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西班牙无敌舰队
[book_author]马丁利
[book_date]不详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外国名著,完结
[book_length]260566
[book_dec]本书以1587年初到1588年底西班牙与英格兰之间的海战为线索,讲述了西班牙无敌舰队远征英格兰的起因、过程和结果,揭示了16世纪欧洲各国之间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书中涉及“三亨利战争”、圣巴塞洛缪大屠杀、巴黎暴乱等重大历史事件。苏格兰女王玛丽为何被送上断头台?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如何运筹帷幄?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缘何执意攻打英格兰?法王亨利三世因何被杀?实力强大的西班牙无敌舰队为什么会惨败而归?这场海战对欧洲各国造成了怎样的影响?西班牙无敌舰队以上帝的名义起航,为何又被上帝抛弃?本书将一一揭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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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_title]介绍
西班牙无敌舰队的失败,不仅是它在现代海战中的第一次失败,而且是现代欧洲的大事件之一。接下来,我们将追根溯源,详细讲一讲无敌舰队的经历。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时代,无敌舰队参与了一场大规模的外交战争。
帷幕拉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处决苏格兰女王玛丽。戏剧第一幕是信奉天主教的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的舰队遭到驱逐,被迫进入北海。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的法兰西盟友吉斯公爵亨利一世在布洛瓦遇害。与此同时,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竭尽全力保护王位,确保英格兰的疆土不受侵犯。1587年2月到1588年12月,英格兰和西班牙共同目睹了无敌舰队的遭遇。
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统治着动荡的国家。由于国内没有常备军,国库空虚,她唯一可以依赖的是英格兰的臣民。西班牙大使试图通过阴谋分裂法兰西王国,以便西班牙攻打英格兰的时候,法兰西王国不会向英格兰伸出援助之手。当时,西班牙最伟大的将领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正准备入侵英格兰。
加勒特·马丁利
[book_title]序言
1940年6月,我打算写一本关于西班牙无敌舰队的书。其他人一定也有过类似的想法,因为世界的目光将再次投向英国海岸及其周边海域。虽然已经有很多人写过西班牙无敌舰队,但这一主题一直吸引着我。如果将叙述视角从海战转向1914年前和平年代的欧洲,一定会有更有价值的发现。美国军事理论家A.T.马汉和其他一些军事理论家认为,1588年英西战争的目标是争夺海上霸权和开辟通往亚洲和美洲的新航线。他们的观点证实了为经济利益而战的合理性。相反,为了意识形态冲突而战的观点显得有些荒诞不经。
然而,1588年,人们普遍认为,英格兰和西班牙舰队之间的海峡冲突是世界末日到来前的序曲,是光明力量和黑暗势力的生死对决。当然,欧洲各国都有自己坚持的立场,彼此之间划清了战线。严格意义上来说,大多数国家虽然不参战,但也没有保持绝对中立。欧洲目睹了一场扣人心弦的海峡大战,因为战争结果关系到英格兰、苏格兰、法兰西和尼德兰的命运,还关系到整个基督教世界的命运。意识形态战争也是革命性的战争,很容易超越国界,改变人们的思想。1940年理解这一观点比1890年容易得多。
1940年,在掌握了大量文献资料的基础上,我很想写一本书,主要叙述西班牙入侵英格兰的事件或与之相关的事件。写书的原因之一是,企图通过欧洲大陆的军事力量建立欧洲霸权的方式,可能会勾画出现代历史的循环模式。当我想进行深入研究的时候,由于其他事情,不得不停下来。但我回过头来继续研究这一问题时,征询了一些朋友的意见。然而,没有一个人赞同我的观点。作为一名史学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地坐下来,静待无敌舰队的航行给我带来灵感,继续研究航海和两栖作战等问题。
当我有时间再次思考无敌舰队的时候,虽然并不急着完成这本书,但写书的目的不仅是呈现西班牙和英格兰之间的海上战争,而且包括我一直以来对现代史上出现的第一次国际危机的强烈兴趣。由于时间很充裕,我决定追溯本源,从头开始研究。我阅读了很多档案和已经出版的书籍,多次深入考查我要研究的内容。我做这些事不是因为我的信仰多么纯洁高尚,或我想找到惊人的发现,而是因为我真的很享受研究过程。此外,迈克尔·路易教授在《水手的镜子》上发表了连载文章《无敌舰队的武器》,其观点令我耳目一新。一些新文献也为我的研究提供了充分的论据和重要的阐释。退伍后不久,我读了友人伯纳德·德沃托1943出版的《决战之年》和《横渡宽广的密苏里河》,开始有了一个想法。如果足够幸运,我将再现16世纪晚期的一系列历史画面。即使只有伯纳德·德沃托描述洛基山脉西部历史时唤起的画面的一半生动,我也会心满意足。
最后,我并没有找到更新奇的解释。阅读了未出版的文献及反复研读了已经出版的书籍后,新的材料驳倒了我的一些观点,同时强化了我的其他观点。有时,通过不断研究相关文献,也会有新的发现,一个词语或一个具体形象都会给熟悉的故事带来新的解释。因此,虽然史料具有一致性,总体上也得到了学术界的认可,但我希望新的发现能得到证实,并通过重点转移和不为人知的细节,使旧故事得到新的阐释。
因为这本书针对的不是史学专家,而是对历史感兴趣的普通读者,所以我没有附加脚注。
研究过程中,在文献搜集方面我得到了富布莱特计划的帮助和约翰·西蒙·古根海姆纪念基金会的资助。我要感谢英国、美国和欧洲其他国家的图书管理员、图书馆长和档案保管员,因为他们给了我很大帮助。请原谅我不能一一写出他们的名字。十分感谢在西曼卡斯综合档案馆工作的理查多·马格达莱诺博士及其团队给予我和我的学生的热心帮助,感谢华盛顿特区福尔杰莎士比亚图书馆的路易·B.怀特博士和其他工作人员的热情合作,感谢J.T.菲尔斯特纳中尉的热忱帮助和鼓励,感谢莱顿大学T.H.麦洛教授介绍的有关尼德兰海军的历史及提供的档案资料,使我收获颇丰。我的朋友艾达和利奥·格肖恩阅读了我的大部分手稿,并提出了很多宝贵意见。爱德华·麦克认真校对了文稿的每一行字。三十年来,我写的每一本书都是他校对的,我非常感谢他。此外,我还要感谢查尔斯·H.卡特帮我梳理整篇文稿,以及帮我加上了索引;感谢美国海岸与大地测量局潮汐和洋流研究处帮我做了大量测量工作,并制作了潮汐表;感谢我的同事哥伦比亚大学天文学院的简·席尔特教授和海顿天文馆的休·赖斯博士帮我解决了英吉利海峡地区的天体和潮汐难题。在我研究和撰写的过程中,我的妻子全程参与并给予了我很大帮助,我非常感谢她。
落基山脉
加勒特·马丁利
[book_title]第1章 苏格兰女王玛丽被处死
1587年2月15日傍晚,罗伯特·比尔[1]还没有带来授权书。1587年2月18日破晓时分,福瑟陵格大厅里的所有人已经做好准备,焦急地等待着。1587年2月17日,什鲁斯伯里伯爵乔治·塔尔伯特抵达福瑟陵格。众人一刻都不想耽搁,但没有人知道伦敦传来了什么消息,也没有人知道如果继续等待,哪一方的力量会被削弱。
福瑟陵格大厅里的所有家具都被清理了出去,燃烧的木柴驱走了大厅里刺骨的寒气。大厅的尽头支起了一个小平台。小平台长十二英尺,宽约九英尺,高不到三英尺,很像为旅行艺人准备的微型舞台。平台的一侧有两把椅子,搭脚手架的木料散落在四处。椅子上盖着一层黑色的天鹅绒布,看上去没有那么寒酸。两把椅子对面的小平台上有一把高背椅,也用黑色天鹅绒布盖着。高背椅前面三四英尺的地方,有一个黑色垫子,垫子旁边高一点的地方有个低台,表明黑色天鹅绒布没有盖住的地方是一个普通的木砧板。1587年2月18日早晨7时,布置平台的人感到很满意。士兵头戴无面的头盔,身穿胸甲,手持钢戟,看起来英勇魁梧。福瑟陵格大厅里挤满两百多名骑士和绅士,他们专横地呼喊着尽快行刑。
众人等了这场戏的主角三个多小时。1558年,在万众瞩目下,苏格兰女王玛丽嫁给了法兰西王储弗朗索瓦。在卢瓦尔河畔的法兰西宫廷,苏格兰女王玛丽经历了很多失败,虽然没有学会如何处理政治事务,但学会了如何控制局面。她从侧门走了进来。人们看到她时,她已经走进福瑟陵格大厅,走向平台。身后的六位随从两两并肩走在后面。围观的群众不断向前涌,议论纷纷。苏格兰女王玛丽听而不闻,手扶在士兵的衣袖上,继续向前走。怀着虔诚的心,她像前去祷告一样走上台阶,坐在黑色的椅子上。此时,她非常需要一双支持自己的手臂。她将双手放在膝间,如果手臂颤抖,也不会有人发现。然后,好像回应民众的心声一样,虽然福瑟陵格大厅里鸦雀无声,但她第一次转身面向围观的众人,若有所思,最后露出了微笑。
黑色天鹅绒布盖住了椅子和福瑟陵格大厅里的小平台,也盖住了苏格兰女王玛丽的身体。人们几乎看不到她的身影。灰暗的日光映照在苏格兰女王玛丽惨白的双手上,金黄色的方巾和浓密的红色发髻显得黯淡无光。但在一片黑暗中,围观的人能清晰地看到她脖子上精致的白色蕾丝,以及蕾丝上绣着的心型花瓣,就在她喉咙靠上的位置。她雪白的脸颊上是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和一张充满伤感的樱桃嘴。由于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苏格兰女王玛丽的私人秘书戴维·里齐奥死了,她的丈夫——年轻愚蠢的达恩利勋爵亨利·斯图亚特也被人谋杀。此外,她的御前大臣亨特利伯爵乔治·戈登和诺福克公爵托马斯·霍华德因密谋与她联姻,被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处死。安东尼·巴宾顿因密谋营救她,以及试图刺杀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也被处死。成千上万无名人士死在了北方的荒野和绞刑架上。自从苏格兰女王玛丽鼓励爱慕她的臣民越境救主,她的传奇就如同一把利剑悬于英格兰的上空。作为法王弗朗索瓦二世的遗孀,以及一位被俘的女王,苏格兰女王玛丽的子嗣可以继承英格兰的王位。很多人有类似的想法,他们目睹了一切,但又保持沉默。这一刻,苏格兰女王玛丽如果拥有权力,就可以成为英格兰的合法女王;这一刻,她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随后,她坐在黑色的椅子上,转身轻蔑地看向法官们。令她感到满足的是,福瑟陵格大厅里的所有人都注视着她。
苏格兰女王玛丽躺在黑色天鹅绒布盖住的小平台上
亨利·斯图亚特
(154—567) 托马斯·霍华德
(153—572)
戴维里齐奥(153—566)之死
安东尼·巴宾顿
(156—586)
弗朗索瓦二世
(154—560)
与苏格兰女王玛丽一起走进福瑟陵格大厅的是肯特伯爵亨利·格雷和什鲁斯伯里伯爵乔治·塔尔伯特。他们坐在苏格兰女王玛丽的对面,几乎没有人看到他们。罗伯特·比尔站在一旁,清了清嗓子,大声朗读写在羊皮纸上的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授权书。他本来不需要那么紧张。毫无疑问,所有人都在认真聆听。罗伯特·比尔念道:“固执而不服从……煽动叛乱……反对生命的神圣威严……叛国罪……死刑。”对苏格兰女王玛丽或在场的所有人来说,授权书上的言辞无关紧要,因为大家都清楚,此次审判不是对罪犯的审判,而是政坛上的一场战争。事实上,英格兰与苏格兰的战争由来已久,两位女王出生前已经注定会发生战争。1581年,欧洲形成两大阵营,一派信奉天主教,一派信奉新教。在命运的安排下,两大阵营都由女王领导。阿拉贡的凯瑟琳[2]反对安妮·博林[3],英格兰女王玛丽一世[4]反对伊丽莎白·都铎[5],伊丽莎白·都铎反对洛林的玛丽[6]。现在,三十多年过去了,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反对苏格兰女王玛丽。最终,苏格兰女王玛丽被绑上了断头台。观察敏锐的政治家们也许会问:为什么二十年过去了,英格兰还能容忍自己的敌人留着性命?
