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迎着三色旗 [book_author]凡尔纳 [book_date]不详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外国名著,完结 [book_length]101842 [book_dec]《迎着三色旗》(Face au drapeau)是法国著名作家儒勒·凡尔纳的一部小说。作品共18章。托马斯·罗什是一位名扬四海的法国化学家。他发明的一种名叫“罗什闪电”的攻击导弹,因为要价太高而在欧洲四处受阻,大家都认为他已疯了。他被送到美国的一个疗养院,后又在一天晚上突然失踪。原来是海盗为了得到“罗什闪电”,将化学家劫持,并用重金收买发明家,意在统治大海。当各国军舰来围剿海盗时,他们发出“罗什闪电”将军舰炸得粉碎。最后,一艘法国军舰升起“三色旗”时,托马斯·罗什的灵魂突然受到震撼,意识到了自己的罪行,炸毁了海盗岛。 [book_img]Z_10801.jpg [book_title]第一章 疗养院 一八九①年六月十五日,疗养院院长收到一张名片,上面只是工工整整地写着“阿蒂卡斯伯爵”这个名字,除此以外,名片上没有任何圆形或盾形的徽章。在名字下面,名片的一角上,用铅笔写着地址: ①原文不详 乘坐“爱巴”号双桅纵帆帆船,停泊于邦朴里科-索文德河河边的新伯恩城。 美国当时四十四州之一的北卡罗州的首府是瑞莱格。一座相当重要的城市,地处偏僻,位于省内约一百五十英里处。这座城市的中心地位使它成为议会的所在地,因为其他城市,诸如威明顿、查洛特、法耶特城、艾丹东、华盛顿、萨莉伯瑞、塔伯罗、哈里法克斯、新伯恩,在工商业方面都可与它匹敌,或者超过它。新伯恩是一座矗立于内兹河河口深处的城市,内兹河注入海边的辽阔无垠的邦朴里科-索文德湖,湖边堤堰环绕,岛屿棋布。 一位外国人想访问这座当时在美国极负盛名、富丽堂皇、富户云集的疗养院是非常自然的。一些名气不如阿蒂卡斯伯爵的人已经访问过疗养院,并对院长极尽赞扬之能事。因此疗养院院长迫不及待地批准了阿蒂卡斯伯爵的请求,并回答说能为伯爵打开疗养院的大门他感到非常荣幸。 这座疗养院是由私人创建的,工作人员都经过精心挑选,奉职的医生也都是大名鼎鼎的。它独立于医院和收容所,但是要接受政府的监督。它专门接收富裕客户,并提供这类机构所要求的一切舒适而卫生的条件。 很难找到比这座疗养院更宜人的地方了。在一座山丘的背面迤逦着一座二百英亩的湖泊,四周种植着南美洲加那利群岛和乌德拉群岛一带盛产的奇花异树。湖泊的下端便是内兹河的三角湾了,远处海面上的微风越过狭窄的海湾防护沙滩和邦朴里科-索文德湖上的细风融合在一起润泽着这片河湾。 这座疗养院更适合治疗慢性疾病,富有的病人置身其中,享受着良好的医疗条件和精心照顾;然而,它并不拒绝接纳患有精神紊乱症的病人,只要这类疾病并非不治之症。 但是,更确切地说,引起阿蒂卡斯伯爵的注意并促使他访问疗养院的也许是一位名扬四海的大人物,一年半以来,他一直在疗养院中接受特殊治疗。 此人是一位法国人,名叫托马斯-罗什,有四十五岁年纪。毫无疑问,他得了精神病。然而,目前,精神病医生尚未从他身上看出智力功能的完全衰退。无可置疑的是他已完全丧失了对生活中一些最简单的行为和事物的正确概念。但是,他的智慧却是完整无损,强健如旧,不可侵扰的,尤其是当他的天才被唤起的时候。天才与疯狂往往只有一步之差!的确,他的情感和感觉功能已经受到了深深的伤害。当需要运用它们的时候,只能通过疯狂而支离破碎的语言传达出来。记忆丧失,注意力涣散,迟钝麻木,失去判断力。这位托马斯-罗什只是一位理智沦丧不能照顾自己的人,甚至连动物都有的自卫的生理本能都丧失了。因此,必须像照顾一个孩子那样片刻不离地照顾他。他居住在疗养院湖边的四十六号楼内,而看护的任务便是日以继夜地监护他。 普通的精神病,如果不是不治之症,只能通过精神手段来治疗。药物和医疗手段全都无能为力,许久以来,专家们就已经承认了它们的无效。这些精神方法会适用于托马斯-罗什的病症吗?即使是在像疗美院这样宁静幽雅、有利健康的地方,这一点也是受到怀疑的。因为,焦虑不安,喜怒无常,敏感易怒,性格古怪,忧伤,冷漠,对严肃的活动或者娱乐的厌恶,这些症状表现得十分明显。没有一名医生会做出错误的诊断,没有任何一种疗法看上去可以治愈或者减轻这些症状。 正确地说,精神病是一种主观自我的过分扩大,即一个人过分地注视他自己,而忽视外界。在托马斯-罗什身上,这种对外部事物冷漠几乎是百分之百的。他只生活在自己的内部,一种挥之不去的念头不断折磨着他,这种念念不忘的想法使他成为了现在这副样子。也许会出现某种情境,将他弹回外部世界,更确切地说,将他“外化”,这种情况虽然不大可能发生,但是并非毫无希望。 现在,需要讲述一下这位法国人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离开法国,何种动机促使他来到美国,为什么联邦政府认为将他软禁在这座疗养院内是必要而谨慎的措施,并且派人仔细认真地记录下他在发病时不自觉地吐露的任何言语。 十八个月以前,这位托马斯-罗什写信给华盛顿的海军部长请求召见并声称要向他透露一件事情。 仅仅是托马斯-罗什这个名字就使部长明白了所为何事。虽然他知道这件事的性质以及随之而来的要求,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立即召见了托马斯-罗什。 的确,托马斯-罗什的名气太大了,以致忧国忧民的海军部长不得不立即接见他,聆听他亲自提出的建议。 托马斯-罗什是一位发明家,——一位天才的发明家。在此之前,他所做出的一些重大发明已经使他光耀四海,声名大躁了。他将一些纯粹的科学理论应用到实践中。在科学界,他的名字无人不知。他是知识界的一位重要人物。我们将会明白是什么样的烦恼、挫折、失望,以及新闻界一些爱开玩笑的记者施加的侮辱使他患上了精神病以致必须软禁在疗养院中。 他最后的一项发明是一种名叫“罗什闪电”的攻击导弹。据说,由于它远远地领先于其它武器,因此拥有它的国家将成为陆上与海中的绝对霸主。 对于发明家们遇到的可悲可叹的挫折我们大家知道得太多了,尤其是当他们试图让内阁委员会采纳他们的发明的时候。对于许多例子,尤其是那些最沸沸扬扬的例子,我们仍记忆犹新。没有必要在这一点上多费笔墨,因为这类事件隐含着许多难为人知的内幕。然而,关于托马斯-罗什,应该承认,他像先前的大多数发明家一样为他的新导弹提出了过分苛刻的条件和昂贵无比的价格,以致于几乎没有商谈的余地。 此外,还有一点需要指出,他先前以罕见的勇气开发的许多发明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由于不能从中公平地得到他所期待的好处,他的脾气开始变得乖戾起来。他开始疑神疑鬼,声称只能恰如其分地出让他的发明,提出一些也许是无法接受的条件。他被看作空口说白话的人,他甚至提出在试验前要拿到一大笔钱,这样的要求是无法接受的。 这个法国人首先将“罗什闪电”推荐给法国政府。他向有关部门提交了一份报告解释导弹的构成。这是一种用特殊方法制成的自动驱进导弹,携带着由一些新物质组成的炸药。它只有在一种新式爆燃物的作用下才会爆炸。 不论导弹以何种方式发射,当它爆炸时能打击几百米之外的目标,它引起大气层强烈的运动,从而摧毁一万平方米范围内的任何建筑物、防御工事或战舰。它和气动炮发射炮弹的原理是相同的(在当时已经开始试验这种气动炮了),但是它的威力比气动炮至少大一百倍。 因此,如果托马斯-罗什的发明真的具有这种威力的话,那么便可确保他的祖国在进攻或者防御上具有优势。但是,尽管托马斯-罗什用自己的方式验证了他的其它发明及其无可争辩的效力,然而此次是否有些夸大其辞呢?只有进行实验才能证明他的话。可是,他恰恰宣称只有在领取到他为“罗什闪电”估定的数百万法朗之后,他才同意进行实验。 可以肯定托马斯-罗什的智力官能开始失衡。他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理智了。人们感到他逐渐踏上了一条使他完全丧失理智的道路。没有一个政府会俯就他的条件。 法国政府中止了一切商谈。报纸,甚至是激进的反政府的报纸也不得不承认此书不会有下文。托马斯-罗什的条件被拒绝了,并且不用担心其它政府会同意接受它。 托马斯-罗什被深深刺伤了,在他的灵魂中自我意识不断膨胀直至超越正常界限,因此,爱国主义的纽带随之逐渐松弛以至完全消失,就不足为奇了。此时此刻,托马斯-罗什毫无荣誉之感。他只是苟延残喘,唯独对与他的发明直接有关的事物尚有意识。在这方面,他的天才的力量寸土未失。但是,他对付日常生活中最基本的事情的能力却日益衰退。直至完全不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 因此,托马斯-罗什被政府拒之门外。也许当时应该阻止他带着发明远走高飞。……没有这样做真是一个错误。 意料中的事发生了。爱国主义情躁本是一位公民身上最基本的感情,——一个人在属于自己之前首先属于他的祖国,——但是,这种感情在灰心丧气,日益暴躁的发明家的灵魂中熄灭了。他开始考虑别的国家,他越过边境,他忘记了不应忘怀的往事,他将“闪电”推荐给了德国。 德国政府一得知托马斯-罗什高不可攀的要求后,便拒绝接见他。此外,普法战争后德国政府刚刚开始研制一种新式弹道导弹,他们认为这种武器足以傲视这位法国人的发明。 那时,在托马斯-罗什的心中,愤怒中又增添了仇恨,——一种本能的对全人类的仇恨——尤其是在他大不列颠海军部的奔走也告失败之后。 英国人比较实际,因此他们一开始并未断然拒绝托马斯-罗什,而是试探他,哄骗他。但是,托马斯-罗什什么也听不进去。他的秘密值几百万,他要得到几百万,否则谁也别想知道他的秘密。最后,英国海军部与他断绝了联系。 这样,他的精神紊乱日益加剧,在本故事开始前十八个月,他在美国政府那里做了最后一次尝试。 美国人比英国人更加实际,他们没有对“罗什闪电”进行讨价还价,鉴于法国化学家的名气,他们提出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价钱。他们理智地视他为天才,采取了适合他的状况的措施,不惜日后公平地补偿他。 由于托马斯-罗什有明显的精神错乱的症状,美国政府认为为了他的发明,应该把他关起来。 我们知道,托马斯-罗什进入的不是一家疯人院,而是一座疗养院,它能保证治疗他的疾病。但是,尽管已经给予了他最精心的治疗,然而至今为止,美国政府的目的仍未达到。 此点需要再次费些笔墨解释。虽然托马斯-罗什终日昏昏沉沉,但是一触及他的发明,便立即恢复了清醒。他开始活跃起来,侃侃而谈,口气自信而坚定,并含有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威严。他滔滔不绝地描述着“闪电”的神奇优点,以及它惊天动地的威力。但是,一涉及炸药和爆燃物的性质,它们的成分、制造和使用时,他便小心翼翼,三缄其口了。有一两次,在他病势发作最厉害的时候,大家以为他的秘密马上要脱口而出了,并为此预先采取了一切措施……但仍是徒劳无功。虽然托马斯-罗什已经丧失了保护自己的生理本能,但是至少他还能保住他的发明。 疗养院明滨十七号楼的四周是一片疏篱绕径的花园,在看护的监视下,托马斯-罗什可以在园中散步。这位看护和他住在同一幢楼中,睡在同一间屋子里,日夜不停地监护他,片刻不离。他侦听着托马斯-罗什在半梦半醒时刻产生幻觉时的只言片语,甚至连他的梦话也不放过。 这位看护名叫盖东。在托马斯-罗什被软禁后不久,他风闻人们正在寻求一位能流利他讲说发明家的母语的看护,便到疗养院毛遂自荐,随后被指定看护新来的病人。 实际上,这位所谓的盖东是一位法国工程师,名叫西蒙-哈特,在新泽西州的一家化学制品公司工作过几年。西蒙。哈特,四十岁年纪,宽阔的前额上刻着一道观察家特有的皱纹,坚定的神情表明了充沛的精力和锲而不舍的精神集于一身。西蒙-哈特十分精通与现代军备改良有关的一切问题以及能改变价值观的发明,他熟知当时世界上一千一百多种炸药的结构成分,他更钦佩像托马斯-罗什这样的人。他相信“闪电”的威力,确信他掌握了一种能改变陆海战争进攻或防御形势的导弹。他知道精神病并未妨碍他成为科学家,大脑中的一部分虽然受到了损害,但是仍然闪耀着一丝天才的火花。当时,他这样想:如果他在发病的时候泄露了秘密,那么一位法国人的发明就会对法国之外的另外一个国家产生益处。于是他决定假装成一个精通法语的美国人,主动承担看护托马斯-罗什的任务。他以去欧洲旅行为由提出辞职,并且更名改姓。所幸的是当时的情势助了他一臂之力。使他的申请得以被接受,这就是十五个月以来,西蒙-哈特如何能够对疗养病的新病人履行看护的职责的原因。 这个决定体现了一种可贵的奉献精神和高尚的爱国情躁,因为对于处于西蒙-哈特这样的地位和受过他那种教育的人来说,这是一份艰苦的差事。但是,——大家不要忘记——,工程师无意掠夺托马斯-罗什的发明,如果有朝一日他无意中获知了他的发明,托马斯-罗什会得到他应得的利益。 可是,西蒙。哈特,或者说盖东,虽然在这个疯子身边生活了十五个月,观察他,监视他,甚至盘问他,但是一无所获。此外,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确信托马斯-罗什的发明的重大意义。因此,他最担心的便是托马斯。罗什的部分疯狂会恶化为全面疯狂,或者一次最严重的发病会使他的秘密和他一起毁灭。 这就是西蒙-哈特的处境,这就是他为了祖国的利益而献身的任务。 但是,由于强健的体魄,尽管经历了如许多的失望挫折,托马斯-罗什的健康并未受到损害。他的神经质使他能够抵御摧毁健康的各种诱因。他中等身材,头脑敏捷,额头饱满开阔,颅骨宽大,头发灰白,眼神虽然有时显得惶恐不安,但是敏锐、坚定、威严;当他沉思时,眼睛便显得格外明亮,翕动的鼻翼下生着一撇浓密的小胡子,双唇紧闭,似乎要关住秘密,神情若有所思,带着一种经过长期斗争并且决心继续斗争下去的人特有的神态,——这就是发明家托马斯-罗什,健康疗养院的囚徒,他对这种禁闭毫无感觉,处于看护盖东——昔日的西蒙-哈特工程师的监视之下。 [book_title]第二章 阿蒂卡斯伯爵 确切地说,这位阿蒂卡斯伯爵是何许人也?一位西班牙人?……总之,他的名字很像西班牙人。可是,在他的帆船船尾的牌子上清楚地刻着几个金字“爱巴”,这个名字完全源自挪威。如果我们问阿蒂卡斯伯爵“爱巴”号的船长姓甚名何,他会回答说:斯巴德,而水手长叫艾弗洪达,厨师领班叫艾利姆,这些名字杂乱不一,说明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 是否可以从阿蒂卡斯伯爵本身的特征推出某个站得住脚的结论呢?……非常困难。虽然他黑色的皮肤和头发以及优雅的举止表明了他有西班牙血统,但是他整个人看上去并不具有任何伊比利亚半岛的气候所有的特征。 此人中等以上身材,体格健壮魁梧,至多四十五岁。从容而高傲的步态使他看上去像一位混有马来亚高官显贵血统的印度王公。虽然他并非生性冷漠,但是至少他威严的举止,简洁的言语使他显得很冷漠。他和他的船员讲的是印度洋及其四周海域中岛屿上使用的方言。