并且对父亲投以撒娇的眼神。
她身著加贺染的和服,更衬出雪白的肌肤,看来高贵而不做作,浑身散发出少女气息。
“阿浓,你知道父亲的名字吗?”
道三突然如此一问,她侧着脸说:“你的名字叫蝮!”
听到女儿如此回答,道三不由得眼睛为之一怔,点了点头。
“蝮在生产的过程中,更咬破亲人的腹部才能诞生,这如同要杀死父母后才能出世一般。”
“是的,这件事我明白……”
“为父的我也知道你已是个大人了,我们之间没有必要互相隐瞒。”
“是的。”
“生在战国时代,我认为做蝮也没错,我不杀人,人必杀我,在紧要关头,或许连父母也会死在自己的手里,这是世界的实相。”
“啊!真恐怖呀!父亲。”
“我原本是个和尚,深信显密二教的教义,我是从卖油郎起家的。”
“这个我也知道。”
“我有三个妻子。第一任就别说了,第二任是美浓的守护职——土岐赖艺的妾三芳野,换言之,我是与主君的妾私通。”
浓姬一听,立刻正襟危坐。她明白,当父亲说出这种话时,是父亲最严肃的时候。不论这件事多么残酷,不论他人是否能够接受这种残酷的事实,他毫不讳言地说出真相,这即是她父亲严厉的处身哲学。
各务野也吓了一跳,屏息地听着。
“让你们知道也无妨,当时,三芳野的肚子里已有土岐的骨肉,而我是在知道此事的情况下和她私通的。因为我认为这是取得美浓的最好的方法,并且把生下来的长男视为自己亲骨肉来养育,他就是你在鹭山城的哥哥义龙。然而,不知听谁说的,最近他知道了我不是他的生父,因此,他有可能为了土岐家而与我为敌。”
“呀?有这种事吗?”
“是的,就是因为有这种可能,所以我才把事情说给你听。三芳野死后,第三任妻子,亦即是你的母亲,是从明智家娶过门的。然而,这并不是爱情的姻缘,只是为了治理美浓一国所采取的必要策略罢了……现在问题回到你的身上。我想把你嫁给尾张的织田吉法师,就算你有异议,我也要强迫你答应这件婚事,听好!如果和织田家联姻,可以压制鹭山城的义龙,要不然,我的老命也难保,你明白吗?”
浓姬一时无言以对。
将他视为亲生骨肉——父亲道三养育义龙。现在父亲的内心有说不出的痛苦,为了压抑义龙的谋叛,父亲要我嫁给织田吉法师。
“浓姬,我会让各务野带几名老侍女陪你一同到织田家,但你要记得经常和我联络。”
“是的,是的。”各务野毫不犹豫地回答。
与其说是老侍女,还不如说她们是被派往那古野城的间谍。
“父亲大人——”浓姬顿了片刻,扬起美丽的眉头说:“父亲,你还没有告诉我实情。”
“哈哈哈……怎么说?”
“父亲,你想拿我去换尾张一国对不对?”
这时,道三的眼光突然泛起一阵凄凉。
“哈哈!不愧是我得意的女儿。只有你才明白这一点。”
“是的,十分明白。”
“如何明白的?”
“我问过村松与左卫门,他说尾张的年轻公子,是个没有头脑的人。”
道三听了,笑了几声。
“父亲,你明知道他是个不用大脑的人,却还要女儿嫁给他,我仿佛看到父亲眼角中的泪水……”
“好了!”被女儿一语道破心事之后,道三摇了摇头说:“尽管他是个大呆子,你也要嫁给他,明白吗?我不许你有任何的意见。尾张对我而言,是个障碍,如果能掌握尾张,我便可以少了一个障碍,你知道了吧!。”
说着说着,道三突然站了起来,拿来一把短刀。
“我把这个给你!听我的指示,用这个刺死吉法师。”
公主的眼睛为之一亮。当她拿起这把短刀时,却忍不住笑了。
“父亲!”
“什么事?”
“我不一定会利用这把短刀来刺死吉法师,阿浓是个不知道男人的处女身,也许这个大呆瓜会是我的好丈夫,如果我也深爱着他,那么我就不会刺杀他了。”
“嗯!到时候一切都随便你了。”
“还有……”公主很快地侧过脸,笑着说:“如果吉法师与我两人十分恩爱,而父亲这边又有差错,那么或许我会反劝吉法师来夺取美浓。到时候,也许父亲会死在这把短刀上,假如父亲能够答应这一点,我就答应嫁给他。”
“好了!”道三愉快地回答:“强者即是胜利者,自己疏忽即可能导致失败,这是乱世中不变的铁则,你真是我的好孩子,我同意你的话。我想以你去换尾张一国,而你却想趁着我不备来刺杀我,如此一来,我便觉得你并非很可怜的被嫁出去,腹的孩子,真有你的。”
父亲看来有几分兴奋,公主也恢复撒娇的模样。
“到底吉法师公子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各务野的内心充满好奇,视线也转向了这对父女。
(这位父亲可说是个无赖,而这位才女将来又会变得如何呢?……)各务野叹了一口气,这对父女的谈话,使她愕然良久。
[book_title]07. 新郎新娘
这椿婚事迅速地进行。
处处可以看见道三的处事态度。
“没有比婚礼更麻烦的事了,要把女儿送到尾张,还要等到他们行过婚礼,我实在没有这个耐性,我想,信秀城主也和我一样,我看就这么办吧!在鹭山城的长男义龙也二十二岁了,如今尚未娶妻,干脆让信秀城主也将他的女儿嫁过来,将双方女儿送到对方手中,就这样结束婚礼吧!”
道三叫平手政秀到稻叶山城的千叠台来,想这样解决这段姻缘。
政秀也因对方答应得太快而感到惊愕,他内心颇为困惑。
突然提出要织田家的女儿嫁给义龙……但是织田家的女儿中却没有一个年纪适合当新娘的人选。
与信长同父异母的哥哥信广有三个妹妹,大的嫁给神保安艺守,第二个嫁给犬山城的信清,这些都是政治性婚姻,小公主今年才十二岁。
鹭山城的斋藤义龙,大街小巷的人到传说他是土岐的后代,身高六尺五寸,是力敌十人的勇者,同时也是二十二岁的年轻大将。
政秀唯唯诺诺地说:“真是抱歉,要嫁给义龙公子的那位新娘……”
道三及时打岔:“难道信秀城主没有女儿吗?”
“不是的,上面的两位公主都已嫁人了,而剩下的小公主年纪尚小。”
“几岁了?”
“才十二岁。”
“喔,够了!”
“但她是小妾所生。”
“哈哈哈!”
道三突然大笑。
“平手公,想不到你如此守旧,小妾生的孩子又不是三只手或独眼的怪胎。为了对我们的家人有所保障,我们将公主嫁到尾张。我很担心浓姬嫁出去后,彼此父女见不到面,如果双方有所往来,那我就放心了。”
这是道三的深虑,但是政秀却没有察觉到。
于是双方的公主,如同交换物品一般,在当年的十一月初,分别嫁到美浓与尾张。浓姬在女侍各务野的陪伴下到达那古野城,这一天万里晴空。
信秀夫妇郑重地从古渡城前来迎接浓姬公主,平手政秀也到稻叶山城来迎接新娘。然而,新郎吉法师信长,却未出现在大厅做正式的会面。
与家族见面之后,公主即被带入房间。
在这座新的建筑物里,到处飘着木香,庭院里黄白色的菊花绽开,走廊上悬挂着簇新兰灯。
“你还满意吗?这是匆促兴建的。”政秀想讨好她。
公主笑着回答说:“你客气了,我希望自己能成为这座城里的好妻子。”
“好,好!想必旅途上也累了,我们夫妇就此告辞。”
政秀为公主选择了三位侍女,介绍后即退下,加上各务野,浓姬公主共有四个侍女。
尽管各务野一再追问信长公子何时会到公主房间,什么时候要完成婚礼的仪式,却仍无人知晓。
“我在此暂歇一会,各务野,你们都退下,看看厨房是不是需要你们帮忙。”
新房子有五,六个房间,而公主的房间有十二张榻榻米(当时的榻榻米尚属贵重物品),显得十分宽敞,可以伸展到庭院。
对于这座建筑物,公主极为满意,可以感觉到那是精心设计的。然而,作为新郎的吉法师,却为何一直不见人影呢?
究竟是为什么呢?听说他异于常人,是否他不喜欢我呢?
她望了房间一眼,坐了下来。心想:不久之前,双方还在作战,而今,她居然来到敌人的城里,独坐于此,内心感到难以言喻的寂寞。
即使是乌鸦的叫声,对她也象是一种威胁。
她想:现在大概两点吧。
从今天开始,她将要步上新的生涯。她往庭院一隅望去,突然叫了一声。
因为在菊花园那个方向,出现一位异样的少年,他大步朝自己走过来。
少年头发朝上束,他的刀捆绑着红白色网线。身穿小袖衣服,半截袖子仿佛被剪掉似的,腰间有火石袋,青竹水筒,和不知什么东西三,四包捆在一起,前后左右地围在他的腰间。他的额头出现豆大的汗珠,脸部似乎沾满了泥巴,裤管更是卷在膝盖上。
当他步步接近时,公主不禁睁大了眼睛,手摸着怀中的剑。
“喂!你会剑术吗?”
“你……你是谁?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不回答,径自来到她的房间,然后将他的刀掏出抛在一边,就躺了下来。
“好累!我爬了小松山的升龙松,大概有四十尺高吧!”
浓姬双眼圆睁地望着他。
(他……就是信长吧!)
“我在松树顶端袭击老鹰,我的眼珠子险些就被它挖走了,因为它正在筑窝呢!”
“你到底是谁呀?”
“喂!你是不是稻叶山来的新娘呢?”
“我问你到底是谁?”
信长坐起上半身,双手在身体上拍了一拍。
“在下是这座城的城主,织田三郎信长!”
公主站着望望刚刚才留下的泥巴脚印。
“我听说你是美浓的才女,但看你连自己的丈夫是谁都不知道,还说你是才女,我实在有点怀疑。”
“……”
“如何?我便是信长,信长便是我。”
“我是阿浓。”公主坐了下来。
“哦,来吧!帮我换衣服吧!我满身大汗,而且鹰粪及松皮都跑到我的背后,真是痒极了,快帮我擦背。”说完,他突然往内侧走去,瞬间便脱下衣服。
他每天都如此活动筋骨,所以显得特别结实。光着上身的他出现在公主面前,使她感到手足无措。
“快呀!快点擦!”
“好!好!”
这时候的公主,已经恢复了理智,心想:人们称他是阿呆,我看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是在试探我。
了解到这一点后,她想:我绝对不输给他。
她用干布擦他的背。
十八岁的公主,第一次看到男人赤裸着上半身,她有些头晕目眩。
(我绝对不能输给他!)
然而,她仍露出困扰的眼神。
“后面好了,现在来帮我擦前面!”信长突然转向浓姬。
“啊!”浓姬在这瞬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哈哈……”
信长大笑,笑声在天井依稀可闻。
“令尊认为我信长是个呆瓜,却还要把你嫁给我,哈哈哈……”由于笑声过猛,使得各务野等侍女吓了一跳,纷纷前来察看。
各务野他们看到公主在赤裸着上身的公子面前,只好在入口处止步。
“你们要做什么?”信长严厉地斥责道:“把我的衣服拿来吧!”
“是!是!”
其中一位侍女过去即了解信长奇怪的行径,所以立刻把信长要换的衣物拿了过来。
浓姬接过手替信长穿上。然而,她却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替他穿上。
穿好后,信长面向浓姬,掐着她丰腴的脸颊说:“好女人,你的器量不错。”
“呀……”
“哈哈哈!我说你器量好,干嘛脸红呢?阿浓!接下来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作战,看谁先倒,要一直战,直到有一方先倒为止,哈哈哈!”
他的笑声猛烈,右手指突然挖着鼻孔,左手抓起一把刀,旋风般地离去。
是的,简直就象一阵风。
有才女之称的浓姬,实在猜不透信长内心的想法。她象失了魂的忘了坐下身子,仍以跪姿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
[book_title]08. 继位之争
初冬,寒风凛凛。
织田信秀听着工匠用手锤敲打铁钉的声音,然后,他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今年,他四十一岁,明年四十二岁,是逢厄年,年内必须请末森城的和尚来念经解厄。
他强壮的体格与炯炯有神的眼睛,完全遗传给信长。
坐在信秀的后面的,是信长的弟弟——勘十郎信行,以及新选出来的家老柴田权六,佐久间右卫门信盛两人。
“权六,看来今年你们的房子便可以完成了。”
“是的,我也希望这样,所以经常催促工匠们加快速度。”权六回答。
柴田权六今年才二十岁,如此年轻即当上家老,可以想见他是如何地受到重用。不过从外表看来,他象是个三十岁的人。
“这样一来,我便可以放心地回到古渡本城去迎接新年了。那古野城方面有信长;末森城这方面有信行,而三河的安祥城也有信广坐镇。”
“其实……”比权六年长九岁的佐久间右卫门,看了看信秀的脸色,然后说:“殿下还有许多孩子呢!”
“右卫门,你爱说笑了。”
“这座城是否还有需要注意之处?”
信秀并未作答。
“你们还是催促这件工程早日完成。信行,我有话要对你说,跟我来吧!”
说着,信秀把勘十郎信行的二位家老留在那里,径自朝城内爱妾岩室夫人的房间走去。
“右卫门,你说还有很多孩子的事情,这玩笑开得不小。”信秀带着勘十郎信行走远之后,权六忍不住笑了起来:“十二个公子,十三个千金,合计二十五个孩子,而且其中一个才生下不久。其实殿下也用不著难堪,哈哈哈!……”
“权六,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殿下的身体日益衰弱?”