苏格兰女王玛丽聆听死刑判决
不可否认的是,无论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做过什么,也无论苏格兰女王玛丽做过什么,她们都曾不择手段地打压对方。从明争暗斗到死刑,双方都不能有任何差池。当正面对抗失去效果的时候,她们会选择柔弱的武器,即谎言、眼泪、借口、威胁、恳求、美貌、信仰,以及王权统治下的所有人。为了达到目的,她们不择手段。最终,事实证明,双方的斗争是一把双刃剑。现在,如果将苏格兰女王玛丽的头砍下来,那么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王国也会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中。苏格兰女王玛丽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她扬起下巴,不耐烦地听着罗伯特·比尔念的最后一句话。
彼得伯勒主教理查德·弗莱彻比罗伯特·比尔更紧张,结结巴巴地向苏格兰女王玛丽念了三遍开篇词。苏格兰女王玛丽轻蔑地打断他,说:“主教阁下,我虔诚信仰天主教,坚信死生无别。你对我说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我认为你所有的祈祷对我毫无益处。”
苏格兰女王玛丽相信,宗教是一把无形的武器。她在福瑟陵格遭到严密的监视,但大胆的亲信们乔装出入英吉利海峡为她传信。据说,英格兰北部和西部信奉天主教,甚至在福瑟陵格这个异教的根据地,英格兰中部和伦敦,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信仰天主教。英格兰的王位继承人也是天主教徒。在这场斗争中,苏格兰女王玛丽如果胜利,一定会继位英格兰的王位。成千上万的人一直保持沉默。但现在,信奉异教的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居然要残杀正统的王位继承人。人们愤怒至极,希望铲除所有邪恶势利。因此,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死刺激了英吉利海峡另一侧的天主教国家,很多人迫切希望为她报仇。
阿拉贡的凯瑟琳
(148—536)
安妮·博林
(150—536)
英格兰女王玛丽一世
(151—558)
洛林的玛丽
(151—560)
毋庸置疑,苏格兰女王玛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但因为信仰处死她确实不能说服民众。斗争仍在继续。所有人都知道,除了信仰,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死与英格兰与苏格拉之间的斗争密切相关。一直以来,苏格兰女王玛丽也许不是天主教最坚实的支柱。有时,与信仰相比,也许是她做决定时的犹豫不决破坏了伟大的事业。现在,由于她的错误抉择,明晃晃的斧子就要砍下她的头。她的鲜血会让诽谤缄默,让敌人犯下的罪恶受到惩罚,并弥补自己生前犯下的错。多年来,她一直信奉一则信条:“死即是生。”殉教是最好的结局,她唯一要做的是演好最后一出戏。
侍女与被执行死刑的苏格兰女王玛丽告别
因此,苏格兰女王玛丽高举十字架,以便让福瑟陵格大厅里的所有人看见。她大声斥责法官们,声音高亢激昂,淹没了彼得伯勒主教理查德·弗莱彻的声音,也淹没了英格兰人为改变专制的古老信仰祈祷的声音。彼得伯勒主教理查德·弗莱彻宣讲结束后,苏格兰女王玛丽的声音又持续了一分钟。她原谅了所有敌人,用英语为所有英格兰人祈祷,为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灵魂祈祷。随后,女仆帮她脱下了黑色的天鹅绒长袍。苏格兰女王玛丽穿着紧身底衣和深红色丝绸衬裙,迈步向前。她平静地屈膝跪下,低下身子将头放在砧板上。“在你手中,主啊……”随后,人们听到两声沉闷的斧头声。
苏格兰女王玛丽被执行死刑
接下来的一场仪式是,执刑官必须手提苏格兰女王玛丽的头颅,按照惯例讲话。蒙面的黑色身影弯下腰,然后起身大声高呼:“女王万岁!”但他手里提着的是一条属于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方巾和精致的褐色假发。苏格兰女王玛丽的头颅滚到了行刑台的边缘,显得干瘪、黯淡,稀疏的银色头发闪着光芒。苏格兰女王玛丽永远都知道如何让敌人感到尴尬。
注解:
[1] 罗伯特·比尔(Robert Beale,1541—1601),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统治时期的外交官、古文物研究者。作为枢密大臣和见证者,他记录了苏格兰女王玛丽被处死的整个过程。——译者注
[2] 阿拉贡的凯瑟琳(Catherine of Aragon,148—536),亨利八世的第一任妻子,1509年到1533年为英格兰王后。——译者注
[3] 安妮·博林(Anne Boleyn,150—536),亨利八世的第二任妻子,1533年到1536年为英格兰王后。——译者注
[4] 英格兰女王玛丽一世(Mary I of England,151—558),英格兰和爱尔兰女王,1553年到1558年在位。她一生致力于复辟英格兰和爱尔兰的罗马天主教,被清教徒称为“血腥玛丽”。——译者注
[5] 伊丽莎白·都铎(Elizabeth Tudor),指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未登基前称伊丽莎白·都铎。——译者注
[6] 洛林的玛丽(Mary of Lorraine,151—560),苏格兰女王,1554年到1560年在位。在位期间,她一直致力于联合强大的法兰西天主教势力,摆脱英格兰的控制,但最终失败。——译者注
[book_title]第2章 伊丽莎白一世的统治
使者从福瑟陵格骑马赶来,带来了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消息。所有伦敦人开始欢呼雀跃,燃起篝火。礼炮齐鸣,照亮了城内的大街小巷。阴云消散,伦敦人的恐惧全无。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登基后,苏格兰女王玛丽的势力依然威胁着伦敦人的生命,威胁着英格兰的一切。1586年,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的呼声此起彼伏。苏格兰女王玛丽不死,一切都不得安宁。
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已经五十三岁,但在“所在教区仍有追求者”。[1]人们都知道,她不可能有孩子。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是都铎王朝最后一位女王,继承者是比她小十岁的苏格兰女王玛丽。苏格兰女王玛丽“非常健康”。政客们经常讨论英格兰王位的其他继承情况,但没有一种情况能获得众人的一致赞同。苏格兰女王玛丽只要活着,就会继承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王位。即使苏格兰女王玛丽最大的劲敌——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伯利勋爵威廉·塞西尔、克里斯托弗·哈顿爵士和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爵士都给自己留了退路,打算必要时投靠苏格兰女王玛丽。苏格兰女王玛丽只要一直活着,就会成为他们的统治者。当时,新教中最直言不讳的政治领袖认为,苏格兰女王玛丽的复辟问题需要慎重考虑。因此,一些人的观望态度并不难理解。不满新教的贵族试图通过支持苏格兰女王玛丽打击新教,复辟天主教。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继位后,英格兰一直留有天主教势力。英格兰的天主教徒都是封建君权和保守势利的余烬,时常受到西班牙密谋者和神父们的煽动。在英格兰北部,为了镇压起义,政府大肆杀戮。天主教徒反抗的火势逐渐变弱,但没有完全熄灭。通过这场大火,一些人开始幻想英格兰的王位将由天主教徒继承。只要苏格兰女王玛丽不死,天主教作为英格兰的一支政治力量就不会消亡。
罗伯特·达德利
(153—588)
威廉·塞西尔
(152—598)
克里斯托弗·哈顿
(154—591)
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
(153—590)
英格兰女王玛丽一世统治时期,伦敦人可以愉快地去做弥撒。史密斯菲尔德[2]对异教徒施行火刑引起的浓烟让伦敦人感到恶心窒息。即便如此,为了保护自己和家庭,伦敦人也不会露出不满神色。在新的分配制度下,贵族的生活也不富裕。在新教统治下,英格兰的乡绅虽然安居乐业,但经常怀念过去。对他们来说,现存的天主教势力是一种可怕的威胁。新教国家无法接受天主教的君主,苏格兰女王玛丽的失败证明了这一点。1560年,法王弗朗索瓦二世驾崩,苏格兰女王玛丽返回苏格兰。之后,苏格兰女王玛丽推崇天主教,打击新教,从而引起了新贵族的不满。最终,她被迫退位。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在位第二十九年,同样的情况再次出现。无论边境地区还是中部地区,无论东南部地区还是沿海的繁荣城镇,或者在伦敦,英格兰到处是新教徒。英格兰很多贵族和绅士通过改变宗教信仰发展仕途,商人们的谋生渠道受到新教政府的干预,工匠在富丽堂皇的教堂里听日内瓦加尔文派神父的布道。在英语版《圣经》、克兰默的《公祷书》和福克斯的《殉道史》的滋养下,新一代英格兰人成长起来。他们害怕天主教徒、西班牙人和外国统治者。考虑到苏格兰女王玛丽的经历和性格,她如果继承了英格兰王位,一定会复辟天主教。到时候,英格兰也许不会爆发类似托马斯·怀亚特[3]领导的大规模的叛乱,但一定会出现大范围的宗教战争。
苏格兰女王玛丽返回苏格兰
托马斯·怀亚特
(152—554)
没有人告诉英格兰人什么是内战。一百多年来,英格兰一直被恐惧笼罩。英格兰人害怕都铎王朝被推翻,重陷争夺王位的玫瑰战争。但更可怕的是贵族之间的王位争夺。关于约克家族和兰开斯特家族的故事,无论是韵文体还是散文体,都是畅销书和舞台上受欢迎的剧目。人们知道,宗教矛盾的激化一定会爆发可怕的内战。哈勒姆和安特卫普的故事家喻户晓。商人和难民会告诉伦敦人二十年前的佛兰德斯和布拉班特,以及现在的佛兰德斯和布拉班特。孩子们从小听圣巴塞洛缪大屠杀[4]的故事,甚至长大后依然会对这个故事感到害怕。巴黎贫民窟血流成河,卢瓦尔河漂浮着尸体,诺曼底越来越荒凉。然而,这些都不是老妇人编造的故事。一些乞丐哀嚎着向好心人乞讨,但还没有靠近宗教裁判所的审讯室就被关进伊普斯维奇的监狱了。因此,神父提醒生活在英格兰的教众,如果拒绝承认统治者的权威,并手持宝剑互相攻击,那么英格兰就会遭到诅咒,英格兰人的面目也会变得凝重可怕;如果低头向仁慈的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祈祷,那么在英格兰人的祈祷声中会充满对宗教的忠诚。
约克公爵理查德·金雀花和他的追随者选择了白玫瑰,而萨默塞特公爵和他的追随者选择了红玫瑰,玫瑰战争由此开始
约克家族的标志白玫瑰 兰开斯特家族家族的标志红玫瑰
圣巴塞洛缪大屠杀
16世纪,英格兰处在混乱和分裂中。英格兰人渴望国家实现和平统一。然而,唯一能使社会秩序恢复的有效办法是找到一位君主。大多数神父教导教徒,即使是最邪恶的君主,也是神圣的,无论君主的性格如何,作为臣民都要绝对服从。大多数神父教导教徒对君主绝对忠诚的思想逐渐变成君主是不朽的,为后来“国家”这一抽象概念的形成做了铺垫。君权神授的思想开始在英格兰传播,很快传到了欧洲其他地方。16世纪是属于君主的时代。但在英格兰,由于人们普遍认同的神圣王权教义,君权神授的思想变得模糊。英格兰人坚信,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在诸王中如同鸟中之凤,是独一无二的,不能用普通标准衡量比较。历史上从没有出现过一位像都铎王朝的女王伊丽莎白一世那样统治长达四十五年的君主。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统治期间,受到了臣民的爱戴。现在,很难说出英格兰人开始拥护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具体时间和原因,但毋庸置疑的是,英格兰人对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忠诚和爱戴与日俱增。当时的情况只有用夸张的语句才能表达。
伊丽莎白一世
(153—603)
毫无疑问,通过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及其臣民的立场,我们可以看到英格兰人内心的虚荣、自私和各自的目的。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如果统治英格兰,就一定会延用都铎王朝的传统,竭力赢得人民的爱戴,因为民心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继位时,都铎王朝的势力已经开始江河日下,包括国库空虚、货币贬值、人民穷困潦倒、内部纷争不断等。金雀花王朝统治的辉煌时期,英格兰占领了法兰西的加来。但后来,法兰西重新夺回了加来。英格兰王国失去了欧洲大陆最后的立足点,开始陷入混乱,走向衰败。几年后,法兰西看到了英格兰的分裂征兆。一个世纪前,英格兰陷入外辱内战,预示了玫瑰战争的爆发。英格兰在欧洲既没有朋友也没有盟友,只有一些虎视眈眈的敌人。邻国正等待着英格兰走向衰败,然后伺机发动战争。因为各国彼此不信任,所以还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登基时,英格兰王国已经开始摇摇欲坠。她失去了部分权力,一生未婚,独自一人统治着整个国家。这种情况之前从未出现过。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不仅要抗击外敌,还要控制野心勃勃的贪婪贵族,以及应对臭名昭著、肆机闹事的欧洲人。总之,没有一件事能让她感到轻松。
欧洲君主制成功过渡到了中央集权专治。法兰西瓦卢瓦王朝走向衰败的时候,瓦卢瓦王朝的国王受到了三级会议的蔑视和蒙骗。与此同时,欧洲的政治家们提出了宪法。“宪法”是与封建王朝相矛盾的一个词。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终其一生,按照宪法统治国家。她的君主权力一直受到质疑和限制,日常开支比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在米兰公国的税收还要少。此外,她没有自己的常备军,只有一些装点门面的卫兵和差役。在身处危险的几年里,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爵士为了保护女王,建立了被后来的历史学家称为“无所不在的间谍网”。英格兰的反间谍部门减少了开支,用低廉的报酬雇佣具备各种能力的间谍。间谍负责搜集普通告密者提供的信息,处理与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爵士日常通信的职员提供的信息。各国大使都希望自己的信息不会泄露出去。佛罗伦萨和威尼斯的政府曾嘲笑伦敦警力不足,但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间谍系统非常强大和高效。
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招募了很多间谍,通过承诺拉拢人心。正因为有了间谍,她才有机会放下一切,安心住在远离尘嚣的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形象也突然变得和蔼可亲、魅力十足。每年,她都会举办盛宴。间谍们千里迢迢赶来觐见,坐在宴会厅里聆听女王的拉丁文演讲,看选美比赛,在庄园里优雅地跳舞。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和蔼可亲,面带微笑,拉拢了间谍们的心,让间谍们尽心尽力为自己服务。她天资过人,会按照人们喜欢的样子打扮自己,赢得了臣民们的爱戴。但她有时也会显得骄傲专横,摆出女王应该有的样子,让间谍们心生畏惧。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非常善变,有时听到善意的建议后,会愤怒地斥责提出建议的人,警告对方不要插手一些事情,扬言自己可以不依赖间谍,但间谍们不能没有她。随后,她的愤怒会突然变成和风细雨的温柔。总之,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不仅不会让间谍们感到失望,还会让间谍们坚信并铭记女王才是对他们最好的人。历史学家们不能断言的是,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言行多少是出于处世艺术,多少是天性使然。所罗门王[5]可能也会对此感到困惑。
实际上,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对民众的仁慈并不是天性使然,赢得民众的爱戴也只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因为她深知自己的王位必须依赖人民。多年来,英格兰人对她的爱戴与日俱增,但也是为了一己私利。欧洲正经历外侵内扰,而英格兰人民却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英格兰王室并没有向劳动人民征收赋税。因此,国内的物价逐渐上涨,商业复苏,经济发展。此外,国家向农业、造船业、纺织业和钢铁业投入了大量资金。英格兰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景象,逐渐变得举世闻名。除了参加海外战争的士兵返回家乡,英格兰的大街小巷没有士兵持枪的身影。夜晚的敲门声不会让人惊恐,因为敲门的不是邻居就是马车夫。男人们可以一边喝啤酒,一边畅所欲言,但不能有过分的言论。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鼓励臣民去教区的教堂。总之,在英格兰历史上,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政策是最温和、最仁慈的。邻国的黑暗和混乱突显出了英格兰的繁荣富强。英格兰政府不仅征税少,还给予了人民更多自由,但英格兰人似乎缺少奉献热情。
当然,假装微笑是双方都可以参与的游戏。在某种程度上,一些英格兰人不赞同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提出的誓言,经常为了个人利益敷衍了事。但对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及其臣民来说,除非我们误解了当时的文献记载,否则伊丽莎白一世与英格兰人之间的关系绝不是一场游戏。英格兰人如果在人群中见到女王,会认为女王是葛洛瑞娜[6]的化身,为英格兰洒下了金色的咒语。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是英格兰的守护神,是英格兰人梦中的神的化身。她固执地守护着自己的贞洁,不仅发誓不与外国王子联姻,还竭尽全力使英格兰人免受疾病的侵扰。因此,可以说,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属于所有英格兰人。
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不会将统治国家视为一场游戏。她一生没有结婚,也没有情人和孩子。人们不禁感叹,她为了英格兰人付出了一切,英格兰人将她一直期待的爱戴作为回报。从大臣到乡绅,从工匠到渔夫或粗鲁的劳工,所有人都爱戴她。登基之初,她曾在演讲中告诉英格兰人,世间能让她珍惜的唯有臣民的爱戴。在演讲的结尾,她说:“过去和将来,虽然你们拥有很多伟大睿智的国王,但我对你们的爱永远是最多的。”英格兰人真的相信了吗?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对英格兰人的爱成了解不开的谜团。
如果苏格兰女王玛丽活着,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驾崩后,英格兰可能会爆发内战。如果苏格兰女王玛丽仅在表面上威胁到了英格兰,英格兰人很可能会拒绝采取任何行动,继续无谓的担忧。但当苏格兰女王玛丽越过苏格兰边界的时候,人们清醒地认识到,对英格兰人的生命及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生命来说,天主教继承人的存在都是一种威胁。一些疯子、狂热分子和雇佣的暴徒只要靠近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动一下手中的刀或手枪,整个英格兰王国将会随之坍塌。但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安全,从来不带任何护卫。如果苏格兰女王玛丽成功继承英格兰的王位,整个英格兰政府会随之坍塌。到时,英格兰将没有枢密院,没有治安官和政府官员,也没有人下令追杀刺客,政府的权力会随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驾崩而终结。事实上,那时的英格兰将没有政府可言。在这种暴力情况下,所有天主教领地都一样可怕。苏格兰女王玛丽是否亲自批准这些行动已经不重要。一个受到他人蛊惑孤注一掷的人,将会改变整个英格兰的命运。