当他沿着新世界和旧世界①的海岸航行的时候,便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只有一丝轻微的口音透露了他是外国人。 ①新世界指美洲,旧世界指欧洲。 阿蒂卡斯伯爵的过去、现状,他神秘而动荡的生涯,他的财产从何而来,——显然,这是一笔庞大的财产,能保证他过奢侈的绅士生活——他现在住在何方,至少帆船的最终停泊点在何处,无人知晓这些问题,也无人敢于探听,因为,伯爵看上去非常沉默寡言。他不是那种会通过采访损害自己的名誉从而让美国记者渔翁得利的人。 人们仅仅从报纸上知道“爱巴”号停泊在某处港口,尤其是美国东海岸的港口。实际上,帆船定期在那些地方停泊以便补充长途航行中必不可少的物资。它不仅大量补充粮食、面粉、饼干、罐头、干肉和鲜肉。牛肉、羊肉、葡萄酒、啤酒、白酒,而且还购买衣服,器具、奢侈品和生活必需品,他们出高价购买这些东西,用美元,畿尼①或其它国家的货币付帐。 ①英国旧货币单位,值21个先令。 虽然人们对阿蒂卡斯伯爵的私生活一无所知,但是这一点并不妨碍伯爵在从佛罗里达半岛到新英格兰的沿海港口的知名度。 因此.对疗养院院长为伯爵的到来深感荣幸并盛情款待的举动就不必感到惊讶了。 这是“爱巴”号帆船首次停泊在新伯恩市。也许,仅仅是主人一时的心血来潮它才来到了内兹河河口。它来这里做什么呢?……补充给养吗?……不是,因为邦朴里科-索文德四周不会提供其它港口,诸如波士顿、纽约、丹佛、塞文纳、北卡罗来纳州的威明顿、南卡罗来纳州的查勒斯顿,所能提供的物资。在内兹河的这片河湾附近,在新伯恩市的小市场上,阿蒂卡斯伯爵的皮阿斯特②和银行钞票有何用武之地呢?作为科瑞文郡的首府,这里仅有五、六千居民。唯一的商业活动便是进口种籽、猪肉、家具和食品。而且,几个星期前,帆船曾在查勒斯顿停泊了十天,补给品塞满了船舱,它的目的在哪里,人们一如既往不得而知。 ②埃及等国的货币名。 那么,这位神秘人物来此的目的仅仅是参观疗养吗?……也许是吧,对此不必惊讶,因为这座疗养院久负盛誉,并且名副其实。 也许阿蒂卡斯伯爵忽发奇想,想会一会托马斯-罗什?声振寰宇的法国发明家足以引起这种好奇心。这是一位天才狂人,其发明能够引起现代战争艺术的革命! 下午,阿蒂卡斯伯爵在“爱巴”号船长斯巴德的陪同下准时来到了疗养院。 根据院长的指示,二人被领到了院长办公室。 院长对阿蒂卡斯伯爵殷勤备至,招呼周到,亲自为他充当向导,并且接受了阿蒂卡斯伯爵真诚的道谢。在参观疗养院的公用大厅和单人病房时,院长不厌其详地介绍了病人受到的照顾,据他说来,病人在这里受到无微不至的关心,比在家里犹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不停地叨咕治疗费用极其昂贵,但效果显著,理所当然地使疗养院获得了成功。 阿蒂卡斯伯爵静静地听着,带着贯有的冷漠和无动于衷,表面上他对院长的滔滔不绝很感兴趣,实际上也许是为了更好掩饰他来此的真正意图。但是,逛了一小时之后,他不得不说: “院长先生,您这里是否住着一位病人,近一段时期来,人们对他议论纷坛,而且,公众对疗养院的关注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他?” “我想您指的是不是托马斯-罗什,伯爵先生?……”院长问道。 “是的……这位法国人……这位发明家的理智似乎遭到了严重的损害……” “非常严重,伯爵先生,也许这样他会更快乐一些!我认为这类发明只是使业已众多的摧毁手段有增无减,人类不会从中受益……” “您的看法很有见地,院长先生,在这方面我同意您的意见。真正的进步不是源自这方面,步入此途的人是邪恶的天才——但是这位发明家是否完全丧失了智力官能呢?……” “完全……不……伯爵先生,只是在日常生活中的普通小事上。在这方面,他全无理解力也无法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可是,他在发明方面的天才却是完整无损的,虽然精神状态日益恶化,可是他仍活着,如果人们俯就他那些不近情理的要求,我相信他肯定会制造出一枚新式作战导弹……人类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 “完全不需要,院长先生。”阿蒂卡斯伯爵说道,斯巴德船长似乎也赞同他的看法。 “此外,伯爵先生,您可以亲自作出判断,这就是托马斯-罗什住的楼。虽然监禁他是出于公共安全的考虑,但是他仍然受到应有的和必须的照顾。而且,他在疗养院可以躲避某些冒昧者的蚤扰,他们也许想……” 院长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摇了一下头,补充了没有说出来的话,——而客人们的唇上则浮现出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 “那么,”阿蒂卡斯伯爵问,“托马斯-罗什从来没有独自呆着的时候了?” “从来没有,伯爵先生,从未有过。有一位看护时时刻刻地监视他,这位看护会讲法语,我们绝对信任他。如果,他不经意地流露涉及他的发明的只言片语,这些言语马上会被记录下来,也许有朝一日能发挥作用。” 正在此时,阿蒂卡斯伯爵迅速地瞥了一眼斯巴德船长,后者做了一个手势,仿佛在说:我明白。实际上,如果仔细观察一下斯巴德船长,便会发现他在参观过程中,特别仔细地打量十七号楼周围的情况,以及它四周的各个出口,——很可能这是事先计划好了的。 这座楼四周的花园紧挨着疗养院的围墙。在围墙之外,便是一座山丘,围墙围住的正是山丘的底部。山丘的背面是一道舒缓的斜坡,直通到内兹河的右岸。 这座楼实际上只有一层。上面是一个意大利式的平台。底层包括两间卧室和一间会客室,窗户上都安着铁护栏。住宅的两边嘉树环绕,郁郁葱葱。屋前是一片清翠欲滴、如丝绒般柔软娇嫩的草坪,坪内灌木成林,繁花似锦。这座约有半亩之大的花园仅供托马斯-罗什一人使用,在看护的监视下,他可以在园中自由自在地漫步。 阿蒂卡斯伯爵,斯巴德船长和院长进入花园的时候,看护盖东正好呆在楼门口。 伯爵的目光立即转移到这位看护身上,他特别专注地打量着他,对此院长毫无觉察。 这不是第一次有陌生人来拜访十七号楼的主人,因为法国发明家理所当然地被看作疗养院最奇怪的病人。但是,这两个人与众不同的外表引起了盖东的注意,他不知道他们是哪国人。虽然他对阿蒂卡斯伯爵的大名早有耳闻,但是他从来没有机会在这位富有的绅士停泊的东部某个港口邂逅他。他不知道“爱巴”号帆船此时正停泊在内兹河河口,就在疗养院的山脚下。 “盖东,”院长问,“托马斯-罗什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那儿!”盖东沉着地用手指着一个人,他正在楼后的树荫下散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阿蒂卡斯伯爵先生得到准许,来访问疗养院,他希望在出发前见一见近日来众人议论纷纷的托马斯-罗什……” “人们对他的议论非常多,”阿蒂卡斯伯爵说,“尽管联邦政府采取了措施,将他关在这座疗养院内……” “这项措施很有必要,伯爵先生。” “的确有必要,院长先生,为了世界的安宁,最好让这位发明家和他的秘密一起毁灭。” 盖东看了看阿蒂卡斯伯爵,一言未发,他领着两位陌生人向花园深处的树丛走去。 客人们只走了几步便来到了托马斯-罗什面前。 托马斯-罗什没有看见他们向自己走过来,当他们与他近在咫尺的时候,他很可能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出现。 在这段时间内,斯巴德船长一直在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四周的布局,以及十七号楼在疗养院内低凹处的位置。当他们登上倾斜的小径时,他越过围墙清楚地看到一只帆船的桅尖。他只是瞥了一眼便认出这是“爱巴”号的桅杆,也因此确定了围墙的这一边位于内兹河右岸。 与此同时,阿蒂卡斯伯爵却在端详法国发明家。这个人依然身强体壮,他的健康并没有因为十八个月的监禁而受到损害。但是他举止古怪,言语混乱,眼神惊恐不安,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这一切清楚地表明了他已完全陷入了无意识状态和严重的神经官能的衰竭之中。 托马斯-罗什刚刚坐到一张凳子上,握着手杖柄,在小路上划出一座防御工事的轮廓。然后,他蹲下来,将沙子堆成许多小垛,显然它们象征着碉堡。然后,他从邻近的一处灌木上摘下几片叶子,把它们插在沙垛上,仿佛许多小巧的旗帜,他认真地做着这一切,根本不在意周围观看的几个人。 这就像是孩子玩的游戏,但是一个孩子是不会带来严重的后果的。 “他完全疯了吗?……”阿蒂卡斯伯爵问,虽然他一向镇静自若、不动声色,此时也不禁流露出一些失望。 “我早就告诉过您,伯爵先生,我们别想从他身上得到任何东西。”院长回答道。 “他至少应该注意到我们吧?……” “也许有些困难。” 院长转身对看护说: “跟他说几句话,盖东。也许听到您的声音,他会回答几句,是吗?……” “他会回应我的,放心好了,院长先生。”盖东说。 随后,他拍了拍病人的肩膀: “托马斯-罗什?……”他相当温柔地说。 托马斯-罗什抬起头,在所有在场的人中,他可能只看到了他的看护,尽管阿蒂卡斯伯爵,斯巴德船长向他走过来,和院长一起围拢在他周围。 “托马斯-罗什,”盖东说,他讲的是英语,“这两位外国人想见见您……他们很关心您的健康……您的工作……” 只有最后几个字引起了发明家的注意。 “我的工作?……”他反问一句,同样用的也是英语,其流利自如仿佛是在说母语一样。 随后,他用食指和拇指捏起一块石子,仿佛一个小男孩夹着一只弹子,然后把石子扔到一处沙包上,将之摧毁。 他快乐地喊起来。 “倒塌了!……碉堡倒塌了!……我的炸药一下子摧毁了一切!” 托马斯-罗什又站起来,眼中闪耀着胜利的火焰。 “您瞧瞧,”院长对阿蒂卡斯伯爵说,“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他的发明……” “他会和它一起死去!”看护盖东肯定地说。 “盖东,难道您不能让他谈一谈他的‘闪电’吗?” “如果您命令我这样做,院长先生……我愿意试一试……” “我要您试一试,因为我想阿蒂卡斯伯爵对此很感兴趣……” “是的。”阿蒂卡斯伯爵说,他依然不动声色,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内心的激动。 “我必须事先告诉你们,这样也许会让他再次犯病……”看护说。 “您可以在必要的时候中止谈话。请告诉托马斯-罗什一位外国人想跟他谈谈购买‘闪电’的事情……” “但是难道您不害怕他会泄露秘密?……”阿蒂卡斯伯爵反问道。 他的口气如此强烈以至盖东不由自主地向他投去一丝怀疑的目光,但是这位高深莫测的人物对此毫不介意。 “无需担心,”他回答道,“没有任何许诺可以让托马斯-罗什吐露他的秘密!……只要我们不把他所要求的几百万放在他手心里……” “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阿蒂卡斯伯爵宁静地说。 盖东又转向病人,像刚才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托马斯-罗什,”他说,“这两位外国人打算购买您的发明……” 托马斯-罗什站了起来。 “我的发明……,”他大声说,“我的炸药……我的爆炸物?……” 他越来越激动,说明盖东所言非虚,这类问题总是引起疾病的发作。 “你们打算出多少钱?……多少钱?……”托马斯-罗什随后又问道。 许以重金没有任何害处,虽然数目巨大。 “多少钱?……多少钱?……”他不停地问。 “一千万美元。”盖东回答。 “一千万?……”托马斯-罗什喊道,“一千万……就想购买其威力超过迄今为止制造的任何武器一千万倍的‘闪电’?……一千万……就想得到自动推进导弹,要知道,它爆炸时能摧毁方圆一万米以内的一切建筑!……一千万……就妄想得到只有它才能引爆的爆燃物!倾世界上所有的财富也不足以交换我的导弹的秘密,我宁愿用牙齿咬断舌头,也不愿意以这个价格出售我的秘密!……一千万,而我的秘密却值十亿……十亿……十亿!……” 托马斯-罗什在讨论价钱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对事物没有任何概念的人。即使盖东向他提出一百亿的价钱,这个丧失理智的人也会要求更高的价钱。 阿蒂卡斯伯爵和斯巴德船长从他犯病开始,一直在不停地观察他,伯爵仍旧保持不动声色,尽管他的面色开始陰沉下来。斯巴德船长摇摇头,仿佛在说:毫无疑问,这个可怜虫是不可救药啦! 托马斯-罗什跑走了,他跑着穿过花园,嘴里喊着,声音因愤怒而时断时续: “数十亿……数十亿!” 盖东对院长说: “我早就告诉过您!” 然后,他开始追赶他的病人,追上他,抓住他的胳膊,托马斯-罗什没有进行太多的抵抗,盖东将他拉进屋子,立即关上了门。 阿蒂卡斯伯爵单独和院长在一起,而斯巴德船长趁机最后一次绕着围墙脚下的花园走了一圈。 “我一点也没有夸张,伯爵先生,”院长说,“托马斯‘罗什的病情显然在日益恶化。我看他的精神病是无法治愈了。即使我们给了他所要求的全部金钱,也别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很有可能,”阿蒂卡斯伯爵说,“可是,虽然,他提出的价钱太荒唐,但是他发明的导弹却是威力无穷的……” “有关人士也是这么看的,伯爵先生。但是他犯病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迟早有一天,某次发病会让他的发明随同他一起消失。甚至过不了多久,他的灵魂中唯一残存的利益这个动机也将泯灭……” “也许仇恨这个动机会留下来!”阿蒂卡斯伯爵喃喃自语道,这时,斯巴德船长来到了花园门前与他会合。 [book_title]第三章 一箭双雕 半个小时后,阿蒂卡斯伯爵和斯巴德船长踏上了内兹河右岸和疗养院之间的小路,路旁种植着百年以上的山毛榉树。俩人刚刚辞别疗养院院长,——院长对他们的来访表示深感荣幸,他们则感谢院长的殷勤款待。阿蒂卡斯伯爵向疗养耽的工作人员捐赠了一百多美元,显示他慷慨的天性。怎么能怀疑他的动机呢?这是一位非常高尚的外国人,如果高尚是用慷慨来衡量的话。 走出半山坡上疗养院的栅栏门,阿蒂卡斯伯爵和斯巴德船长绕着围墙走了一圈,它的高度足以让人打消一切攀越的企图。伯爵沉思着,像平常一样,他的同伴等着他先开口。 当伯爵的视线触到高高耸出于墙顶之上的十七号楼时,他停住了脚步,对船长说: “你是否清楚地知道了四周的地形?……”他问。 “是的,伯爵先生。”斯巴德船长回答,他特别强调了一下他的头衔。 “什么也没遗漏吗?……”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此楼就在这道围墙后面,很容易进入,如果您没有改变计划的话……” “我没有改变,斯巴德。” “不管托马斯-罗什的精神状态吗?……” “这无关紧要,如果我们能将他劫走……” “这是我的事了。天一黑,我就进入疗养院的大院内,然后再进入十七号楼边上的花园,神不知鬼不觉……” “从大门口的栅栏门进去吗?