“是吗?或许因为明年是厄年吧!而且他现在对十六岁的小妾岩室夫人宠爱有加。”
“这不是在开玩笑,主公绝不能发生意外。”
“右卫门,对于家督这件事情……”
“那古野的吉法师娶了稻叶山的新娘,这一家族及百姓们都不喜欢他;而信广公子又是小妾所生,当然家族也不赞成由他来继承父位,然而勘十郎又不愿意与兄长吉法师相争,他毫无继承的意愿。”
右卫门紧皱着眉头,坐在旁边的木材堆上。
柴田权六大笑几声之后,也坐了下来,四处观望了一下,说道:“右卫门,应该没有人窃听我们的谈话吧?”
“你有什么秘密?”
“老实说,勘十郎有意继承家督的职位。”
“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他泄露给你的吗?”
权六点了点头,然后在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窃听。
“起初他并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勘十郎与那个大呆瓜有天壤之别,无论行为或思想,的确不相同,勘十郎天生是要当织田家的首领的。”
“请你解释清楚,当时勘十郎是怎么说的?”
“如果美浓之蝮考虑向尾张扩展领土,我们也需要有因应的措施。右卫门,你想想看,蝮把最疼爱的公主嫁给那个大呆瓜,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当然是想籍此机会,让我们疏于防备,这么一来,他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得到尾张了。只可惜他的阴谋却被勘十郎公子识破。”
“嗯!”右卫门将手置于胸前。
大家都知道这个末森城是属于勘十郎所有,而信长要继承家督,必然会遭到家中一族的反对,但是信秀对此却是只字不提。
十六岁的岩室夫人,为信秀生下第二十五个孩子,名叫又十郎。
信秀看着这个孩子。
他似乎没有想到自己身后之事。近三十年来,他出入沙场,历经八十余次战役。拥有爱妾十三人,孩子二十五个。自己何时会死,难以预料,在这个时代,也没有人愿意去想这个问题。
但是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观望,希望能早日废除继承人吉法师信长。只是这必须要组成一支巩固的反信长派,而柴田权六便是此派的先锋;同时,佐久间右卫门也有支持这一派的倾向。
“勘十郎公子的事是真的吗?权六,你有十分的把握吗?”
“确实如此。”
“可是这件事却还不到公开的时候,假如现在公开,则美浓的道三会认为这件事不利于他的女婿,会以此为籍口向我们挑战。目前,既然已经明白勘十郎的心情,我们也可以以勘十郎家老的身份来和主公商量。如此也可确知主公心中的想法。”
这时,从工地的一角,突然传来工人们喧闹的声音。
[book_title]09. 疾风公子
这个城的本城已经完成,规模宏伟。
现在这个工地继续建筑第二,第三个城堡,如此可以使城池的领域更为广阔。这段期间,家老与家臣们的房舍,也全都设在工地内。
这是一椿庞大的工程,门前堆置材料的地方,有二百七,八十个工人,他们陆续地搬运这些材料。
由于刚才那一阵骚动声不同于往常,使得权六和右卫门对望了一眼。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两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就在两人行动之前,一匹快马疾风般地驱向而来,停在他们的面前。
此人正是他们刚刚谈论的信长。
信长一如往常,骑着那匹快马,迅速地飞过人群。
“权六!”
“是!”
“父亲在哪里?”
“呀!岂可如此……您是尾张一国的太守,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呀!”
“我问父王在哪里,你只要回答我的话就是了,懂吗?”
这时的权六傻楞楞地呆在那里,不知如何以对。
今天的信长不知又怎么了,暂且不说他由空中飞奔而来的事,看他穿一件大红色外套,与弟弟勘十郎信行进见父亲前先整理衣冠的行为迥然不同。信长今天仍然在腰间系着大小袋子,其间几乎可以看见肚脐。
“公子,主公在大城堡内。吉法师公子,您有什么事吗?您怎么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外套呢?”
“什么?”信长仰脸睨视他们两人:“浓姬说这个与我很相配。”
“哦!来自美浓的夫人这样说吗?”
“难道你们觉得不合适吗?父亲是否在岩室的房间里?”
“不知他到岩室夫人那里有何事?”
“中午就和女人纠缠,他说有事要我来,想不到我快马加鞭赶来,他却又与女人在一起。算了!我也很忙,我要走了!告诉他说我来过了。”
“啊!吉法师公子,主公找您不是有事吗?”
刚才主公也向勘十郎表示有话要说,主公怎么可能同时叫两人来听话呢?难道是有关继承家督的问题……
权六想着,等他抬头时,一不见了信长的踪影。
这时,又传来工人们大声尖叫的声音,想必又是为了闪避那匹快马所发出的惊呼。
“如何?右卫门,你瞧瞧织田一族长子的行为。”
“嗯!但话又说回来,那位浓姬公主也未免太恶作剧了吧?堂堂一个那古野城的城主,她岂可让他随便穿着大红色的外衣往外跑呢?”
“有何不可?公子自己喜欢戴红帽,根本无视于他人的取笑。”
“由此可见他们夫妻之间有问题。通常,只要是正常的女子,一旦结婚,不可能发生这种恶作剧的行为。”
“随他去吧!反正他不再是小孩子了。只要勘十郎能控制大局就好。相信清洲的彦五郎与犬山城的信清都会支持勘十郎。”
说着说着,权六喜滋滋地笑了几声。他面带笑容地走向本城。
[book_title]10.恋慕之阵
信长的立场,可说是四面楚歌。
这个家族中能够为信长考虑的,大概只有平手正秀一个人而已。
信长的家老除政秀外,尚有林佐渡守通胜及其弟美作守通具,但他们现在却与反信长派的柴田权六暗中联系。
如果刚嫁过来的浓姬与信长站在同一阵线.....,但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假如他们夫妻感情很好,岂有让丈夫随便身着红色外衣外出的呢?然而,她的父亲明知对方是个大呆瓜,还要将女儿嫁过来,真是匪夷所思。此外,在鹭山城的腹之子义龙,对于父亲腹也颇为反感。
“----你等着瞧吧!信长。”
义龙曾经这么说。
同时,信长的生母,亦即是信秀的正室,土田夫人也认为:“怎么会生下这样的孩子,就算被废也是不得已的事。”
渐渐的,她把希望转向勘十郎信行。
但是信长对身边险恶的环境却无动于衷。也可以说,他没有如此纤细的神经去感受周边的事情。或许更可以说,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从他听到父亲与十六岁的爱妾在一起后迅即策马离去一事,也可以了解到这一点。
这位爱妾岩室夫人,出身于热田社家的名门,是加滕图书之弟----岩室孙三郎次盛的女儿,有闭月羞花之貌。
然而,信长对此大可不必感到厌恶,因为父亲信秀与平手政秀是唯一能决定继承问题的人。
信长得知父亲在爱妾的房间后,即不屑一顾地骑马返回,着实是任性与无谋。他越过工人头上,快马离开末森城而返回那古野城。
这位恶童的马术与泳术,是家中任何一人无法企及的。除了马术与泳术之外,连剑术也是平田的第三位;而他的弓箭,又得自于市川大助的传授;此外,也跟从桥本一巴学习传到日本只有五,六年的洋枪。身兼多艺,然而,他却是个任性的恶童,而他以此为乐。
“快跑!快跑!不要输给风,不要败给鸟。”他手持马鞭催促着。“别人要一天的时间,我只要一刻钟即可取得天下。”
在所有的村庄里,他是出了名的饿鬼大将。无论是百姓之子,或是商人,渔夫之子,他视为自己的部下,这里战,那里也战,不论何时何地,他都是昂然挺胸的信长。或许,这个信长真的比他人早一日取得天下?!
信长的奔马渐渐地接近那古野的城墙。
“快呀!”
他高喊一声,又抽了一下马鞭,这匹连钱苇毛(灰毛圆斑)的爱马,也了解主人的脾气,它长嘶一声。
“城主回来了!”大家都知道信长的归来。
“喂!我回来了!
守城士兵立即打开城门,瞬间,如往常一般,人马疾风似地闪过人前。真个是神出鬼没。
他骑到马厩,将马交给部下。然后通过庭院,进入屋内。
“喂!阿浓。”
阿浓在侧房听到他的叫声,吓了一跳。
“啊!父亲不是有事找你吗?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信长未答。
“阿浓啊!这件红色的外套很适合我,权六和右卫门也都这样称赞。”
“这下子换成浓姬无言相对。但在这位坐迎良人归来的美浓第一美女的眼眸中,却丝毫没有揶揄,嘲笑的神色。
的确!丝毫也没有。
仿佛,他们之间没有爱与恨,没有契约,也不需存有戒心。浓姬就这般与夫婿朝夕相处。她似乎愈来愈不了解他了。
(说他是个天生的大呆瓜,不!不是......)
虽然众人都称他为大呆瓜,但对这种悲哀的事,敏感的公主却想到为什么自己却一点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呢?
他有时相当敏锐,有时却又象个任性的孩子。
每当他任性时,才女浓姬都象长者一般地包容他。
(他真是个呆瓜?还是深具城府呢?)
既然不明白这一点,也就不知道应该恨他?还是爱他?在这种情况下,除了细心观察他的动向之外,别无他策。
然而,浓姬也想利用父亲信秀叫他到末森城去的这个机会来试探他。
“----就穿这件外套好吗?”
一般人只要稍具美感,一定无法接受这种红色外套。可是信长却连一眼也不看就说:“好!就是这件,替我穿上吧!”
公主心想:这怎么可能呢?但是这时信长早已飞奔而去了。
进到房间坐下后,浓姬为他更换衣服时问道:
“父亲找你有什么事呢?”
“咦!到底是什么事呢?”
“是否有很重大的事不能对我说呢?”
“不!只是有件事令我不满意,所以我未见到父亲便回来了。”
“啊!你未见到父亲呀?”
“管他是不是父亲,只要我不满意,谁都一样。喂!阿浓,我想你的字应该写的不错吧!”
“不是挺好,但还过得去。”
“你是要我代笔吗?”
“是呀!就是要你代笔,才问你的字写得怎样。你准备好了吗?”
“好了,再磨一下墨既可。”
浓姬匆忙地拿来纸笔。信长坐下,一手离地,眼睛望着天井。
“我要开始说了。”
“是的,我准备好了。”
“世间的女子,有如天上的星及海滩上的砂那么多......”
“世间的女子......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情书啊!”
“咦?情书。”
浓姬笑了一下。她想起最初见到信长时,他曾经说:“我们两人之间要不断地作战,直到有一方先倒为止。”
现在的信长,是否要引起我的嫉妒呢?他的居心到底何在?想着想着,浓姬的脸又恢复原来的严肃。
“有如天上的星及海滩上的砂那么多。好了。我写好了。”
接着,信长毫无表情地继续说道:
“但是,却没有女子能停留在我的心中,那是因为我爱上了你。”
“好了!接下来呢?”
“只是你跟随我,除了你的不幸之外,连你的孩子,亲兄弟,大家都会怨恨你......”
“主公!”
“什么事?快写呀!”
“这篇情书中的女子,好象已有了孩子?”
“对呀!快写吧!”
“写好了。”
“明晚十一时,希望来到筑山的三阶松下,我会在那儿等你。万一你不出来,也可以想象我等你的样子,懂吗?三郎写给岩室夫人。”
“啊!”
听到这名字的一瞬间,浓姬突然停笔看着信长。
(他并非想你引起我的嫉妒......)
但是他如何把这封信交给岩室夫人呀?
她心里想着,同时也继续写着。
“主公,这位岩室夫人不是父亲的小妾吗?”
“是的,她是热田加田图书家的女儿,小时候我们一块儿长大,可说是青梅竹马。”
“这么说来,你刚刚所指的孩子,便是你的弟弟,也就是刚生下不久的又十郎,是吗?”
“你这问题问得真奇怪,父亲的孩子,当然是我的弟弟呀!这又如何呢?”
浓姬屏息睁大眼睛,并没有回答。
“快点封口吧!叫人赶快送去,如果是我送去,对方一定不肯收,你遣人送信去时,什么话都不用交代。好了!我要出去了。”
“啊!等一下。”
“什么事?”他张大着眼睛:
“不必给我任何意见,令尊还不是与主君的小妾通奸而取得美浓一国吗?而你却是这位道三的女儿,我又不取父王的性命,你担心什么?”
“啊......”信长丢下浓姬,走下殿廊,足迹渐渐远了。
浓姬看着自己所写的书信,内心一阵茫然。
“----与主君的小妾通奸而夺取美浓的斋藤道三的女儿......”
尽管信长的这种行为近于恶作剧,但是浓姬却没有资格指责对方。
浓姬嫁到此地,原本是奉命要来刺探信长的。
然而,她未必会遵守父命,如果她与信长之间有了真正的爱情,她或许会反过来刺杀亲生的父亲。
出嫁前,她曾经这样告诉过父亲。这是她的真心,也是她的希望。
男女结合,若能涌现出爱情,对女人将会有多大的影响啊----阿浓即是怀着这种心情嫁到此地。父亲是个小恶魔。现实的情况令她感伤,几乎迫使她堕入绝望的深渊。会不会因为对现况的不满,而使她对信长似无情似有情况呢?
也许当她告诉父亲说:
“----我是为了良人来取父亲性命”时,父亲会面不改色地笑着回答:
“来吧!未了你的幸福。”
然而,现在的信长值得她这么做吗?他要送情书给父亲的小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将会如何呢?)
浓姬想着,内心感到一片空虚。最后她还是微微点头了。
“各务野!你把这封信送到末森城去。”
毕竟,浓姬并非一般的女儿,虽然不知她所思为何,但她的表情却是无比安定。她将信折好后,交给了女侍。
[book_title]11.两雄相知
信长又骑着那匹连钱苇毛的爱马穿越冬风而去了。
他平均每天要驰骋四十里路。
并且经常找来对手互相较量,说是不危险,却也没有比这更危险的事了。
天马行空,而在行空的天马上那个不知名的怪物,即为狐狸马----这是当地百姓对他的评语。
这次,他的目的地是热田。也是岩室夫人的伯父家,亦即热田神宫的社家----加滕图书的家里。他一口气飞奔前往。
“喂!竹千代在家吗?”