近年来,英格兰北部开始流传暗杀女王的谣言,而且愈演愈烈。也许伦敦从未听到过类似的谣言,或新教政府描述的危险并不可怕,但危险确实存在。在离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一百码的地方,一名疯狂的年轻人握着手枪,大声疾呼要枪杀女王。弗朗西斯·斯罗克莫顿的文件揭露了天主教日益明显的阴谋,即救出苏格兰女王玛丽,刺杀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率军入侵英格兰。威廉·帕里散播了一则从罗马传来的消息,该消息称,刺杀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除了可以得到大笔财富,还能得到赦免。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英格兰。面对危险,英格兰人陷入了恐惧。从代尔夫特传来消息称,很多人都失败后,一个叫杰拉德的信仰天主教的勃艮第男侍成功将奥兰治亲王威廉一世杀死在家中。奥兰治亲王威廉一世是新教运动的领袖之一。1572年,新教的三位领袖之一加斯帕尔二世德·科利尼被刺杀。现在,新教领袖只剩下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了。刺杀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唯一受益人是苏格兰女王玛丽。1584年秋天,英格兰所有贵族和绅士们团结起来,签订了《保王协定》,以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名义支持和保护女王免受任何密谋迫害。他们用自己的力量对抗任何可能伤害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人,仔细审查可疑分子及其顾问、同伴或教唆者。由于担忧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生命安全,以及害怕爆发内战,英格兰人决定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
杰拉德刺杀奥兰治亲王威廉一世
加斯帕尔二世德·科利尼被刺杀
第二次暗杀,安东尼·巴宾顿的阴谋没有得逞。他和同伴们确实试图刺杀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希望确保苏格兰女王玛丽继承英格兰王位。当时没有人质疑他的意图,现在也没有人质疑。人们相信,苏格兰女王玛丽是刺杀阴谋的核心人物。也许会有人怀疑,但如果苏格兰女王玛丽对此一无所知,她的清白对英格兰人来说也就无关紧要了。刺杀阴谋的唯一受益人是苏格兰女王玛丽,过去是,将来也是。只要她活着,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就会时刻处在危险中。因此,当得知苏格兰女王玛丽被处决的消息时,伦敦人民欢呼雀跃,燃起了篝火,吹响了乐器,互相转达刚刚得到的消息。后来,亲眼目睹了这一场面的人说:“他们似乎坚信,一个新的时代已经开启。英格兰人终于可以过安宁的日子了。”
注解:
[1] 事实上,自法王亨利三世的弟弟安茹公爵弗朗索瓦(Francois,Duke of Anjou)之后,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就没有追求者了。——原注
[2] 史密斯菲尔德(Smithfield)位于伦敦市区,数世纪以来一直是对异教徒和宗教反叛者执行火刑的地方。——译者注
[3] 托马斯·怀亚特(Thomas Wyatt,152—554),英格兰政治家,在英格兰女王玛丽一世执政期间领导了人民起义,史称“怀亚特叛乱”。——译者注
[4] 圣巴塞洛缪大屠杀(St.Bartholomew's Day Massacre),指1572年8月23日到1572年8月24日,一群天主教暴徒对胡格诺派教徒展开大屠杀。这场屠杀是法兰西宗教战争的转折点。——译者注
[5] 所罗门王(King Solomon),根据《旧约·传道书》,所罗门王是以色列最富有智慧的国王。——译者注
[6] 葛洛瑞娜(Gloriana),16世纪诗人埃德蒙·斯宾塞(Edmund Spenser)在《仙后》(The Faeire Queen)一诗中用以指代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名字。1588年,英格兰打败西班牙无敌舰队后,人们高呼伊丽莎白一世为“葛洛瑞娜”。——译者注
[book_title]第3章 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困惑
对英格兰人来说,处决苏格兰女王玛丽很简单。但对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来说就没那么简单了。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经常住在格林尼治的王宫里。格林尼治的王宫是她最喜欢的王宫。王宫内的草坪一直延伸到泰晤士河畔,宫殿里有很多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泰晤士河上来来往往的船。1587年2月11日,在格林尼治,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签署了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手令,尽管她反对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被枢密院和臣民说服前,判决书一直由秘书威廉·戴维森保管。签署手令时,她提醒威廉·戴维森说,除了公众行刑,处决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方式还有很多种。然而,在公众面前处决苏格兰女王玛丽是英格兰大臣们的决定。下达最终的判决书前,英格兰大臣们没有征求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意见,直接将判决书交给了罗伯特·比尔。因此,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对此一无所知。1586年11月上旬以来,英格兰大臣们通过各种方法劝说女王签字。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相信大臣们不会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但现在,英格兰大臣们拿到了女王的手令。女王认为听信大臣们的建议是个错误,为此深感愧疚。凭借天生的政治才能和丰富的阅历经验,她知道福瑟陵格马上会传来消息。
什鲁斯伯里伯爵乔治·塔尔伯特的儿子日夜兼程,经过长途跋涉终于赶到了格林尼治王宫,将马拴在了院子里。而此时,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正在山上打猎,没有接见他。使者将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消息告诉了伯利勋爵威廉·塞西尔。伯利勋爵威廉·塞西尔听了后非常高兴。他的幕僚听到消息后也十分高兴。但多年来,与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相处使伯利勋爵威廉·塞西尔学会了机敏和顺从。他打算派其他人向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汇报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消息。很快,消息传遍了整个伦敦,鸣笛声此起彼伏。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回到了格林尼治王宫。必须将消息告诉女王,不能再拖延了。
詹姆斯六世
(156—625)
关于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听到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消息后的反应,有两种自相矛盾的解释。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立场和人们猜测的一样。一名报信人悲伤地将汇报消息的过程告诉了威廉·戴维森。他说将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消息告诉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时候,女王依旧保持优雅的风度,没有露出一丝感伤。但苏格兰女王玛丽的儿子詹姆斯六世听说,当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得知福瑟陵格的悲惨消息后,陷入悲痛中无法自拔,她的一生中没有一件事能让她如此激动,使她发自内心地痛哭不止。
在一定程度上,也许两种说法都是真实的。英格兰女王玛丽一世执政期间,伊丽莎白·都铎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思想和情绪。任何事都不会让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大惊失色,但如果处决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消息令她感到惊讶,那么她首先考虑到的是,在大臣们的压力下和旁观者面前,她不会推卸自己的责任,即使处理公众事宜的重要权力掌握在大臣们手中。英格兰人在欢呼。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绝不会流下悲伤的眼泪,更不会在人民面前表现出悲伤。
毫无疑问,后来,在贴身侍从面前,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流下了悲伤的眼泪。她确实需要痛哭一场。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引发的危险中,最明显直接的危险来自苏格兰。现在,詹姆斯六世将由英格兰的敌人抚养。詹姆斯六世幼年时期的老师乔治·布坎南出版了一本书,这本书是关于被上帝遗弃的苏格兰女王玛丽的。虽然乔治·布坎南博学多识,但书中的语言粗鄙晦涩,记录了苏格兰女王玛丽犯下的种种罪行。苏格兰女王玛丽会为杀害了自己孩子的父亲达恩利勋爵亨利·斯图亚特受到谴责。詹姆斯六世摆脱乔治·布坎南的监管后,对母亲的事业毫无热情。最让他感到焦虑不安的是,虽然事已至此,但英格兰人应该将他的母亲关进监狱,而不是处死。当他听到母亲被处死的消息时,最直接的感受是解脱。
然而,令人尴尬的是,作为苏格兰国王,詹姆斯六世的母亲被当众处死。更令人尴尬的是,虽然苏格兰的臣民发动了暴乱,但詹姆斯六世的权力依然被境外敌人篡夺。很多好战的苏格兰贵族和国外势力都鼓励詹姆斯六世,唆使他通过火和剑为苏格兰女王玛丽报仇。苏格兰女王玛丽是天主教的女英雄,是法兰西曾经的王后,也是现任法王亨利三世的嫂子,更是法兰西吉斯公爵亨利一世的表亲和政治盟友。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一事不仅激怒了苏格兰人,还激怒了很多国外势力。他们急切地将詹姆斯六世推上了复仇的风口浪尖。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听说,在苏格兰,反抗英格兰的势力逐渐壮大。她认为是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的刽子手引发了战争。詹姆斯六世如果为了荣誉铤而走险,就需要获得与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敌对的所有势力的支持。不久,同情苏格兰女王玛丽的英格兰大臣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爵士提议,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应该给詹姆斯六世一笔巨额赔款,通过赔款收买苏格兰的势力,并采取强硬手段武装英格兰北部的军队。英格兰北部受到了入侵威胁,英格兰正处在危险之中。然而,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对此熟视无睹。诚实的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爵士对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态度感到焦虑。但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认为,同情比武力更廉价。她愿意付给詹姆斯六世可能接受的最低赔款,收买苏格兰的中立。
乔治·布坎南
(150—582) 亨利三世
(155—589)
查尔斯·霍华德
(153—624)
然而,同情是第一笔赔偿金。1587年2月20日星期五,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老朋友克里斯托弗·哈顿爵士,也是英格兰新任大法官,听说女王大发雷霆,怒斥威廉·戴维森未经允许匆忙下令处死了苏格兰女王玛丽。1587年2月21日星期六,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斥责了枢密院的所有大臣。当时,有人记录下了她具有女王风范的讲话。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毫不留面地斥责大臣们,打压了一向强势的贵族,尤其是海军大臣埃芬厄姆勋爵查尔斯·霍华德和巴克赫斯特勋爵托马斯·萨克维尔。伯利勋爵威廉·塞西尔被女王训斥得痛哭流涕,语无伦次。据当时在场的侍者说,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怒气冲天,实属罕见。一位枢密院大臣说,他从未见过优雅的女王如此激动。此外,自命不凡的大臣们感受到了女王的怒火,像受到鞭打的学生一样痛哭不止。虽然枢密院的大臣们向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下跪求情,但女王依然下令逮捕威廉·戴维森及其亲信。这是非常严厉的惩罚。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似乎期待苏格兰人领她的情,但不知牺牲了威廉·戴维森后,苏格兰人是否会感到欣慰。最终,她并没有判威廉·戴维森死刑。威廉·戴维森罪有应得。为了讨女王欢心,大臣们将他关进了伦敦塔,判处他缴纳一万马克罚款。但苏格兰人对此并不满意。面对将威廉·戴维森关进伦敦塔的判决,众人意见不一。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提出的惩罚可能是最轻的。实际上,对威廉·戴维森的惩罚也不可能太残酷。1588年,当人们不再关注威廉·戴维森的时候,威廉·戴维森被秘密释放,之前的高额罚款也全部退回,继续担任英格兰大臣的职务。后来,威廉·戴维森抱怨自己曾身处卑微境地,但他的卑微是相对的。
埃米亚斯·波利特
(153—588)
威廉·戴维森的突然消失令人遗憾。虽然他重新担任了英格兰大臣一职,但最终,这一重要职位使他身败名裂。一些人固执地认为,在动荡不安的政治环境中,威廉·戴维森首先要做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当威廉·戴维森秘密拿到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签署的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手令后,是否可以选择一种更体面的方式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而不是在公众面前行刑?当时,威廉·戴维森并不理解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想法,但当他明白了女王的意图时,非常震惊。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按照自己的意愿下达了命令。威廉·戴维森很不情愿地将女王的命令转达给了埃米亚斯·波利特爵士。随后,他收到了埃米亚斯·波利特爵士的回信。信中,埃米亚斯·波利特爵士义愤填膺,拒绝按照法律和女王的命令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有人怀疑,可能是由于埃米亚斯·波利特爵士的凛然正气,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才对忠于自己的清教徒贵族大发雷霆。即使是刚上任的大臣,也没能逃过女王的责难。几百年来,一些历史学家缺乏敏感的判断,常常赞成威廉·戴维森的态度,谴责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观点。但他们可能忘了,无论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立场如何,苏格兰女王玛丽都难逃一死。按照当时的习惯,人们对王室的暗杀很宽容,不会依法处死王室成员。实际上,威廉·戴维森和埃米亚斯·波利特爵士都签署了《保王协议》,但现在的情况发生了变化,他们转而要求走判决程序。最后,在错综复杂的政治环境中,神色严肃的贵族们十分紧张。他们求同存异,共同将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对他们的阴谋心知肚明。她给了威廉·戴维森一次冰释前嫌的机会,但威廉·戴维森不断激化了矛盾。
威廉·卡姆登
(155—523)
威廉·戴维森拿到手令时,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曾警告过他。但手令送达福瑟陵格前,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梦见苏格兰女王玛丽死于威廉·戴维森之手,但她对此一无所知。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又悲伤又生气。如果威廉·戴维森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会严厉惩罚他。后来,威廉·戴维森说,幸好自己当时不在女王身边。如果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早点警告威廉·戴维森,结果会怎样呢?威廉·戴维森离开女王后,拿到了枢密院法官判处苏格兰女王玛丽的国印。当时,由于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爵士病重,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命威廉·戴维森在伦敦逗留几个星期,将手令交给其他人。她补充道:“我悲痛欲绝,想马上处死威廉·戴维森。”考虑到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爵士痛恨苏格兰女王玛丽,难道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只是开了一个无心的玩笑?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讽刺远比玩笑更让人捉摸不透。她的意图也许是让威廉·戴维森猜测,是否见到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手令后,能让她的追随者们心生慰藉。然而,威廉·戴维森非常死板,没能领会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暗示。威廉·卡姆登认为,威廉·戴维森只是个替罪羊,不必为他感到惋惜。从伦敦塔出来后,威廉·戴维森继续担任要职。很多人嫉妒他,其中包括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残余势力,从中可以预见他即将面临的灾难。当威廉·戴维森再度失势后,他的位置立即被别人取代了。
腓力二世
(152—598)
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对威廉·戴维森的态度不仅是为了照顾苏格兰人的情绪,还为了平衡整个欧洲。她给法王亨利三世写了一封信,表达了自己的震惊、愤怒和悲伤。很快,她在信中描述的情感传遍了巴黎的大街小巷。威尼斯大使认为,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希望通过签署手令的方式满足英格兰人的愿望,但很后悔将手令交给威廉·戴维森。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将一切责任归咎于威廉·戴维森,谴责威廉·戴维森越过自己的权限鲁莽行事。她已经下令逮捕威廉·戴维森,罢免了他的职务。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悲痛。很快,欧洲其他国家得到了苏格兰女王玛丽被处死的消息。在伦敦,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亲信们为大臣们的所作所为感到震惊,对女王绝对忠诚。伯纳迪诺·德·门多萨虽然是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劲敌,但一直盼望借助佛兰德斯商队的力量从巴黎回到伦敦。他写信给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认为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因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死悲痛欲绝。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无疑是个出色的演员,但她的表演是否具有强大的说服力还未可知。