……” “不……从这里!” “但是,这里有墙,攀过去之后,你怎么和托马斯-罗什一起再爬出来呢,万一这个疯子叫喊起来……万一他抵抗挣扎……万一他的看护报警……” “您不必担心……我们只要从这道门进去便可以了。” 斯巴德船长指了指几步之外的一道窄门,它嵌在围墙中间,也许是供疗养院内的工作人员出入使用的,当他们的工作需要他们到内兹河岸边的时候。 “我们可以从那儿进入疗养院,不必使用梯子。”斯巴德船长说。 “这道门是锁着的……” “它会打开的。” “难道里面没有门闩吗?……” “当我们绕着花园散步的时候,我把它拨开了,院长什么也没看见……” 阿蒂卡斯伯爵走到门边上,说: “你怎么打开它呢?” “它有钥匙。”斯巴德说。 他掏出了钥匙,当他将门闩从门锁横头上拨出来后,便顺势拨下了钥匙。 “没有人会比你干得更好了。斯巴德,”伯爵说,“看来,绑架托马斯-罗什不会遇上太多的困难。我们回帆船上去吧。八点钟左右,天黑的时候,一艘小艇将把你和五个人带到岸边……” “好……五个人,”斯巴德船长说,“即使这名看护发觉了,五个人也足够了,也许应该干掉他,……” “干掉他……”阿蒂卡斯伯爵说,“也好……如果这是绝对必要的……但是最好制服这个叫盖东的家伙,把他带到‘爱巴’号上来。谁知道他有没有获悉托马斯-罗什的一部分秘密呢?……” “应该如此。” “而且,托马斯-罗什已经习惯他了,我不想改变他的习惯。” 阿蒂卡斯伯爵说完,意味深长地微笑了一下,斯巴德船长立即明白了疗养院的看护今后承担的角色。 这样,劫持托马斯和盖东的计划就这样确定了,看来成功的希望很大。除非在白天剩下的两个小时内,有人发觉院门上的钥匙丢失了,并且门闩被拉开了,否则斯巴德船长和他的人便能确定无疑地进入疗养院。 此外,还必须看到一点,疗养院除了对托马斯-罗什实行特殊监视之外,并没有对其他病人采取这类措施。他们住在疗养院地势较高之处的小楼或主楼的房间中。这样看来,独处一隅的托马斯-罗什和看护盖东不可能进行有效的抵抗,甚至呼救,他们将成为斯巴德船长为了阿蒂卡斯伯爵的利益所进行的绑架的牺牲品。 伯爵和船长向一处小码头走去,“爱巴”号的一只小艇在那里等候他们。帆船停泊在四百米之外的水面上,船帆挤在浅黄色的套子中,横桁的一端均匀地倾斜着,这是游艇上的习惯做法。船首没有悬挂旗帜。只有主桅顶上的一面轻盈的红色燕尾旗在东面徐来的渐行渐弱的和风的吹拂下迎风招展。 阿蒂卡斯伯爵和斯巴德船长登上了小艇。四浆齐划,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帆船近旁,攀上侧梯,上了船。 阿蒂卡斯伯爵马上回到船尾的舱室中,而斯巴德船长则走到船首,发布最后的命令。 走到艏楼旁边,他探身越过右舷的舷墙,朝几米外漂浮在水中的一个物体张望。 这是一只小型浮筒,随着内兹河退潮时的潺潺水波上下起伏。 天色渐渐黑下来了。内兹河蜿蜒曲折,左岸的新伯恩城开始朦朦胧胧,逐渐消融于漆黑的夜色中。西边的天空中仍残留着一抹火焰似的红云,映衬出房屋的黑黝黝的轮廓。东边的天空则云汽迷-,暮色沉沉。但是,不必担心会下雨,因为这些云汽位于天空的高处。 将近七点钟的时候,新伯恩城的几处房屋亮起了灯火,闪闪烁烁,与此同时,低处的火光弯弯曲曲地倒映在河中,在越来越柔和的晚风的吹拂下摇曳起舞。渔船缓缓地溯流而上。停栖在港口的小湾之中,一些船将帆放松了,追寻着最后一丝微风,另一些船则借助船桨前进,枯燥而有节奏的桨声飘向远方。两只汽船经过的时候,火花闪烁,一股黑烟从两只烟囱中袅袅开起,强悍有力的桨片击打着水面,机器摆在甲板下上下起伏,像一头海兽发出阵阵咆哮。 八点钟时,阿蒂卡斯伯爵来到甲板上,身边跟着一位五十多岁左右的人,他对此人说: “时间到了,索科尔……” “我去通知斯巴德。”索科尔说。 船长来到他的跟前。 “准备出发。”阿蒂卡斯伯爵说。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不要让疗养院的任何人发觉,也不能让他们怀疑托马斯-罗什和他的看护被带到了‘爱巴’号上……” “就算他们来这里搜查,也不会找到他们。”索科尔补充说。 他耸了耸肩,愉快地笑着。 “但是,最好不要引起怀疑。”阿蒂卡斯伯爵说。 小船准备好了。斯巴德船长和五名水手登上了小船。四个躁桨。第五个人是水手长艾弗洪达,他负责掌握航向,他来到舵旁,斯巴德船长站在旁边。 “祝你好运,斯巴德,”索科尔笑着喊道,“要悄无声息地进行,就像一位落入情网的人劫走他的美人……” “是的……除非盖东……” “罗什和盖东,两个人都要。”阿蒂卡斯伯爵说。 “我明白!”斯巴德船长回答。 小艇驶离了大船,水手们目送着它直至它消失在昏暗的夜色中。 值得一提的是在等待小艇回来之时,“爱巴”号并没有做开航的准备。也许,它不打算在绑架罗什和盖东之后离开新伯恩。说真的,它怎么能驶达远海呢?水面上一丝风也没有,半小时之后在内兹河上游几海里之外的地方水波才开始晃动。因此,帆船并不急于开航。 “爱巴”号停泊在距河岸四百多米的地方,它本可以离河岸更近,适宜它停靠的水深还可以再减少十五到二十尺,这样当小艇返回并靠近帆船时,更便于艇上的人登上帆船。但是阿蒂卡斯伯爵没有命令人这样做,他有他的道理。 小艇在几分钟之内便靠岸了,没有任何人发觉。 河岸上空无一人,疗养院外的那条覆盖着山毛榉的小路也同样阒寂无人。 四爪锚被抛到河岸上,牢牢地嵌入地面中。斯巴德船长和四名水手离舟上岸,水手长留在船上,他们消失在昏暗的树荫中。 来到围墙脚下,斯巴德船长停住脚步,四名水手分布在院门两侧。 因为早有准备,所以他只需将钥匙伸进锁孔,然后推开门,除非疗养院的一名仆人早已发现里面的门闩没有像往常一样插上,从而从里面将门闩住。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可以翻越围墙,绑架行动无疑也会困难重重。 斯巴德船长首先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 院子里面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人在十七号楼周围走来走去。覆盖小路的山毛榉树的树叶全都纹丝不动。宁静的夜晚感觉不到一丝微风的吹拂,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着旷野。 斯巴德船长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将它插进锁孔。锁舌转动了一下,再轻轻一推,门就由外及里地打开了。 一切都原封未动,跟伯爵和船长离开时一模一样。 确定了没有人呆在十七号楼周围后,斯巴德船长走了进去,水手们尾随在后。 门只需轻轻一推便开了,这样斯巴德船长和水手们迅速地穿过了大院。 他们来到了一处耸立着参天巨树的地方,到处是星星点点的灌木丛,非常昏暗,如果不是十七号楼的一扇窗户中亮着灯火的话,他们真的很难辨认出它的位置。 毫无疑问,这扇窗户所在的屋子正是托马斯-罗什和看护盖东的卧室,因为盖东日以继夜片刻不离地监视他的病人。因此斯巴德早就料到他会呆在屋内。 船长和四名水手蹑手蹑脚地向卧室走去,小心翼翼,以免踢到一粒石子或折断一根树枝从而暴露他们。他们来到楼营,准备扑向侧面的门,屋内的灯光穿过窗帷的缝隙,照亮了门边的窗户。 但是,如果这扇门是关着的,他们如何进入托马斯-罗什的卧室呢?这正是斯巴德思忖的事情。既然他没有钥匙能打开门,也许必须打碎一块窗玻璃,拧开窗户的长插销,迅速地蹿进屋内,出其不意地制住托马斯-罗什,使他不能呼救。确实,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其它办法呢? 然而,动用武力会招致危险。斯巴德船长对此一清二楚,对他来说,计谋往往比武力更有效果。但是,他别无选择。并且,最重要的是劫走托马斯-罗什,——根据阿蒂卡斯伯爵的意图,盖东只是在可能的情况下,被顺手牵羊地掳走而已——因此,要不惜一切代价,达到目的。 斯巴德船长来到窗户底下,踮起脚尖,透过窗帘的缝隙,他能清楚地看到屋内的情景。盖东呆在托马斯-罗什的身边,从阿蒂卡斯伯爵走后直到现在,他的病情一直在发作。盖东遵照在场的第三个人的指示,对病人进行必要的特殊护理。 此人是疗养院的医生,在托马斯犯病后,院长立即派他来到了十七号楼。 这名医生的在场显然只能使形势更加复杂,并且增加了绑劫的难度。 托马斯-罗什穿载整齐地躲在一张长椅上。此时,他看上去非常平静。病势逐渐缓和下来,随后便会是几个小时的麻木和昏睡。 当斯巴德船长来到窗户附近的时候,医生正准备离开。斯巴德竖起耳朵,听见医生对盖东说托马斯-罗什晚上不会再犯病,他可能不需要再来一次。 说完,医生向门口走来,这道门就在窗户的旁边,而斯巴德船长和他手下的人正埋伏在窗户前。幸亏他们蜷缩于楼旁的灌木丛内隐伏了起来,否则一定会被医生和正准备送医生出门的看护发现。 当医生和看护走到了外面的台阶上时,斯巴德船长打了个手势,水手们分散开来,而他则来到墙脚下。 幸亏屋里还亮着灯,这样他们就无需点灯,也不会有被灯光暴露的危险。 在辞别盖东之时,医生在第一级石阶上停住脚步,说道: “这次发作是病人经受的最厉害的一次打击!……只要再有两三次这种情况,他仅存的一点理智也会丧失殆尽!” “既然如此,”盖东说,“为什么院长不禁止客人参观这座楼?……这是一个叫阿蒂卡斯伯爵的人引起的,正是他跟托马斯-罗什谈了几句话,他便处于目前这种状况。” “我会提醒院长注意的。”医生回答说。 医生走下台阶,盖东将他一直送到坡路的尽头,而屋门一直虚掩着。 斯巴德船长等到二人走到二十步开外后,便立起身子,水手们又聚到他身边。 是否应该利用这个天赐良机进入屋里,制服陷入半睡眠状态的托马斯-罗什,然后等着盖东回来再抓住他呢?…… 但是,看护一旦发现托马斯-罗什不见了,便会寻找、呼喊、报警……医生会立即跑来相助……疗养院的工作人员也会跳下床……斯巴德船长可能来不及跑到围墙的门口,穿过门,再关上它…… 但是,他无暇考虑这些人,沙地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说明盖东正向小楼走来。最好抓住他,在他示警前堵住他的嘴,使他无力反抗。四名水手,甚至算上他,五个人,制服盖东的反抗是绰绰有余的,然后把他拖到院外。至于劫持托马斯-罗什,则不会有任何麻烦,因为这个可怜的疯子对人们施加于他的行为不会有任何反应。 此时,盖东正绕过灌木丛,向石阶走来。但是,他刚踏上第一级石阶,四名水手便扑了过来,将他打翻在地,他还没来得及叫一声,便被堵上嘴,蒙住了眼睛,手足被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无法动一动。 二名水手留下来看住他,而船长和其他人则进入了屋子。 不出船长所料,托马斯-罗什正处于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没有任何声响能使他从麻木中清醒过来。他躺在长椅上,双目紧闭,如果不是那沉重的呼吸,一定会被当作是一具死尸。看来,捆住他的手足和堵住他的嘴巴都是不必要的。只要两个人抓住他的脚,一个人抬着他的头就足以把他弄到小艇上,水手长正守着小艇等候他们。 这些事在瞬息间便完成了。 斯巴德船长最后一个离开屋子,他小心翼翼地熄灭了灯,关上门。这样,绑劫事件只有在第二天才会被发觉,最早也要在清晨的时候。 盖东也将以同样的方式,毫无困难地被抬到小艇上。其他两名水手抬起他,穿过花园,绕过灌木丛,来到了围墙边上。 疗养院的这一侧依然悄无人声,夜色更浓了。甚至看不见山丘背面高坡上的楼房中的灯火和疗养院的其它小楼。 来到门前,斯巴德船长只需将门向身边一拉,便将它打开了。 抬着看护的两名水手首先走出门外。抱着托马斯-罗什的另外两名水手紧随其后。然后,斯巴德船长也走出门外,用钥匙锁上门,他打算一登上“爱巴”号的小艇,便将钥匙投入内兹河。 路上空无一人,河岸上同样鸦雀无声。 走了二十步之后,他们遇见了水手长艾弗洪达正坐在岸边的斜坡上等他们。 斯巴德船长和水手们登上了小艇,将托马斯-罗什和盖东安置在船尾。 “抛出四爪锚,快点儿。”斯巴德命令水手长。 艾弗洪达执行完命令,最后一个登上了船。 四只桨击打着水面,小艇向帆船驶去。帆船前桅帆的桅杆顶上的火光指明了它的位置,二十分钟前它刚刚停泊在那里。 两分钟后,小艇停在了“爱巴”号的旁边。 阿蒂卡斯伯爵倚在舷门梯子边上的舷墙上。 “完事了,斯巴德?……”他问道。 “干完了。” “两个人都带来了?……” “两个人……看护者和被看护者!……” “疗养院的人不会疑心到我们吗?……” “不会。” 盖东的耳朵被堵上了,眼睛也被蒙上了,因此,他不可能辨认出阿蒂卡斯伯爵和斯巴德的声音。 此外,他和托马斯-罗什都没有立即被吊到帆船上去。顺着船壁,传来轻微的磨擦声。盖东一直保持着冷静。半个小时后,他感到被举起来,随后又下到了船舱里面。 绑架行动完成后,“爱巴”号所要做的便是离开现在的停泊地点,沿着河湾顺流而下,穿过邦朴里科-索文德湖驶入深海。然而,船上的人却没有任何准备启航的行动。 在当天晚上绑架了托马斯和盖东后,继续留在此处不是太危险了吗?由于“爱巴”号与疗养院近在咫尺,因此它很可能受到怀疑,那么阿蒂卡斯伯爵是否将他的囚徒藏得天衣无缝,以致于他们不会被上船搜查的新伯恩市的警察发现呢?…… 不管怎样,在小艇返回一小时后,除了值班的船员呆在船首外,帆船上其他的人都睡着了,船员在舱房里,阿蒂卡斯伯爵、索科尔、斯巴德在他们各自的房间里,大帆船一动不动地停泊在静静的内兹河湾中。 [book_title]第四章 “爱巴”号帆船 翌日,“爱巴”号开始不慌不忙地做启程的准备。从新伯恩码头的一角,人们可以望见船员们在清洗甲板,在艾弗洪达的指挥下从套子中取出船帆,解开短索,装上吊索,吊起小艇,为启程做准备。 早上八点钟,阿蒂卡斯伯爵尚未露面。他的同伴,索科尔工程师(船员们都这么称呼他),仍然呆在他的房间里。至于船长斯巴德,他正忙着给水手们下达各种准备立即起航的命令。 “爱巴”号明显地像一艘赛艇,尽管它从未参加过北美州或联合王国的任何比赛。高耸的桅杆,宽大的船帆,交叉的桅桁,吃水深度都能保证它非常平稳地行驶,细长的船头,纤巧的船尾,描画得令人赞叹的水线,所有这一切都表明了它是一艘快捷无比,经风耐浪,能在恶劣天气下航行的帆船。 实际上,如果风势强劲的话,“爱巴”号可以轻松自如地一小时航行十二海里。 的确,帆船总是受制于变化无常的大气。风平浪静的时候,它们不得不停止航行。因此,虽然它们拥有某些蒸汽船望尘莫及的航行优势,但是却无法保证像后者那样可以随时随刻启航。 因此,权衡了一切利弊之后,便可知道优势无疑属于那种汇集了船帆和螺旋桨两者优点的船只。但是,可能阿蒂卡斯伯爵对此不以为然,因为他只乘坐帆船在海上航行,即使当他穿越大西洋时,也是如此。 那天早晨,微风从西面缓缓吹来。如果“爱巴”号想驶出内兹河湾,穿过邦朴里科-索文德湖,抵达连接该湖和远海的某处海峡,那么,这种风势对它的航行是非常有利的。 两个小时后,“爱巴”号仍停泊在原地,退潮时的海水将它的锚链拉得直直的。为了避免退潮的海水的冲击,帆船将船头冲着内兹河河口。头天晚上,漂浮在左舷的浮筒可能已经在夜里被吊上了帆船,因为没有在水中看见它。 突然,从一里之外的地方传来了一声炮响。