他大叫一声后,并未经由门房通报就径自入门。
“啊!吉法师公子。”
当门房看到他,正要迎接时,信长已经来到庭院了。这屋子住有冈崎的人质。他走到松平竹千代的房间。
“竹千代,今天天气很好,我们骑马去吧!”
当时的松平竹千代(亦即后来的德川家康)只有七岁。
“啊!吉法师公子……不,我应该叫你信长公子。您好!”
脸颊丰满的竹千代,面带微笑地向吉法师打招呼。
“我们有一段时间未见了,走吧!我们一起去玩。七之助,德千代,快帮我竹千代把马牵过来,我们要走了。”
“是!我们马上就去。”
说着,来自三河的竹千代,和一同前来的平岩七之助和八岁的阿部德千代,一起快步朝马房走去。
因为他们都知道信长是个急性子的人,所以不得不迅速行动。
“今天要到哪里玩呢?信长!”
“我们今天到蟹江川的河堤去玩好吗?而且可以试试竹千代的马术如何。”
松平竹千代之所以来到尾张,并非其父亲松平广忠将他送来当人质。
冈崎的松平家,原来是受到骏府的今川义元所庇护。但是织田信秀时常攻打冈崎,于是广忠只好将其子竹千代送到骏府做人质,以换取今川家的援军。然而,现在信长庶兄织田信广当上安祥城后,广忠即希望取得该城。
当竹千代满六岁时,即与七个同龄的小孩一起被送到骏府当人质,这是去年的事。
在前往途中,他们一行人被织田家有串通的田原城主户田一族的人拦劫,对方是松平家的敌人。就这样,这一行人质被送到了织田信秀那里。
信秀便利用竹千代来威胁其父亲广忠,而释放了随行的行者。
然而,由于今川家对于广忠有恩义在,因此,广忠如此地回答信秀:
“……我广忠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而忘恩负义。被捕的竹千代,只能怪他的运气不好,一切任你们宰割。”
信秀听了勃然大怒,一度要斩竹千代,但这时,信长却突然出面阻止,说:
“----请把他交给我。”
“----你是不是疯子,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由于平手政秀帮忙说好话,使得竹千代得以活到今天。
受家族及百姓们所厌恶的信长,却很得三河孤儿们的爱戴。
当他心情好的时候,在人前人后总是以“三河弟弟”来称呼他们,并且带领他们游山玩水,或参加各种祭典活动。
现在竹千代从马厩牵出的黑马,也是信长送的礼物。
快!快骑上,我先走,你跟着来,出了门,骑往蟹江川的河堤。反正要尽全力奔驰,你要跑慢了,可别怪我不理你哦!“
竹千代的佣人们,只要知道是信长带着这些小孩出游,都会感到放心。
在这块领土上的大人们,都知道信长是受人厌弃的,从这个村到那个村,无人不知他有饿鬼大将之称,但他们可以确信自己的孩子与信长在一起是绝对安全的,而且他们也都相信孩子们真心喜欢信长。
“信长公子,欢迎光临,请用粗茶……”
加藤图书的妻子从侧门走出来分别为竹千代与信长端上茶来,但这时的信长已牵着竹千代的马走出了庭院。
“我不喝茶,我只是来玩而已。”
“但这是我特地为你泡的……”
“那么留给佣人喝吧!”
“你还是和以往一样大方。”
然而,信长已充耳不闻地出了门。
“快跑吧!”
他把缰绳交给竹千代,在马臀上抽了一鞭后,自己也骑上了连钱苇毛马,两人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
往蟹江川的河堤只有一条路,今天信长抽鞭的力量较往常来得强,但竹千代的马却超前了一步。
骑在马上的竹千代,双手紧持着马鞭,咬紧牙根,泛出苍白的脸色。
无论如何,他还只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孤儿。信长之所以爱他,就是因为他从不抱怨。
有一次他从马上跌下来。
“----痛吧!”信长如此问他。
“不!没什么。”他虽然这样回答,却一整个月都跛着脚。这个夏天,他们在炎阳下比赛相扑时,信长也曾问他说:“很热吧!”
但他依然回答:
“不!没什么。”
此外,当空腹学习剑术时,信长也知道此刻最难熬,因此会问他:
“饿了吧?”
但是竹千代还是回答:
“不,没什么。”
反正不论问他何事,他一定回答没什么。
信长想象竹千代那张苍白的脸,于是快马加鞭追上前去。
冬阳已渐西沉,北风也渐渐增强。
快到河堤那里,有二,三十户人家,屋旁有一些枯树,在风中显得更加萧瑟。
两匹马穿过其间来到河堤。
“下来吧!河堤到了,我们把马儿系在这古濑渊的柳树上。”
信长追过竹千代,下马把马系在一棵枯柳上。
七岁的竹千代也停了下来马。他的体格尚小,似乎不易下马。
“跳下来呀!怕什么?”信长叱责着。
“好!”竹千代回答后,他那小小的身体便沿着马鞍慢慢地滑了下来。
“哈哈!”
信长朝空中大笑几声。
“如何?累了吧?”
“不,没什么。”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
“不会吧!”
竹千代急忙把马系好,他流露出活泼的眼神,脸上带着微笑。
“好!哈哈哈!这才是我的三河弟弟,我们要做个强者,否则将来如何应付更强大的敌人呢?好了!既然汗流浃背,就把衣服脱掉吧!”
说着说着,尽管北风逐渐增强,信长还是率先脱去了上衣。
[book_title]12.三河孤儿
竹千代慢慢恢复了血色,为了不肯服输,他也赤裸了上身。
这个七岁的孩子,是十二月二十六日生的,因此实际上还未满七岁。他裸露的上身,显出他的幼小与柔弱。
信长在寒风中挺直了脊背,看着前面的古濑渊。
“这凉风好舒服呀!竹千代。”
“是呀!好舒服的风。”
“你怎么搞的,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会冷吗?”
“不!还好。”
“那就好,如果连这种寒风都受不了,又如何能在雪夜里进行夜袭呢?”
“我竹千代不会冷!”
“哈哈哈!竹千代,在这深渊住有很多河童,我们把他们一一活捉好吗?”
信长看着竹千代的脸说着。
然而,竹千代根本不会游泳,信长也知道此事。
“竹千代,你的脸色不大对劲,是怕河童吗?”
“不!不是的……”
“那么,你先下去捉一只上来。”
说着,他把竹千代高举,将他丢了下去。
冬日的河川,显得特别清澈,几乎可以见底。竹千代那小小的身躯,在水中打了三,四个转,可以见到细白的手浮在水面。
“游啊!游啊!”
恶童弯下腰叫着。
但是不擅泳术的孩子恐怕性命也难保了。
“好吧!”
一阵“噗通”,信长也跳了下去,慢慢游到竹千代的身边,并以赤裸的左腕抓住竹千代,将他夹在腋下,使身体浮出水面。
“噗!噗!”
竹千代睁大眼睛,口里吐出了水。
“哈哈哈!如何?你有没有看到河童呢?”
“唔……我……我没有看到。”
“是呀!他们都被竹千代的勇气给吓倒了,连我也没有看到河童。怎么样?再来一次好吗?”
“好吧!再继续找吧!”
“不过,我想今天河童不会出来了,因为他们怕你,所以不知逃到哪里去了,而且我后来跳了进去,更是吧他们吓昏了头。”
“或许吧。”
“竹千代。”
“是!”
“要知道你是我信长的弟弟。”
“是!”
“我们两人必须同心协力,在日本闯下一番事业。但若要达成目标,一定要会游泳。这一次我在把你丢下去,但你可要自己爬上来。”
“是的。”
“怎么样?感觉冷吗?”
“不!还好,不怎么冷。”
“是吗?我总感觉你的身体在发抖。哈哈!真服了你。你险些淹死,却说不感觉冷,这种胆量真令我佩服。哈哈!所以我特别喜欢竹千代,你真是可爱呀!竹千代。”
说着,在水里信长胡乱拍着这三河孤儿的脸颊。
[book_title]13.孤寂之影
信长回到城里,已是夜幕低垂的时候了。
“喂!阿浓。”
依照惯例,他人到庭院就开始呼叫自己回来了。
浓姬的神色已大不同于白天,变得开朗,明亮。她从兰灯下出来迎接。
“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去找三河的孤儿。”
“哦!你是指松平家的人质,竹千代那儿吗?”
“嗯!真好玩,我把那小孩丢到蟹江川的深渊去游泳。”
“那很好啊!”
“什么?很好?”
“是啊!阿浓到今天才真正了解殿下您的心理啊!”
信长吃了一惊地望着浓姬,但又开始蹩扭地挖着鼻孔。
“阿浓,拿纸来。”
“好!好!怎么了?”
“我的鼻孔内好象有个大鼻屎,但是却挖不出来。”
“好吧!我来帮你擦,你先把手指伸出来吧!”
当鼻屎取出来后,信长又大叫道:
“拿饭来,我肚子饿了!”
“是!我已经准备好了。”
话说完的同时,佣人们也送来了晚餐。
信长奇怪地看着浓姬。
“阿浓,你刚才说我与三河的孤儿游泳是件很好的事?”
“是啊!我是这么说的。”
“你为何会这么说,说个理由来听听。”
“殿下,我觉得你是个可怜的人。”
“什么……”
“因为在你的亲人中,没有人了解你,所以你就特别喜欢那些三河孤儿,希望得到真正的兄弟之情.而且三河那孤儿也是最幸福的,就连游泳都是你亲自教他的,因此对你他会终生不忘。”
“咦!你还真有点小聪明呀!”
信长的眼神开始变得锐利,他不再说话,将佣人端来的饭夺过,开始吃起来。
“我肚子好饿,再帮我添一碗。”
他的食欲比别人都要好,只是不知是否经过细嚼慢咽,反正饭到了他的手中,两,三口就解决一碗饭了。
“我还要一碗。”
浓姬就坐在佣人的旁边,她面带微笑,柔和地看着信长。
今晚,浓姬身上的衣服显得特别亮丽,脸部也经过仔细的化妆,浑身散发一种难以形容的美艳。
“吃饱了,吃饱了,现在我要睡觉了。”
“等一下,殿下。”
“什么事?我想睡了。”
“今晚你还不能睡,父亲在前面的书房等着你呢!”
“父亲来了?为什么你到现在才说呢?”
“这种不好的事,等你吃完饭再说也不迟呀!”
“好吧!父亲今天为什么来这里呢?”
说着,信长躺下了身体。
“现在平手信秀正陪伴父亲呢!看来他很恐惧。”
“为什么呢?”
“因为你写的那封情书,岩室已经交给父亲看了。”
“就为这件事呀!”
“而且,他叫你到末森城有话相告,你却过门而不入……”
“这件事我已经说过了,他不应该中午就泡在女人的房里,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要见他呢?”
“话不是这么说,他既然叮咛要你过去,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好吧!既然驾到,我只好见他了,真是令人困扰的老父亲,他实在是不明世故啊!”
信长做了写情书给父亲的爱妾这种破天荒的事,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他把刀抱在手里站了起来。
“殿下——”
“什么事?”
“今晚与他们谈完话以后,请你到这里来一下。”
“为什么呢?”
“殿下和阿浓是夫妻呀!”
“夫妻……这完全是一种策略呀.阿浓,直到有一天你跪在我膝前认输,我才要收拾我的武器。”
“哈哈……”浓姬双手托着腮笑了出来:“你还说呢!平手爷认为殿下之所以会写情书给岩室,是因为我不好,为此还教训了我一顿呢!”
“什么?我看你并不象是受人教训过的样子,到象是有喜事似的。”
“反正等你那边事情办完后,请你过来一下,阿浓一定等到殿下来为止,即使等到天亮,我也一定会等下去.这是做妻子的责任,也是平手先生教训我的话。”
“随便你,反正我当不知道就行了。”
信长走出了房间,浓姬仍以袖子掩口笑着。
而后她的笑容慢慢地收敛了,她神情严肃,低声说:
“可怜的殿下。”
[book_title]14.父与子
在大书房得织田信秀,表情严肃地坐着。
正如浓姬所说的,平手政秀面有难色地站在后面,他的身边没有火炉。当信长进来时,信秀大声地叫着:
“三郎!”
信长没有回答,只是傍着信秀身边的火炉坐下,将刀子抽出扔在一边。
“真不懂礼貌,见到父亲,也不会打声招呼就将手放在火炉边。”
信长朝着政秀的方向看去。
“在陆地上觉得冷,但是在水里游泳反而不觉得冷。喂!政秀,你的年事已高,过来吧!站在那边会很冷的。”
“殿下!这是在主公的面前呀!”
“我知道啊!我又不是瞎了眼。”
“你要稍微节制一下,快点向主公打个招呼吧!”
“没什么好招呼的,哈哈哈!这些礼节还是让勘十郎他们去奉行吧!我要做的,是他们所做不到的事情。”
“三郎!”
“父亲!”
“你说,你要做他们做不到的事情,那么你到底会做什么呢?”
“嗯!我一定做他人做不到的事情,别人会做的事情,对我而言,并不希奇,而且我也不想像猴子学人那样。这种事情,我是最讨厌的。”
“哦!所以你就写情书给岩室,你真是令我头痛啊!”
信秀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出这件事。
“虽然你并没有模仿他人,但如此下去,谁都不会理会你的。难道你毫无感觉吗?”
信长哈哈大笑起来,对于父亲才要开始的说教,他有意嘲笑地说:“父亲殿下,莫非你是在嫉妒我?”
“你真是苯呀!难道不知道岩室对你这天下第一无赖,可是恐惧万分呢!”
“这就对了。”
“什么?”
“我写情书的目的即在此。”信长恶作剧地将眼睛转了一圈,然后轻声地说道:“岩室假装很怕我,其实她暗中在注意我,也许对我有意思呢!”
信秀感觉仿佛胸口被重重一击似的,他坐着无法回答。
“殿下!”政秀叫道:“开玩笑也要有个分寸呀!如果主公生气了,那么政秀向你道歉。”
“什么?爷爷有何好道歉的?”