与此同时,我们不需要查实一切是否都是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表演。对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这类复杂的人物来说,不做定论更为妥当。人们猜测,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很擅长隐藏自己,避免了承担将手令交给威廉·戴维森后引发的可怕后果,但她对事件发展过程感到惊讶是确信无疑的。还有人认为,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对苏格兰女王玛丽的爱并不真诚。她与苏格兰女王玛丽之间只有敌意,因为苏格兰女王玛丽对她的生命和英格兰的安全构成了致命威胁。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用另一种方式终结了与苏格兰女王玛丽之间的敌对关系。因此,人们认为,面对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死,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本可以控制自己的悲伤,不必感到悲伤和悔恨。但面对苏格兰女王玛丽突如其来的死讯,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有理由痛苦。福瑟陵格大厅里的斧子落下的一刻,英格兰的过去彻底被斩断。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对五十三岁的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来说,彻底告别过去的辉煌,面对崭新的未知世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自从登基以来,法兰西短暂的灾难性经历使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明白了战争爆发的不确定因素。战争会带来巨额开销。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尽量避免战争,避免做出任何承诺。她的外交政策是:使英格兰主权避免受到任何外来侵犯。有时,她一贯坚持的政策也会前后矛盾。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统治时代,“做时代的宠儿”是治国的金科玉律。时代解决了很多难题,使变化万千的世界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格局,使最精明的政客甘愿在被动中保全自己,在机会中小心谨慎。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得到的远远超过时代赐予她的一切。她与时代抗争,有时甚至全盘推翻传统。一成不变的是她永远不会墨守成规。随着时间的流逝,由于故步自封,整个欧洲经济下滑,冲突不断。但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反复无常、优柔寡断似乎给英格兰施了魔咒,使大不列颠半岛永葆生机。英格兰的外交家们普遍认为,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仅凭幻想,不费吹灰之力就使英格兰恢复了往日的辉煌。欧洲各国发现,正如英格兰使臣们说的那样,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像月亮一样善变,城府很深,让人难以捉摸。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外交政策多变,但总能左右逢源,轻易化解一次次危机,让精明的政客们目瞪口呆。如果想要效仿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外交政策,就必须在欧洲采用强硬手段。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对自己的政治策略很满意。
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首要任务是统治欧洲最难统治的天主教国家。因此,她要时刻保持独立判断,避免让强势的大臣们在她面前展示男性优势。在她面前,英格兰大臣们甚至不敢大胆提议“你应该这么做”。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善用女性的智慧和圆滑手段,不仅会深思熟虑,还会严词拒绝,对模棱两可的事物有着清晰的直觉,似乎有一种让人猜不透的神秘力量。她的目标是让大臣们心甘情愿臣服。通过精心策划,她巧妙地使欧洲各国的外交使者、国王和强权势力相互制衡,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多年来,她一直是自己一手策划的芭蕾舞剧的女主角。只要想操控,她就会信心满满地成为主导力量。
然而,事实上,即使是充满魔法的舞剧,也离不开时代的舞台。二十五年来,在历史的进程中,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守护着英格兰王国,使其免受敌人的威胁和侵犯。在历史的舞台上,她总是一枝独秀。时过境迁,历史塑造了一代光辉的女王形象。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不是霸主,而是王室主宰。她不会像其他君主那样评价自己的子民。英格兰人从她身上受到了鼓舞,坚定了决心,充满热情和斗志。她很高兴看到英格兰人勇敢跨过大海,征战西班牙,但很难说她清楚航海的意义。她一直坚守自己的立场。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狡猾危险,守护着自己的低地王国,试图侵略英格兰。如同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不赞同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迫害清教徒,她也不赞成因对方是天主教徒而发起圣战。人们对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冷酷和多疑从来不抱任何幻想,就像西班牙的黑暗势力一样,都使英格兰人费解。越来越多的英格兰人积极参战,打破了英格兰和西班牙之间的微弱平衡,使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能坚持自己的决定。“金鹿”号得意洋洋地行驶在泰晤士河上。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必须用枪炮唤醒西印度群岛土著的反抗意识。英格兰议会中的两股势力发生了微妙且不可逆转的变化,元老贵族和新兴贵族之间、宗教的保守派和清教徒之间相互制衡。现在,枢密院力量日渐壮大,将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逼得无路可走。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必须勇敢面对一切。
当然,事实上,历史促成了欧洲现在的局面。任何魔力都无法调和欧洲各国之间的冲突和矛盾。西班牙跨越欧洲的脚步加剧了各国之间的冲突。欧洲各国的力量已经不再均衡,只有武力才能解决这一问题。伯利勋爵威廉·塞西尔不得不接受当前的局面。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承认了西班牙的威胁,派弗朗西斯·德雷克率海上舰队突袭西印度群岛,并派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带兵攻打尼德兰,通过暗杀奥兰治亲王威廉一世,使所有欧洲清教徒势力被迫臣服于自己。但她依然不满足。弗朗西斯·德雷克的海上舰队到达卡特赫纳后,羞辱了西班牙王国,激怒了西班牙民众。但西班牙的海上力量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弗朗西斯·德雷克也没有得到任何好处。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烦恼不断,面对着重重考验。人们似乎意识到,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投入攻打尼德兰的钱非常微薄。由于财力不足和使用不当,攻打尼德兰的钱很快如流沙般消耗殆尽。前线的英格兰将士饥肠辘辘,衣衫褴褛。尼德兰人开始怀疑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出兵动机,战事不利的时候,他们的要求也变本加厉。1587年到1588年,英格兰为战争投入了二十五万英镑,成千上万将士和勇敢的绅士为此付出了生命,其中包括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最信赖的菲利普·西德尼[1]。然而,所有努力似乎都无法阻挡所向披靡的西班牙舰队[2]。1587年7月,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爵士给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写信说:“女王陛下的性情自相矛盾,一方面怀疑战争不会结束,另一方面又增派兵力,但她很后悔让英格兰卷入战争。”然而,情况并没有因增兵而好转。两个多星期以来,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终于明白,威廉·斯坦利爵士和罗兰德·约克背叛了英格兰,将代芬特尔和聚特芬的堡垒卖给了西班牙人,并且对英格兰紧张的财政状况置之不理。1587年2月17日,即福瑟陵格事件发生前一天,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与尼德兰使者展开了激烈辩论,断然拒绝了荷兰人要求的财政和军力方面的支援,直截了当地告诉使者,尼德兰的地位不值一提。她担心战争永无止境。耗资巨大的战争已经超出英格兰的承受能力,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不得不听取大臣们的意见。伯利勋爵威廉·塞西尔、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爵士和威廉·戴维森,以及枢密院的所有大臣,都极力逼她做出一个个重大决定。
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就是英格兰大臣们逼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做的决定之一。迄今为止,英格兰与西班牙之间的战争存在局限性。英格兰既不主动宣战,也不被动迎战。自从奥兰治亲王威廉一世去世后,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就极力封锁消息,用警告和禁令限制将领们的行动,调解他们之间的意见分歧,为自己留有退路。这是一场危险复杂的游戏,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是其中一个典型例子,也是二十多年来欧洲最重要的一件事。只要打败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苏格兰女王玛丽就能赢得胜利。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思考再三,最终决定全力攻打英格兰。苏格兰女王玛丽代表法兰西势力。法兰西王国虽然暂时衰落,但一直是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的敌人。无论亏欠西班牙多少,苏格兰女王玛丽一有机会就会倾向法兰西王国。最终,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发现,比起其他异教徒,如果让亲法的天主教女王掌握英格兰的王权,一定会日益削弱他在西班牙的势力,威胁他在欧洲的霸权地位。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的父亲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查理五世终其一生都坚持这一观点,离间法兰西和英格兰。虽然受到了英格兰女王玛丽一世的蔑视和拒绝,但他不会冒险将英格兰王国推向法兰西的怀抱。在这一方面,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与父亲的观点一致。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希望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能一直坚持这一观点。只要苏格兰女王玛丽活着,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就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平衡受到威胁的宗教正统意识和尊严受损之间的关系。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和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一样,都不愿通过武力冒险决一死战。
无论是狡猾的外交使臣还是本国的大臣,都无法理解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想法。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能理解。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是真正的霸主,但她通过言辞隐藏了自己真实的想法。她的故事充满政治家的艺术。无论谈及政治问题还是人际关系,她总是善于拐弯抹角,错综复杂的语言如同一条条盘起来的大蛇,其中隐藏着她真实的想法、暗指、希望和拒绝。最后,她会使谈话自然地转向与议题无关的话题,但达到了谈话的真正目的。在枢密院和公开的讨论中,她偶尔会直言不讳,毫无保留地表达强烈的个人情感。然而,即使是最了解她的人,也不确定她的真实意图,因为在她的言辞中透露的真实想法很难捕捉。
她痛恨战争。作为统治者,这是男性君主唯一无法与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相比的统治艺术。她痛恨战争的原因,是粗鲁的暴力触犯了她的秩序感吗?是战争需要花费大量金钱吗?是战争从本质上来说不可预测、不可控制吗?是因为她的童年没有安全感,所以对战争怀有挫败感吗?还是童年的情感成为她人生的主要情感来源,因此,她要掌控一切,要成为英格兰的霸主吗?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总之,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痛恨战争。她曾违背自己的意愿向西班牙发动战争。但同时,她一直希望通过其他办法解决与西班牙的矛盾,也希望保住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性命。然而,拖延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会让她冒更大的风险。但无论她多么在乎苏格兰女王玛丽的生命,那终归不是她自己的生命。虽然她一直竭力抵制判处苏格兰女王玛丽的决定,但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的呼声日渐高涨。现在,另一扇门已经关闭。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躺在格林尼治王宫的床上,在昏暗的光线下望着窄窄的门廊,发现已经没有退路可寻,只能接受事实。她为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死痛哭流涕。我们没有必要怀疑她的泪水是否发自内心。
弗朗西斯·德雷克
(154—596)
菲利普·西德尼
(155—586)
注解:
[1] 菲利普·西德尼(Philip Sidney,155—586),英格兰诗人、学者,伊丽莎白一世时代的著名人物。1586年,他参加了聚特芬战役,为捍卫清教事业抗击西班牙,不幸战死沙场。——译者注
[2] 西班牙无敌舰队指1588年从里斯本起航、由梅迪纳·西多尼亚公爵阿朗索·佩雷斯·德·古斯曼率领的规模庞大的西班牙舰队。此前与英格兰舰队交战的舰队称西班牙舰队。——译者注
[book_title]第4章 法王亨利三世的狂欢结束
凯瑟琳·德·美第奇
(1519—1589)
1587年2月28日,在福瑟陵格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十天后,消息才传到巴黎。如果不是英吉利海峡的风暴和道路泥泞,那么消息可能会更快传到巴黎。但有人怀疑法兰西大使卷入了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的阴谋,认为他有意阻止正常的外交沟通,阻碍了横跨英吉利海峡的沟通。两个星期以来,法兰西驻英格兰大使一直没有回国。当法兰西得知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消息时,法王亨利三世希望法兰西大使能提供更多有关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的信息。
在巴黎,除了英格兰大使,最早得到消息的人是驻法的西班牙大使伯纳迪诺·德·门多萨,但这件事并没有引起他的兴趣。法兰西王太后凯瑟琳·德·美第奇特意找伯纳迪诺·德·门多萨谈了一次话,虚伪地表达了对苏格兰女王玛丽的同情,言辞轻率。伯纳迪诺·德·门多萨很睿智,并不相信法兰西王太后凯瑟琳·德·美第奇说的话。法王亨利三世的大臣们对伯纳迪诺·德·门多萨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殷勤地回答伯纳迪诺·德·门多萨的问题,但对其他大使依旧冷淡无礼。有时,与伯纳迪诺·德·门多萨交谈时,法王亨利三世甚至也会用一些赞美之词。伯纳迪诺·德·门多萨听到法王的赞美后,沾沾自喜,但依然能狡猾地洞察到亨利三世的真实意图。
如果涉及机密内容,伯纳迪诺·德·门多萨就会闭口不言。他有外交密探,但外交密探提供给他的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在巴黎,伯纳迪诺·德·门多萨是获得信息最快的大使。他是天主教的捍卫者,代表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为天主教拨款,由吉斯公爵亨利一世组织天主教联盟反对保皇党的阴谋。作为神圣联盟的领袖,吉斯公爵亨利一世重权在握,将西班牙提供的大部分财政支持据为己有,并向伯纳迪诺·德·门多萨泄露了机密。即使没有外界的诱惑,也没有人愿意对自己的宗教和国王忠诚。但在某种程度上,伯纳迪诺·德·门多萨可以做到忠诚。他利用“十六人委员会”将城市暴乱变成革命力量。流亡的苏格兰、爱尔兰和英格兰的天主教徒会定期带着他们的谣言、恐惧和个人计划觐见为他们的信仰而战的大使——伯纳迪诺·德·门多萨。伯纳迪诺·德·门多萨赢得了国外势力和各国大使的信任。各国大使遵守承诺,彼此忠诚。从波兰到戈尔韦的前线,天主教徒做了严密的战略部署。直到1587年,一些细节误导了伯纳迪诺·德·门多萨,当时的旁观者可能也受到了误导。伯纳迪诺·德·门多萨和耶稣会结成了联盟,关系比他和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之间的关系更亲密。近来,一条新的信息渠道使伯纳迪诺·德·门多萨更有信心。一位不知名的来访者多次拜访伯纳迪诺·德·门多萨,使他确信驻巴黎的英格兰大使爱德华·斯塔福德爵士迫切希望效忠西班牙国王,“但必须是在不触犯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利益的前提下”。1587年2月28日清晨,不知名的来访者给伯纳迪诺·德·门多萨带来了最新消息,即1587年2月18日,苏格兰女王玛丽已经被处死。
吉斯公爵亨利一世
(155—588)
不久,苏格兰女王玛丽被处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巴黎。关于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的事件出现了很多不同的版本,一些版本甚至与事实不符。最后,爱德华·斯塔福德爵士向法兰西枢密院汇报了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的英格兰官方版本。教会的教士们认同自己的版本,认为通过司法手段谋杀苏格兰女王玛丽,是英格兰的“耶洗别”[1]犯下的最不可饶恕的罪行。法王亨利三世虽然不是主犯,但也是帮凶。如果没有法兰西的承诺,或法王亨利三世的愤怒不是在做表面文章,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也不敢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出于对吉斯公爵亨利一世的嫉妒,加上被无神论政客们不断怂恿,法王亨利三世选择与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和纳瓦拉国王一类的异教徒结盟,忽视了西班牙和天主教会的态度。如果懈怠信仰,上帝一定会做出迅速而可怕的裁决。
巴黎很多神职人员的雄辩言论无异于叛国。狂热的托钵僧和蛊惑人心的教士们暗自较量,中伤、讽刺、传播可怕的谣言。离法王亨利三世最近的人是一位神秘的清教徒,他已经将灵魂卖给了魔鬼。人们还不知道异教和巫术的毒液已经渗透到法兰西宫廷的心脏。一万名神秘的胡格诺派教徒武装潜伏在巴黎附近,准备夜深人静时屠杀所有天主教徒。也许,正是因为圣巴塞洛缪大屠杀,巴黎民众才开始在宗教争论中受到谣言的影响。人们不免猜测,为什么法王亨利三世没有对猖狂的异教徒采取任何行动,保护法兰西忠诚的臣民?