海边的排炮上方升起了一缕轻烟。随后,海中央的小岛上又传来了爆炸声。 正在这时,阿蒂卡斯伯爵和工程师索科尔来到了甲板上。 船长斯巴德走到他们身边。 “是炮声……”他说。 “不出我们所料。”索科尔说,轻轻耸了耸肩。 “看来疗养院的人已经发现我们的所作所为了。”斯巴德说。 “毫无疑问,”索科尔回答,“这些爆炸声是封锁通道的命令。” “这些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阿蒂卡斯伯爵平静地说。 “没有任何关系。”索科尔说。 斯巴德说对了,此时,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已经发觉了托马斯-罗什和看护的失踪。 实际上,天亮的时候,当医生像往常一样来到十七号楼出诊时,发现了人去屋空。院长一得知此事,立即派人在院内搜索。通过调查得知虽然位于山丘低凹处的围墙的门是锁着的,但是钥匙不见了,并且门闩被人从闩孔上拨开了。 无疑,绑架者在晚上或半夜里是通过这道门进出的。是谁干的呢?……对此,根本无法进行推测甚至连怀疑对象都没有。人们只知道当天晚上七点半钟时,疗养院的一位医生来看过受着剧烈病痛折磨的托马斯-罗什。他给了他一些必要的护理,他离开小楼时,托马斯-罗什处于一种毫无知觉的状态中,看护盖东一直将他送到楼侧的小路上。 随后发生了何事?……大家一无所知。 罗什和盖东被绑架的消息通过电报传到了新伯恩,从那儿再传到瑞莱格。北卡罗来纳州的州长立即拍出急电,命令任何船只未经仔细搜查不得驶出邦朴里科-索文德湖。另一封急电又通知驻扎在附近的“法而贡”号巡洋舰准备实施这些措施。同时,对全州的城市乡村进行了密切监视。 因此,正是由于这道命令,阿蒂卡斯伯爵才看见在河湾以东两海里的地方,“法而贡”巡洋舰正准备启航。然而,帆船至少可以在一小时内不必担心受到巡洋舰的追捕。 “我们起锚吗?……”斯巴德船长问。 “起锚,既然风势这么好,但是不要表现出任何匆忙来。”阿蒂卡斯伯爵说。 “的确,”索科尔工程师插嘴说,“现在邦朴里科-索文德湖上的各个出口可能正受到监视,没有一艘船能在进入深海之前躲避这些好奇而冒昧的绅士们的拜访……” “准备启航吧,”阿蒂卡斯伯爵命令道,“巡洋舰上的军官或者海关官员搜查完‘爱巴’号之后,就会解除对它的封锁,如果那时他们还不让它自由通行,我会不胜惊讶……” “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希望旅行顺利并且迅速返回!”索科尔工程师回答,说完便笑起来。 新伯恩当局获知此讯后,首先想到的是托马斯-罗什和盖东是逃跑的呢还是被人劫持的。如果没有盖东的协助,托马斯-罗什无法逃跑,所以这个想法被摒弃了。在疗养院院长和行政当局看来,看护盖东的所作所为无可置疑。 因此,他们是被劫持了,可以想象这个消息在新伯恩市引起了何等反响。怎么!法国发明家在严密看守的情况下消失了,随之而逝的还有目前尚无人掌握的“闪电”的秘密!……这会不会产生严重的后果?……美国是否永远失去了新式导弹这项发明?……假如绑架行动出自另外一个国家的授意,他是否会从在他掌握之中的托马斯-罗什那里得到联邦政府未能得到的东西?……并且,怎么能想象绑架者仅仅为了某个人的利益而采取这次行动呢? 因此,相应的措施扩及到北卡罗来纳州的各个县内。在公路、铁路沿线,城市住宅区和乡村附近采取了特殊的监视措施。在从威明顿到诺福尔科的沿海地区也采取了同样的监视措施。没有一艘船只能免受巡洋舰军官或海关官员的访查,只要它们有一丝可疑之处,便立即被扣留。并且,不只有“法而贡”巡洋舰在做启航准备,还有几只在邦朴里科-索文德湖上待命的蒸汽艇也准备搜查来自四面八方的商船、游船、渔船,不管它们是停泊在原地还是准备扬帆出海,都要接受搜查,包括货舱在内。 然而,“爱巴”号开始起锚了。总之,阿蒂卡斯伯爵看上去既不忧虑行政当局采取的措施,也不担心一旦人们在他的船上发现托马斯-罗什和盖东后他所面临的危险。 将近九点钟的时候,最后的几项启航准备做完了。船员们旋转绞盘。通过导缆孔,起锚链,使锚绷直,然后迅速地拉紧帆脚索。 在三角帆、船首三角帆、前桅帆、主帆从顶桅升起后,“爱巴”号便绕过内兹河左岸向东行驶。 河湾在距新伯恩市地二十五公里的地方突然向西北折去,变得越来越开阔。驶过科罗顿和哈弗洛克之后,“爱巴”号抵达了这片河湾,然后沿着左岸向北以前侧风行驶。十一点钟时,“爱巴”号顺风航行,向西文岛驶去,越过这座岛便是邦朴里科-索文德湖了。在此之前,它既没有遇上巡洋舰也未碰到蒸汽艇。 广阔的邦朴里科-索文德湖足有一百多公里宽,从西文岛一直延伸到罗备克岛。与海相接的地方,分散着一长串又长又窄的岛屿,南面和北面环绕着天然堤坝,从卢考特角到哈特瑞斯角,再到京列角,京列角位于北卡罗来纳州接壤的弗吉尼亚州的诺福克市旁边。 人们在邦朴里科-索文德湖上设置了几座灯塔,分布在岛屿之间,以便为夜间的航船指明方向。因此,船只能够非常容易地寻找到合适的停泊地以躲避大西洋上的风浪。 邦朴里科-索文德湖和大西洋之间有几处海岬。西文岛的灯塔之外是奥克瑞库克海岬,再过去便是哈德瑞斯海岬,接下来依次是罗杰哈德峡、纽尔海岬、奥荷贡海岬。 在这种布局下,帆船只好取道奥克瑞库克海岬,“爱巴”号很可能向奥克瑞库克海岬行驶,以便不更换前下角索。 “法而贡”号的确在邦朴里科-索文德湖的这片湖面上巡逻,搜查准备出海的商船和渔船。 因此,根据政府的命令,此时每个出海口都有政府的舰只把守,排炮、舰队则在远海上巡逻。 穿过奥克瑞库克海岬,“爱巴”号既不接近也不有意躲避在邦朴里科-索文德湖上游弋的蒸汽艇。表面看来这艘游船只晨进行一次晨间散步,它不动声色地向哈德瑞斯海岬驶去。 在到达奥克瑞库克海岬十五分钟后,阿蒂卡斯伯爵便命令帆船驶向哈德瑞斯海岬,可能他想通过这个海岬云海,内中原由,只有他自己知道。 直至目前,无论是海关官员还是巡洋舰上的军官都没有上帆船搜查,尽管它并没有逃避这类搜查。并且,它如何能够瞒天过海呢? 政府会给他们特殊待遇从而使帆船免于搜查呢?……人们是否认为阿蒂卡斯伯爵的身份过于重要因而不能打扰他的航行,哪怕是一小时?……这些推测似乎是不可能成立的,因为阿蒂卡斯伯爵是一个拥有巨大财产,过着奢华生活的外国人,没有人约略知道他是谁,他从何而来,要去何地。 帆船继续在风平浪静的邦朴里科-索文德湖上优雅而快速地行驶。插在斜桁上的鲜红的船旗迎风招展,旗帜的一角绣着一弯金黄色的新月…… 阿蒂卡斯伯爵坐在船尾的一张柳条椅上(这是一种游轮上常用的椅子),和索科尔工程师与斯巴德船长聊天。 “看来联邦海军的军官先生们不急于来向我们脱帽致敬。”索科尔工程师说道。 “他们什么时候想来就来吧。”阿蒂卡斯伯爵无动于衷地说。 “也许,他们在等待我们到达哈德瑞斯海岬。”船长斯巴德说。 “让他们待好了。”富有的船主说。 说完后,他又恢复了平常惯有的冷冰冰的态度。 必须相信船长斯巴德的推测很可能变为现实,因为很明显,“爱巴”号正在向哈德瑞斯海岬驶去。虽然,“法而贡”号尚未前来“理论”,但是帆船一到达哈德瑞斯的出海口,它无疑会来进行搜查。如果帆船打算驶出邦扑里科-索文德湖进入远海,在到达哈德瑞斯海岬时,它无法拒绝联邦官员执行搜查的命令。 并且,看上去帆船上的人并不想以任何方式来逃避搜查。难道托马斯-罗什和盖东真的在船上被妥善地藏好了,以至政府官员无法发现他们吗!…… 这个推测是可能成立的,但是也许如果阿蒂卡斯伯爵知道“爱巴”号已经受到巡洋船和海关快艇的特别监视,他就不会表现得如此自信了。 实际上,阿蒂卡斯伯爵对疗养院的访问一开始就引起人们对他的注意。院长没有任何理由怀疑这次访问的动机。但是,仅仅在他离开疗养院几个小时之后,病人和看护就双双被劫持。并且,自他离开后,没有其他人到过十七号楼,没有人与托马斯-罗什有过接触。因此,怀疑便落到了他身上,行政机关开始忖度他是否参与了这次绑劫。也许陪同阿蒂卡斯伯爵来的那个人在观察了小楼四周的布局和情况后,拨开了门闩,取下钥匙,并于夜幕降临时返回,悄悄溜进疗养院,在相对容易的情况下劫持了罗什和盖东,因为,“爱巴”号帆船就停泊在距疗养院的围墙四五百米的地方,是否是这样的呢?…… 刚开始进行调查的时候,无论是疗养院的院长还是其工作人员都没有产生过这类怀疑,但是当他们看到帆船拔锚起航,向内兹河河湾下游驶去,朝邦朴里科-索文德湖的一个出海口行进时,这种怀疑便开始滋生并逐渐增大。 因此,新伯恩市政府命令“法而贡”号巡洋舰及海关的蒸汽快艇负责跟踪“爱巴”号帆船,在它驶入远海之前拦截它,对它进行最严格的搜查,不放过一寸地方,包括船舱、船员室、货舱。除非确信托马斯-罗什和盖东的确不在船上,否则不得让它自由通行。 阿蒂卡斯伯爵确实没有料到他已受到特殊怀疑,它的轮船已处于巡洋舰和海关快艇的特别监视之下。但是即使他知道了,这位目中无人、趾高气扬的人会有一丝一毫的不安吗?…… 将近下午三点钟时,帆船距哈德瑞斯海岬不到一海里了,它缓慢前进,以便从出海口中间穿过。 “法而贡”在搜查了几只准备驶进远海的渔船后,便在海岬的入口整装而待。各种迹象表明,“爱巴”号无意神鬼不知地驶出湖去,也不想全速航行以逃避邦朴里科-索文德湖上所有船只必须履约的手续。一艘小小的帆船无法逃脱战舰的追捕,如果帆船不遂从停止前进的命令,一发炮弹便会立即强迫它停止。 此时,一艘小艇载着两名军官和十几名水手驶离了巡洋舰,然后,数桨齐划,迅速地截断了“爱巴”号的道路。 阿蒂卡斯伯爵坐在船尾的椅子上,点燃了一支纯哈瓦那雪茄,漠不关心地看着这一切。 当小艇距帆船只有一百米时,一个人从艇上站起来,挥动着一面旗帜。 “停船的信号。”工程师索科尔说。 “的确如此,”阿蒂卡斯伯爵回答。 “命令我们原地待命……” “那就原地待命吧。” 船长斯巴德立即去准备停船。前桅支索帆、三角帆和主帆被横拉过来,而在横桅之上升起了前桅帆。 帆船立即停止了滑行,向海岬涌来的后退的海水的轻轻晃动着它。 “法而贡”号小艇上的人又划了几下便来到帆船跟前。钩竿钩住了船索的外板。一架梯子沿着舷门展开,两名军官,后面跟着八名水手,登上了甲板,两名水手留在小艇上。 帆船上的船员沿着艏楼一字排开。 军衔最高的那名军官,——巡洋舰上的中尉,——向“爱巴”号的船主走过去,后者刚刚从椅子上起身,以下就是他们之间的几句对答。 “站在我面前的就是这艘帆船的船主阿蒂卡斯伯爵吗?” “是的,先生。” “这艘船叫什么名字?” “‘爱巴’号。” “它由谁指挥?” “斯巴德船长。” “他是哪国人?……” “印属马来西亚。” 军官瞟了瞟船旗,而此时阿蒂卡斯伯爵又说: “先生,我能知道您来此有何贵干吗?” “奉命搜查目前停泊在邦朴里科-索文德湖上或者准备出海的所有船只。”军官答道。 他认为没有必要强调与其它船只比起来,“爱巴”号要经受更为严格的搜查。 “伯爵先生,您也许不会拒绝……” “完全不会,先生,”阿蒂卡斯伯爵说,“我的帆船,从桅杆顶部到货舱底部,全都听任您的处置。我只是想问问您为什么现在停泊在邦朴里科-索文德湖上的船只必须履行这道手续了?……” “我没有任何必要向您隐瞒,伯爵先生,”军官回答,“卡罗来纳州州长刚刚获悉有人在疗养院进行了一次绑架活动,政府想确定昨天到晚上被绑架的人没有被送上船……” “真的吗?……”阿蒂卡斯伯爵故作惊讶地说,“从疗养院失踪的人是谁呢?……” “一位发明家,一个疯子,他和他的看护者一起被绑架了……” “一个疯子?先生,……是否是那位叫托马斯-罗什的法国人?” “正是。” “我昨天访问疗养院时还见过这位托马斯-罗什……我当着院长的面问了他几个问题……我和斯巴德船长离开时,他的病发作得很厉害,被绑架的就是他?……” 军官极其仔细地观察阿蒂卡斯伯爵,想从他的言谈举止中发现某些可疑之处。 “真是难以置信!”阿蒂卡斯伯爵又说。 他说话时的态度仿佛是头一次听说疗养院的绑架案一样。 “先生,”他又说道,“鉴于托马斯-罗什的身份,我很理解政府的忧虑,我赞同为此采取的措施。没有必要向您强调法国发明家及其看护不在‘爱巴’号上。您仔细搜查过帆船后,就会相信这一点。斯巴德船长,请带这些先生们去搜查吧。 说完这句话,阿蒂卡斯伯爵冷冷地向中尉鞠了一躬,便坐回到椅子上,重新拿起了雪茄。 在斯巴德船长的陪同下,两位军官和八名水手立即开始搜查。 首先,他们来到了位于船尾的客厅中,客厅布置得非常豪华,摆设齐全,厅门由珍贵的木材制成,昂贵的艺术品和价值连城的地毯壁挂济济一堂。 无庸讳言,这间客厅,以及隔壁的房间,伯爵的卧室受到了仔细的搜查,即使最有经验的警察也不过如此。此外,斯巴德船长为这些检查提供一切便利,他不想让军官对帆船的主人持有一丁点怀疑。 搜查完船尾的房间后,他们来到了装饰豪华的饭厅。贮藏室、厨房,位于船首的斯巴德船长和水手长的房间、水手们的房间,相继受到搜查,但是没有发现托马斯-罗什和盖东。 还剩下货舱和舱内的货物需要仔细检查。因此,舱盖被掀起来后,斯巴德船长让人点燃了两盏灯以便为军官们搜查提供方便。 货船里只不过放着一些贮水箱,各种各样的食物,大桶大桶的葡萄酒、烧酒、杜松子酒、葡萄烧酒和威士忌酒、啤酒,备用的煤,每种物品都很丰富,似乎帆船要做一次长途旅行。水手们钻进货箱之间的空地,仔细检查,包括内护板、箱壁、木桶,包裹之间的缝隙……可谓不遗余力。 显然,怀疑阿蒂卡斯伯爵参与了绑架托马斯-罗什及看护是谬不可及的。 将近两个小时的搜查以无结果告终。 五点半时,“法而贡”号的军官和手下人回到了帆船的甲板上,在对帆船内部进行了仔细搜核后,他们已绝对确信托马斯-罗什和盖东不在船上。在外部,他们对艏楼和帆船上小艇的搜查也是无功而返。他们确信“爱巴”号受到了错误的怀疑。 两位军官所要做的便是向阿蒂卡斯伯爵告辞,他们走到伯爵面前。 “请原谅我们打扰了您,伯爵先生。”中尉说。 “你们只是来奉命行事而已,先生们……” “并且,这只是履行一道手续罢了。”中尉认为有必要添上这么一句。 阿蒂卡斯伯爵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话。 “先生们,我早已声明过我与这件绑劫案毫无瓜葛……” “我们对此也无疑虑了,伯爵先生,我们只需要回到我们的船上便可以了。” “请便吧。‘爱巴’号现在可以自由航行了吗……” “当然可以。” “再见,先生们,再见,因为我是这一带海滨的常客,我不久会再回来。我希望我回来时,你们已经找到了绑劫案的真凶,将托马斯-罗什重新送回了疗养院。这不仅是为了美国的利益,也是为了全人类的利益。” 说完,军官们彬彬有礼地向伯爵鞠了一躬,后者以点头作答。 斯巴德船长将他们送到舷门,水手们紧随在后,他们回到了在四百米之外等候的巡洋舰上。 阿蒂卡斯伯爵示意斯巴德船长重新起帆,恢复到帆船停止前的状态。风势更强劲了,“爱巴”号快迅地向哈德瑞斯海岬驶去。 半个小时后,帆船越过了海岬,行驶在无边无际的大洋上。 一个小时之内,航向一直为东一北一东。但是,在距海岸几海里的地方再也感觉不到从陆地上刮来的风了,这是常有的事。由于海面上没有一丝微风,“爱巴”号只好停驶,船帆拍打着桅杆,船舵的转动也毫不起作用。 看来,从现在起,帆船是不可能在夜间航行了。 斯巴德船长呆在船头察看着。自从越过海岬之后,他不停地一会儿望望左舷,一会儿望望右舷,仿佛在竭力寻找漂浮在附近水域的某件东西。 正在这时,他大声喊道: “绞帆!” 水手们立即执行命令,松开吊索,落下的帆拥挤在横桁上,没有人将它们重新放入索套中。 