“我也要向主公道歉,殿下是为了浓姬的事……而迎浓姬过门,乃是我政秀一人的决定。我一定说服浓姬,让她成为成为您的好妻子,所以你给岩室写情书一事,到此结束,不要再胡闹下去了。要浓姬成为你的夫人,并非主公的意思,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认为这对你有帮助,所以才做此决定。”说着,政秀两手伏地向信秀磕头。
“主公!您也看到了。浓姬承认都是她的不好,她答应要让殿下脾气改好,并且要做个好妻子!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然而,信秀却依然如磐石一般,不为所动地看着信长。信长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呢?这时的平手政秀白发垂地,伏在榻榻米上饮泣着。
假若真如平手政秀所推测的,信长是由于不满浓姬的过门,而以写情书给父亲的爱妾做为报复的手段,那也未免太可笑了。
信长突然弯着身子笑了起来。
“真是怪事,哈哈哈……真是奇怪呀!哈哈哈……”
“殿下!”
“唉!听你这么说,真叫人感到可笑,原来你们的思虑也只到这种程度而已。”
“三郎!”
“好奇怪的事呀!父亲,您为何要出现这种恐怖的脸色呢?”
“我有一些事要告诉你,你一定要改过来。”
“我知道,你一定又要我守那些无聊的礼节,如果我不遵守,或许您会废掉我这个长子的名分。父亲,一切都随您的处置。我信长已经行过成人之礼,不再是小孩子了。我每日游山玩水,这不是没有意思的,我信长的家臣在这三郡的各个村里到处到处都是。不管您是否废除我这长子,有朝一日,我定凭自己的实力去取得我所要的城池。那将是我未来的事业呀!”
“殿下!”政秀来到信长的身边:“您到底在说些什么……主公,一定要原谅他,主公,您一定要原谅他。”
信秀看着这两人,他一言不发,紧闭着双唇。
[book_title]15.一切成空?
信长突然又大笑起来,但平手政秀却无法抬起头来。
“爷爷,好了,再这样下去我会笑出眼泪的,你这么做真叫人难堪。父亲都来得比你镇静,他不可能为这种事生气的,是不是?父亲殿下。”
这个小孩简直目中无人,连号称尾张之虎的信秀,他也不放在眼里。
有刚愎之称的信秀,拼命地忍耐着,现在他连发怒的力气都消失了。
(真是个不成器的家伙……)
(难道他会是举世无双的英才,是将相之器?……)
有这样一个坏风评的孩子,做父亲的也惟有这么想,才能稍稍抚平那几近绝望的心。
“吉法师,父亲虽然了解你的个性,但有些地方为父的实在不明白,希望你能好好地解释一下。”信秀将视线移向烛台的火焰上。
“啊!这么说来,您不是要骂我咯?”
信长看了一眼平手政秀,让坐立不安的政秀坐了下来,然后又看着父亲。
“信长的所作所为,那一点让父亲不明白呢?”
“好,我问你,你所做的事,家中是否有人了解呢?”
信长笑了一笑,摇摇头说:
“没有,如果让他们明白,那么我信长可能会遭遇不测。”
“什么?你说家中有人会背叛?”
“这种事不仅会发生在织田家中,任何一个家族,一旦主人的势力薄弱,家臣必会以下弑上取而代之。就连父亲大人,还有美浓的腹,越后的长尾(上杉),相模的北条,山城的三好、松永,不也都是如此吗?”
“这完全是两回事!”
“哈哈哈!真有趣,有何不同?父亲大人。”
“你的所作所为,即使家中无人明白,但是连家臣们也都打从心里就不服呀!”
“哈哈哈!”信长听了更是捧腹大笑。
“若是他们不了解我的所作所为,他们会以拥护勘十郎与我争夺继承权来换取他们的心服吗……父亲大人,您明白吗?您的家臣就只是如此而已!哈哈哈!但是您放心好了,即使我所做的事无人明白,我也不会让他们来破坏家中的统一。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请父亲暂时忍耐吧!”
“唔——”信秀楞楞地点了点头。
(假如你有这种意愿做家督,又为何总是做出一些奇怪的行为呢?)
但是他的话也颇有道理,这时的信秀有流露出和善的神色。要在战场上致胜,绝不能让对方洞悉自己的想法。事实上,在这个乱世中,不仅是家臣,即使是亲兄弟也都不能疏忽防备。
“我再问你一件事……”信秀原想废除信长的名分,但是听了他的话后,认为有必要重新考虑,于是他的声音更显亲切:“既然你的考虑如此周密,那么对于父亲的作战方式及人生观,你有何看法?”
“这个……”
信长仿佛打量旁人似的,侧着头说:
“父亲,在您身上,找不到我信长所要学习的东西,您的势力最多也只是治理尾张一国罢了,就是这种程度而已。”
“唔——难道统有一国的父亲,没有值得你学习的地方吗?”
“要学的只有一件事,父亲殿下拥有二十五个孩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未来的继承者,只要尽父亲之力的十分之一即可当上一国大名,然而这十分之一的力量是很容易消散的,所以我也感到困扰,父亲真是个不明世故的人呀!”
信秀第三次发出“唔——”,他拼命压抑满腔怒火。
但是信长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这些兄弟迟早都会分家,如果彼此关系恶劣,那么这一力量将会很快的崩溃,而成为邻国的饵食。
对于辛苦经营才有今日成就的父亲,竟说无可学习,在感情上,这真是一件令人难忍的事呀!
(我不能生气。我是刚愎的人,至少世间人如此的认为。)
信秀再一次地压抑自己的情绪。
“我问你,你对做为一国大名不满足吗?你是否有意思要继承我的地位?”
信长回答:
“不必您让给我,我会凭自己的实力去获得,您安心吧!”
“呵呵呵!这么说来,你有可能会杀自己的父亲咯?”
“不!这都是父亲甭殆以后的事,只要您还活在世间,那么我还是可以悠闲地过我的日子。”
“吉法师!”
“父亲,您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肚子痛?”
“如此说来,我死后你到底要做什么?”
“可能就成为尾张的大无赖而终其一生,也可能要掌握整个天下,二者取其一,这即是我的事业。”
信秀仿佛受了当头一击似的。
“什么……天下?你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如果你真是一位大人物,为何写情书给父亲的爱妾?”信秀迫不及待地问着。
“哈哈哈!”
信长的笑声足以震落天花板上的尘埃。
“这是个习题呀!如果此一谜底不揭晓,那么父亲辛苦一生所得到的尾张一国很可能就此崩溃。哈哈哈!”
信秀突然无意识地用手握住大刀,这一瞬间,信长的身体往后飞跃,并且向乌龟般地缩了缩头,露出了孩子似的顽皮眼神看着信秀。
“政秀,回去了!”
信秀起身,迈开大步,重重地踏出了玄关。
[book_title]16.初老之恋
信长写情书给在末森城的父亲爱妾岩室之事,已经传遍那古野城与古渡两城的家人。
信秀仍然不解原因何在?儿子放言说若不了解个中原因,父亲辛苦一生所得的尾张一国将会很快地崩溃,这种话听来实在令人泄气。
父亲信秀与平手政秀绝口不向外人提及此事。
末森城扩建完工后,信长之弟勘十郎信行就于正月被迎进新居,而父亲信秀的爱妾岩室也住进此城。
信秀将本城移到古渡之后,岩室夫人对于独处末森城总有畏惧之感。
这是一个起风的早晨,风声鹤唳,草木门窗都嘎嘎作响。
十七岁的岩室夫人,愈来愈娇艳动人。她为昨夜投宿此地的信秀斟酒。
“我最怕听这种风声。”
她露出娇柔的模样,身体微微挪近信秀。
“我很怕吉法师会乘风而来。”
“别说傻话了。”
信秀说着,却不经意地往窗户望去。灰暗的窗户时时发出悲鸣似的声音,信秀感到信长高亢的笑声从风的对面传来。
“古渡的本城离吉法师公子的那古野城很近,我真的很害怕。”
“……”
“吉法师公子的行动没有人能懂,而且他一夜可行千里,有如猛虎一般。”
“吉法师以前曾来过你这里吗?”
这时信秀想起信长的话。
(……如果这个谜底不揭晓,那么父亲辛苦一生所得到的尾张一国,将会很快的崩溃。)
“没有!”岩室夫人轻轻地摇着头。和浓姬的才气与美丽相比,岩室就显得朴实多了,她就象是一块刚做好的饼那样,令人觉得朴实与柔和。
“以前在热田的伯父家时,曾一起玩过,但却没有那种感情。”
“那为何会写情书给你呢?”
“不!之前有一次,他来到此城说要拜访勘十郎公子的。”
“他有来这房间吗?”
“是……”
“那是何时的事?”
“还未生又十郎之前。”
“那即是你怀孕之前,也就是来到此地不久所发生的事。那时吉法师说了些什么?”
信秀的问话虽然简短,但带有严厉的意味。十七岁的爱妾,脸颊与耳朵都涨红了。
“他问我是否要当勘十郎的小妾?”
“什么?勘十郎?”
信秀痛苦地阖起双眼,将酒注满酒杯。和年逾四十的自己相比,到底岩室是比较适合勘十郎或是信长的呀!
“我告诉他我是属于主公的人,他就抓住我的肩膀……”
“他抓住你的肩膀,他想要做什么?”
他要我离开这里,并且说在那古野城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房子,如果我住在那里,他可以随时来找我……当时他的脸色叫人害怕。如果我不答应,他还是会来找我的。从那时起,我就对这种风与那个窗户心存畏惧,仿佛吉法师公子随时都会来到似的。”
信秀再也忍耐不住了,他说了一声:
“好了。”
(依此看来,吉法师早就对这名女子有非分之想……)
不!也许事情并非如此。象他那样的怪兽,只要他真的想要得到,任谁也阻止不了,他一定会把她带走的。
(那家伙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忍者从清洲回来了,有一大事相告。”
说话者乃是这座新城的主人信长之弟勘十郎信行。
“什么?有大事?进来吧!勘十郎。”
信秀放下杯子,亲自开门迎接信行。
[book_title]17.夜袭
“清洲城发生了什么事?”
在父亲的眼前,信行不断地颤抖着。
“今日申刻(四时)有人攻打清洲,且在城下放火。”
“什么?有人在城下纵火,是美浓方面干的吗?”
“是……”勘十郎那张端庄的脸骤然变红了。
“看来好象是兄长所为。”
“啊?”
信秀一时之间目瞪口呆,无以应答。
这个随时都有可能滋事的家伙,信秀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连爱妾岩室,也对吉法师心怀恐惧。在过年这段期间攻打清洲城,且在疾风中纵火,真是太无法无天了。
清洲城主织田彦五郎信友,与信秀同是织田族人。彦五郎的主人,是有“武卫先生”之称的斯波氏的当主义统,也居住在城里。表面上看来,这里是此国之主斯波氏的居城,同时也是守护职与织田大和守的根据地。
在浓姬嫁到尾张之前,这里常有密使出入,与美浓的斋藤道三互通信息,因为此地是能避开信秀耳目而从事策谋的最佳巢穴。
彦五郎的家老坂井大膳,是有名的谋略家,人称小守护。其下有坂井堪介,河尻与一,织田等三位重臣,他们的武勇闻名于三河,却受控于那古野弥五郎。
弥五郎并非织田彦五郎的家臣,而是斯波义统的家臣。最近他招募四百人成立少年队,对他们加以密集训练附有双刀的枪支。
斯波义统,亦即是“武卫先生”,安泰地居住于清洲城,这是由于受到那古野城弥五郎的武力护卫。
然而这复杂的清洲城,就在过年的这段期间遭到信长的攻击……
“的确是吉法师吗?”
“据忍者的报告,指挥者是哥哥,马是那连钱苇毛马,马上的英姿想看错都不可能。”
“平手政秀知道此事吗?”
不消说,信秀开始感到不安。
“勘十郎,万一那古野弥五郎出击,此城就危险了,要到了望台看一下。”
信秀突然象猛将一般,拿着大刀走向本城。
信行尾随跟上。
了望台在本城西方,高约四十尺,朝西而建,主要是为了警戒清洲的势力:换言之,是为了防止清洲的侵入而建。
走出外面之后,西北风出奇强烈,身处其中,信秀感到有些头晕,那是酒精的影响。
肥胖的信秀,虽然身体有些摇晃不稳,但是脚步却是异常的轻盈,他很快地登上了了望台,而信行跟随在后。
“不得了,不得了!”信秀大叫着:“清洲的城下成了一片火海,不必上来了,快通知家臣,固守城堡。”
“如此说来,清洲方面可能会迎击。”
“是的,等他们来攻再准备就太慢了,城下被烧成火海,他们岂会保持沉默,令我担心的即是那古野弥五郎!”
“我明白了……”
勘十郎从了望台途中下来。这一天是正月四日,大家还在庆贺过年,也许正喝得不醒人事呢!
想到这里,勘十郎开始感到不安。
(哥哥到底在搞什么呢?)
这场战争将如恶魔一般,如果弥五郎引以为傲的少年枪队追击,乘机攻打此城,那么父亲一生的心血岂不完了。
勘十郎在下来时,听到父亲在上面又说:
“记住!绝对不能说出吉法师的名字,你快召集人马固守本城,要注意从清洲来的袭击,快点发布命令。”
“遵命!”
就如父亲所说,这绝不能说出是兄长信长所为,否则谁都会认为这是经过父亲同意的战役。
如此一来,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和平,却又要在一族间造成纠纷。
末森城终于响起一阵大鼓声。
人人立刻丢下手中的酒杯,披甲戴胄,匆忙地拿起刀枪,每一家都显得混乱异常。
其中不乏已经酒醉或是睡着的人,人们纷纷驱向城前。这时已是日暮时分,风势逐渐威猛,火烧的天空显得一片通红,大家的心情都被这股不吉的威势所慑。
“到底是谁前来攻击?”
“也许是美浓方面吧!”
“大过年还作战,未免太不识相了吧?”
“也许对方是前去援助清洲城的。”
“安心吧!有主公在,如果发生什么大事,他一定会通知我们的。”
“但是……无论如何,在这寒冬里发动夜袭,也未免太过分了。”
“是的,况且还是选择祝宴的时候呢!”