巴黎发生了相当于叛国的暗杀,针对巴黎发布的中伤言论,英格兰的枢密院做了相应的回应,与发表中伤言论的作者和出版商进行了诚挚沟通。在巴黎索邦神学院的管辖区和英格兰都铎家族的辖区,中伤英格兰的言论迅速传播开来。但由于没有王权的限制,奥尔良和勃艮第的两大家族引领了长达一个半世纪的激烈争论后,争论者们更加肆无忌惮。法王亨利三世佯装没有听到任何言论,对外界的争吵不闻不问。吃饭的时候,他命人设了一排隔板,将自己与大臣们分隔开。这道隔板象征着法王亨利三世与外界的距离越来越远。
1573年,瓦卢瓦家族的亨利[2]当选波兰立陶宛联邦的国王。年轻时,他因占领了雅纳克和蒙孔图尔闻名于世。但经历了圣巴塞洛缪大屠杀的惨案后,作为捍卫信仰的骑士,他重返法兰西继承了王位。此后,一切开始变得难以控制。法王亨利三世不再经历动人心魄的胜利,或激动人心的午夜屠杀,而在乏味的谈话、妥协和逃避中,逐渐变得优柔寡断,最终陷入了困境和失败。重振法兰西王国的伟大计划成了纸上谈兵,王室的财政入不敷出,国库空虚。法兰西王国逐渐走向衰落,甚至比法王亨利三世的母亲凯瑟琳·德·美第奇摄政时期更加衰败。法兰西的几个省陆续被胡格诺派教徒、天主教联盟或贪婪的贵族掌控。当时,在皇家军队的巡视和市民的合作下,一些地区的社会秩序相对稳定,但其他地区一片混乱。十三年时间足以使自信开朗的年轻人变得畏首畏尾、犹豫不决。法王亨利三世纤细的双手一刻也不安稳,说话时总是随着悠扬的声音摆出各种姿态。安静下来时,他的双手又会抚摸长尾猴、膝上的小狗、皮手笼或年轻男子的头发和耳朵。他的眼窝深陷,犹如行尸走肉,目光中满是羸弱、愠怒和怀疑。
凯瑟琳·德·美第奇在杜伊勒里宫举行舞会,纪念波兰使者们将波兰王位献给她的儿子亨利
亨利二世
(151—559)
最终,法王亨利三世选择无视国内的敌人和内心的敌人。在公众面前,他依然亲切、庄严地展现王室排场,他是这方面的大师。他的为政之道是认真聆听大臣们的汇报,委婉表达自己的见解。他还修改了法令,并希望民众遵从。此外,他颁布了详尽的改革措施,以为自己的改革措施可以顺利实行。他经常会见外国使臣,给法兰西大使写信时,好像法兰西王国还像他父亲亨利二世统治时期一样强大。同时,他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体现出一定的宗教奉献精神,好像他不是众矢之的,不被任何人关注。他餐桌上的隔板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围墙,只要他愿意,就可以将自己围在里面。
1587年的狂欢季格外欢乐。法王亨利三世的秘书布律拉尔非常担心财政支出,但还是举办了一场奢华的舞会。其间,卢浮宫内的灯光和音乐传到了巴黎的街道上。法王亨利三世经常将自己打扮成宫女的模样,在一群巴黎使臣中间傻笑。年轻英俊的官员谄媚地叫他美人。卢浮宫内彻夜狂欢。清醒的巴黎民众逐渐适应了宫廷的狂欢,早已对其听而不闻。法王亨利三世突然离开后,狂欢才会结束。他换下华丽的服装,穿上粗糙的悔过服,启程前往最喜欢的圣奥诺雷修道院。据说,他一整天都跪地禁食,惩罚自己,一边哭泣一边祈祷,虔诚的祈祷中没有一丝伪善。事实上,法王亨利三世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刻意安抚公众情绪。在圣奥诺雷修道院,刚才沉浸在狂欢中的法王亨利三世不顾周围人的目光,虔诚忏悔自己的愚蠢行为,陷入自责中无法自拔。人们不免猜测,法王亨利三世悔过的泪水和自我鞭打其实是对接下来的狂欢的讽刺。
法王亨利三世并不关心苏格兰女王玛丽的生死,但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消息传来时,他非常震惊。他的悲伤也许并非出于个人感情。当苏格兰女王玛丽成为法兰西宫廷仰慕的对象时,法王亨利三世还只是个婴儿。苏格兰女王玛丽离开巴黎前往苏格兰后,开始了自己的悲惨旅程。当时,法王亨利三世只有十岁。法王亨利三世继承王位后,苏格兰女王玛丽向他提出了很多无力满足的财政请求。他和英格兰的关系逐渐陷入僵局,时常遭到苏格兰女王玛丽的亲属吉斯公爵亨利一世的恐吓和谩骂。西班牙王国、耶稣会和天主教联盟对法王亨利三世采取了行动。当然,法王亨利三世是无辜的。他曾明确下令,让法兰西大使竭尽全力采取合法措施,保住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性命。法兰西大使按照他的指示做了,但所有努力都归于失败。现在,不幸的苏格兰女王玛丽被处死。多年来,苏格兰女王玛丽和吉斯公爵亨利一世一直是法王亨利三世的敌人,他们的损失就是法王亨利三世的收获。法王亨利三世认为,法兰西与英格兰之间的主要障碍被清除了,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死也许是两国关系好转的开端。
然而,为了荣誉、政策和顺应民意,法王亨利三世下令全国哀悼苏格兰女王玛丽。苏格兰女王玛丽曾是亨利三世的哥哥弗朗索瓦二世的妻子,是法兰西的王后,也是大权在握的吉斯公爵亨利一世的表亲。她是坚定的天主教徒,却死在了异教徒手中。人们都认为苏格兰女王玛丽是为了自己的信仰殉教。在法兰西宫廷,甚至在吉斯公爵亨利一世的敌人眼中,苏格兰女王玛丽一直很有魅力。法王亨利三世的悲伤和愤怒可能只是出于政治原因,但也有一部分是发自内心的。
亨利三世的宫廷狂欢
在巴黎的大街小巷,民众的悲伤与愤怒溢于言表。吉斯公爵亨利一世一直认为,苏格兰女王玛丽的经历、情感和政治立场对巴黎人很有利。苏格兰女王玛丽一直是成千上万苏格兰人最爱戴的女王,很少有人记得她曾是法兰西国王弗朗索瓦二世的王后。苏格兰女王玛丽的黑衣画像悬挂在窗户上,歌颂她的民谣响彻巴黎大街小巷。人们歌颂苏格兰女王玛丽为捍卫宗教殉难,痛斥迫害她的人。苏格兰女王玛丽被处死的消息成为巴黎各个神坛的主题。在一次布道中,一位雄辩的演说家与听众一起痛哭,后来不得不停止布道。群众在卢浮宫外游行,高呼为苏格兰女王玛丽复仇。法王亨利三世写信给爱德华·斯塔福德爵士,告诉他为了生命安全,不要离开大使馆。
现在,我们只能猜测巴黎民众对苏格兰女王玛丽的哀痛,以及对处死她的人的愤怒是否真实。在一定程度上,民众的悲伤和愤怒被夸大了。突如其来的变革令人费解,引发了巴黎和法兰西其他地方民众的恐慌。货币迅速贬值,货币价值不到法王亨利二世统治时期的货币价值的四分之一。虽然商品价格上涨,但由于税务压力和动荡的时局,商人和手工艺人依然获利微薄。与此同时,教堂权威和王国传统受到挑战,法兰西人的忠诚面临考验。在百年战争中,法兰西王国的精力和财力几乎消耗殆尽,整个王国陷入阴谋的威胁中。人们将法兰西遭遇的所有不幸都归咎为胡格诺教徒,一些人开始为了生存斗争。法兰西人越来越恐慌,吵闹着屠杀异教徒,以暴制暴。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一事,使巴黎人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然而,法兰西人对苏格兰女王玛丽的忠诚和对异教徒的盲目仇恨,很可能被某些政治势力利用。如果巴黎和法兰西其他信奉天主教的地区没有反应过激,天主教联盟就无法操控民众的情绪。但诸多不相干的因素导致的复杂情感并不是毫无动机和意义的。天主教联盟的目的清晰明确,采取的措施有序合理。总之,天主教联盟是为罗马教皇及其绝对权力服务的,反对胡格诺派和高卢主义。天主教联盟是为吉斯公爵亨利一世的利益服务的,反对当政的瓦卢瓦家族和波旁家族的继承者。因为西班牙王国从财政上支持天主教联盟,所以天主教联盟也为西班牙的利益服务。天主教联盟视敌人为异教徒,宣称为法兰西的正统宗教效力。
自从天主教联盟成立以来,其最主要的目标就是迫害异教徒。法兰西国王和政府也无法反对他们的目标。与此同时,随着英格兰的分裂,天主教联盟对法王亨利三世的态度摇摆不定。一旦法兰西分裂,法兰西的未来就需要重塑。当时,英格兰的天主教徒遭受了残忍的折磨。他们的痛苦无异于信奉新教的英格兰人、尼德兰人和西班牙人在西班牙的宗教裁决中遭受的凌辱。斗志昂扬的清教徒宣传者和天主教联盟的宣传者发现,他们的教派也存在类似的痛苦。
在各教派的宣传下,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死使法兰西国内秩序井然。十四天以来,巴黎神职人员同情可怜的苏格兰女王玛丽,痛斥苏格兰女王玛丽邪恶的敌人和背叛她的虚伪朋友。在巴黎圣母院,苏格兰女王玛丽的葬礼将民众的情绪推向了高潮。天主教联盟事件是布尔日主教雷诺·德·波恩上演的一出阵容强大的戏剧。布尔日主教雷诺·德·波恩为苏格兰女王玛丽发表了常规的颂文,但不是王室的颂文,而是洛林家族的颂文。这些颂文是献给吉斯公爵亨利一世和马耶讷公爵查尔斯的,赞美他们是法兰西的西庇阿兄弟[3],为苏格兰女王玛丽复仇,为神圣教堂的支柱、上帝喜爱的人民的幸福和希望所在。在法王亨利三世及其王后面前,布尔日主教雷诺·德·波恩的雄辩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法王亨利三世陷入沉思,仿佛置身于自己的葬礼,聆听着他的继承者对他的赞美。然而,他并不是躺在棺材中的尸体,而是前来吊唁的宾客。因此,在此时寂静中,他的名字不会被人遗忘。过去的十三年里,虽然一切发展得并不顺利,但他至少了解了法兰西王室经历巨大不幸的能力。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死似乎减轻了来自吉斯公爵亨利一世的压力。外交僵局打破后,对英格兰来说,只有与潜在同盟联合起来才能对抗西班牙。与此同时,法王亨利三世也能平静地度过政治风波。
雷诺·德·波恩
(152—606)
1587年3月13日,前往巴黎圣母院参加苏格兰女王玛丽葬礼的各国大使对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死造成的影响各执一词。毫无疑问,爱德华·斯塔福德爵士的信引起了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对枢密院的不满,也引起了英格兰王室的不满。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爵士命爱德华·斯塔福德爵士不要再写信了。对此,爱德华·斯塔福德爵士十分恐慌。此外,意大利的观察者们发现,虽然他们向罗马、威尼斯和佛罗伦萨汇报了相关情况,表达了强烈抗议,并发誓要为苏格兰女王玛丽复仇,但总的来说,大多数人一致认为,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提高了英格兰在欧洲的地位。英格兰不仅平息了国内的反叛势力,还打消了法兰西参与英格兰内政的念头,并为16世纪的高级政治[4]开辟了一条道路,即成立英法同盟。由于意大利受到西班牙的压制,得到西班牙的势力受到削弱的消息时,意大利的政客们不禁十分欣喜。意大利的政客们都在秘密寻求机会。面对宗教冲突,他们选择保持沉默。在这场争夺权力的游戏中,欧洲人打着各自的算盘。意大利大使的愿望实现了,但不得不面对苏格兰女王玛丽被处死的残酷现实。1587年3月,见多识广的巴黎政客们似乎达成了一个共识。
巴黎圣母院
伯纳迪诺·德·门多萨的理解非常深刻。与自己的耶稣会盟友一样,伯纳迪诺·德·门多萨已经不再考虑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死。他非常理性,认为没有外国势力的参与,英格兰的天主教不可能成为英格兰的主导宗教势力。然而,其他势力的干预首先威胁到的是苏格兰女王玛丽的生命。虽然往日的辉煌使苏格兰女王玛丽依旧充满魅力,但在伯纳迪诺·德·门多萨的眼中,苏格兰女王玛丽只是一件牺牲品,已经退出历史舞台。1585年,伯纳迪诺·德·门多萨曾希望自己的敌人除掉苏格兰女王玛丽。现在,还没有等到计划实施的最后一刻,可能差六个月?一年?两年?这反而简化了这场复杂的游戏。伯纳迪诺·德·门多萨无视英法同盟。在法兰西,他唯一相信的是天主教联盟及其领袖吉斯公爵亨利一世。当开始实施计划时,他希望吉斯公爵亨利一世成为法兰西国王,而不是瓦卢瓦家族的亨利。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死为他赢得了吉斯公爵亨利一世的信任,向目标又迈进了一步,为架构法兰西王权提供了一个支撑因素。从马德里到罗马,伯纳迪诺·德·门多萨给天主教联盟成员写了一千多封信,公开暗指蓬波纳·德·贝利埃弗尔为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执行的特殊任务实际上是个骗局。法兰西大使的控诉不但没有阻止英格兰的大臣们处决苏格兰女王玛丽,而且坚定了他们的决心。从马德里到罗马,从布鲁塞尔到布拉格,天主教联盟的支持者都认为这是个谎言。为了信仰的胜利,无论在臣民的忠诚方面,还是整个欧洲的支持方面,削弱法王亨利三世的力量都是必要的。
然而,伯纳迪诺·德·门多萨主要考虑的不仅是法兰西,还有英格兰。他乘船出使英格兰但遭到了驱逐,不得不返回西班牙王国,因为他的计划“侵扰了英格兰王国”。最后,在英格兰大臣们的注视下,伯纳迪诺·德·门多萨登上了船,并说:“去告诉你们的女王,我生来不是要侵扰诸国,而是要征服诸国。”
后来,西班牙伟大的帝国计划正式开启,意味着伯纳迪诺·德·门多萨的个人复仇计划以及为信仰而战的开始。伯纳迪诺·德·门多萨遭到英格兰驱逐后不久,提出了一项倡议。他向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英格兰和苏格兰天主教领袖汇报了英格兰的军队状况,称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海军懈怠、腐败,英格兰的军队不堪一击。因此,他深知自己的计划不但进展缓慢,而且布局不周密,但主要的阻力不是别人,是西班牙人拥护的“谨慎之王”——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伯纳迪诺·德·门多萨试图利用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死刺激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收到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消息后,他立即向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总结了英格兰、法兰西和基督教界的反应。他不需要提醒法王亨利三世,因为法兰西凯瑟琳·德·美第奇王太后掌握着法兰西的王权,会对西班牙征服英格兰产生威胁。关于他亲自将苏格兰女王玛丽签署的重要文件转寄给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一事,他也没有提到。虔诚、荣誉和自我防卫,都在呼唤西班牙对英格兰的暴行进行惩罚。他总结道:“因此,我乞求陛下尽早建立帝国。这是上帝的旨意,上帝希望陛下统领诸国。”
注解:
[1] 耶洗别(Jezebel),喻指无耻恶毒的女人,出自《旧约·列王记下》。——译者注
[2] 瓦卢瓦家族的亨利(Henry of Valois,155—589),即法王亨利三世。1573年,他当选波兰立陶宛联邦的国王,但只在波兰待了六个月。1574年,法王查理九世驾崩后,他回国继承了法兰西王位。——译者注
[3] 西庇阿兄弟(Scipios),古罗马最伟大的军事指挥家和战略家。——译者注
[4] 高级政治(high politics),指国际关系和政治科学,包括诸如国家及国际安全等所有关乎国家存亡的重要问题。——译者注
[book_title]第5章 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的计划
亚历山大·法尔内塞
(1545—1592)
伯纳迪诺·德·门多萨给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写信的同时,将苏格兰女王玛丽被处死的消息告诉了驻守在尼德兰的西班牙大臣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但驻扎在冬季营地时,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已经听说了消息。当时,他正在评估欧洲的局势。尼德兰反叛导致的复杂局势中牵涉一系列不确定因素,其中最让人恼火的因素已经被剔除。苏格兰女王玛丽横渡英吉利海峡,被押送到英格兰,受到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处置。1568年,尼德兰落入西班牙的魔爪。从那时起,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竭力压制反叛的臣民,想尽办法让他们臣服,以及向罗马教皇臣服。然而,压制反叛耗尽了西班牙的财富。西班牙不仅血流成河,还牺牲了将士们和贵族们的生命和名誉。其间,苏格兰女王玛丽的存在使问题变得越来越复杂。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试图派驻尼德兰的军队前去解救苏格兰女王玛丽,英格兰对此感到恐惧,双方矛盾不断激化。
1577年12月,在尼德兰,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支持自己的舅舅奥地利的胡安。爱冒险的骑士——奥地利的胡安冲过英吉利海峡,营救苏格兰女王玛丽,并试图进军伦敦,罢黜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在英格兰复兴古老的天主教信仰。显然,对于这一伟业只有一种合适的回报。继达恩利勋爵亨利·斯图亚特和博斯维尔伯爵詹姆斯·赫伯恩之后,苏格兰女王玛丽几乎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班勒陀战役的英雄——奥地利的胡安的求婚。奥地利的胡安的任务是安抚尼德兰的反叛民众。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他与自己的任务目标渐行渐远。虽然西班牙控制着尼德兰为数不多的城镇,但西班牙军队财政紧张,濒临解散,指挥官尸位素餐。苏格兰女王玛丽和奥地利的胡安支持的计划举步维艰。他们原本打算将苏格兰、英格兰天主教势力、教皇、吉斯公爵亨利一世和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联合在一起。接管尼德兰政府前,奥地利的胡安在给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的信中写道:“大家都认为尼德兰的局势一片混乱,唯一的补救方法是任命一位为陛下效忠的统治者。如果不能任命一位统治者,就意味着尼德兰的毁灭,以及陛下王权的巨大损失。”这似乎是奥地利的胡安一贯的想法。
与1577年相比,参与1587年3月的尼德兰斗争的势力更多。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支持的军队进驻尼德兰。欧洲大多数政治家和尼德兰的反叛势力认为,英格兰是尼德兰主要的支持力量。在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的支持下,西班牙在尼德兰的势力越来越大。
在政治和外交方面,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已经证明自己的实力与劲敌奥兰治亲王威廉一世不相上下。在战争中,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是最杰出的统帅,他勇猛、强悍,乐于与将士们同甘共苦,对战争时机的把握使敌人闻风丧胆。他一旦下定决心,就会为了一个目标不惜一切代价。在军事力量与谋略分析方面,他将战争艺术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对地形的掌握无人能比。他手下的士兵们抱怨说自己拿铲子劳作的时间远多于拿着长枪冲锋陷阵的时间。但他深知,一旦改变河道,决堤开流,就会形成新的运河。运河的作用远大于血腥拼杀。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的头脑中装着尼德兰的战略地图,包括错综复杂的水系。因此,即使是伟大的阿尔巴公爵费尔南多·阿尔瓦雷斯·德·托莱多,甚至是奥兰治亲王威廉一世,也会在尼德兰复杂的地形中鲁莽乱撞。但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的每一步都是在可操作的计划中有序完成。
奥地利的胡安
(154—578)
詹姆斯·赫伯恩
(153—578)
班勒陀战役
奥兰治亲王威廉一世
(153—584)
费尔南多·阿尔瓦雷斯·德·托莱多