阿蒂卡斯伯爵是否想在这里呆到天亮,等待晨风吹起呢?但是,人们通常都张着帆等待以便利用有利的风向。 斯巴德船长和一名水手乘坐一艘小艇来到海面上,水手摇着船艏橹,小艇向距左舷十几米远的一件漂浮在海面上的物体驶去。 这是一只浮筒,很像内兹河上漂浮的那只浮筒,那时“爱巴”号还停泊在疗养院附近的河滩。 浮筒被提起来,小船带着它向船头驶去。 在水手长的指挥下,一条拖缆沿着船舷吊下来和小浮筒上的缆绳系在一起。然后斯巴德船长和水手重新登上帆船,通过吊杆将小艇吊上来。当拖缆拉紧时,“爱巴”号开始不张帆航行。向东边驶去,船速不低于十海里。 黑夜结束了,美国海岸的灯塔不久便消失在天边的雾气中。 [book_title]第五章 我在哪里? (工程师西蒙-哈特的记录) 我在哪里?……自从我在距小楼数步之遥的地方受到突然袭击后发生了什么?…… 我刚刚送走医生,准备登上石阶,回到屋里,关上屋门,回到托马斯-罗什身边,正在此时,几个人向我扑来,将我打翻在地?……他们是谁?……蒙住了眼睛,我没法认出他们……嘴也被堵上,无法呼救……我不能反抗,因为他们捆住了我的双臂双腿……然后,我感到他们将我举起来,抬着我走了一百多步……我被抬起……又被放下……然后被安置在…… 哪里?……哪里?…… 托马斯-罗什现在如何了?……难道这次绑架的目标是他而不是我?……非常有可能。对人们来说,我只是看护盖东,而非工程师西蒙-哈特,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我的真实身份和真正的国籍,人们为什么要绑架一个疗养院的小小看护呢?…… 他们要绑架的是法国发明家,这一点无可置疑……将他从疗养院劫走的目的是否是想获取他的秘密呢?…… 我认为托马斯-罗什和我一起消失了……是这样吗?……是的……可能是……这是……对此我毫不犹疑……绑架我的不法分子用意不在盗窃……否则,他们不会这样做……只需使我不能呼叫,把我扔在花园的灌木丛中的某个角落……劫走托马斯-罗什后,也不会再将我关起来……我现在在哪里…… 在哪里?……总是这个问题,几个小时以来,我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怎样,这是一次不同寻常的遭遇,结果如何……我一无所知……我甚至不敢预料事情的结局。无论如何,我打定主意,将每分每秒发生的细节记在脑中,然后在可能的时候,用笔将我每天的感受记录下来……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在新的情况下最终发现托马斯-罗什的秘密呢?……如果有一天我获得自由的话,应该让世人知晓这个秘密,以及造成如此严重后果的罪犯们! 我不停地思考下面这个问题,期望某次偶然的机会让我找到答案: 我在哪里?…… 让我们回到事情的开头。 被抬出疗养院后,我觉得被无声无息地放到了一艘微微倾斜的船只的座椅上,——也许是一艘小艇…… 船晃了一下之后紧接着又晃了第二下,我推测又有一个人上了船。那么此人是不是托马斯-罗什呢?……他们没有必要堵上他的嘴,蒙住他的眼,捆住他的手脚。他可能仍然处于虚弱的状态中,无法进行任何抵抗,也根本意识不到自已被劫持了。有一点可以证明我的判断无误,这就是在我的塞口布上有一股乙醚特有的味道。昨天,医生在离开之前,曾给病人注射了几滴乙醚,——我记起来了,托马斯-罗什在病情发作最剧烈的时候,拼命挣扎,有几滴乙醚落在了我的衣服上,并且很快便挥发了。因此,我现在仍能强烈地闻到这种气味,一点都不奇怪。对……托马斯-罗什也在小艇上,就躺在我旁边……如果我晚一点返回小楼,可能就不会再找到他了…… 我沉思着……为什么阿蒂卡斯伯爵不合时宜地想要访问疗养院?……如果我的病人没有见到他的话,所有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他对病人谈起他的来意导致了这次异常剧烈的病情发作。首先要责备的是院长,他没有重视我的警告……如果他听从我的话,医生就不会来给病人看病,小楼的门就会关着,绑劫也不会成功…… 绑架托马斯-罗什后的获利者也许是某个人,也许是欧洲的某个国家,没有必要深究。对此我完全可以放心。十五个月来我没能做到的事情,其他人也不会成功地做到。就我的同胞智能衰弱的程度看,任何获取他的秘密的企图都会以失败告终。说真的,他的状况不断恶化,他会彻底疯狂,甚至迄今为止未受损害的部分理智也难逃此劫。 总之,现在没有必要考虑托马斯-罗什,倒是要想想我自己的处境,以下是我感觉到的。 一阵剧烈的晃动后,小艇开始在船桨的推动下前进。刚刚走了一分钟,便发生了一下轻微的撞击。无疑,小船撞在了一艘大船的船壳上,然后便挨着大船停了下来。接下来是一阵喧闹蚤动。说话声、命令、躁作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我蒙着双眼,听见这些混杂的声音持续了五、六分钟,但我什么也没听明白…… 我唯一的想法便是他们会将我从小艇上移到它所属的大船上,将我关在货舱底部直至大船驶到汪洋大海上。当大船在邦朴里科-索文德湖上航行的时候,他们不会让托马斯-罗什及其看护出现在甲板上…… 因此,有人抓住我的双腿和双肩,我的眼睛一直被蒙着,感觉并没有被举到舷墙上,相反他们让我头朝下……他们是想把我扔到……投进水里以此干掉一个讨厌的证人吗?……这种想法一度在我脑海里闪现,我从头到脚不寒而栗……我本能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脯胀满了气,也许马上就会缺乏空气了…… 不!我被小心翼翼地放到一块坚实的木板上,它给我一种金属般冰凉的感觉。我躺在上面。让我极度惊讶的是,捆缚我的绳子被解开了。我的周围不再有脚步声。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沉闷的关门的声音…… 我现在……在哪儿?……首先,我是独自一人吗?……我扯一下塞在嘴里和蒙在眼睛上的布条……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连一丝微薄的光线都没有,即使在封闭得最严实的房间里瞳孔也能接收到模糊的光线,而这里却连这点都做不到…… 我喊叫着……我叫喊了几次……没有任何回答。我的声音变得很沉闷,仿佛它穿过的是一个不能传音的地方。 此外,我呼吸到的空气非常灼热、沉闷、厚重,如果不更换空气的话,我的肺部将很难甚至不可能发挥它的功能…… 我伸出手后,下面就是我通过触摸知道的: 这是一间四壁皆为钢板的屋子,不超过三到四立方米。当我用手抚摸四壁的钢板时,我发觉它们都用螺柱固定住了,就像轮船上密封的隔板那样。 在一面钢壁上,我摸到一扇门框,它的铰链高出隔板几厘米。这扇门可能是由外往里开的,也许我就是由这扇门被台进房间内部的。 我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不到任何声音。寂静就如沉沉的黑暗,——奇怪的寂静,只有我动弹时,金属地板的声音才会打破它。既听不到船上惯有的低沉的声音,也没有水流擦过船体的——声,更没有海水轻轻拍打船壳的汩汩声。也没有摇晃的感觉,而在内兹河湾中,海潮原是使船只剧烈颠簸的。 我被关在里面的这间房间真的是在一只船上面吗?……虽然我被搬到了一只小船上而这艘船又只行驶了一小会儿,但是我能肯定它行驶在内兹河上吗?……真的,为什么这只小艇不能划到河对岸,不能不和在疗养院附近等候它的某艘大船会合呢?……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许被送到了陆地上,关在某个山洞里,有什么不可能的呢?……这样就能解释这间屋子岿然不动的原因了。然而,这些金属隔板,用螺栓固定的钢壁,在我四周飘浮的隐隐约约的盐味,——这是海的气息,船上的空气常常浸透了这种气味,它的性质我是不会搞错的,这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 我在监禁中渡过了四个小时。这是我的估计。大概临近午夜了。我就这样一直呆到天亮吗?……幸好我在六点钟吃过晚饭了,这是疗养院的规矩。我没有受到饥饿的折磨,而是强烈地感到了困意。然而,我希望自己能抵住睡眠的袭击……我不会屈服于它……我应该重新抓住外界的某样东西……什么东西呢?既没有声音也没有光线透过这只铁盒子……等待吧!……也许,某种声响会传到我耳朵里,尽管微乎其微?……因此,我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听觉上……我一直在窥伺,——只要我不是在陆地上,——某种运动,某次晃动终究会被我感觉到……假如大船仍旧停留在原地,它马上会启航的……或者……那么……我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要绑架托马斯-罗什和我…… 最终……这绝对不是幻觉……一阵轻微的摇摆让我感觉像躺在摇篮里……使我确信我根本不在陆地上……虽然摆得不明显,也没有碰撞,没有上下起伏……仿佛是在水面上滑动。 冷静地思考一下。我所在的这艘船停泊在内兹河口,它一直在等待绑架的结果,并且一直整装待发。小艇将我带到大船上。但是,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感到他们将我举过舷墙……难道我是通过船身上的某扇舷窗被递进大船的吗?……总之,这些无关紧要!不管他们有没有将我送至舱底,我是在一个漂浮的不断运动的物体下…… 也许,不久我和托马斯-罗什会重获自由,——假如他和我一样被小心地关闭起来的话。获得自由后,我便可以随心所欲地登上大船的甲板。可是,还要再过几个小时才可以,因为我们不能让人发现。因此,只有大船驶到远海上,我们才能呼吸外面的空气。如果这是一艘帆船,它必须等待有利的风向,——这股在日出时从陆地上刮来的风为船只在邦朴里科-索文德湖上的航行提供了便利。如果这是一只蒸汽船…… 不!……在蒸汽船上,我会不可避免地闻到煤炭、油脂和锅炉舱散发出的气味……而且我还会感觉到螺旋桨或桨叶的运动,机器的振动以及活塞的一停一动…… 总之,最好耐心等待。明天我就可以走出这个黑窟窿。并且,即使我不能自由活动,至少他们会给我送食物。有什么迹象表明他们想饿死我呢?……把我扔到河里而不是带到船上岂不更方便……一旦到达远海,他们对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没有人会听到我的喊叫……我的抗议是没有用的,谴责就更没用了! 那么,我对这些绑架者有何用处呢?……疗养院的一个小小的监护,默默无名的盖东……他们要从疗养院绑架的是托马斯-罗什……至于我……只是附带地被绑架了……因为我正好在那时回到了小楼…… 不管发生什么,不管这些绑架者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管他们要将我带到何地,我抱定了一点:继续扮演看护的角色。没有人!没有人会料到在盖东外表下,隐藏着工程师西蒙-哈特。这样有两点好处:首先,他们不会留意一名微不足道的监护,其次,也许我能洞悉这桩陰谋的内幕并加以利用,如果我能逃跑的话…… 我想到哪儿去了?……在逃跑之前,先要到达目的地。那时再考虑出逃的问题,假如有合适的时机的话……在此之前,最重要的是隐瞒我的真实身份,他们不会知道的。 现在,完全可以肯定我们正在航行。但是,我需要更正先前的看法。不对!……我们乘坐的这艘船,既不是蒸汽船,也不是帆船。毫无疑问它在一架强大的运转机推动下前进。我不得不承认我没有听见蒸汽机转动螺旋架或轮子时的特有的声音,船上也没有汽缸活塞来回运动时产生的震颤。这是一种连续不断的有规律的运动,一种由发动机带动的顺时针旋转,不管它是什么,有一点是不会弄错的:推动该船前进的是一套特殊的机械……是什么呢? 也许这是一种近期来人们议论颇多的涡轮机?它由一个水下管筒躁纵,可以用来代螺旋桨,其耐水性和速度都远远超过螺旋桨…… 再过几个小时,我就会知道这是一艘什么样的船,看来它的内部机构非常和谐。 并且,它产生了一个异乎寻常的效果:船上的人完全感觉不到船的摇摆。否则,邦朴里科-索文德湖为何会如此水波不兴呢?……平时,光是海水的退潮涨潮就足以扰乱它的平静了。 也许此时正是平潮的时刻,我回想起来,昨天,来自陆地的风随着夜幕降临便停止了。无足轻重!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艘由发动机推动的轮船,不论船速如何,总会产生摇晃,但是我现在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晃动。 现在,我的脑海中满是这些纠缠不休的想法!虽然睡眠的欲望越来越强烈,虽然这令人窒息的空气让我昏昏沉沉,但是我下定决心不向睡眠屈服。我要睁着眼一直呆到天亮,尽管对我而言,只有外界的光线射进来才算是天亮。也许不但要打开舱门,还需要走出这座黑窟,来到甲板上…… 我斜靠在隔板的一角上,因为我甚至连一张可坐的椅子都没有。但是,正由于我的眼皮越来越沉,由于我感到昏昏欲睡的折磨,我又站了起来。我怒不可遏,用力捶打舱壁,大声呼喊……毫无作用,我的手被钢壁的螺栓磕得发青,我的叫喊没有唤来任何人。 对!……这样做有失身份。我控制住了自己,平静下来。刚才,我失去了理智,表现得像一个孩子…… 船只没有晃动至少证明了一点它还没有抵达远海,这一点是十分肯定的。它是否没有穿过邦朴里科-索文德湖,而是沿着内兹河溯流而上呢?……不会!它为什么要进入该省的腹地呢?……托马斯-罗什所以被从疗养院劫走,是因为绑架者意在将他带出美国,——很可能带至大西洋上一座偏远的岛屿,或者欧洲大陆的某个地方。因此我们的船只不是在狭窄的内兹河上航行……我们是在平静的邦朴里科-索文德湖上航行。 好了!当大船抵达远海的时候,它无法逃避海浪的摇晃,即使风平浪静,对中等大小的船只来说,也能感觉到晃动。除非是在一艘巡洋舰或装甲舰上……我想不会这样的! 这时,我仿佛……的确,我没有搞错……舱里面响起了某种声音……是脚步声……它越来越近,来到舱门上的隔板边……他许这是一些船员……难道门终于要打开了吗?……我凝神静听……有人在说话,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声……但是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们使用的是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我叫起来……我大声喊……没有回音! 于是只有等待,等待,等待!我不断地重复这个词,它就像钟锤在我头脑中不停地敲打! 试试计算一下过去了多长时间。 总之,从开始起,至少过去了四、五个小时。我估计午夜已经过去了。不幸的是,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我的表不能为我服务了。 如果我们已经航行了五个小时的话,大船现在应该已经驶出邦朴里科-索文德湖了,不管它走的是奥克瑞库克海岬还是哈德瑞斯海岬,它应该在距海岸很远的海面上了——至少有一海里之遥……然而,我却丝毫感觉不到海上的风浪…… 这是不可思议的,难以置信的……难道是我弄错了吗?