强风依旧,大火不熄。众人急急前往集合,混乱的脚步声里,可以听到嘈嘈切切的私语声。
[book_title]18.疾风之音
就在此刻----
吉法师在烈风中骑着爱马朝那古野城门而来。
一骑,二骑,三骑,数到第八骑后,城门吏便关闭城门。
与出城时一样,八骑人马都回来了,这时已满天星辰。原本他们所持的枪只上付有三把刀,腰间系有打火袋与饭团,但却未见他们带着枪只回来。
随从者包括以前斯波义统的家臣丹羽万千代及其属下前田犬千代,另外则是最近信长从暴乱者中所选出的五人。城门吏并没有想到他们会利用过年这段时间去打仗,他以为他们骑马到远方奔驰。
然而在其留守时,清洲城遭人袭击之事,已从末森城传到古渡城,再从古渡城传到那古野城。平手政秀从黄昏起也登上了城,到处打探信长的行踪。
信长还是依照惯例,先把爱马牵到马厩,并且亲自喂他红萝卜。
“真是好玩,肚子饿了,先洗个澡吧!”
信长准备带着这些恶童离去,当他们来到大玄关时,父亲的家老青山与三左卫门表情苦涩地等在那里。
“啊!您回来了。”以顽固著称的与三左卫门向信长打着招呼。
“你们玩到天黑,这下子可让你们玩过瘾了吧!”他如此地斥责这些孩子们。
“殿下!”
“与三,有事吗?你不要责骂他们,这么晚回来,都是因为我的关系。”
“殿下!进来里面再说吧!晚餐已经备妥,平手公也在此恭候多时。”
“啊!爷爷来了!好吧!你可不要责怪他们哦!”
信长露出神秘的表情,回头看了看那七个恶童,然后笑着离开。
进到里面后,浓姬已经为他备妥餐具。这时的平手政秀,表情严肃如常。
“爷爷!您先别说话,我肚子好饿呀!”
信长抢先一步说,然后将餐具挪向前。
“饭!”
“不行!”
浓姬回答。
“为什么?”
“先喝杯酒,阿浓自己也想喝啊!”
浓姬这么说是因为她了解平手政秀正在气头上。她亲切地看着信长,然后叫侍女拿酒瓶来。
“殿下……”
“什么事?爷爷!”
“你这个样子象是一城之主吗?”
“这又如何?”
“既然是一城之主,就不该终日游荡。如果你在游荡而让敌人将此城夺走,这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吗?”
“这种天大的笑话,我可没听过。”
“我告诉你,等一下你好好地问浓姬就知道了,我现在要回去了。”
政秀压抑满怀的怒火,郑重地点头后即走出门。
浓姬目送政秀离去后,为信长倒了酒。
“今天有人攻打清洲城,而且纵火烧城。平手爷怕有万一的情况,所以特地前来探望。”
“万一的情况?”
“他怕万一敌人前来攻击,所以不放心。甚至我也被他数落了一番。”
“什么?”
“他说既然我是你的妻子,就该问清楚你的去向。”
信长对此事毫不感兴趣,他一口气将酒饮尽。
“拿饭来!”
他将碗递给侍女。
“殿下!”
“你真烦,即使你跪地拜托我,我也不想听你的话。”
“哈哈哈!”浓姬突然笑了起来:“阿浓并没有说什么事呀!”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是说你的背部和肩膀残留着灰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让信长吓了一跳。
“噢!这大概是玩火的火灰吧!”
“哈哈哈!”
浓姬又笑了起来。
“对不起,殿下,实际你的肩膀及背部根本没有灰烬,一点也没有。”
“什么?”
信长睁大眼睛看着浓姬。浓姬止住笑声,快乐地将酒杯送近嘴唇。
烛台的火摇晃不定,但这闪烁不定的火光令信长联想到一种魔性的美,一静一动相互交错着。
“唔——”信长又望了望浓姬,并且用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
“阿浓。”
“是。”
“你可以写信给蝮,请他展示他的军力,我信长在清洲种下了怨恨的种子。”
“殿下……阿浓不会这么写。”
浓姬的表情显得格外的美。
“如果要写,我会告诉父亲说殿下是日本最好的夫婿。”
“什么?我是日本最好的夫婿?哈哈哈,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不!只利用八骑人马,即埋下将来轻取清洲城的种子,我要这么告诉父亲。”
“阿浓!你是有点小聪明,居然了解我的心意。”接着又大声说:“你们都退下,今天只要阿浓一人服侍我即可。”
这一叫,吓得侍女们急忙地退了下去。
强风在屋檐上呼啸着。
信长默默地用餐。
“再给我添饭。”
“是!”
“在我吃饱之前不要说话。”
“是!阿浓也要吃点。”
信长咬着筷子,他开始由衷地佩服浓姬的才气。
(这女人竟然能猜透我的心思。)
到今天为止,我攻打清洲的用意,在织田家中没有一个人能够了解。
我相信没有人会了解,因为对父亲及自己而言,最要小心的敌人便是身边的织田彦五郎。
彦五郎拥有一位智谋坂井大膳,他看穿父亲喜爱女色,便要求父亲收留加藤图书的侄女岩室。
(这是不可原谅的!)
信长已经下定了决心。
论武力,坂井大膳根本不是父亲的对手,但如果让父亲追求酒池肉林之乐,那么一定可以使父亲衰老得更快,这即是他的苦肉计。
对一个年逾四十的肥胖武将而言,酒与女色是最大的毒药。长期奔驰沙场,原本就很疲劳,如今又接近女色,当然也会增加饮酒的机会,这是健康的大忌,然而却也是敌人的目标。
正因为如此,所以信长逼岩室逃跑,而他写情书给岩室,也是希望父亲能自我反省一番。然而,父亲却耽溺其中。信长的一切计划可说是枉然无功。
(好吧!既然行不通,那么就只好由我来搏倒清洲及坂井大膳了。)
但信长一直未付诸行动,直到今日。
信长就在今天的午刻(正午)集合了八位恶童,在寒风中一口气奔往清洲。
在过年期间,到处都可以听到歌鼓乐声。
他们如一阵强风杀到城门前,乘着风势朝天吼叫。
这令城中人大吃一惊,以为发生什么大事,匆忙地武装待战。他们发现壕沟方向的柳树下有一些骑马武士手持刀枪在那里穿梭,而且在城下一角有人准备纵火。
“——发生大事了。有人偷袭,快关上城门。”
顷刻间,歌鼓乐声歇止,只听到城门急促关闭的声音,城内更是一片骚乱。
恶童们就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奔驰而出。
“——织田彦五郎,你就此关闭城门,真是卑鄙!出来吧!我们等着你。”
他们持枪开始攻击城门。
这时,火趁着风势开始蔓延。
人马呼声此起彼落。
“——到底有多少人马?”
“——三、五百人马吧!不!也许有千人吧!”
“——不!他们一定有很多人埋伏。不要出去,赶快关闭城门。”
这八位恶童有如修罗八荒,他们不管昼夜,成天不知疲惫地奔走于河川原野。因此虽只有八骑人马,却让人以为有二、三百骑之多!
“——好了!到此为止。”
风势越来越强,信长故意在四处布置枪支,仿佛经过一番苦战似的。他将大家集合在小丘下。
“吉法师公子,此地弓箭可及,依然危险。”
信长面露笑容地点了点头。
“——虽然箭会射过来,但是你们不要怕,先在这里歇会儿。”
“——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休息呢?”
“——将来自然会明白的,现在有人正从城垛上窥探,这就是做战。”
这时天色已暗,即使对方知道这里集合的人数,也看不清他们的脸。
这是信长经过充分计划以后的行动,现在他们即将结束这场战争。
“——清洲这个城算是攻陷了,我们也可以回去了。”
说着,他又挥着马鞭跑了出去,然而那些恶童,却没有人了解他那句话的意思。
(但是在这座城里的浓姬,竟然能洞悉我的心。)
他已经填饱了肚子,将筷子往前一扔后,信长再度抬眼看着浓姬。
“阿浓!”
“是!我现在可以说了。”
“我好困,把你的膝盖借我一下。”
“好!但是你还没有洗你喜欢的石风浴呢!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
“我不管,反正你的膝盖借我一下。”
说着,他已经躺了下来,从下面可以看到阿浓雪白的下巴。
“好吧!你说吧!顺便帮我掏掏耳屎。你猜,我为什么要到清洲走一趟呢?”
“如果我猜到,有什么奖赏?”
“就这样吧!如果你猜中,今晚我就陪你睡!”
听到这个回答,公主满脸通红。
“八个人放火,绕着城跑,并且把枪丢在这边,这是殿下你的意思吧?”
“不错!”
“由此可知,该城的坂井大膳,实非明智之人。”
“嗯……再往里面掏吧!”
“好!”
公主利用发夹的尾端,往公子漂亮的耳朵的深处掏。
“他们所以把斯波氏的武卫交给清洲的彦五郎看护,是证明坂井大膳怀有野心,想要灭掉这个当家。”
“哼!”
“如果对外界宣称是奉旧主斯波氏之命去讨伐织田信秀,对社会有所交代……”然后再设法杀掉武卫。如此一来。由于彦五郎是织田的本家。将可以大摇大摆地当上尾张的太守。”
“……”
“然而由于武卫公也早已识破坂井的阴谋,因此两人之间彼此猜忌。但是阿浓的殿下早已看穿这一点,是不是?”
“唔……”
“我的猜测八九不离十,明天在清洲城必定会引起一场骚动。因为在城堡内外目睹当时情形的人必定会说,攻城的军兵人数不多,何以会用这样少数的军兵来攻打……经过这些无知者的推测之后,结论是坂井大膳和武卫之间事先必定有密约,原先的计划必是要武卫先生做内应,里应外合来讨伐彦五郎,否则不可能只率领如此少的军队前来攻打。请问殿下,我说的对不对?”
信长这时却已经进入梦乡了。
“唉!”浓姬叹了一口气,张大澄澈的眼睛说:“殿下,如果你还认为我是蝮的唆使者,那么你一定不会面朝我而睡。”
浓姬在他的耳边嗫嚅着。她抬头四处望望,这一回,她连颈项都泛红了。
这正是柿子成熟的时候。
信长现在已经完全相信浓姬了,否则他不会将脸朝向公主睡。
侍女们整理膳后去了,浓姬趁此机会将嘴唇贴近信长白皙的额头。
[book_title]19.怪兽横行
“报告主公大人。”
末森城的内外,已经弥漫春天的气息,樱花四处绽放,夜里凉风徐徐吹来,时序已入三月了。
信秀今天表情如常地来到爱妾岩室的房里,默默地喝着酒。这时,勘十郎的家老柴田权六进见。
“权六,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不行吗?”
信秀并不想接见,但是权六硬是将浑圆的肩膀往前挪。
“主公,属下有十万火急之事相告,本来应该要在古渡城参见主公,但怕见不到主公,因此才骑马飞奔过来求见。”
“到底何事?”
“就是为了家督继承的问题,想必主公尚未裁决,我们重臣连署写了一封建议书,希望主公过目。”
信秀拿过权六送来的连署建议书,把它摊开来。
他不必详读内容,即已明白究竟。
他们希望勘十郎信行是家督的继承人,这也是大家一致的建议。不过,信秀所关心的,是这些连署者是谁。
因此,他先看署名者,其中包括信长的家老林佐渡守通胜、柴田权六、佐久间右卫门、佐久间七郎左卫门、佐久间大学、都筑藏人、山口左马助、神保安艺守、土田下总守……等。看到这里,信秀不禁叹了一口气。
勘十郎的家臣要推举勘十郎出来,这是不难理解的,但是连信长的姐夫到生母土田夫人的郎家土田下总守也署名在内,这是出乎信秀意料之外的。
看来,信长是遭到所有亲戚的遗弃了。
“好吧!今晚我会详细过目,明早我再给你答复。”
“主公大人,除了那封连署信之外,我们另外也写了一封状旨。”
“我知道,一桩是写犬山城织田信清的事,另一桩是写清洲城彦五郎的事,是不是?”
“我们一族及家臣都有所觉悟,根本约束不了信长公子,往后还有很多事情要考虑,所以这是我们一致的愿望。”
“权六!”
信秀有些不悦地叫着。
“你们这封连署建议书,要我废除信长长子的名分,但是你们是否想过,吉法师是这么容易服输的男人吗?”
“主公,您这么说可就奇怪了,我们大家绝不让他说一个‘不’字。”
“那就好,那么你有自信让他不说个‘不’字咯?”
信秀如此反问,但是权六却无言以对。
“权六,我觉得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事实上,信长也有优点,但既然这是你们共同的愿望,那么我会再三考虑,或许到时候的结论是必须斩了信长,届时你是否有自信可以与他单独决斗而杀掉他呢?”
“啊!不……这完全是两回事呀!”
在此,权六充分表现出对信长的恐惧。从权六脸部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根本不是吉法师的对手。
“好吧!我会仔细考虑的,你退下吧!”
“是的,这是大家一致的愿望,请您做最后的裁决。”
说完,权六即告退下去。信秀望了望在一旁已听呆了的岩室。
“你到现在还是怕吉法师吗?”
“是……是的,他的眼神令人恐惧,白天眼睛里似乎象一道彩虹,到了夜晚,更是会散发绚烂的青光。”
“是吗?权六似乎也很怕他。没错,就连我信秀,也开始对那只怪兽心怀恐惧了。”
“连主公也……”
“是的。他并非是一只普通的老虎,如果权六要他让出继承家督的权利,这对那只老虎而言也许是不痛不痒,而且会心平气和地答应放弃家督的继承权。”
直到最近,信秀才发现信长并非很重视这个家督的继承权。
但是,他为何要写信给岩室呢?
又为何在正月时到清洲的城下纵火呢?