(150—582)
与此同时,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笼络到很多雇佣兵。雇佣兵们团结合作,发挥巨大的作战潜力。先遣军队阵容强大,是可以信赖的辅助力量。西班牙人、意大利人、德意志人和瓦隆人团结起来,形成了一支武器不同、组织不同、军事策略不同、军事传统不同的战无不胜的精锐军队。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出生前,以及他的外祖父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亲历战场前,西班牙军队已经所向披靡,令敌人闻风丧胆。西班牙军队之所以无坚不摧,是因为专业化的训练和创造的许多奇迹,以及后来的统帅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的盛名。
接管西班牙军队后,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开始系统化地训练军队。随后,他率军收复了南方失地。在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的武力威胁下,佛兰德斯和布拉班特向他臣服。最后,他控制了北欧大城市安特卫普的港口。1585年8月,经历了一场激战后,由于两军力量相差悬殊,安特卫普投降了。1584年7月,在代尔夫特,一次疯狂的暗杀结束了奥兰治亲王威廉一世的生命。奥兰治亲王威廉一世的去世对尼德兰的打击很大,甚至超过了安特卫普沦陷造成的打击。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准备征服尼德兰和泽兰。在西班牙,一位消息灵通的大臣坚持说战争已经接近尾声,不久就会结束。
奥兰治亲王威廉一世的死和安特卫普的沦陷彻底将英格兰卷入了对荷战争。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被使臣说服,认为西班牙军队成功跨越北海对英格兰造成了巨大威胁。因此,英格兰参战,在资金和人力上给予了尼德兰很大帮助,也为西班牙提供了对荷战争的充分正当理由。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与荷兰人签订了协议,约定如果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企图派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进入英格兰的领地,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就会出兵进驻布里尔和弗拉辛。1586年,战争爆发前,在枢密院贵族的支持下,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派五千步兵、一千骑兵进驻尼德兰。
英格兰军队由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率领,不是号称“黑杰克”的约翰·诺里斯支持的雇佣兵,但军队内部存在意见分歧。英格兰人将英格兰军队描述成一群武器不足、衣衫褴褛、没有纪律、四处流浪的可怜散兵。事实确实如此,英格兰军队的武器主要是盾和矛。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写道:“士兵们连一件完整的衬衫都没有。”尼德兰军队抱怨英格兰军队偷窃、喧闹。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了解了实情后,并没有低估英格兰军队。英格兰和西班牙的第一次血战发生在默兹河的泥潭边。英格兰步兵与手持长矛的西班牙步兵短兵相接,结果,英格兰步兵败退。在瓦伦斯费尔德的激战中,菲利普·西德尼阵亡。尼德兰的士兵回忆在瓦伦斯费尔德战役中,身穿盔甲的英格兰重骑兵手持长矛突破重围,多次击溃数倍于他们的西班牙轻骑兵和步兵。因此,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应对英格兰的重骑兵时,非常谨慎。他估算了加德地区的英格兰兵力和卫戍部队的数量,从未小觑英格兰军队的实力。
1586年的战役中,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没有取得预期的胜利。一部分原因是英格兰的增援部队,另一部分原因是英格兰的财政状况,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荷兰军队的士气。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竭力保持供给路线畅通,坚守聚特芬。在1586年冬季,尼德兰的北部各省依然势均力敌。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利用西班牙军队作战速度快和英勇机智的特点,先发制人。如果指挥得当,他定会一举占领布拉班特。英格兰参战后,按照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的计划,战争会很快扩展到尼德兰和泽兰的中心地带。因此,他回想起奥地利的胡安的判断,要征服尼德兰,必须先与英格兰军队一决胜负。
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不赞成奥地利的胡安的决定,因为在征服英格兰问题上,他没有奥地利的胡安那么自信。此外,相比征服英格兰,他对征服尼德兰更有兴趣。他在报告中详细阐述了尼德兰的政治和军事境况,不仅分析了自己的军营,还阐述了尼德兰的地理、经济、财政、军队供给、兵力、心理等因素,以及军队的远大志向、士兵们的嫉妒、恐惧、仇恨和个人忠诚等问题。在相关文件中,甚至在寄给母亲的信函中,他没有提及自己的动机,因为唯一的动机就是他自己。即使整个尼德兰完全忠诚于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也不会让人感到惊讶。他在尼德兰度过的时光远多于其他国家。十年来,他已经完全融入尼德兰。
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是比利时的主要缔造者。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的首要任务是收回尼德兰南部的十七个省,但这一任务尚未完成。作为曾经最富饶的国家之一,尼德兰现在正面临饥荒。遭受了多个国家的蹂躏后,尼德兰已经变成一片荒原,工业重镇早已被废弃。安特卫普赫然标榜:“不分国别,不分语言,为一切商人服务。”在安特卫普,聚集着不同国家和说不同语言的商人。商人们为了敛聚钱财聚到一起。只要尼德兰军队封锁斯凯尔特的港口,停留在港口的货物就会腐烂。因此,只要我们读懂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言辞之后的真正动机,就能了解他的伟大目标。
亚历山大·法尔内塞用船架起桥梁包围安特卫普
船桥被摧毁
西班牙军队与安特卫普叛乱分子激战
安特卫普投降,西班牙军队入城
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派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试探英格兰的虚实。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提醒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争取不确定的收益可能会导致巨大损失,最好的方式是耐心等待。如果尼德兰参加西班牙与英格兰的战争,法兰西就会进驻尼德兰南部没有防御的诸省。法兰西曾多次尝试进入尼德兰南部。到时,作为一名杰出的将领,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军队的贮备会被洗劫一空,营地会受到重创。现在,他正身处北海艰难的战役中无法自拔。即使他相信吉斯公爵亨利一世和天主教联盟会在侧面和后面掩护他,西班牙舰队的行动也存在问题。
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曾经试图在夜幕的掩护下,突袭英吉利海峡,并在敌人发现前,离开佛兰德斯登陆英格兰。但他错过了时机。他的军队只能通过舰队的掩护登陆英格兰。远海海域,或者难以用锁链或海岸炮防御拦截的内陆航道,都是尼德兰的管辖之地。西班牙舰队控制了布里尔和弗拉辛后,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掌握了尼德兰唯一的深水港口。远航的西班牙船可以安全航行,横跨英吉利海峡不再需要舰队的护送。英吉利海峡风暴和英格兰军队一样强大,英格兰军队为此感到无比自豪。很多人告知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只有征服英格兰,才能征服尼德兰的反叛势力。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越来越认为,只有联合尼德兰才能成功入侵英格兰。
现在,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坚信,英格兰的参战增加了他在1586年战争中获胜的难度,同时加大了在将来战争中取胜的难度。在这方面,他的态度很谦逊。然而,在枢密院会议上,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的态度很激进,提出要分裂、对抗和激怒他的朋友们。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认为,头衔弥补了他在军事经验不足方面的缺陷。约翰·诺里斯是个冷酷的英格兰军人,曾在奥兰治亲王威廉一世麾下为荣誉战斗。后来,他放弃了军权,回到了英格兰,得意的认为再也不用为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效力了。尼德兰军队的另一个将领是霍恩洛厄-诺伊恩施泰因的菲利普。他是霍恩洛厄-朗根贝格的伯爵,为人粗鲁,经常在战场上或酒后与人厮打,非常可怕。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初次来到尼德兰时,霍恩洛厄-诺伊恩施泰因的菲利普曾恣意闹事。现在,几个月过去了,霍恩洛厄-诺伊恩施泰因的菲利普的朋友们认为,他和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如果碰面,一定会发生血拼。与此同时,霍恩洛厄-诺伊恩施泰因的菲利普正忙着革除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的部下,驱逐卫戍部队,排挤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的党羽和尼德兰人。在英格兰,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同样身处险境。在与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会谈时,他无法挽回自己的运势,或重拾国家在海外的希望,但他有办法安抚世界上唯一令他畏惧的人——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费尽心思,逼迫尼德兰人按照他的方式作战,并煽动派系斗争,差一点引发了尼德兰的内战。
霍恩洛厄-诺伊恩施泰因的菲利普(155—606)
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对英格兰的情况了如指掌。在尼德兰的每个城市,在伦敦,甚至在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枢密院,都有他的密探。他成功的部分原因在于他的聪明才智。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英格兰介入战争会拖慢战争节奏。同时,他有能力打击英格兰的军事力量。1587年11月,返回英格兰前,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任命了两名将领。两名将领都是天主教徒,在尼德兰防线控制其中最重要的两个港口,最近又攻克代芬特尔和聚特芬,并建立堡垒密切监视和围攻驻聚特芬的西班牙卫戍部队。尼德兰人极力反抗,他们或许可以容忍罗马天主教徒举行宗教活动,这使怀有清教主义政治思想的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不能容忍。同时,在重要战役中,尼德兰人不会信任天主教徒担任军事指挥官。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傲慢地回复说,他会以生命担保自己部下的忠诚。幸运的是,他不必这样做。1587年1月28日,威廉·斯坦利爵士用武力打开了代芬特尔通往西班牙的大门,命令一千二百名爱尔兰将士为西班牙冲锋陷阵。与此同时,罗兰德·约克背叛了英格兰,将聚特芬的堡垒卖给了西班牙人。
根据我们对罗兰德·约克的了解,宗教和利益对他来说同等重要。但威廉·斯坦利爵士没有背叛英格兰。他出身古老显赫的家族,在博斯沃思战役后,他的命运与都铎王朝紧密联系在了一起。他忠心耿耿地为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效力,获得了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的信任和赞赏。他会继莱斯特伯爵罗伯特·达德利之后,担任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在爱尔兰的副总督。西班牙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使他背叛英格兰。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向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保证,他与威廉·斯坦利爵士之间的谈话不涉及酬劳问题。威廉·斯坦利爵士做的一切都没有违背自己的良心。在多事之秋,和其他人一样,宗教冲突已经跨越了国界。威廉·斯坦利爵士不得不在对国家忠诚和对宗教忠诚之间划清界限。代芬特尔投降后不久,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代芬特尔投降几个星期后,威廉·斯坦利爵士任命英格兰军队的一名上尉担任西班牙一个报酬丰厚的职务。但这名英格兰上尉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他,称宁愿做忠诚的乞丐,也不昧着良心做贪图富贵的卖国贼。威廉·斯坦利爵士对这位上尉的决定大加赞赏,并说:“他的选择也是我的做人准则。”他的话意味着他摆脱了不堪的两难境地。“过去,我为魔鬼服务。现在,我为上帝献身。”
尼德兰的英格兰天主教难民经常向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保证,许多英格兰人的信仰和威廉·斯坦利爵士一样。一些英格兰人认为,为西班牙服务就是为上帝服务。还有一些人为了丰厚的报酬选择为魔鬼服务。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充满希望,打算在1588年建立一个比以往更繁荣的市场。他在写给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的信中说:“聚特芬和代芬特尔是1586年夏天战役的真正目标,是攻占格罗宁根和尼德兰其他省的关键。对陛下来说,这些战役的花费微不足道。但好的一面是,背叛会使英格兰与反叛者之间互相猜疑,因此,没有人知道应该信任谁。”
总之,作为欧洲最优秀的将军之一,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看到了前所未见的征兆。在西班牙,他召集了民众,获得了充足的资金支持。同时,他对清除尼德兰内陆地区的反抗和切断沿岸城镇之间的水路交通充满信心。如果反叛者依然不知悔改,那么现在时机已经成熟,对荷兰和泽兰的战争一触即发。战争虽然艰难,但不会比安特卫普问题更难,何况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已经解决了安特卫普问题。此外,他掌控着尼德兰北部海港及其运输,无形间增强了自己的实力。如果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想要征服英格兰,胜算会很高。对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来说,与其说征服英格兰是一场入侵,不如说是一场赌博。
然而,当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得到苏格兰女王玛丽被处死的消息后,写信给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称英格兰的做法触犯了西班牙的荣誉和天主教的信仰。他也许认为,因为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不能挽救苏格兰女王玛丽的生命,就一定会为她复仇。但这也许只是他的猜想,复仇比营救更顺理成章。不管什么理由,总之,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不仅在信中,还在行动中表明,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死改变了他的整个计划。代芬特尔沦陷后,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一直紧盯尼德兰东北部,清理依赛尔河流域和通往格罗宁根的航道,以及尼德兰西北部的乌得勒支到阿姆斯特丹的航道。在1587年3月初,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研究了斯凯尔特河的入海口。随后,他下的第一道命令是大军南移,军火转向佛兰德斯。集结所有西班牙军队时,如果缺少理想的深水区停靠港,那么西班牙舰队至少需要一个聚集点,与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的大军会合。在尼德兰东部的奥斯坦德的掩护下,西班牙舰队可以在贝享奥普佐姆登陆。贝享奥普佐姆应该是个不错的港口,像西佛兰德斯的奥斯坦德或斯勒伊斯港一样。
与此同时,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试图安排一些与英格兰和谈的会议。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更倾向避免战争,迫切希望与西班牙和谈。实际上,英格兰还没有做好应战的准备。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得知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死讯后,很快做出了决定,没有一丝犹豫。
[book_title]第6章 英格兰北部的天主教势力
伯纳迪诺·德·门多萨入睡前得知了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死讯。随后,他派出了三位使者。第一位使者前去拜见国王腓力二世;第二位使者去见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因为伯纳迪诺·德·门多萨和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一直联系密切;第三位使者去见西班牙驻罗马大使奥利瓦雷斯伯爵恩里克·德·古兹曼。伯纳迪诺·德·门多萨试图通过马德里、布鲁塞尔和罗马进驻英格兰。只要马德里的将领一声令下,马德里的海陆两军就会对英格兰发动进攻。在布鲁塞尔,驻扎着准备入侵英格兰的世界上最精良的西班牙军队,由伯纳迪诺·德·门多萨亲自指挥。伯纳迪诺·德·门多萨一直为自己的军队感到自豪。罗马的军队中混杂着神父和政客。伯纳迪诺·德·门多萨虽然对此十分不满,但深知在罗马,神职人员是不可或缺的。