……难道我被幻觉欺骗了?……难道我没有被关在正在航行的一只大船的舱底?…… 又过去了一小时,突然,机器的震动戛然而止了……我清楚地感觉到船停了下来……难道到达目的地了?……如果这样的话,这很可能是邦朴里科-索文德湖以北或以南海岸上的某座港口……但是,怎么可能将从疗养院劫走的托马斯-罗什带到陆地上呢?……劫持事件可能会被人觉察,劫持者们将面临被联邦政府发现的危险…… 并且,如果大船现在停泊,我会听到锚链穿着链筒的声音,当它被锚链拉回原位时,会产生颤动,我等着它的发生……我会辨认出来……几分钟之内便会发生。 我等候着……倾听着…… 一片陰沉的令人忧虑的寂静笼罩着大船……我不禁暗问在这艘船上除了我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的生灵…… 现在,一种迟钝麻木的感觉攫住了我……空气十分污浊……我喘不过气来……我的胸口仿佛被一块无法摆脱的重物压碎了…… 我想抵抗……办不到……我不得不躺在一个角落里,脱去一部分衣服,因为气温非常高……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逐渐闭上,我变得虚弱无力,它使我坠入了沉重的不可抵御的睡梦中…… 我睡了多长时间?……我不知道。现在是晚上还是白天?……我无法回答。但是,我首先注意到的是呼吸畅快了许多。我的肺中布满的不再是被碳酸毒化了的空气…… 难道在我睡着的时候空气被更换了吗?……舱室被打开了?……有人进入这间狭窄的陋室?…… 是的……我掌握了证据。 我的手——无意中抓到了一件东西——一件盛满液体的器皿,味道非常诱人。我把它移到火烫的唇边,我被干渴折磨得如此痛苦甚至海水也能使我满足。 这是英国产的上乘淡色啤酒,它滑凉解渴,我足足吞了一品脱。 但是,虽然他们不想让我渴死,难道不能让我饿死吗?…… 不会……在墙的一角放着一只篮子,里面有一只圆形大面包和一块冷肉。 我吃起来……贪婪地咀嚼着,逐渐恢复了气力。 显然,我没有像我担心的那样被弃置不顾。有人来到了这间黑漆漆的屋子,门开的时候,从外面放进了一点氧气,否则我会憋死的。然后,又给我带来足够的解饥镇渴的食物直到我被放出来。 这种监禁还要持续多长时间呢?……几天……几个月?…… 此外,我无法计算在我睡着时流逝的时间,也无法大致估算出现在是几点。我已经给表上过了弦,但是这不是打簧表……也许可以通过触摸指针获知时间?……可以……时针好像指在数字八上……早晨,也许是吧! 我可以肯定的是大船没有在行驶。在船上,感觉不到任何晃动——这表明发动机正在休息。然而,时间不停地流逝,无穷无尽的时间,我寻思他们是否要到晚上才会再次进入这间屋子,给屋子通风,就像昨天晚上我睡眠时那样,再带来新的食物……对……他们想利用我的睡眠…… 这一次,我下定了决心……我一定要坚持住……我要假装入睡……不论什么人进来,我都要强迫他回答我的问题! [book_title]第六章 在甲板上 我现在呼吸着流通的空气,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们终于将我从令人窒息的盒子里放出来了,让我登上了大船的甲板……首先,我向天边眺望,没有见到一块陆地……只看见分开天海的一道弧线! 不!……在西面,在绵延数千里的北美洲海岸的这一边,甚至没有见到一块陆地的影子。 此时,下坠的夕阳只在海面上投下倾斜的光线……现在大概是晚上六点钟……我看看表……是的,六点十三分。 这就是六月十七日晚上发生的事情。 正如我所言,我一直在等候舱室的门被打开,下定决心不向睡眠屈服。我确信天已经亮了,白天慢慢地流逝,没有人来。给我送来的食物已经吃得一干二净。我开始感到饥饿的痛苦,由于还剩了一点儿淡色啤酒,所以没有感到口渴。 我醒来后,船身的颤动告诉我大船在停泊了一宿后又启程了,头天晚上它很可能停泊在海岸边某处荒无人烟的小湾中,因为我没有感觉到抛锚时惯常有的振动。 六点钟时,从舱室金属隔板后面传来了脚步声。有人要进来吗?……是的……响起了门锁的磨擦声,门打开了。一盏提灯的光芒驱散了自我上船后一直包围着我的深不可测的黑暗。 两个人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们的面貌,就被他们捉住双臂,一块厚厚的布罩住了我的头,以致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种小心谨慎的举动意义何在?……他们准备如何对付我?……我试图挣扎……他们紧紧夹住我……我的问话……没有得到任何回答……这两个人交谈了几句,我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也无法辨认出这种语言的出处。 显然,他们对我不太尊重!确实,一位疯子的看护,有什么必要对这样的小人物以礼相待呢?……但是我也不敢确定工程师西蒙-哈特就会受到好的待遇。 这次他们没有堵住我的嘴,也没有捆住我的手脚。他们只是紧紧地抓住我让我无法逃跑。 一会儿,我就被拖到了舱室外面,被推进一条狭窄的通道中。我的脚踏在金属梯的阶梯上,发出阵阵回响。然后,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透过头上的罩布,我贪婪地呼吸着。 然后,他们将我抬起来,两个人将我放在一块木板上,这次不是铁板,而是一艘船的甲板。 抓住我的手臂终于松开了。我现在可以自由走动了。我立即扯下罩在头上的布,向四周看去…… 我站在一艘正在全速行驶的帆船上,帆船破浪之处留下一条长长的白色痕迹。 我必须抓住一条后支索才能防止摔倒,在彻底的黑暗中囚禁了四十八小时后,强烈的日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十几名面容粗犷的水手在甲板上走来走去,——他们的面貌各不相同,我无法确定他们的血统。并且,他们几乎不注意我。 据我估计,这艘帆船的吃水量为二百五十到三百吨。侧面非常宽,桅杆很粗大,船帆的面积想必能够使它顺风疾速前进。 船尾,一位面容黝黑的男子正在躁舵。他的手牢牢握住轮子的手柄,保持帆船全速侧驶。 我很想知道这艘貌似游艇的帆船的名字。但是它的名字是刻在船尾的牌子上呢还是刻在船首的舷墙上?…… 我向一位水手走去,问他: “这艘船叫什么名字?……” 我的问话没有得到回答,我甚至怀疑他没有听懂我的话。 “船长在哪里?……”我又问。 水手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向船首走去。 在船首卧式锚机的顶上吊着一只钟……也许在钟的铜壁上会刻着帆船的名字?…… 钟壁上一个名字也没有。 我又回到船尾,又问了舵手一遍同样的问题…… 此人不太友善地瞟了我一眼,耸了耸肩膀,然后使劲靠在船柄上,以便校正向左舷偏出许多的帆船的航向。 我突然想知道托马斯-罗什是否也在船上……我没有看到他……难道他不在船上吗?……这真莫名其妙。为什么他们要从疗养院劫走看护盖东呢?……没有人曾经怀疑过我是工程师西蒙-哈特,即使他们知道了,绑架我又有何利可图呢,他们期待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因此,既然托马斯-罗什不在甲板上,我推想他也许被关在某间船舱里,他们对他比对他从前的看护更重视多了! 这艘帆船是如何行驶的呢?——这一点怎么能不立即引起我的关注呢?……船帆紧紧地靠在一起……没有一块帆布露在外面……海上风平浪静……偶而从东面刮来几阵风,也与船的前进方向相反,因为帆船向这个方向顶风航行……然而,帆船行进的速度却非常之快,向前冲去,船艏劈开水波,泡沫在吃水线上翻腾。后面留下长长的一道起伏不平的航迹。 难道这是一艘蒸汽船吗?……不是!……在它的主桅和前桅之间没有耸立着烟囱……难道这是一艘电动船?由蓄电池组或高能电池带动螺旋桨以致它能以如此快的速度前进?…… 实际上,我对这种航行无法做出其它解释。无论如何,既然“发动机”可能只在一只螺旋桨,我只要俯在船舷上便能看见它的动作,剩下的只是弄清它的机械动力来自何处。 舵手任由我走近,用讥讽的神色看着我。 我探身向外看去…… 在翻滚的浪花中没有螺旋桨的痕迹……只有一道平坦的航迹延伸到六七百米之外,这是帆船常有的迹象…… 但是,是什么样的“发动机”赋予了这艘帆船如此快的船速?我已说过,现在是逆风,海上长浪翻滚但并不汹涌…… 我会弄清楚的,在不会引起船员们怀疑的情况下,我又回到船首。 来到驾驶室旁边时,有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他的面孔似曾相识……此人斜倚在驾驶台上,任由我走近,注视着我……他似乎在等候我同他讲话…… 我记起来了……这就是陪同阿蒂卡斯伯爵访问疗养院的那个人。对……不会有错。 因此,是这位富有的外籍人绑架了托马斯-罗什,我是在“爱巴”号上,在他的名扬美国东海岸的快艇上!……好吧!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将告诉我我有权知道的事情。我记得阿蒂卡斯伯爵和他都会讲英语……他会懂得得我的意思,不会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我知道这个人就是“爱巴”号帆船的船长。 “船长,”我说,“我在疗养院见过您……您认出我了吗?……” 他只是打量了我几眼,不屑回答我的问题。 “我是看护盖东,”我接着说,“托马斯-罗什的看护,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绑架我并且把我带到这艘帆船上?……” 这位船长作了个手势打断了我的话,这个手势不是打给我的,而是示意给在艏楼旁边的几名水手。 他们抓住我的胳膊,毫不理会我在无法克制的愤怒下进行的挣扎,强行将我拖下楼梯。 说真的,所谓的楼梯只是一些铁棍做成的梯子,垂直地固定在船板上。在楼梯平台的两边各有一道门,它们通向船员住舱,船长卧室和其它相邻的舱室。 难道他们要再次将我投入货舱底部的黑屋中吗?…… 我被向左转,他们将我领进一间小屋子中,阳光从船壳上的一扇舷窗中射进来照亮了屋子,此时窗户正开着,吹进一股清新的空气。屋里陈设着一张帆布吊铺及被褥枕头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梳妆台、一个衣柜。 餐具已经在桌子上摆好了。我只需要坐下来,厨房中的帮工端上各式菜肴,准备退出,我问了他几句话。 又是一个哑巴,——这是一个黑皮肤的小男孩,也许他听不懂我的话?…… 房门关上了,我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准备以后再考虑这些问题,它们不会永远没有答案的。 我确实是一个犯人,但是此次,条件要舒适优越得多,我希望它能一直保持到抵达目的地。 然后,我开始陷入沉思之中,我首先想到的是:是阿蒂卡斯伯爵策划了这起绑架,他是劫持托马斯-罗什的原凶,毫无疑问托马斯-罗什必定在“爱巴”号的一间房间中,而且其舒适程度不亚于我这间屋子。 总之,此人的身份是什么?……他从何而来?……他绑架托马斯-罗什的目的是否是想不惜任何代价获取“闪电”的秘密?……很可能是这样。因此,我必须保持警惕以免暴露身份,因为如果他们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我就没有任何重获自由的机会了。 但是有多少秘密需要探查,有多少不可思议的事情需要解释呀,——阿蒂卡斯伯爵的身世,他对未来的打算,帆船驶向哪里,它停泊在何处……还有它不借助帆或螺旋桨航行,却能一小时走十海里!…… 最后,夜幕降临了,更加清新的空气从房间的舷窗刮进来。我将它关上,既然我的门从外面闩上了,那么最好的方法是上床睡觉,让这艘行驶在大西洋上的奇特的“爱巴”号轻柔地摇着我入睡。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起床了,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之后,便等着。 我突然想看看船舵的门是否还关着…… 不,没有关上。我拨开门闩,攀上铁梯,来到甲板上。 水手们正在船尾忙着清洗甲板,两个人,其中一人是船长,正在谈话。看到我并没有表示出任何惊讶,他扬了一下头,将我指给他的同伴。 另外一个人我从来没见过,五十多岁,黝黑的须发中夹杂着几许银丝,带着一副讥讽而精明的神情,目光敏锐,面容显得很聪明。他很像希腊人,当我们见“爱巴”号的船长称他为索科尔工程师时便肯定他出身于希腊。 船长叫斯巴德,这个名字显然起源于意大利。一名希腊人,一名意大利人,船员则来自五湖四海,帆船则带着一个挪威式的名字……这种混杂不齐在我看来非常可疑。 至于阿蒂卡斯伯爵,他的名字是西班牙式的,长得像亚洲人,他来自何处?…… 船长斯巴德和工程师索科尔低声地交谈着。斯巴德密切监视着舵手,他似乎不在意放在面前的罗经柜上的罗盘的指示。看来他更服从立在船首的一名水手的手势,这名水手告诉他应该向左还是向右行驶。 托马斯-罗什站在甲板室旁边……他凝视着空空荡荡无边无垠的大海……天边没有陆地的影子。两名水手站在他旁边,片刻不离地监视他。这个疯子什么做不出来呢,——甚至纵身跳入海中?……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准许我同自己从前的病人讲两句话…… 我走近托马斯-罗什,他没有看见我,我来到他身边。 托马斯-罗什似乎根本不认得我了,他一动不动地呆着。炯炯有神的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四周。他幸福地呼吸着清新的带着咸味的空气,胸脯因深吸气而上下鼓动。绚丽辉煌的太阳与新鲜的空气融会在一起,从万里无云的空中射过来,整个人便沐浴在阳光之中。他知道自己的境遇发生变化了吗?……他是否已经忘记了疗养院,软禁他的小楼以及看护盖东呢?……这极其有可能。往事已从他的记忆中消失,他完全生活在现在。 但是,在我看来,在“爱巴”号的甲板上,在浩瀚无垠的大海中,托马斯-罗什仍然是那个我十五个月来一直照料的对周围事物浑然不知的人。他的智能状态没有任何变化,只有谈论他的发明时,他才恢复理智。这一点阿蒂卡斯伯爵在参观疗养院时就已经知道了,显然,他将希望寄托在这一点上,期待有一天获悉发明家的秘密。他会怎么对付托马斯-罗什呢?…… “托马斯-罗什?……”我说。 他听到了我的声音,张目向我望了一会儿,然后目光又转向别处。 我抓起他的手,紧紧地握着,但是他猛然将手怞了回去。然后走了开去,——他没有认出我,——他向船尾走去,工程师索科尔和船长斯巴德正在那里聊天。 难道他想与其中一人说话,如果他们对他讲话,他会给予他们我没有得到的回答吗?…… 正在那时,他的脸上闪现出智慧的光芒,显然,帆船奇特的航行方式引起了他的注意。 