这谜底将逐渐地被解开。
(这家伙是不容易受束缚的……)
反而觉得自己被他捕捉到似的。正月的奇袭,使得清洲彦五郎与斯波义统间的疑云更为浓厚。
为此,彦五郎无暇考虑末森城与古渡城的事,他全心全意地想要征讨义统,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事。
然而,信长很有可能在彦五郎暗杀义统之后,以此为籍口,一举占领清洲城。
仅利用八骑人马,即掌握对方弱点,处处制造两人之间的误会,这实在是一大奇招。想到此事,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关于权六刚才所提要废除信长长子名分之事,您有何打算?”
岩室不安地将手置于信秀的膝盖上。
“也许到时候,只好让勘十郎、权六、吉法师三人对决,看看鹿死谁手。”
“啊……这种事对勘十郎而言,未免也太可怜了吧?”
“话是没错,但是人各有命。目前看来,那家伙的命似乎要比别人来得强。”
“如此说来……该如何是好呢?难道你要在家族的反对声浪中将家督的继承权让给吉法师?”
信秀用指尖触碰爱妾的脸,慢慢地说:
“让给他呢?还是杀了他呢?”
信秀自言自语着,这些话并不是说给岩室听的。话刚说完,突然一阵笑声从窗外传来。
“哈哈哈……”
门窗被推开了。
“啊!”
岩室吓了一跳,紧抓住信秀,而信秀也狼狈地握着刀。
“原来是吉法师,三郎,你在干什么,岂可如此无理?”
这时的信长,眼睛依然泛出彩虹的光芒,看着父亲。
“哈哈哈……”
他继续大笑着。
[book_title]20.恶童的警告
想到自己的一番低语被信长听到,信秀感到十分狼狈。
“把家督让给我?或是杀了我?”
任谁都知道这不是一句温言软语。一般人会认为话中含义是与其让给我还不如杀了我,而感到自身的危险。
“三郎,别笑了。”信秀大声斥责。在爱妾的面前,他一定要保留做父亲的威严。
“你到这里来有什么事?真是无礼的家伙。”
信长总算止住笑声,他环顾室内,马上又回复孩子般恶作剧的眼神。
“父亲,我可是很忙的人,现在只是路过此地,顺便进来探望您!”
“什么?岂可对父亲说出这种话?”
信长皱着眉头,继续说:
“我就是不善于言辞,所以也很感困惑。父亲,我说出来,您可别吓了一跳哦!明天有人要来攻打此地,我是特地前来通风报信的。”
说完,信长立刻离开了窗边。
信秀愣了一下,随即说道:
“等一下,三郎,你说是谁要来攻打这里?”
信秀急忙走到窗边,但已不见信长踪影,整个庭院杳无人迹。
信秀失望得回到原位坐下。
在烛台边的岩室夫人,脸色更显苍白。
“真奇怪的家伙,我以为他会与我争执,想不到他一点都不感到讶异就离去了。”
“主公……”
“什么事?有我在,你别怕。”
“不知道吉法师是怎么闯进来的……他刚才还说,明天有人要来攻打此地。”
“是啊!我也听到了,但到底是谁要来攻打此地呢……”
“会不会是吉法师自己?”
“不可能!”
信秀口中虽是如此回答,内心却感到不安。
这个信长不知会做出什么事,也许真的会来攻打这里。虽然他不是恶意,但确实让我惊吓……
“哈哈哈,我明白了。”过了片刻,信秀将杯子放在膝盖上。
“别吓我了,你到底知道了什么事?”
“有关吉法师的事,你不必怕了。”
信秀粗壮的手臂绕过畏怯的岩室夫人的背部。
“明天是上巳的节日吧!”
“是的。”
“所以你放心好了,明天一天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真的吗?”
“绝对不骗你,为了你,去年我还特地从京都抓回内裹鸟,我们可以配白酒喝呢!”
岩室夫人摇晃信秀宽大的肩膀,轻柔地槌着信秀的膝盖。
“我并没有埋怨吉法师公子……但是如果主公愿意陪在妾的身边,那是最好不过了。”
她的意思是说,只要有信秀在,她什么也不怕。说着,抬头看着信秀那张严肃的脸。
“你真是可爱。”信秀用右臂搂着她,左手将酒杯送近爱妾的唇边。
“岩室,吉法师这家伙知道权六和家中所有的人在强迫我做最后的决定,所以他籍口有人要攻打这里,让大家紧张一下。明天如果我在这里,大家一定会严加戒备,而他却可以挥挥手笑着回去……”
“有这种事吗?”
“是的,他就是这样一个家伙。如此一来,他就可以牵制排斥他的人。只是此后,我又该怎么办呢?”
“您是指对吉法师公子而言?”
“不是,是如何决定家督的问题。”
“您有何打算呢?”
“我还在考虑当中。吉法师说到的话也一定会做到,这就是他的个性。好吧!以后再想吧!我有点困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享受闺房之乐吧!来!跟我来吧!”
“是!”
[book_title]21.落花纷纷
三月二日在十七岁爱妾的闺中,天候冷热适中,确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信长完全能了解父亲的嗜好,父亲的黄金时代为了扩张领土而战,如今与女人交欢,是他的回春秘法,也是人生最大的快乐。
(吉法师居然也知道如此孝顺我……)
如果信长今天不来通报明天有人要来攻打此地,那么信秀便得连夜赶回古渡城,与其他妾所生的公主们一起迎接上巳的节日。
然而由于信长的一句话,使得父亲能夜宿于自己心爱的岩室夫人身旁,这令信秀感到非常满意。
(吉法师到底要用什么手段呢?他要如何牵制柴田与佐久间呢?)
由于这是有关一族首领的事,所以信秀也颇感兴趣。
传说在一夜之间桃李都会一起开花的三月三日的早晨来临了。
“岩室,我要起床了。吉法师不知会用什么方法来牵制他们,我出去看一下。”
信秀这位身手灵巧的老武将,很快地起床。虽然满城樱花绽放,但是信秀并不在意,他在乎的,只是某几个重要地方。从古渡城带来的三十个人,已经守在那儿。看来,这些护卫是彻夜未眠地守着自己的寝室与勘十郎信行和各家老的房间。由于在和平中迎接这个节日,因此大家的心情都放松了。在信秀的眼里看来,处处都有隙可乘。
“原来如此,那非得小心不可,否则这座七、八百人的城会被敌人一举攻陷。”
信秀巡视后,再回到岩室夫人的房间。
“真的有戏可看,如果吉法师前来攻击,勘十郎不知要如何应付?”
信秀象等着看演习一般,他的心情十分轻松。他回到房间,岩室因为昨夜的疲累,所以依然发出轻微的鼻息睡得香沉。
“噢!原来春眠不觉晓即此之意也!”
爱妾半张着嘴唇,露出皓齿,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着实诱人,信秀看着,忍不住将身体卷入被窝里。
他用手抚着她的黑发,经过一番调息,在春风徐徐吹拂之下,信秀再度进入睡梦中。
不知经过了多久……
突然传来哒哒的足音,信秀睁开了眼睛。
“主公!主公!快点起来,发生大事了。”
这阵急促声,乃是随信秀从古渡城而来的侍卫——五味新藏的声音。
(难道是吉法师到了……)
由于这是预料中事,所以信秀故意不回答。
“主公!快点睁开眼吧!”
睡在一旁的岩室夫人被这阵叫声惊醒,睁开了眼睛。
“啊!主公,到底是谁在叫呢?”
说到这里,新藏慌慌张张地打开房门。
“呀!”
岩室面红耳赤,仓皇地用被子遮掩身体。
“新藏,岂可如此无礼?”
信秀躺着叱责。
“情况实在十万火急,请主公见凉。主公,敌人已经迫近城门了。”
“别急,冷静一点。敌人是谁?来自何方?人数多少?先把事情说清楚。”
“是!敌人是织田十郎右卫门信清,兵力约一千。”
“什么?是犬山城的信清?”
“是的,犬山、乐田两城军兵,已经来到春日井,即将渡过龙泉寺川。”
“什么?原来是信清……”
信秀边摇头,边从棉被中站了起来。
“信清想谋叛?”
“是的!”
“叫勘十郎、柴田及佐久间。”
“遵命!”
“快升狼烟,然后你从古渡到那古野跑一趟,要把这个消息让吉法师知道。可恶的信清……”信秀发出猛兽般的怒吼。
“岩室,快把我的大刀拿来。”
说着,他准备跑出去,但被枕头绊倒了,而此时新藏早已离开。又因为要享受书寝之乐,所以也没有侍女在身边。
“啊!主公。”
岩室夫人上前抱起信秀。
“你怎么了?主公……主公啊!”
“唔……唔……信清……这家伙……”
以家中地位而言,犬山城的织田信清在信秀之上。然而信清却娶了信秀小妾所生的女儿,因此也可以说是信秀的女婿。信清的女儿也即将嫁给勘十郎,最近正打算把公主迎接入城。所以当信秀听到竟是自己的女婿要谋叛时,气得脑溢血发作,就在正要跑出去时,被绊倒在枕头边。
“主公啊!你怎么了?怎么了?主公。”
“唔……赶……赶快……吉法师。”
“主公啊!你要叫吉法师来,是吗?”
“嗯……”
随着这一声低吟,他那强壮的身体即倒在岩室夫人的手中。这时的岩室夫人仍然不停地爱抚着他。想不到尾张的枭雄——四十二岁的织田信秀即在十七岁爱妾的手中与世长辞了。
此时房间里,仍然弥漫着旖旎风光。窗外春阳普照,城内也逐渐宁谥下来,枝头黄莺传来清亮的歌声。
[book_title]22.上巳的日子
柔和的春风,吹进了浓姬开敞的房间,四周一片生机。
庭院里的樱花已经绽放,天空的彩霞越过了曲轮,在天王森林的上空也染有彩霞。
“殿下,我已把菊酒端上来了,快起来吧!”
浓姬今天穿正面画有内里鸟的衣服背对着信长。今天的她显得格外亮丽,仿佛是从大和画里走出来的女子。可是信长却不为所动地躺在原地。
浓姬先将茶盘放在榻榻米上。信长翻了一个身,又看着天花板,并将手插入鼻孔里。
“好了,殿下,起来吧!今天是女孩子的节日,所以殿下应该是阿浓的客人才是呀!”
“这种事真无聊,我才不在乎呢!”
“话不可以这么说,来快起来吧!”
她以甜美的声音叫唤他。突然,信长伸出手将她给抱了起来。
“阿浓的殿下,你还真象个小孩子……啊!看看你,手指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可以喔!快把手给我看。”
浓姬先用纸将信长揉搓鼻屎的手擦干净,然后将红色的酒杯放在他的手里。
“我阿浓,为什么会这么爱你呢?”
“我怎么知道,也许是一起睡过觉吧!”
“你怎么说这种话?”浓姬红着脸瞪着他,然后将菊酒倒入杯子里。
信长一口喝尽,接着将脚放在她的腹部。
“啊!你真是粗鲁。”
“我从这个角度看阿浓最漂亮。”
“别撒谎了!”
“我没有说谎,阿浓是我看过的女孩中最漂亮的一个,并不是因为你的外形艳丽,而是你让人有活生生的感觉。”
“啊!今天你的嘴巴可真甜。”
“我只要一不留神,很可能就被你砍去脑袋,就算我的头没有被你给砍去,我的心也会被你给抢走了。象你这种女人必须小心翼翼地对待,这正是你迷人之处。”
“讨厌,殿下,你又在取笑我了。”
“阿浓,如果父亲娶的是象你这样的女人,那么我也就放心了。象岩室这种女人,让男人觉得她是需要被保护的,她是一个依赖男子的女子。”
“以前殿下不是喜欢她吗?来吧!我再替你倒一杯。”
浓姬在替他倒酒的同时,心想:我为何如此爱他呢?她突然抱住信长的头,将身体靠了过去。
阿浓十分欣赏信长的头脑,而他那十足的男人气概,更是深深地吸引着她,为此阿浓的身心燃烧着爱情的火焰。
忽然,各务野急急跑来,说道:
“对不起,我有事情要禀告。”
“什么事?”浓姬迅速离开信长的身边,这时她的耳朵到颈项都泛着红晕。
“来自古渡的五尾新藏先生,说有急事要求见。”
“呀!新藏!他要见我吗?”
“是的。”
“好吧!请他进来。”
信长如此说道,但却没有想要起身的样子。
现在,浓姬已经了解信长的习性,所以也不再催促他。
“公子殿下!”新藏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
“发生一件大事,主公到末森城的岩室夫人那里,想不到犬山城的信清却率领兵力一千前来攻打。”
“好!辛苦了。”
“这事紧急,主公要我赶来报告殿下,希望殿下立刻出兵。”新藏一口气把话说完,但是信长依然用手支撑着脸,看来他还不想起身。
“阿浓,为新藏倒杯酒,今天是上巳的节日。”
“殿下……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犬山城……”
“信清来攻打了,是不是?我知道了。”
“既然知道,就要赶快通知部下。”
“我是不会在节日出兵的。”
“呀!话不是这么说。”
“在这种节日出兵,真是无聊,我看你也来喝点白酒吧!我会请人来表演歌舞的。”
“这留待以后再说,现在快点出兵救援末森城吧!他们已集合了犬山、乐田两城的兵过了春日井原,正要渡过龙泉寺川呢!”
“而且已经快要到末森城了,是不是?”
“殿下,对主公您不能见死不救呀!”新藏还待进逼一步,信长大喝一声:
“笨蛋!”
“哈哈!”新藏苦笑。
“我信长虽然人在此地,但是对于家中的事却是一目了然。而且昨天我已经通知父亲今日有人会来攻打末森城,既然我已经通知他了,相信父亲一定会有万全的准备。他不会感到惊讶的。
“话不是这么说,敌人是出其不意来攻打,主公已经大吃一惊了,况且我们平日养精畜锐,不正是为了此刻吗?……”
“阿浓,快点为他倒酒,否则他还要象只五月的苍蝇没头没脑地飞来飞去。”
浓姬在一旁微笑地看着这两个人。
“殿下,请您把话再说清楚好吗?我新藏实在不知殿下心中的想法,我实在没有您这种器量再忍耐下去。”新藏滔滔不绝地说着,舌头几乎要打结似的。
“你说的不错,我们的器量是大不相同,我也不是因为大事临头才喝酒的。”
“您又在开玩笑了。”
信长苦笑着饮下苦酒。
“新藏!”