伯纳迪诺·德·门多萨知道如何与神父打交道。他能像奥利瓦雷斯伯爵恩里克·德·古兹曼的家族一样,平等地和红衣主教谈话。伯纳迪诺·德·门多萨对待上一任教皇格里高利十三世态度坚决,对现任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的态度同样如此。除了伯纳迪诺·德·门多萨,没人敢这样对待教皇。奥利瓦雷斯伯爵恩里克·德·古兹曼和伯纳迪诺·德·门多萨一样,对君主的优柔寡断十分着急。奥利瓦雷斯伯爵恩里克·德·古兹曼虽然没有与伯纳迪诺·德·门多萨类似的个人仇恨,但也想速战速决。当然,在这种局势下,他是值得信赖的。
然而,当听到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消息后,伯纳迪诺·德·门多萨也听到了丧钟。他有一种强烈的无法解释的预感,一场危机或一场变革即将来临。与此同时,西班牙在罗马的一切外交活动都不容忽视,不论以前强调过多少次,每个问题都必须清晰明了。
格里高利十三世
(150—585)
西克斯图斯五世
(150—585)
威廉·艾伦
(153—594)
伯纳迪诺·德·门多萨认真考虑了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死。首先,苏格兰女王玛丽成了殉难者,因为她是天主教徒,是所有英格兰天主教徒的希望。伯纳迪诺·德·门多萨对此深信不疑。其次,苏格兰女王玛丽遇难时,甚至此前几个月,她曾拒绝让儿子詹姆斯六世继承王位,打算将苏格兰王位和苏格兰人民一并交给天主教最高君主——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伯纳迪诺·德·门多萨持有这封信函的副本,另外两份副本,一封在西班牙,一封在罗马。他的宗教情感使他意识到,法王亨利三世的立场并不坚定。法王亨利三世曾派法兰西大使营救苏格兰女王玛丽,但显然这是一场骗局。事实上,法兰西大使很可能建议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尽快处死苏格兰女王玛丽。虽然没有听到法兰西大使和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之间的对话,但伯纳迪诺·德·门多萨对此深信不疑。现在,除非法王亨利三世真的被吓坏了,否则他一定会下令军队重创西班牙。宗教情感使伯纳迪诺·德·门多萨意识到,在法兰西,教会会依赖吉斯公爵亨利一世和洛林家族。与此同时,英格兰已近在咫尺,由于宗教情感,伯纳迪诺·德·门多萨格外关注英格兰的天主教徒,对他来说,英格兰的天主教徒很有利用价值。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的军队一旦登陆英格兰,就需要引路人。威廉·艾伦[1]担任英格兰的红衣主教,并以教廷使者身份陪同西班牙舰队作战。英格兰的所有天主教徒公开或秘密地信任并听从威廉·艾伦博士的指挥。因此,奥利瓦雷斯伯爵恩里克·德·古兹曼萨授意自己的秘书,用鹅毛笔写了一封信。他迟疑地盯着壁炉里的余烬,发出了当天最后一道命令。他的言辞非常坚毅,如同西班牙的步兵见到敌军一样,虽然并没有加快步伐,但营造出一种紧张气氛。这是一封很长的信。
从没有一位使者像伯纳迪诺·德·门多萨的使者一样,日夜兼程。但1587年春天,由于积雪融化,从巴黎到罗马的路泥泞不堪,路上还会遇到以劫掠为生的南方胡格诺派制造的危险。直到1587年3月24日清晨,伯纳迪诺·德·门多萨的使者才通过了西斯托桥,经由意大利的朱利亚大道到达西班牙大使馆。这位使者最早抵达罗马。
奥利瓦雷斯伯爵恩里克·德·古兹曼立即采取行动。他见到了教皇的秘书——红衣主教卡拉法。1587年3月24下午,根据伯纳迪诺·德·门多萨和奥利瓦雷斯伯爵恩里克·德·古兹曼本人的一些想法,奥利瓦雷斯伯爵恩里克·德·古兹曼下达了命令。其中一条命令既是建议,也是命令,建议教皇在圣彼得堡大教堂,为苏格兰女王玛丽举办安魂弥撒。此外,他提议教皇尽快向异端女王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寻仇。他的这一提议比之前的提议更迫切。奥利瓦雷斯伯爵恩里克·德·古兹曼认为,西班牙应该尽快向教皇索要财政补给,确保西班牙军队踏上英格兰领土的时候,可以从教皇手中得到一百万达克特。一年多来,奥利瓦雷斯伯爵恩里克·德·古兹曼一直盼望能得到这笔钱,这也是他与红衣主教卡拉法之间的约定。一得到苏格兰女王玛丽被处死的消息,红衣主教卡拉法就立即同意与教皇商讨奥利瓦雷斯伯爵恩里克·德·古兹曼的提议。1587年3月24傍晚,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得知了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死讯,但他说了什么不得而知。
西斯托桥
帕斯奎诺
即使我们知道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说了什么,也不会感到振奋,因为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的性格和政策一直掩盖在语言泡沫中,有时掩盖在他与其他人的言辞中。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在位期间,罗马流传着很多有关他的故事,有的充满恶意,有的恐怖吓人,有的为人们津津乐道,有的让人肃然起敬,有的会使人感到愤怒,有的让人难以置信。五年时间里,帕斯奎诺和莫福利奥[2]雕像底座贴着的讽刺性诗文,都是关于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的话题。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令外交使者感到困惑。所有大使馆都流传着他的轶事。如果他的言辞非常荒谬轻率,使各国大使感到害怕时,他的轶事就会被人描述得神乎其神。一些让人窒息的言辞主要源自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本人,也揭示了他的性格。他会随口说出不加思考的言论,不考虑后果,而且非常情绪化,将他的性格暴露无遗,但不会暴露实质性的内容。有人猜测,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的言论表面上任性冲动,实际上是在刻意回避内心真实的想法,他的真实想法不会表现在他的行动上。在有关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言辞的记载中,或有关他的流言蜚语中,都能找到类似的记载,证明这位伟大的教廷统治者为教廷和罗马带来了和平与秩序。如果想了解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就不要听他说了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
譬如,一提到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总是表现出仰慕之情。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是一位伟大的女性,是一位伟大的公主,也是一位伟大的统治者,充满勇敢和智慧。如果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是天主教徒,那么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会荣幸地视她为挚友。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曾对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说过类似的话,语气生动,时而幽默诙谐,时而热情似火。然而,如果据此判断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希望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胜利或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失败,就太草率了。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永远是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的盟友,但他的言论使两人都很恼火。振兴统一基督教是他们共同的使命。对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来说,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是不可缺少的盟友。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是他们共同的敌人。此外,异教拒绝天主教的统治,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深知英格兰的阴谋和财力。最近,在法兰西、尼德兰和苏格兰爆发的清教徒革命都得到了英格兰的支持。德意志和斯堪的纳维亚都听从英格兰的命令,与边界地区的天主教军队保持安全距离。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会嘲弄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并敦促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为了自己的利益与英格兰决一死战。但他深知,此事牵涉到整个基督教世界。特伦托会议[3]后,没有一位伟大的天主教皇会像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一样,一意孤行,一心想收复失去的领土。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虽然极力宣扬他对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仰慕,但同时不遗余力地想要推翻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政权。面对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死,不管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有什么感受或说了什么,都不重要。对他来说,真正重要的问题只有一个,是鼓舞犹豫不决的西班牙国王吗?过去几个星期,他做的一切似乎表明他就是这样想的。
1587年3月24日夜晚,奥利瓦雷斯伯爵恩里克·德·古兹曼的消息通过各种途径,经过层层过滤,传到了法兰西、威尼斯和佛罗伦萨等国的驻罗马大使那里。在不同场合,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英格兰神学院距驻罗马的英格兰大使馆不远,附近有一间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的房子。在这间房子里,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再次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显得比以往更迫切。在告知红衣主教卡拉法之前,通过这种方式,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将消息泄露给了各国的使臣。一位可靠的人将消息写在了奥利瓦雷斯伯爵恩里克·德·古兹曼派的仆人的手上。与此同时,伯纳迪诺·德·门多萨极力推荐奥利瓦雷斯伯爵恩里克·德·古兹曼和罗马神学院的另一位创始人——威廉·艾伦担任杜埃神学院的创始人和校长。
特伦托会议
现在,罗马的英格兰神学院仍然像威廉·艾伦时代一样,屹立在蒙塞拉托大道旁,但大门旁的小房子不见了。在一些尘封的信函中,零星记载着与这间小房子相关的事。小房子的门朝向街道,旁边有一条窄窄的小巷,也许是昏暗的庭院唯一的秘密通道。通过朝向街道的大门,可以进入一个大厅,拜访威廉·艾伦的人一般在大厅里等他。仆人们晚上在大厅里睡觉,白天在大厅里嬉笑打闹。做饭的地方在屋子里面。威廉·艾伦的房间在小房子前面二楼的主楼层。他的房间里摆着一张很大的桌子、几条板凳和一只巨大的箱子,箱子里面装着教皇赏赐的礼物,此外还有吊在墙上的书架。房间里有一个圆弧状的低矮凹室,只能放下一张床架,上面挂着耶稣十字架和一些挂衣服的衣夹。
室内非常简陋,因为威廉·艾伦穷。他的收入很少,但开销很大。不过,他还能买得起帷幔和一两把椅子。然而,多年后,即使当上了红衣主教,他也没有再购置其他家具。但居住简朴并不说明他不讲排场,也不符合他的风格。威廉·艾伦只在这里短暂居住过几年,因此,他也许认为这里不值得按照新规矩讲排场。其他遭到放逐的人的居住环境大体如此。威廉·艾伦来到英格兰已经二十二年了。二十二年来,他从未去过牛津。三十岁前,他一直以圣者自居,做事问心无愧。他从来没有回过兰开夏郡罗萨尔的家,即使疾病缠身,意识模糊,为他治病的比利时医生建议他回家准备后事时,也没有回去。遭到放逐离开英格兰后,威廉·艾伦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即在陌生的环境中,一定是如履薄冰,寝食难安。
杜埃神学院
在被放逐的日子里,威廉·艾伦从未放弃工作、谋划,希望有朝一日回到家乡。1561年,他辞去了牛津大学圣玛丽学院的院长一职。无论对自己来说,还是对英格兰的天主教徒甚至难民来说,都认为回家的日子已经临近。一些遭到放逐的人将希望寄托在法王弗朗索瓦二世的遗孀苏格兰女王玛丽身上。1561年夏天,年轻的苏格兰女王玛丽已经乘船前往苏格兰。一些人开始谈论,认为法兰西或西班牙,抑或两国都在执行教皇的诏书。多数人倾向用和平方式解决问题,希望上帝要么除掉安妮·博林的女儿——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要么感化她的心。对乐观派来说,甚至对有经验的政客来说,后者是最可行的方案。多年来,天主教难民一直心怀希望。作为一个女人,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不可能一直一个人统治动荡不安的英格兰王国,而所有追求她的人都是天主教徒。一旦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结婚,就会放弃清教统治,英格兰会再次臣服于罗马教廷。
很快,英格兰的天主教难民的希望破灭了。1562年,威廉·艾伦重返英格兰,惊讶地发现英格兰人背离了传统宗教。很多自称天主教徒的人加入了英格兰国教,神父同意并鼓励改变信仰的行为。1565年,威廉·艾伦辞职,最后一次呼吁英格兰重新回归天主教。他曾协助建立了杜埃的英格兰神学院。对杜埃神学院来说,他的想法极具启发性。
不久,北方爆发叛乱,但此次叛乱的失败使很多天主教难民痛苦不堪,心灰意冷。他们见证了因宗教冲突流的鲜血。在北方,绞刑示众、财产充公使天主教徒的命运更加悲惨。很多英格兰天主教徒选择留在尼德兰,一些人逃亡巴黎、马德里或罗马,叫嚣着要报仇雪恨。但只有罗马听到了他们的呼声。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还要处理其他事情,如荷兰人引发的一系列麻烦、反叛的摩尔人、土耳其海域虎视眈眈的海军。虽然遭到了英格兰的挑衅,但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希望用和平方式解决诸多纠纷,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法兰西如果没有陷入宗教战争,可能会比西班牙更想攻打英格兰。1557年2月25日,在通谕《至上统治》中,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称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为异教徒,因迫害天主教徒被逐出教廷。此外,罗马教廷发布了声明,宣布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剥夺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虚假的王位继承权”,英格兰人可以反抗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统治,从此不必遵守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颁布的法律和命令。
由于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的通谕,十分严峻的局势进一步恶化。一位英格兰天主教难民采用了温和的方式,向伯利勋爵威廉·塞西尔汇报说:“我宁愿遵循天主教的教义,也不愿不听从枢密院的法案。”但无论对天主教徒还是新教徒来说,这意味着选择支持罗马教廷的权威,拒绝遵守英格兰的法律。各国政府一致否定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的谕令。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法兰西国王亨利三世和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都声称参与暴乱的人是叛国贼,要依法处置他们。但16世纪,很多人为了自己的良知,包括天主教徒和新教徒,采取了密谋或武装叛乱等方式捍卫自己的信仰。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的通谕号召天主教徒为自己的信仰斗争。
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的通谕一开始就与威廉·艾伦密切相关。威廉·艾伦指出,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的通谕是拯救他在信函中多次提到的“迷失的祖国”的唯一方式。关于这封信函的时间,我们无从得知。1575年,威廉·艾伦试图通过武力营救苏格兰女王玛丽,声称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是暴君和王位篡夺者。1577年,威廉·艾伦的朋友尼古拉·桑德在写给他的信中说:“基督教世界会对英格兰进行猛烈攻击。”毫无疑问,威廉·艾伦对此持默许态度。后来,尼古拉·桑德参加了爱尔兰反叛,失去了生命。威廉·艾伦成为英格兰天主教难民的代表,呼吁外国势力参与英格兰的宗教斗争,联合英格兰天主教徒对抗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
接任尼古拉·桑德的任务后,十多年来,威廉·艾伦屡屡受挫。一次次信心满满的谋划,以及计划的十字军东征,都无果而终。1582年,他在信中写道:“如果此次计划无法实施,我的余生将会痛苦不堪。”几个月后,他精心策划的计划宣告破产。随后,他开始坚持不懈地构建另一项计划。再次失败后,他失望至极,决定放弃政治,但在信中他说会发起一项全新的计划。自始至终,威廉·艾伦一直在辩论、书写、解决问题,并指导两个英格兰神学院的工作,安排印刷图书并秘密发行,暗中护送神父、学生、使者和天主教难民进出英格兰。英格兰政府搜出了神学院的图书并全部焚毁。但按照威廉·艾伦的估算,仍然有两万多册图书在英格兰人中间传阅。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间谍在城郊追杀天主教神父,用酷刑折磨他们,最后对他们施行了中世纪的绞刑,或用船将一些神父驱逐出境。然而,1587年,整个英格兰王国幸存的天主教徒超过三百人,其中有贵族和绅士。他们一直坚持自己的信仰,期待宗教解放的到来。
英格兰的天主教徒还有一线希望。大规模战争还未爆发,以前的伤痛尚未抚平。威廉·艾伦为天主教徒和神父们写道:“伟大的主啊,你最了解我们的伤痛,知道我们犯下的罪行。我们不该将宝贵的年华浪费在祖国之外。我们应该为祖国奉献一生,心存感恩。我们的生命、事业和奉献都留在了异国他乡,而不是我们热爱的祖国。”虽然英格兰天主教徒坚持自己的信仰,但只有天主教徒掌握了王权,威廉·艾伦及其同党才能为英格兰,为自己伟大的祖国做出贡献。