实际上,他的目光落在“爱巴”号的桅杆上,船帆已经卷了起来,帆船在平静的水面上迅速地滑行…… 托马斯-罗什后退了几步,登上右舷的纵向通道,他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如果“爱巴”号是一艘蒸汽船的话,这个地方应该耸立着一个烟囱,黑色的烟雾会从中喷出,盘旋而上…… 看来,让我感到奇怪的地方也同样令托马斯-罗什困惑不解……他也无法解释我无法解释的东西像我一样,他也去到船尾观看螺旋桨的运转…… 一群鼠海豚在帆船两侧跳跃戏耍。虽然“爱巴”号航行得很快,但是这些灵敏的动物仍能毫不费力地超过它,他们跳跃着,载着跟着,在它们天然的生活场所中灵活地戏闹。 托马斯-罗什对它们视而不见。他探身越过舷墙…… 工程师索科尔和船长斯巴德立即走到他身边,由于担心他会栽到水里,他们紧紧抓住他,将他拉回到甲板上…… 我在一边看着,根据我长期的经验,托马斯-罗什正处于极度的兴奋中。他转着圈,手舞足蹈,说着一些夹缠不清的话,仿佛是自言自语…… 显然,他的病又要发作了。这次发作与在疗养院的最后一个晚上的情形极为相似,其后果不堪设想。必须抓住他,将他带回他的房间,也许他们会让我去像平时那样给他以特殊的照料…… 目前,工程师索科尔和船长斯巴德一直跟在他左右。显然,他们想让他随心所欲,他是这样做的。 他先向主桅走去,目光徒然地寻找着主桅帆,他来到主桅跟前,抱住它,使劲摇晃它,同时摇动着系索柱的架子,仿佛想将主桅拔起…… 看到主桅纹丝未动,自己是白费力气,他便试图去摇动前桅。他越来越焦躁。喃喃地吐着一丝模糊不清的话语,并夹杂着含含糊糊的叫喊…… 突然,他朝左舷的侧支索跑去,紧紧攀住它。我在想他是否会朝绳梯扑去,登上第二层船帆的横杆……如果不阻止他的话,他会掉到甲板上,或者,帆船的一下剧烈摇晃便会将他甩入海中…… 船长斯巴德打了个手势,几名水手匆忙跑过去,拦腰抱住他,但是他的手死死抓住侧支索,无法让他松开。我知道在他发病的时候,力气会比平时大十倍。我常常必须求助于其他看护才能将他制服…… 这次,一些身强力壮的船员制住了不幸的疯子。托马斯-罗什躺在甲板上,两名水手不顾他的剧烈反抗按住了他。 然后,甲板上又来了一个人,他命令水手们将托马斯带回房间,让他在里面休息直到平静下来。此人的声音飘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转过身,认出了他。 他就是阿蒂卡斯伯爵,我在疗养院中见过的面色陰沉、态度专横的伯爵。 我立即朝他走过去。我仍然需要解释并且…… “您有什么权力这样对待我……先生?……”我问。 “我有强者的权力!”阿蒂卡斯伯爵回答。 然后,他朝船尾走去,同时水手们将托马斯-罗什押回了房间。 [book_title]第七章 两天的航行 也许,在需要的时候,我会告诉阿蒂卡斯伯爵我是工程师西蒙-哈特。谁晓得我不会比看护盖东受到更多的重视呢?……然而,必须三思而行。实际上,我一直认为“爱巴”号的主人派人绑架法国发明家意在获取“罗什闪电”,而无论欧洲还是美洲的国家都不愿意从托马斯索要的高得无法接受的价钱购买它。万一托罗斯-罗什想出卖他的秘密,我继续留在他身边,继续充当监护的角色。继续照料他,不是更好吗?……是的,我必须让自己什么都能看见,什么都能听见……谁知道?……我终究会得知在疗养院没有发现的秘密! 现在,“爱巴”号要去哪儿?……这是第一个问题。 这位阿蒂卡斯伯爵是谁?……这是第二个问题。 鉴于这艘神奇的游艇的速度,第一个问题无论在几天后得到解决,我最终会知道推动后前进的发动机是如何运转的。 至于第二个问题,我却没有那么大的把握能揭示出来。 我认为,这位神秘的人物隐瞒他的来历其一定大有深意,没有任何迹象能够表明他的国籍。虽然他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这一点在他参观一号楼时我便确认了,——但是,带着生硬而颤抖的口音,北方人是不会有这种现象的。我不记得在欧洲和美洲银行时听到过这种口音,——虽然这也许不是马来西亚半岛的方言特有的拖音。实际上,他的面色带有热带居民的特征,几乎是橄榄绿,有点像青铜的颜色,头发微微卷曲,像乌木一样漆黑,眼眶深陷射出的目光如蜂芒螫针般锋利,瞳孔几乎不动,身材修长,肩膀宽阔,疙疙瘩瘩的肌肉显示出充足的体力,这一切都表明阿蒂卡斯伯爵也许属于边东的某个民族。 我想阿蒂卡斯只是一个假名,伯爵的称号也是如此。虽然他给帆船起了一个挪威名字,但是他肯定不是斯堪的那维亚半岛的人。他没有任何北欧人的特征,既没有平舒的神情,金黄的头发,也没有浅蓝色眼睛中露出的柔和的目光。 总之,不管他是谁,他派人绑架了托马斯-罗什和我,肯定心怀不轨。 那么他这样做是为了某个外国政府呢,还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难道他想独自利用托马斯-罗什的发明并且已经有条件利用它了?……这是第三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以后耳闻目睹的事情会使我在逃跑之前(假如逃跑是可行的话)找到答案吗?…… “爱巴”号继续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航行。我可以在甲板上自由走动,但是从来没有越过甲板室,它的门冲向前桅的前部。 实际上,有一次,我曾想走到艏斜桅的底下,从那里我也许可以俯身向外看到帆船的艏柱劈开水波。但是,值班的水手(显然是根据命令)挡住了我的去路,其中一人粗暴地用生涩的英语对我说: “回到船尾去……回到船尾去!……您妨碍了驾驶!” 驾驶?……没有人驾驶。 难道他们知道我想弄明白帆船是在什么推动下前进的吗?……有可能,船长斯巴德在一旁观看这一幕,他也许猜出我竭力想弄清航行的方式。甚至一位疗养院的监护也对这种既不张帆,又没有螺旋桨却如此迅速地航行惊讶不已。总之,由于某种原因,他们禁止我去到“爱巴”号的船头。 将近十点钟时,刮起了微风,——这是对航行非常有利的西北风,——船长斯巴德对水手长做了些指示。 水手长立即吹哨令人开起了主帆,前桅帆和三角帆。即使一艘军舰也不会比他们更正规更有秩序。 “爱巴”号向左舷稍稍倾斜,船速明显加快了。然而,发动机丝毫没有停止运作,因为船帆没有完全张开,(如果帆船打算只依靠船帆行驶的话,船帆必须完全张开。)清新的微风有规律地吹着。它们还是促进了航行。 天空非常美丽,西边的云彩升到天顶后便消散了,波光粼粼的大海沐浴在千万缕阳光之中。 我开始在可能的范围内留心我们走的路线。我的海上游历颇多因而能够估计出一艘船的航速。我觉得“爱巴”号的速度大约在十到十一海里之间。航向一直保持不变,我只要走近舵手面前的罗经柜,便很容易地识别出来。虽然看护盖东不能走到船头,但是船尾却能走到。有好几次,我迅速地瞥了一眼指南针,它的指针一直指向东面,更确切地说是东南面。 我们就这样行驶在大西洋的这部分洋面上,它的西面就是美国海岸。 我竭力回想在这个方向向东,在到达欧洲大陆之前会遇到哪些岛屿或群岛。 三十五度纬线穿过大帆船四十八小时前刚刚离开的北卡罗来纳州,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这条纬线向东在摩洛哥附近切过非洲海岸,但是,它会经过距美国三千海里的亚速尔群岛。亚速尔群岛属于葡萄牙。也许可以假设“爱巴”号的船籍港就位于其中的一座岛屿上,它会返回那里?……不对,我不能同意这个假设。 此外,在经过亚速尔群岛之前,三十五度纬线还穿过距美国仅有一千二百海里的英属百慕大群岛。在我看来,假设阿蒂卡斯伯爵劫持托马斯-罗什是为了某个欧洲强国的利益,而这个欧洲强国就是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的可能性更小。说实话,此人为了一己之利做出此事的可能性依然存在。 这一天中,阿蒂卡斯伯爵有三四次坐在船尾。他的目光似乎在仔细地搜寻天边的每个小点。每当一只帆或者一缕轻烟出现在远处的海面上,他便用航海用的高倍望远镜久久地观着它们。甚至不顾我的存在。 有时,船长斯巴德走到他身边,二人便用一种我既不懂也从来没听到过的语言交谈几句。 “爱巴”号的主人最愿意同工程师索科尔聊天,他们似乎非常亲密。工程师喜欢聊天,他不像其他同伙那样讨厌,那样陰沉,他在帆船上的身份是什么?……他是否只是阿蒂卡斯伯爵私交呢?……难道他和伯爵一起奔波于海上是为了分享一位富有船主的令人艳羡的生活?……总之,他是唯一对我表现出一点兴趣的人,即使不是好感。 至于托马斯-罗什,一上午我都没有看到他,可能因头天晚上的发作后他还没有平静下来,仍然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阿蒂卡斯伯爵在回屋之前,示意我过去,使我对上述推测深信不疑了。 我不知道这位阿蒂卡斯伯爵要干什么,但是我知道自己要对他说什么。 “托马斯-罗什的发作会持续很长时间吗?……”他用英语问我。 “有时要持续四十八小时。”我回答。 “应该怎么办呢?……” “只要让他安静地呆着直到入睡便可以了。一夜的睡眠之后,托马斯-罗什便会平静下来,又恢复了往常的无意识的状态。” “好吧,盖东看护,如果必要的话,您将像在疗养院那样继续照顾他……” “我照顾他?……” “是的……在帆船上……在我们到达目的地之前……” “我们到哪儿?” “到我们明天下午要到的地方。”阿蒂卡斯伯爵回答。 明天……我想着。那么难道不是要到非洲海岸或亚速尔群岛?……那么“爱巴”号只可能到百慕大群岛了。 阿蒂卡斯伯爵踏上了甲板室的第一级台阶时,我叫住了他: “先生,”我说,“我想知道……我有权知道我去哪里……并且……” “在这里,盖东看护,您没有任何权利。您要做的只是在受到询问时回答。” “我抗议……” “只管抗议好了。”这个专横而傲慢的人反唇相讥道,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 他由甲板室下到舱底,留我和工程师索科尔在一起。 “如果我处在您的位置,我会听天由命,盖东看护……”他笑着说,“当一个人处在复杂的情况下时……” “叫喊总是允许的吧……我想。” “有何用处呢……在没有任何人听得见的情况下?……” “以后会有人听见的,先生……” “以后……时间太长了!……总之……您想喊就喊吧!” 讥讽地提出这个建议后,工程师索科尔便走开了,留我独自在那里思索。 将近四点钟时,在六海里远的东面海域上出现了一艘大船,迎着我们驶过来。它的速度非常快,轮廓越来越清晰。浅黑色小烟从两个烟囱中盘旋上升。这是一艘战舰,因为在主桅顶口一面窄长的燕尾旗迎风飘扬,虽然船头没有任何旗帜,但是我认出了这是联邦海军的一艘巡洋舰。 我暗暗地想“爱巴”号在从巡洋舰旁边驶过时,是否会依照惯例向它致敬。 不,正在这时,帆船故意地驶开了,远离了巡洋舰。 对于一般可能会引起怀疑的快艇来说,这种做法并未让我惊讶。但是,最让我吃惊的是船长斯巴德躁纵帆船的方式。 他来到船首的卧式锚机旁边,在一架指示仪边上停下来,这架指示仪类似蒸汽船的机器室中用来传送命令的那类仪器。他按了仪器上的一只按钮后,“爱巴”号便向东方移动了11°15′,同时,船员们轻轻地松开了船帆的后下角索。 显然,某道命令被传给了某种机器的驾驶员,因此,在某台“发动机”的作用下帆船不可思议的移动了一下,迄今我尚不知道这台“发动机”的躁作原理。 由于这次躁作,“爱巴”号斜刺里远远地躲开了巡洋舰,而它的航向却丝毫未变。为什么一艘战舰要打断一只毫无可疑之处的快艇的航行呢?…… 但是,晚上六点左右,又驶来了一艘船,可以望见它左舷的吊杆,这次“爱巴”号的表现迥然不同。它没有避开这艘船,斯巴德船长通过指示仪发出一道命令,帆船便再次向东航行,逐渐接近这只船。 一小时后,两只船互相靠近了,大约只相隔三、四海里。 海面一丝风也没有。这是一艘船体很长,有三根桅杆的邮船兼高船,高高扯起的帆正被卷起来。不必期望夜里会起风,明天,海上会风平浪静,这艘三桅帆船肯定仍然果在这个地方。至于“爱巴”号,在神秘的发动机的推动下,不停地接近这艘三桅帆船。 自然,船长斯巴德命令降下船帆,在水手长艾弗洪达的率领下,船员们执行了命令,其动作的迅捷令人赞叹无比,这是赛艇上的水手们应有的迅速。 当夜幕开始降临的时候,两艘船只相隔一点五海里。 斯巴德船长朝我走来,把我拉到右舷的舷门附近,毫不客气地命令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我只能服从他的命令,然而,在离开甲板之前,我看到水手长根本没有让人点亮船位灯,而三桅帆船却点亮了他们的小船位灯,右舷为绿灯,左舷为红灯。 毫无疑问,帆船意图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这艘三桅帆船的水域。船速放慢了,而船向却没有变化。 我估计从头天晚上算起,“爱巴”号可能向东航行了二百海里。 我回到了房间,心中隐隐不安。我的晚餐已经摆在了桌子上。但是,由于莫名其妙的忧虑,我几乎碰都没碰它,我躺到床上,等待困意来袭。 这种不安持续了两个小时。四周很安静,只有帆船轻微的颤动,船板下海水的徘徊和帆船在平静的海面上移动时轻轻的颠簸时而扰乱这片安宁。 我的脑海中纠缠着最近两天内发生的种种事情,不得片刻安宁。明天下午,我们就要到达……明天,我要在陆地上尽照料托马斯-罗什的职责了,正如伯爵所言“如果有必要的话。” 当我第一次被关在舱底的时候,我知道帆船正在邦朴里科-索文德湖上航行,此时——大约十点钟——我感觉到帆船刚刚停了下来。 为什么停船?……当斯巴德船长命令我离开甲板时,我们并没有看见陆地。根据地图在这个方向上只会遇见百慕大群岛,从入夜时分起还需要航行五十到六十海里,-望员才能望见它。 “爱巴”号不仅停了下来,而且几乎是纹丝不动。只有一丝轻微的均匀的晃动。几乎感觉不到海浪的涌动。海面上也没有一点风。 我不断地想着那艘商船,当我回屋时,它离我们有一点五海里。如果帆船不断驶近它,一定会和它会合。既然帆船停止前进了,两艘也只相差三四百米。这艘在日落时分无风停驶的三桅帆船无法向西航行。如果夜色分明的话,我可以从舷窗中望见它。 我忽然想也许可以利用这次机会。为什么不尝试一下逃跑呢?既然今后不会有任何重获自由的希望……的确,我不会游泳,但是跳进海里后,借助船侧的浮筒,只要骗过值班水手的监视,难道不能到达三桅帆船吗?…… 首先,我要离开房间,爬上甲板室的梯子……船员舱和甲板上没有一丁点儿动静……他们此时可能睡着了……试一试…… 当我试图打开房间的门时,我发现它从外面锁上了,这在意料之中。 我必须放弃这个计划,因为失败的可能性太大了!…… 最好还是睡觉吧,虽然我的身体一点儿不累,但是我的精神委实困顿。各种纠缠不休的念头和彼此矛盾的想法折磨着我,也许我可以将它们淹死在睡梦中…… 我终于睡着了,但是又被一种奇特的声响吵醒了,我在帆船上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声音。 日光开始染白了舷窗的玻璃,它转到了东面。我看了看手表……早晨四点半。 我最先关心的是“爱巴”号是否重新启程了。 没有,千真万确……既没有张帆,也没有启动“发动机”。如果它正在航行的话,一定会有晃动,对此我是不会弄错的。此外,在日出时分大海仍像昨夜日落时一样平静。就算“爱巴”号在我睡觉时航行了几个小时,至少现在它是静止的。 我听到的声音来自甲板上来来去去的急促的脚步声——负重的人的脚步声。