“是!”
“昨日权六找父亲说要事要商量,是不是?”
“是的!那又如何呢?”
“你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吗?”
“这个……这……”
新藏虽然知道权六要信秀废除信长长子名分而逼迫他赶快决定继承人选,但是他却说不出口。
“你是知道而不肯说吧!哈哈哈!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他们是打算废除我信长,而把家督继承权让给勘十郎,这便是他们谈话的内容。”
“原来如此……”
“然而父亲说要考虑到今天,到底是我的父亲大人,比权六还要有远见呢!”
“但是……这与今天火急的敌偷袭事件,有何关系呢?”
“别急,让我慢慢地告诉你。权六先与其他所有的人都商量好,再建议父亲将我废除。然而,现在他也知道要废除我并不容易,因此必须要演一场戏,结果便是今日信清的出兵。”
“呀!依您这么说,那么末森城的众家老都已经与他们串通好了。”
“是的,我想他们心里都有数,这是他们之间的一场戏。换言之,那是要逼父亲把家督让给勘十郎所引起的一场骚动而已,这即是他们想出的下策,意在迫使父亲答应他们的要求,你明白吗?”
“原来如此,看来象是那么一回事。”
“我说的不会有错的。”
“难怪,今天主公要我把这件火急的事赶快通知柴田,但是当我赶到柴田先生的家时,他家人却说他今天外出不在。”
“哈哈哈!果然不错。现在要让勘十郎继承的意见书已经到了父亲手里。而信清这家伙,也应该可以大摇大摆地回去了。信清也真会选日子,竟然选择今天这个节日前来攻打。好了,如果你已经完全明白了,就把这杯酒喝了吧!然后在此稍作休息。”
“唔——是的。”
新藏充满感激地接过了酒杯,在旁的浓姬以袖掩口笑着说:
“哈哈!如果你已经了解的话,就干杯吧!”
“是的。”新藏将酒杯移到口边,低着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book_title]23.噩耗
五味新藏是个好酒量的人,喝着喝着,他已经满脸通红了。他踉跄地站了起来。
“殿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在无人引领之下,平手中务政秀独自前来,他用白扇拍着新藏的肩膀。
“新藏,你先自我控制一下。”
“啊!原来是家老公。”
政秀并没有看他一眼,径自在中间坐了下来。
“发生了一件大事。”
信长突然流露不安的表情。
“每个人来都说发生了一件大事,爷爷啊!您稍微冷静一点好吗?”
“殿下,这可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主公已经离开人间了。”
“什么?父亲他……”
信长跳了起来。
“是的,犬山城的信清出兵末森城。目的是要主公把家督继承权让给勘十郎。当主公听到人马声时,立即拿起大刀准备出迎,却未料因脑溢血而死在枕头边。”
“脑溢血?”
“是的,才四十二岁的他,还有许多事要做。如今家中已分裂为二,现在恐怕是你信长与信行争斗的开始。事实上,主公早已察觉此事,也曾与爷爷商量过……这件事实在令人肝肠欲断。”
说着,政秀已泪流满脸,无法仰起脸来。
五味新藏新喝下的酒,在听到这件事后,令他作呕,傻楞楞地坐在那小椅垫上。
“唉!只因为你平日好酒又好色,导致生命如此的短暂。父亲,您真是愚蠢哪!”
“殿下!”
浓姬拉拉他的袖子。
“您的话……”
“你是指我说的太过分了吗?我早料到这种事情迟早会发生,我曾经再三地提醒他,然而我的心血还是白费了。他宿醉又想提大刀……这样不倒才怪呢!这是愚蠢哪!”
“殿下……”政秀擦去泪水,抬起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现在不是悲叹的时候。”
“谁悲叹?我才不会悲叹,我是在笑父亲真笨呀!”
“殿下!”浓姬用力地拉着他的袖子。
“我知道,我会控制自己的。”
“殿下,现在最重要的是料理后事,他的遗体准备送回古渡本城。此刻,您必须振作起来,万一家中发生任何骚动,您必须负责收拾这混乱的局面。”
“我明白。丧礼之事一切委托您了。”
“是!幸好在建万松寺时,主公与大云禅师彼此熟识,我会与禅师商量,把事情办妥。然而,家中的事……”
听到这里,信长突然起身大声唤着:
“犬千代,将马牵出来!”
“是的,是的。”
前田犬千代回应着,然后由内侧小跑步出来。
“通知所有年轻武士都跟随我来。”
说着,他便大步离开走廊。
[book_title]24.为秘策走千里
平手政秀喃喃地说着----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呀!
平常言行越轨的信长,一听到父亲崩殂,也显得坐立不安起来。他一定是要到末森城与父亲告别,没错!但末森城到处都与他为敌,万一有任何情况发生……不!我得马上跟过去,我必须要保护他。于是,政秀立即快马加鞭往末森城飞奔而去。
到了末森城,只看到前来祭拜的重臣纷纷离去。但是却不见信长的影子,经过一番探问,仍然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信长匆忙离开,到底是为什么?
就在此刻----
随着滚滚尘埃的接近,突然出现一支年轻的武士队,正从末森城往织田彦五郎的清洲城出发。
每位武士手持三把枪,在春天的草原上,他们迎风飞驰。乍看象是一支威武的山贼队伍,杀气腾腾。
打前锋的是信长的连钱苇毛马,马上的信长发簪朝天竖立。他手里拿着一把近四尺的大刀。
“快呀!快呀!”
一往如昔,他大声嘶喊着。
队伍终于可以看到清洲城,他们自枇杷岛的草原前来,行进速度奇快无比。
“喂!万千代,你到清洲城告诉斯波的家臣----那古野弥五郎,请他来这里,说我有话相告。如果他不肯来,我只好再度纵火烧城。”
丹羽万千代听了这一番暴躁的话后,立即回答:
“遵命。”
然后单枪匹马地进城。
正月那一次受到来历不明的奇袭对纵火烧城之后,新城好不容易才建好。如今岂可在让城堡受祝融肆虐呢?那古野弥五郎随着一群傲慢的少年出了城。
已接近春日的黄昏,西边的天空染上一层红晕。
“弥五郎!”
“原来是三郎信长公子。”
两雄对峙,双方的队伍逐渐靠近。
弥五郎约有二百七、八十的兵力。
信长的兵力尚不足两百名。但是信长一方是精力充沛的恶童。他们没有妻小,也没有什么物质欲望,却比大人来得强悍,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任何事情。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想向你挑战。”
“原来如此,我也正想和你来一次交手呢!”
“你的城里似乎很混乱,想你必不敢一个人随处走走吧!”
“嗯!”弥五郎就推开身边近六尺高的大兵挺身而出。
“看来,正月纵火烧城的,即是你这位三郎公子喽?”
“想也知道,我演这出戏,目的在于挑起武卫先生与彦五郎的纠纷。”
“你不该如此做,为了这件事,我还被怀疑是三郎公子的内应,这件事一直困扰着我,有人甚至怀疑我有心要陷害此城呢!”
“如何?弥五郎,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何不将错就错呢?”
“你的意思是要我当你的手下?”
“不!不是那么简单地当我的部下,如果我胜了,你就得做我的部属。”
“很有趣,但如果是我弥五郎获胜,你要如何呢?”
“那很简单,那古野城的人都做你的部属。”
“好,就这么说定了。”
“如果你做了我的部属,你暂时还是留在清洲城内。”
“如此看来,将来你打算把清洲城分给我?”
“哈哈哈……”
信长象往常一样地哈哈大笑。
“弥五郎,想不到你身躯如此壮大,欲望却这样小。只要你效忠于我,何止于清洲,我还可以给你一国,我让你当一国的大名,你愿意吗?”
“好,别忘了你的诺言。”
“我会牢记在心,好吧!就这么说定了。你以西边森林为营,我的阵地在东边的河堤,黄昏之前,分个胜负。”
“没问题。”
两人各自归队,带领自己的队伍向指定的阵营飞奔而去。
决定阵线后,双方大喊一声,各自带开。
到底要从右方还是左方攻击呢?彼此都想展开自己得意的机动战。
去年收割后残留的枯草,充斥于河堤、草原、森林及竹林间,而成为极好的掩护。双方都秘密地朝着阵地前进。
事实上,双方都称得上是恶童队,如果真的展开激烈战争,双方死伤必将很惨重。
不!应该说只是双方相对,那么这一场模拟战将会演变成一场真正的战争。如此一来,两败俱伤将不可免。
“喂!我们胜了,犬千代。”在河堤下眼看着敌人消失,信长神情平静地转过头看着前田犬千代说。
“您说我们胜了,可是这场战争还没有开始呢!”
“哈哈哈……不战而胜,这才是真正的胜利。那古野弥五郎,可以说全军成为阶下囚,想逃出我所布下的罗网,可没那么容易。”
“啊!这么说来,殿下是在其他的地方布下了罗网吗?”
“傻瓜!要致胜必须撒下天罗地网。”
信长首度露出顽皮的眼神。
“弥五郎啊!”他叫了一声。“这不是一场战争游戏,他会真的杀我的部下,也就是说,这不是一场游戏战争,而是真正的战争。”
他的这些话使得众恶童士气为之一振。的确,刚才弥五郎的表情十分阴沉,虽然面带微笑,却带有杀气。
“既然如此,我方也必须有所觉悟。”
“是的,我们不能后退一步,而要象刺番薯一样地用这三把枪来刺杀敌人。”
“这场战争很有趣,如果敌人灭亡,我们便可以占领清洲城了。”
“等一下。”信长说着。
“果真如此简单的话,那也没什么意思。大家骑上马,紧跟着我,要记住,紧跟着我。绝对不可以停下来,也不许回头。现在大家都听清楚了吧!好,跟着我来,走吧!”
“是!”
信长的马鞭声快速地响起。
这种疾风行进,是信长最引以为傲的。
河堤下的这队人马突然向东奔驰而去。
“咦!不对呀,这不是离敌人愈来愈远吗?”
“呀!我们是在往回城的方向前进吗?”
“啊!已经看见城了。咦!难道殿下要返城吗?”
“如此一来,双方距离拉远,弥五郎会怎么样呢?”
信长的队伍呈一字形进城,象一阵旋风似的。
“大家辛苦了,今天就到此为止。”
来到马房之后,信长照旧以红萝卜喂食心爱的马匹,而丹羽万千代却侧着头挨近他。
“殿下……这么一来,那古野的殿下会采取何种行动呢?”
“那个弥五郎呀,现在也许正在琢磨我会从何方进攻,他一定很着急地在找寻我的行踪。”
“这样岂可有胜负而言?”
“天快黑了,到了七点,他自然会明白,同时也会勃然大怒。战争并非全靠武力,届时他一定会甘拜下风,拜我信长为师,这便是我的胜利,事情很简单吧!”
“是的。”
“这样就表示我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另外还有一个意义。彦五郎未留守在城里而弥五郎又带兵出城,且遭逢的对手又是我,由于清洲是个重地,彦五郎绝对不敢向我们挑战,届时,武卫先生疑虑会更加加深了。对了,等下告诉大家,主公已经在今天中午离开世间。”
说完话后的信长在大家“啊”一声之前,已经回到他的房里了。
[book_title]25.愤怒的烧香
信长的怪异装扮,着实让大家都吓了一跳。政秀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而他身边的林佐渡也再度坐了下来。
“殿下大概发疯了。”
林佐渡激动地说着。
“喂!政秀公。”
他的意思当然不用说也明白,他在责问信长为何这身打扮参加葬礼。
政秀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了解信长的脾气。然而,一生只有一次的父丧,他居然还能拉拉杂杂地绑了这么多带子前来参加,到底他在想什么呢?而且手中还拿着一把四尺大刀,腰间还绑着一支四寸半的刀子,刀柄下垂着带子。
“走开!”信长叱喝着。
除了那三百六十名和尚之外,其余众人全无例外地注视信长。信长的登场,使得这葬仪场的焦点全部转移到他身上。
在这里再也见不到信秀了,只有信行与其他的兄弟,以及那些可怜的未亡人。然而名演员信长一人的登场,就使得现场近二千名的大众顿时仿佛消失了一般。
信长睨视了众人一下,然后逐步地走向佛前。由于林佐渡摆出一张苦脸,所以信长首先对他说:
“佐渡!”
“是!”
在毫无心理准备之下,任谁被叫到,也必定会如此地回答。
“权六,这是一桩大典。”
“是!”
“你得谨慎点。”
柴田胜家在这种情况下,毫无余力做其他判断,只有回答“是!是!”,答完之后,他知道自己完了,于是猛咬着嘴唇。接着,信长傲视犬山城的信清。
信清表情僵硬,肩膀微微颤抖。前面两人已经被他完全地制服了,这个大无赖终于又争回一口气。
信长眼神锐利,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上一回可是辛苦你了。”话中带着讽刺。
“这……”
信清满脸通红,无言以对。
信长并不在乎他们的反应,谁也不敢提及“那把大刀”。他也就拿着那把大刀慢慢地接近佛前的香炉。
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信长。
信长用左手挽着大刀,注视着父亲的牌位。
大叔父大云和尚在白木的牌位上所写的“万松院桃岩道见居士”,不正表示人一生的光辉极其短暂吗?
信长看着看着,然后来到香盒前。心想,该不该取香呢?他的手在经过一个大摆动之后,竟然将香抛到牌位前。
在场的人感到一阵窒息,怎么会有这种粗暴的烧香举动呢?这简直不是在烧香,而是将香投往牌位。就在大家一阵喧哗后----
“啊!”