遭到驱逐的英格兰天主教徒感到十分焦虑,他们必须加快行动的步伐。威廉·艾伦的感受最强烈,因为他是遭到驱逐的英格兰天主教徒的领袖。一开始,威廉·艾伦就劝告英格兰神学院的学生们,远离异教徒,千万不要为英格兰国教服务,从而犯下罪恶。他认为只有这样,普通学生的坚定信仰才不会动摇。因此,狂热的天主教徒必须公开宣扬自己的信仰。天主教在英格兰北部兴起的几年里,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的通谕、里多尔菲阴谋[4]和圣巴塞洛缪大屠杀改变了清教徒对天主教的看法。
英格兰政府通过残酷的迫害,回应了英格兰天主教徒的反抗活动。1580年,教皇格里高利十三世颁布了对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通谕,进一步恶化了局势。教皇格里高利十三世说,虽然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及其异教徒被驱逐出了教廷,同时受到了诅咒,但天主教徒必须服从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统治,尊称她为至高无上的女王,不心存任何恐惧。也就是说,向公众公布通谕前,教皇需要召集所有英格兰天主教徒履行职责。实际上,在“所有国内事务上”,英格兰天主教徒拒绝忠于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会推翻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统治。伯利勋爵威廉·塞西尔制定了新的叛国罪及相关法律,但不是针对公开的叛国言论和行为,而是针对“隐蔽的思想上的叛国罪”。因此,英格兰加剧了对天主教徒的迫害。
威廉·艾伦激励神父们,让他们面对绞刑架的考验时不要害怕。但清教徒有一种比绞刑更残酷的武器。1559年,只要是星期天没有参加教堂礼拜的人,都会受到十二便士的罚款。1580年,罚款额度上涨到每月二十英镑。然而,只有少数富人能支付得起罚款。英格兰议会颁布了法案,通过罚款来没收天主教徒的土地和动产。威廉·艾伦所有重振天主教会的计划都要依赖拥有土地的天主教贵族。如果不断支付罚款,天主教贵族也无法保证自己的贵族地位。与此同时,如果推迟执行教皇格里高利十三世的通谕,就会导致天主教的核心力量和财富骤减,最终无力支撑下去,“分裂者”叛国的危险也会越来越大。为国教服务的同时,英格兰人也同情天主教徒。威廉·艾伦越来越依赖英格兰天主教徒,但他深知,多年来,由于自己故意将英格兰天主教徒与自称天主教徒的人分开,英格兰天主教徒与罗马的联系以及与英格兰的教皇追随者们的联系越来越少。英格兰政府对天主教徒的经济惩罚持续得越长,英格兰的天主教势力就会越来越弱,最终将无力帮助威廉·艾伦。威廉·艾伦确信,如果没有英格兰天主教徒的帮助,那么国外力量的干涉必定会失败。
十年来,威廉·艾伦一直急于实施计划。一旦机会来临,他就会抓住不放。他回忆着各种争议,原来的梦境再次展现在眼前。英格兰原本是一片开放的土地,港口众多,十分安全。后来,英格兰兵力减弱,防守不利,局势开始动荡。没有一个城市能抵抗住三天围攻。英格兰人不喜欢战争,也不是西班牙军队的对手。更重要的是,英格兰军队中有三分之二的士兵都是天主教徒或天主教事业的同情者。自称天主教徒的军队因恐惧被迫服从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命令,没有责任效忠女王。因此,只要有机会,他们会立即加入西班牙的天主教军队。威廉·艾伦在信中提到,一些值得信赖的“分裂者”会加入西班牙军队,还有一些人会因为良知,或因为心中壮志,或因为痛恨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及其周围的人,选择加入西班牙军队。此外,其他持观望态度的人静观战争发展态势。深得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信赖、事业蓬勃发展的冒险家和趋炎附势的人选择与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站在一起。在英格兰南部和东部地区,人们生活腐化,无力抵抗强悍的北部和西部天主教徒。英格兰的天主教徒生活简朴,懂得如何使用武器。威廉·艾伦看到,内维尔家族及其追随者重返威斯特摩兰郡;戴克勋爵亨利·伦纳德率领朋友们冲锋陷阵;诺森伯兰伯爵亨利·珀西的儿子们聚集在珀西家族管辖的乡村,试图为他们遇害的父亲报仇雪恨;蒙塔古子爵安东尼·布朗、摩利勋爵爱德华·帕克、托马斯·洛弗尔爵士和约翰·斯托顿男爵为了共同的事业聚集起来,势力越来越强大。牛津伯爵爱德华·德·维尔和德比伯爵亨利·斯坦利、坎伯兰伯爵乔治·克利福德和南安普顿伯爵亨利·赖奥思利,也许,攻打伦敦塔的激战能够取胜。阿伦德尔伯爵菲利普·霍华德会率领霍华德家族加入起义军的阵营。上述贵族中,有不少人是威廉·艾伦的好友和亲属,一直追随着他。同行的贵族在他的左手边。教皇的使者按照威廉·艾伦的计划进军。看到教皇使者后,威廉·艾伦才确信这不是一场梦。
威廉·艾伦如果没有参加神学院耶稣会教士罗伯特·帕森斯召开的集会研究,一定会很奇怪。过去几年里,在英格兰,罗伯特·帕森斯与威廉·艾伦一样有名。罗伯特·帕森斯与爱德蒙·坎皮恩一起在英格兰执行任务。两位耶稣会教士仿佛是一支强大的入侵英格兰的军队,所到之处影响巨大。他们利用小册子的宣传力度,一定会对英格兰造成巨大影响。威廉·艾伦的敌人可能会称赞他,但罗伯特·帕森斯的名字却蒙上了一层邪恶阴影,也许是因为他属于神秘组织。外界对罗伯特·帕森斯与爱德蒙·坎皮恩并不了解,只知道耶稣会教士经常通过危险方式暗中执行秘密任务。
无论从外表、气质还是声誉上,威廉·艾伦和罗伯特·帕森斯都截然不同。威廉·艾伦长得像英格兰北方的绅士,身材高大挺拔,外表严肃优雅,黄油色的头发已经开始变白,脸部的线条展现出他严谨的态度和常年忍受疾病的痛苦。虽然忍受了十年病痛的折磨,但他的神情中充满“慈祥的容光”,前庭饱满,鼻子修长,脸部轮廓分明,眼睛的颜色如同晴空下暖风吹过的碧蓝色的莫克姆湾。他的声音缓慢而轻柔,但从不夹杂任何犹豫,神态镇定自若,说话时配合着肢体动作。威廉·艾伦十分有耐心,从不轻易生气。第一次见到他的人几乎都会喜欢并信任他。很多人忠心为他效力。他虽然没有超乎常人的睿智,但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天生就是做大事的人”。
罗伯特·帕森斯比威廉·艾伦小十四岁,人们一直以为他是清教徒,属于英格兰的另一阶层。他体格健壮,皮肤黝黑,毛发粗糙,有一双棕色的眼睛。棕色眼睛在英格兰很常见,但多见于英格兰西南部。在英格兰人中,罗伯特·帕森斯的相貌有点像凯尔特人,但在凯尔特人来英格兰半岛前,拥有棕色眼睛的人种已经存在。棕色眼睛的人种和巨石阵、“好人”罗宾,以及奎恩托克山一样古老。罗伯特·帕森斯出生在英格兰的下斯托伊,据说他的父亲是一个铁匠。罗伯特·帕森斯的手脚很大,肩膀宽厚,胸膛结实。如果他没有成为一名学者,一定是个很不错的铁匠。他的头很大,面部五官大而粗犷,像一件缺少精雕细琢且未完成的作品。但人们很少关注他的外表。比起内在的智慧幽默,外表显得微不足道。罗伯特·帕森斯说话娓娓动听,手势丰富,声音成熟而生动,完全具备演说家的雄辩才能。见过他的人很容易忘记他笨拙粗犷的外表,但永远不会忘记他出色的演说。他很自律,耐心的外表掩盖了狂热的探索精神。有时,如果他的情绪不稳定,就会让人感觉他非常不容易。此外,他的思想深邃,能以英格兰人的口吻将一本充满愤怒情绪和嘲笑言辞的宣传册,用简单甜美的语言描绘成一本让人赏心悦目的奉献之书。
从表面上看,威廉·艾伦和罗伯特·帕森斯没有太多相似之处,但六年来,罗伯特·帕森斯一直是威廉·艾伦的左膀右臂。罗伯特·帕森斯曾作为使者觐见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和罗马教皇。除了威廉·艾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打败英格兰的复杂计划和双方协商的情况。在威廉·艾伦的众多助手中,罗伯特·帕森斯凭借雄辩的口才与突出的文笔,以及充满智慧的头脑,脱颖而出。所有人,包括威廉·艾伦,都没有像罗伯特·帕森斯那样,积极争取国外势力参与战争。因此,威廉·艾伦听从了罗伯特·帕森斯的决定。威廉·艾伦和罗伯特·帕森斯的一个共同之处是,都流亡在外,对自己逃离的土地充满热忱,为了重新踏上英格兰而斗争。威廉·艾伦和罗伯特·帕森斯的联合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即他们的能力互补。因此,他们的合作属于强强联合,双方似乎都能意识到对方的缺点和不足。威廉·艾伦和罗伯特·帕森斯的联合成为中世纪英格兰社会的缩影。
我们知道,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在过去十年中,威廉·艾伦和罗伯特·帕森斯的合作都是天衣无缝的。从他们初次见面到西班牙无敌舰队幸存者们历尽千辛万苦重返西班牙(当时,威廉·艾伦在罗马奄奄一息,罗伯特·帕森斯在西班牙灰心丧气),认识他们的人都不认为他们之间存在嫌隙。
安东尼·布朗
(152—592)
亨利·赖奥思利
(157—624)
乔治·克利福德
(155—605)
菲利普·霍华德
(155—595)
亨利·斯坦利
(153—593)
爱德华·德·维尔
(155—604)
罗伯特·帕森斯
(154—610)
1585年秋天,威廉·艾伦与罗伯特·帕森斯一同前往罗马。此后,他们开始合作。譬如,最近他们在做详细的谱系研究,根据血统证明,爱德华三世的后裔,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是仅次于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最有资格继承英格兰王位的正统君主。他们将研究文件交给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随后,他们开始研究英格兰的宣传材料,为威廉·艾伦在代芬特尔向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投降一事辩护。直到威廉·艾伦传来信息,他们一直致力于此事。因为上次得到来自代芬特尔的消息是在三个星期前,所以他们的书还有三个星期交付印刷。
威廉·艾伦和罗伯特·帕森斯的书是一本很薄的书,但写作过程并不顺利。坦率地说,这本书的目的是解决天主教贵族威廉·斯坦利爵士关于自己处境的顾虑。书中涉及让西班牙委托威廉·斯坦利爵士守卫尼德兰做法的合理性,以及英格兰士兵曾向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宣誓,现在却置身敌军阵营,这一现象应该怎么解释。当然,这本书涵盖的范围十分广泛,内容不仅针对尼德兰的英格兰天主教徒,还包括欧洲所有天主教徒,以及在英格兰秘密活动的天主教徒和对外标榜的天主教徒。此书根据《圣经》和教会法,清晰阐明了引文。威廉·艾伦的阐述如下:
自从伊丽莎白一世继承英格兰王位以来,在英格兰国内颁布的正义法案都是教会和信徒的公开言论。宣称是上帝的敌人和异教徒……冠以被逐出教会之名……根据上帝与人民的法律宣布无效。因此,伊丽莎白一世没有权力发动任何战争。根据法律,任何人都不能效忠或帮助异教徒女王,但如果异教徒女王被逐出教会……与上帝决裂的人不能让其子民宣誓或表达忠诚。
因此,威廉·艾伦希望英格兰最好不要参加任何战争,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此外,英格兰的宗教战争应该效仿威廉·斯坦利爵士的军团。“为全能的上帝献身、世界上最伟大公正的君主当然是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以及西班牙杰出的军队统帅帕尔玛公爵亚历山大·法尔内塞……尊贵的协助者……让我们的人民信仰天主教,劝导天主教徒的朋友和兄弟远离邪恶的、让人无法容忍的异端邪说。”如果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死意味着决战时机已经到来,那么威廉·艾伦希望尽早完成这本书的手稿,并在英格兰秘密发行。
威廉·艾伦和罗伯特·帕森斯需要立即处理其他事务。他们经常一起应对重大问题,从各个可能的角度商议可行的应急措施。他们都是现实主义者,没有考虑过营救苏格兰女王玛丽,因为苏格兰女王玛丽被监禁起来,没有一点营救的希望。此前,吉斯公爵亨利一世和其他法兰西盟友在通信中已经提到,如果发起突袭,苏格兰女王玛丽很可能还没有等到入侵的军队登陆英格兰,就已经被处死了,更可能在入侵舰队起航前被处死。
威廉·艾伦和罗伯特·帕森斯决定第二天早晨前往西班牙大使馆,与西班牙大使奥利瓦雷斯伯爵恩里克·德·古兹曼商讨具体行动的细节和相关指示。罗伯特·帕森斯一一列出了行动细节,让大使带回西班牙。过去一段时间,威廉·艾伦和罗伯特·帕森斯一直认为,拜见并征询意见是与奥利瓦雷斯伯爵恩里克·德·古兹曼打交道的最简单方法。奥利瓦雷斯伯爵恩里克·德·古兹曼高度认可他们的谨慎态度和睿智头脑,以及他们对宗教的虔诚与谦卑。
罗伯特·帕森斯同时承担了罗马教廷的紧急任务,召集了三四个值得信赖的红衣主教。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应该做出有力声明,告诉人们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死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关于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死,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从几个渠道获得了消息。法兰西对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死态度冷漠,甚至更糟糕。威廉·艾伦和罗伯特·帕森斯的新任务是让苏格兰女王玛丽的儿子詹姆斯六世皈依天主教。目前,这样做并不合时宜。如果威廉·艾伦和罗伯特·帕森斯表现出的热忱没有引起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的疑心,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的态度也没有过于冷漠,这件事一定会被处理得很好。让詹姆斯六世皈依天主教是推动宗教运动发展的绝佳时机,威廉·艾伦很可能荣升主教。一切都在罗伯特·帕森斯的推动之下。
对威廉·艾伦来说,他需要写信给英格兰的天主教难民,因为他与苏格兰贵族还没有建立直接联系。此时,他需要将自己想说的话通过兰斯传到英格兰和苏格兰。然而,他首先需要给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写信。这封信应该是庄严、充满男子气概的,号召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惩罚英格兰犯下的错。信中没有提到驻扎在尼德兰的英格兰军队,也没有提到最近发生在西印度群岛的弗朗西斯·德雷克的突袭。威廉·艾伦很了解罗伯特·帕森斯。在信中,他提到了英格兰的天主教势力。除了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国王,英格兰的天主教徒不知道向谁寻求帮助。威廉·艾伦的信涉及国王对上帝的责任、对天主教的责任和为信仰而战的必胜信念。多年来,威廉·艾伦给苏格兰女王玛丽写过一些信,称其为“最让人敬畏的女王”。这一称呼表明他不再忠于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将永远忠诚于苏格兰女王玛丽。他用拉丁文给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写信,措辞模棱两可。但他向朋友直截了当地提到了自己的职责。信尾,他署名:“陛下忠诚的臣子与仆人,威廉·艾伦。”苏格兰女王玛丽死后,威廉·艾伦准备称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为自己法律意义上的国王。
注解:
[1] 威廉·艾伦(William Allen,153—594),罗马天主教驻英格兰的红衣主教。他的主要任务是建立神学院,派教士秘密返回英格兰光复天主教。1588年,威廉·艾伦参与了西班牙无敌舰队入侵英格兰的计划。该计划以失败告终。——译者注
[2] 帕斯奎诺(Pasquino)和莫福利奥(Morforio),公元前3世纪希腊风格的雕塑,15世纪在罗马出土。16世纪,人们用罗马方言写下讽刺诗文贴在雕塑底座,表达人们对教会的不满。——译者注
[3] 特伦托会议,指1545年到1563年,在意大利北部城市特伦托举行的会议。会议谴责了清教异端行为,系统颁布了天主教的教义,是天主教反对宗教改革的具体体现。——译者注
[4] 里多尔菲阴谋(Ridofi Plot),1571年,意大利佛罗伦萨银行家罗伯托·里多尔菲(Roberto Ridolfi)策划,由阿尔巴公爵费尔南多·阿尔瓦雷斯·德·托莱多率军一万经由尼德兰攻打英格兰,煽动英格兰北方天主教贵族的叛乱,促成苏格兰女王玛丽与诺福克公爵托马斯·霍华德联姻,谋杀伊丽莎白一世女王。这场阴谋以失败告终。——译者注
[book_title]第7章 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的决定
伯纳迪诺·德·门多萨派使者前往西班牙和罗马。使者很快到达了西班牙和罗马。1587年3月23日夜晚,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死讯传到了埃斯科里亚尔修道院。从巴黎到马德里的路比巴黎到罗马的路更难走。途中,加斯科涅路段充满危险,旧卡斯提尔路段荒凉陡峭,但路程较短。前往西班牙的使者出发较早,并在马厩中找到一匹最好的坐骑。一到边境,他就朝西南方疾驰而去。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虽然会修改文件中的错误,但无法修改文件中的每个疏漏。因为没有明确记载,所以我们不能完全确定使者到达的日期。直到1587年3月31日,各国大使才得知苏格兰女王玛丽的死讯。在马德里,大使们冻得瑟瑟发抖。虽然从埃斯科里亚尔圣洛伦索修道院到马德里只有三十英里,道路也没有因下雨或下雪变得泥泞不堪,但流言蜚语传了一个星期后,各国大使才得到信息。他们最想知道的是,这一个星期里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到底在干什么。
1587年3月31日前,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其中原因错综复杂。使者将消息带到了埃斯科里亚尔圣洛伦索修道院。情况紧急,西班牙大臣收到消息后,与相关人员一起来到西班牙国王沉闷的办公室,在办公室的长桌上破译了消息,并连同原文呈给了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办公室的长桌上堆满各种政务文件,包括驻外大使的信函,总督、官员、海关、财政和王室的账目,请愿书、纪念品、司法调查证据、船厂和矿山的账目及王室日常开销记录等。每天都有从四面八方送来的文件,包括卡斯蒂尔王国、阿拉贡、葡萄牙,以及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统治下的其他领地,如那不勒斯、西西里、米兰、弗朗什-孔代、比利时诸省、墨西哥、秘鲁、巴西、“黄金之地”果阿、非洲索发拉、东西各大洋上的诸多岛屿。迄今为止,没有一位君主像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一样,统治的疆域如此之广,包括王国、公爵领、伯爵领、公国等。当然,也没有一位君主像他一样需要处理这么多文件。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每天都要批阅很多文件,虽然不能全部批阅,但会批阅大部分。在文件的空白处,他会用潦草的笔迹密密麻麻地写上精准的评语,并修改细微的拼写和语法错误。每一处睿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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