信长大叫一声,将四尺大刀移到右手,大刀舞开。
由于他的气势十分雄伟,使得曾经一度喧闹的大众,再次屏息注目。在这同时,信长已经背向佛前。
在场人士都被他的举动所惊吓,全无声息。由于这位奇怪丧主的出现,使得原本通俗的丧礼气氛,显得格外紧张。
就在这种气氛下,他扬起朝天发辫,傲然地往来时路走去,消失于本殿外。
然而,没有人会想到在举行丧礼的这段期间,他率领少年队防守着那三座城。
“接下来是勘十郎信行。”
林佐渡由于受到惊吓,改由五味新藏念烧香者的名字。然而人们却涌现一种错觉,认为这一场烧香仪式已告结束。
[book_title]26. 两个旋涡
虽然葬礼已经结束,然而信长在烧香时的举止,已成为家中的大问题。
不消说,想排除信长而拥护勘十郎信行的气氛,是越来越浓厚了。无论如何,把香抛向父亲的牌位,是前所未闻的,也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在当时一言不发的这些麻雀,此时开始大放厥辞了。
“——吉法师一定是憎恨已故的主公。”
“——当然咯,他一定是恨岩室被横刀夺爱。”
“——无论如何,把香抛向父亲的牌位,即表示憎恨自己的父亲,这种人岂有资格当家督。”
“——不!据说主公本有意将其废除,只是主公还没有下定决心,就不幸猝死。”
“既然如此,何不大家一起商量计策呢?”
不仅是古渡城及末森城,甚至连信长所住的那古野城,也都议论纷纷。
然而,世间的批评与事实相去甚远。实际上,信长不想承袭旧习,他想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父亲的猝死,信长当然悲痛万分,只是他籍着怒气表现心中的悲哀罢了。然而他的这种表现,凡夫俗子无从了解。
今天是信秀的初七,也是三月十日。
这一天,晴空万里。阳光普照于万松寺的山门,庭院及花朵上。
已故信秀的正室,亦即信长与信行兄弟的生母——土田夫人前来扫墓之后,走向客殿。
当与大云和尚喝完茶后,她说:“大师,我有一事想请您帮忙。”
在以美貌著称的织田一族中,大云禅师的容貌更是英俊出众。这位眉毛既长又白的六旬老人,正是高僧的最佳写照。
“有什么事吗?”
“这件事不便在人前提起。”
“啊!既然如此,那么你们都先退下吧!”
待和尚与侍女们退下后,大师问道:“有什么事让你忧虑吗?”
“是的……在葬礼上,上总介的那种烧香行为,想必也令大师感到懊恼吧?”
“不!不!没有这回事,但怎么啦?你们都了解信长的心情吗?”
“很抱歉!大师,我要请您帮忙的,即是有关上总介的事。”
“信长怎么啦?”
“不!没什么事,只是他那种烧香的方式,家人一族无法接受。”
“原来如此。”
“所以我要请求大师帮个忙,当面去跟他谈谈让他自己自动退让家督的职位,不知您意下如何?”
“你说什么?要信长退让家督的职位?”
“是的,否则上总介会遭到家人的毒害,这是多么可悲的事啊!”
“这象是为人母者所说的话吗?如果家中有此气氛,你应该将此气氛化解才是。”
“是的……但事情不是如此简单。家中每一个人都憎恨上总介,从犬山,清洲开始,到柴田,佐久间,林兄弟,甚至我娘家的兄弟们,大家都怨恨上总介。所以请大师帮这个忙。
在俗缘上,您毕竟是上总介的大叔父,兄弟相争而丧命,这是多么令人悲痛的事呀!为了他自己本身的安全,请大师说服上总介。”土田夫人双手置于膝上,眼里充满泪水。
“哈哈哈!”禅师发出清亮的笑声。 “你说的是一件奇怪的事,是你过于担心了,在我眼里所看到的却不是如此。”
“那么请问大师有何高见?”
“织田家从此将会安泰。将来不管信行是否会反叛,只要有上总介在,任谁出手都没有用的。”
“依大师之见,上总介并不是没有头脑的大无赖咯?”
“没有头脑的大无赖?我看他是胸怀谋略,具有他人所没有的锐气,可以
说是乱世中的麒麟儿。”
“是吗?但是他却将香投向自己父亲的牌位。”
“对于这件事,他有超乎凡人的智慧,他有面对天地与大佛的雄壮气魄,小阴谋对他而言根本微不足道,你再看下去吧!也许他正是将来统一天下的王者……或许他并非是任何人之子,只是借着你的胎盘生下来而已。所以对于家人的闲言闲语,不要去理会,只要以为人母者的心情去相信他即可。”
“这……万一他被杀呢?”
“家中人口如此多,杀不了他的,哈哈哈!”
禅师垂下长眉大声地笑着。
“可要记得一件事,你每次扫完墓后,最好在归途顺道到上总介那儿告诉
他一声。”
夫人仍然不安地看着禅师,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book_title]27. 无父之子
就如生母土田夫人所担心的,家中老臣开始展开行动。
他们决定以清洲的织田彦五郎为中心,与信长展开对抗,看来战争只是迟早的事。
“——为何不对推戴勘十郎出任清洲城主?”
“——这当然有它的道理,事情可不能张扬。实际上,清洲的彦五郎也喜
欢岩室夫人。”
“——既然如此,清洲的家老又为什么要把岩室夫人送给已故的主公?”
“——这当然是战国的策略,目的是要主公纵情酒色,早点送他回西天,这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啊!无论如何,岩室夫人毕竟只要十七岁,正值青春年华,尤其参加丧礼时她穿一袭白衣的模样,看来就叫人又爱又怜。”
“哦!对了,难怪当时清洲的主公一直凝望着岩室夫人。”
“——是的,所以这可说是一场为女人的战争。”
“——是的,信长也爱恋着岩室夫人,他写情书给岩室夫人的事,传遍了尾张。当时清洲的主公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如果信长将她迎入那古野城,那么清洲的主公只好与他力拼,将这女人夺回。”
柴田权六与林佐渡两人,就为了这些风评四处奔跑策划。
就在这种阴翳四罩的气氛下,已经进入了四月。
一天,信长到许久未至的热田加藤图书家里探望松平竹千代。已经到了戏水的季节,竹千代也学会了游泳。虽然还嫌太早了一点,信长就等不及地骑着马来,准备带他到河原。
“竹千代在吗?”
一如往常,信长径自来到庭院。这时,他看到一位旅人装扮的武士站在那里,有几位小孩围着竹千代在哭泣着。
“咦,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谁?”信长持鞭坐在木缘上,问那位旅人武士。
“在下是阿古居久松佐渡守的家臣,名叫竹之内久六。”
“噢!久松的家臣,那就是竹千代生母嫁过门的弥九郎家里的人咯?”
“是的。”
“你来此地有何贵干?竹千代是我们的贵客,你怎么可以不事先通知我们
就径自前来会见,这是不可以的!”
“很抱歉,本来是应该事先通知,等获得允许后再将其生母的赠物送到此地,但是因为……”
信长看到竹千代微微颤抖着肩膀低泣着。
“竹千代!”
“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有坏消息传来?”
“是……”
竹千代抬起了头,嘴抿成了一字形,吞了一口唾液。这位好胜的少年,努力地抑制那忍不住要夺框而出的泪水。
“竹千代的父亲松平广忠,比信长的父亲晚三天,亦即在上个月的六日与世长辞了。”
“什么?竹千代的父亲死了?”
“是的,但是他并非病死,而是被家臣刺杀……”
“唔……”
信长的眼睛突然闪过一道光芒,竹千代的父亲被家臣刺杀,难道这件事与织田家有关?
“竹千代的父亲到底几岁了?”
“啊!二十四岁!”
“二十四岁……就这样死了。那么现在是谁入主冈崎呢?”
久松佐渡守的家臣回答道:“目前是由骏河的今川义元公进城代为管
理。”
“呀!如此一来,竹千代岂不成为真正无家可归的孤儿了?别哭了。”
“是的,我不再哭了。”
“如今你和我信长一样都失去了父亲。悲哀时不妨大笑几声,让笑声带走
这些悲哀。”
“是!让笑声带走这些悲哀。”
“好了,今天我就不打搅你了,久松的家臣,我希望你能好好安慰竹千
代。”
“我会的。”
“请顺便代我问候久松弥九郎与竹千代的生母。”
信长说完,即牵着马出去。
“胜,我们回去了。”
今天信长还是带着他喜欢的侍从池田胜三郎出门。
离开加藤图书的家门后,信长即象一阵旋风似地飞奔而去。不久,他逐渐减慢速度,在马上寻思。
“胜,今川的城主进入冈崎城,想必有一场战争。”
“会马上来临吗?”
“这当然不是今天或明天的事。但是父亲刚死不久,家中一片骚乱,从外面看来,这正是一个大好机会。”
“这么说来,美浓方面也在观察这边的动静咯?”
“正是!我的岳父蝮一定也在觑觎我的领土。”
“那我们得要小心。”
“哈哈哈!是要小心,但是光小心也没用。犬山的信清不足取,但是清洲还有彦五郎,从冈崎来的今川势力,再加上蝮,大概也快出洞穴。好!就干他一场吧!”
信长如此说着,挥起马鞭又开始奔驰。
“干他一场,是什么意思呢?”从后面追上来的胜三郎,急促地问着。
“啊!你等着瞧吧!我会一个一个给他们颜色看,越快越好。回到城后,
你叫犬千代到阿浓的房间来找我。”
艳阳高照,阳光射入嫩叶丛里。云雀的叫声响遍晴空,但却不见任何影子。
主仆两人骑马向城池直奔。
[book_title]28. 夫婿的个性
浓姬最近的心情,急速地倾向于信长,这也令她大感吃惊。
一开始她总还是能够冷静地面对他,但是现在她完全没有这份余力。心中所想的,尽是信长,每当她想到他的安危时,她的胸口象被针刺痛了一般。
(难道爱情是如此地令人牵肠挂肚吗?)
自从信秀去世以后,这位才女总是挂念着信长的立场,而这几乎是不用想就知道他的处境有多危险。
现在家中,可以说已完全形成相抗争的两派。
信行派的势力有增无减,而信长派的平手政秀,逐渐有被孤立之势。
当然直接原因是来自葬礼烧香时信长那种粗暴的行为,这是不为人所接受的。
虽然大云禅师相信信长的才器,但他却无权左右这件事情。就连平手政秀的长男五郎右卫门,也开始对信长抱持反感。
信长很喜欢五郎右卫门所拥有的一匹名马,曾经要求相送。
“——一位武士需拥有良马,所以我无法割爱。”五郎右卫门如此回答。
但是信长却以往常的语气说:“仅是拥有良马,也无法在战场上立下大功。”
这句话深深地伤了五郎右卫门的心。
清洲城的那古野弥五郎,在上一次的战争游戏中,也深深感觉到:“——吉法师是个可怕的人物。”
虽然在那一夜对方表示战败,但输得并非口服心服。自信秀死后,四面八方都认为有机可乘。
信长最近又必须经常拜访家臣,三餐的饮食并不正常。
也因为如此,所以浓姬最近都亲自下厨,让信长在房里用餐。
自从父亲过世之后,信长变得更加坚强,奔走四方组成洋枪部队,所以现在也经常听到从那古野城森林的深处传来练习洋枪射击的声音。
“——阿浓,现在已不是使用刀枪的时代了。”
“我要不断增加这种洋枪,只要能瞄准,一定可以命中,这是一种优势武器,我一定要好好的训练他们。”
他就是这样的将全部时间都投注于这种训练中,而这也使得浓姬联想到父亲道三年轻时的影子,令她颇感安慰。
现在的浓姬在写给父亲的信上,一直是称赞着信长,她要父亲知道信长并非一个笨蛋,也希望父亲放弃攻打尾张的念头。不知从何时开始,浓姬已完全与信长站在同一阵线上了,这件事令她感到不可思议。
“阿浓!”
当浓姬准备好晚餐回房后,看到回来的信长正躺在那里,两眼直瞪着天花板。
“等一下犬千代和胜三郎要来,你帮我烧些粟子好吗?”
“既然是吃粟子,可见你们要讨论战事,这样我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不!你还是留下来,我们不是谈论军事。”
“噢!”
浓姬笑了一下,拍手召唤各务野,请她拿来粟实。
“你们要商谈何事呢?”
“噢!冈崎竹千代的父亲死了。”
“咦,那个竹千代的……”
“二十四岁即过世,是被家臣所刺杀。现在今川已经入城。想必是那些家臣怂恿今川如此做的吧!”
“殿下,你自己可要小心。”
“哈哈!我要先下手为强。阿浓!”
“嗯!”
“如果我去俘虏一个女人来,你会不会嫉妒呢?”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使得浓姬吓了一跳,她赶紧摇了摇头。
“这位女子是……”
“岩室啊!但这件事你可要保密。”
“啊!是那位已经落发的岩室啊?”
“哈哈哈!你还是在吃醋吧?”
“殿下,难道你要……”
浓姬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她的膝盖不禁往前挪。就在此刻,从走廊的另一端传来前田犬千代与池田胜三郎生气十足的脚步声。
[book_title]29. 诱拐
两人进来后,坐在角落等候着。
“记住!绝对要保密,今晚你们赶到末森城将岩室夫人诱拐到这里来。”
信长一如往常地先下结论。
“诱拐来之后,把她带到城里不为人所注意的古矢仓上。胜,你先将那儿清除干净,在那里等候犬千代将岩室夫人带到,至于把她诱拐来此城的目的是……是因为……”
信长话没说完,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又顽皮地笑着。
一旁的浓姬,屏气凝神地看着信长。
“清洲彦五郎这个好色鬼,要勘十郎与权六于父亲七七之后将岩室夫人送给他为妾。”
“什么?在七七之后,这个人未免太急噪了吧!”
“阿浓,你先别打岔。权六这个家伙千方百计想要拉拢彦五郎来对付我。如果岩室夫人愿意前去,那就表示他们交易成功,所以我想他们也该向岩室夫人提及此事了。”
犬千代与胜三郎对看了一眼,他们这种年龄开始对女人的话题感到兴趣。
“但岩室一定会拒绝,因为她还是想念着父亲,而且也有了又十郎这个孩子,所以他们别想得逞。”
“这么说来,殿下是打算帮助岩室夫人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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