同时,一种同样类似的喧哗充斥了我的房间的地板底下的货舱,舱门位于前桅的后面。我还感觉到在船壳没入水下的部分,有某种东西轻轻探着它。难道是一些小艇停泊在它旁边吗?……他们是不是在忙着装卸货物?…… 然而,我们是不可能在目的地的。阿蒂卡斯伯爵说过“爱巴”号要在二十四小时后才会抵达目的地。我再重复一遍,昨天晚上,它距离最近的陆地,百慕大群岛尚有五十到六十海里。它不可能又折而向西,又来到了美国海岸附近,因为距离太遥远了。那么,我认为帆船整夜未动是有道理的。在入睡之前,我知道它刚刚停止航行。此时,我发现它没有重新启航。 我等待着他们允许我重新登上甲板。房间的门仍然从外面反锁着,我刚刚确认过。他们似乎不可能在天光大亮时还阻止我出去。 又过了一小时。晨曦穿进了舷窗。我透过它朝外望去……海面上笼着一层薄雾,但是初升的朝阳立刻驱散了几分。 由于我的视线可达到半海里之远,所以如果我没有看见那艘三桅帆船,也许因为正停泊在我望不到的“爱巴”号的左侧。 传来了一阵磨擦声,钥匙在锁孔里转动。我推开打开的门,登上铁梯,踏上甲板,船员们正好关上了位于船首的货舱门。 我用目光寻找阿蒂卡斯伯爵……他不在甲板上,还呆在房间里。 船长斯巴德工程师索科尔正监督着船员们将几小包货物装进船舱里,它们也许刚从货舱里取出来,被运到船尾。这就是我醒来时听见熙熙攘攘的声音的原因。显然,船员们之所以忙着将货物运上去,是因为我们马上要抵达目的地了…… 我们离港口不远了,也许几个小时之后帆船便会抛锚了…… 那么……位于我们左后侧的那艘帆船呢?……他肯定还在原地,因为从昨夜起,海上一直没有起风。 我朝那边望去…… 三桅帆船无影无踪了,海上空空荡荡,远处的海面上没有一只船,天边没有一片帆,南北两面都是如此…… 思索了片刻之后,这就是我唯一能作的解释,尽管它的成立是有条件的:“爱巴”号在我睡着时重新启程了,虽然我对此一无所知。它将无风停驶的三桅帆船抛在了后面,这就是为什么我从船舷上看不见它的原因。 并且,我禁止自己去问船长斯巴德和工程师索科尔,他们不会屈尊给我答案的。 这时,船长斯巴德走向指示仪,按了一下上部的一个按钮,“爱巴”号的船头立即剧烈地晃动起来。然后,它又开始迅速地向东行驶,而船帆依然卷着。 两小时后,阿蒂卡斯伯爵出现在甲板室的门旁,来到他常呆的位置。工程师索科尔和船长斯巴德立即上前去和他交谈。 三人将通用望远镜瞄准东南和东北的地平线观望着。 因此我紧紧地盯着这个方向也就不足为怪了。但是,由于没有望远镜,我在远处的海面上什么也没看到。 吃过了午饭,我们又登上了甲板,——所有的人,除了托马斯-罗什,他还在屋子。 一点半时,一名水手爬到前桅的横杆上,看到了陆地。因为“爱巴”号的航行速度异乎寻常地快捷,我也立即看到了海岸的几点轮廓。 实际上,两个小时后,在不到八海里的地方,陆地那影影绰绰的轮廓渐渐显露出来。帆船越驶越近,轮廓也越来越清晰。这是一座山的侧影,或者至少是一片较高的陆地。顶部冒出一矮矮轻烟,向天顶飘去。 难道这附近有一座火山?……那么也许是…… [book_title]第八章 覆杯 依我看,在大西洋的这片海域中。“爱巴”号除了百慕大群岛外不会碰见别的岛屿。一方面根据它从美国海岸出发后行驶的距离;另一方面根据它驶出邦朴里科-索文德湖后航行的方向。它一直朝南-南-东方向航行。根据船速,大约定了九百到一千公里。 然而,帆船并没有放慢速度,依然快速地行驶。阿蒂卡斯伯爵和工程师索科尔站在船尾,呆在-望员旁边。船长斯巴德在船首。 难道我们不打算绕过这座孤零零的小岛不打算从他的东面绕过去吗?…… 不可能。因为此日此时正是“爱巴”号预计抵达船籍港的时间。 此时,所有的水手在甲板上排好队,准备躁作,水手长艾弗洪达准备抛锚。 再过两个小时,我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自帆船驶入远海之后,一直困扰我的第一个问题将迎刃而解。 然而,看上去“爱巴”号的船籍港不大可能位于英属百慕大群岛中,——除非阿蒂卡斯伯爵是为了大不列颠的利益而绑架托马斯-罗什,这个假设有些难以成立…… 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古怪的人物此时正在特别专注地打量我。尽管他不会料到我是工程师西蒙-哈特,然而想必他会思忖我如何看待这次奇遇。虽然看护盖东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是他不会比任何大人物更少地关注自己的命运,——哪怕这位大人物是这艘古怪的游艇的主人。在他的专注的目光下,我稍稍有些不安。 如果阿蒂卡斯伯爵知道我脑海中的思想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让人把我扔到海里去…… 因此,我要比以往更加谨慎小心。 实际上,我已经掀开了神秘面纱的一角,并且没有引起任何怀疑,——甚至是狡诈的工程师索科尔也没有生疑。 随着“爱巴”号的靠近,这座岛屿,或者更确切地说这座小岛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地显现于明亮的天幕之下。太阳已从天顶沉下,小岛沐浴在夕阳的余辉中,它孤零零地耸立在海中,或者说,至少有南北西面我没有发现任何岛屿与它相联。随着距离的减少,小岛的一角映入眼帘,此时,地平线落在了它的后面。 这座小岛的结构非常奇怪,像一只倒置的杯子,从杯底上腾出一股股灰色的蒸汽。在岛的顶点,——也可以说是杯底,——高出海洋面一百多米,两侧是陡峭的斜坡,它和岛底不断被海浪冲击着的岩石一样寸草未生。 但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特征使这座小岛很容易被从西面来的航海者们识别出来,这是一块露出地面的岩石。它天然地成为拱形,仿佛是杯子把汹涌的海浪和阳光从中穿过,它的圈拱面向东伸出。由此看来,人们称这座小岛为覆杯是非常有道理的。 我知道这座小岛并且认出了它。他位于百慕大群岛的前端。几年前,我曾参观过这只“倒置的杯子”……是的!我没有弄错!……那时候,我的脚曾踩过它的石灰岩,并且走过东面的山谷……是的……这就是“覆杯”岛。 只要稍微控制不住自己,我便会发出惊呼和喜悦的叫喊,而这势必引起阿蒂卡斯伯爵的注意。 下面就是我在百慕大群岛游览时如何探访“覆杯”这座小岛的。 百慕大群岛位于距北卡罗来纳州一千公里的地方,由数百座岛屿和小岛组成。六十四度沿线和三十二度纬线穿过百慕大群岛的中心。自一六零九年英国人罗慕在此地遇难以来,百慕大群岛一直属于联合王国,由于这个原因,岛上的移民增加到一万人。英国吞并它的原因并非因为它出产棉花、咖啡、靛青、竹竽等产品,而是因为在这片邻近美利坚合众国的洋面上它是一个十分合适的海上航行中转站。它为英国所占有并未引起其它大国的反对,目前,百慕大群岛由一名英国总督,在议会和众议院的协助下管理。 圣-戴维岛,索慕塞特岛,圣乔治岛是百慕大群岛的主要岛屿。圣乔治岛上有一座自由港,叫做圣乔治市,同时它也是百慕大群岛的中心。 最大的岛屿长不超不过二十公里,宽仅四公里。如果扣除等面积的岛屿,剩下的是一群小岛和礁石,分布在四十多平方公里的洋面上。 虽然,百慕大群岛气候宜人,有利健康,但是它们在冬季也受到大西洋风暴的猛烈袭击,以致在它周围航行非常困难。 这片群岛最缺乏的是江河湖泊。然而,由于经常下雨,人们收集雨水以备居民和作物使用,这便弥补了淡水的不足。因此,宽阔的蓄水池便应运而生,雨水以永不衰竭的慷慨将之灌得满满的。这些工程令人钦佩并且充分展现了人类的才干。 我那时旅行的目的与修建蓄水池有关,我满怀好奇心地想参观一下这项壮丽的工程。 我当时在新泽西的一家公司担任工程师,我向公司请了几个星期的假,便从纽约登船出发来到了百慕大群岛。 然而,当我在汉密尔顿岛的索森顿港停留时,发生了一件令地理学家们感兴趣的事件。 一天,一群渔民,有男人、女人、孩子来到了索森顿港。 五十多年来,这些人一直居住在“覆杯”岛的东部滨面地区。在那里修建了木棚石室。他们居住的地方鱼虾丰富,非常有利于渔业发展——尤其是在三月和四月可以捕捉百慕大附近数量众多的抹香鲸。 直到那日以前,从未有任何东西扰乱这些渔民们宁静的生活和捕鱼工作。他们对这里艰苦的生活从未口出怨言,此外,与汉密尔顿岛和圣-乔治岛往来方便,这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生活。作为交换他们用配备着小艇的独桅帆船出口鱼虾,同时进口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 为什么他们离开这座小岛并且再也不愿意回去居住呢?……这是因为他们的安全不再像从前那样有保证了。 两个月以前,一些渔民首先发现了“覆杯”的内部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们为此忧心忡忡。同时,小岛的顶部,——也就是杯子的底部,——浓烟笼罩,火焰飞舞。人们一直不知道此岛从前是一座火山,岛顶是火山口,因为山坡非常陡峭,根本无法攀登。但是,毫无疑问“覆杯”岛曾是一座火山,而且即将爆炸,威胁全村。 两个月中,岛的内部传来可怕的隆隆声,整座岛出现了相当明显的晃动,山顶上喷出长长的烈焰,——尤其是夜里,——有时轰隆声非常响亮,——这么多的迹象表明了小岛海下部分的深层工作,这是火山马上要爆发的无可置疑的征兆。某个巨大的灾难威胁着这片海岸,而它不能提供任何躲避火山熔岩的地方,居民们甚至担心“覆杯”岛会全然灰飞烟灭,因此毫不迟疑地逃离了此岛。他们将所有的家当搬上渔舟,登舟而去,来到了索森顿港。 听到这个消息后,一种恐慌的情绪笼罩了百慕大群岛,一座沉睡了几百年的火山在群岛的西部苏醒过来了。但是,在一些人感到恐惧的同时,另一些人却很好奇。我就是好奇者之一。此外,重要的是研究这种现象,确定渔民们是否对后果言过其实了。 “覆杯”岛矗立于百慕大群岛的西面,一系列参差不齐的小岛和东部难以靠近的暗礁将它和百慕大连接在一起。不论从圣乔治岛还是从汉密尔顿岛都望不见它,因为该岛的最高处海拔不到一百米。 我和几位探险家乘坐一艘快艇从索森顿港出发,来到“覆杯”岛岸边,那里零立着一些被百慕大的渔民们抛弃的棚屋。 内部的爆裂声一直响个不停,火山口上喷出一股股蒸汽。 毫无疑问:“覆杯”岛过去的火山在地底火焰的作用下又开始活动了。火山随时会爆发。 我们徒然地试图登上火山口。然而,登上这些陡峭而光滑的斜坡是绝无可能的,没有任何可容脚登或手攀的地方,并且坡度有七十五度到八十度。我从来没有见过比这片岩石砌成的甲壳更险峻的地方,仅仅是覆盖着薄薄一层腐殖土的地方生长着几丛稀稀落落的野苜蓿。 在几次无功而返的尝试之后,我们便试着绕岛而行。但是,除了村民们建立的村庄外,岛的北面、南面、西面乱石成堆,无法通行。 对此岛的认识仅限于这次不成功的探险。总之,看到冒着烈焰的烟雾从火山口上腾起,听到内部摇动的低沉的滚动声,有时甚至是爆炸声,我们只得赞同渔民们放弃此岛的举动,并且预测火山马上会爆发。 这就是我参观“覆杯”的情况,因此当它奇特的形状映入我的眼帘之后,我便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它的名字。 不!假如……“爱巴”号要在此岛停泊的话,(这一点难以接受,因为岛上没有港口),看护盖东认出这座岛是不会取悦阿蒂卡斯伯爵的。 帆船渐渐驶近了小岛,我观察着这座没有一个百慕大人愿意在离开后返回的小岛。这个打渔点现在已经被弃置了,因此我无法解释“爱巴”号在此停泊的原因。 也许,阿蒂卡斯伯爵及其同伙无意登上“覆杯”的海岸?即使“爱巴”号在一座座狭窄海湾深处的岩石之间找到了一处暂时避风之地,一位富有的船主可能打算将这座光秃秃的,受着西大西作猛烈风暴肆虐的圆锥形岛屿作为居住之地吗?对渔民来说,这是适宜的生活之地,但是对于阿蒂卡斯伯爵,工程师索科尔,船长斯巴德和船员们来说,却并非如此。 离“覆杯”岛只有半海里了。他的山峦不像百慕大群岛的其它岛屿那样覆盖着浓密的树荫。即使在岩缝间生长着一些百慕大群岛的主要财富刺柏和瘦削的雪松,其数量也非常稀少。山底的岩石上覆盖着厚厚的矮海草,海浪不停地将旧的卷走,又带回新的。还有一些纤维质植物,不可胜数的各类马尾藻,它们在加那列群岛和佛得角的岛屿上很常见,海浪将这些植物大量地冲到“覆杯”岛的礁石之上。 这座荒无人烟的小岛上唯一的居民只是一些禽鸟、灰雀,一种叫“毛达-西拉-西亚丽”的羽毛呈淡蓝色的鸟,成千上万的银欧和海鸥振翅从火山口滚滚浓雾中疾驶而过。 帆船在距离小岛四百米的地方放慢了速度,停了下来,——确切地说,——在水边星星点点的岩石巧妙布置成的航道的入口上停了下来。 我暗暗想“爱巴”号是否要冒险穿过这道蜿蜒曲折的航道。 不,最合理的推测是,帆船只在此地停泊几个小时,——我不知道它停泊于此地的原因,——然后继续向东航行。 我没有看到泊船的任何准备,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锚仍然挂在吊杆上,没有人整理锚链,船员们压根儿没有将小艇放到海里。 此时,阿蒂卡斯伯爵,工程师索科尔,船长斯巴德向船头走去,然后帆船莫名其妙地运动起来。 我顺着左舷的舷墙走到前桅,看见水里飘浮着一只小小的浮筒,一名水手正将它提起来带到船头。 此处本来清澈的水面几乎立即变得混浊起来,我仿佛看到一团黑色的物体从水底升上来。难道是钻出水面换气的抹香鲸吗?……“爱巴”号会不会被它的尾巴狠狠地击中?…… 我全明白了……我知道了是什么机器带动帆船在既不张帆又不依靠螺旋桨的情况下,以如此异乎寻常的速度航行,帆船的永不疲倦的发动机漂出了水面,它拖得帆船从美国的海岸一直拖到百慕大群岛……它在那儿,在它旁边浮动……这是一艘潜水艇,海下拖船,由螺旋桨带动,借助于蓄电池组的电流或者此阻时使用的高能电池航行…… 在这艘细长的纺锤形拖船的上部是一层平台,平台中间竖着一道通向里舱的门。平台的前部凸出一架潜望镜,一座“-望台”,类似于驾驶舱,四壁凿着透镜状的玻璃舷窗,能够用电照亮海下的舱室。现在,减轻了压舱物——水的重量后,拖船浮出水面。上面的舱门打开了——纯净的空气透了进去。它是否在白天沉入水下,晚上浮出水面,在水面上拖着“爱巴”号航行呢?…… 然而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是电力产生了拖船的机械能,那么必然有一个发电室给它供电。然而这个发电室位于何处呢?……我想不在“覆杯”岛上…… 那么,为什么帆船用这种在水下移动的拖船呢?……为什么它不像其它的游艇那样本身具有运动能力呢?…… 但是,此时,我没有空暇去思考这些问题,或者试着去解释如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拖船靠在了“爱巴”号旁边。舱门刚刚打开。几个人登上了平台,——他们是这艘潜水艇上的船员,船长斯巴德通过帆船前部的电子指示仪与他们联系,指示仪和拖船之前有线路连接。实际上,由“爱巴”号指明航向。 工程师索科尔走到我身边,对我说: “我们上船了。” “上船?……”我反问。 “对……上拖船……快点!” 像往常一样,我只有服从命令,急忙跨过舷墙。 这时,托马斯-罗什在一名水手陪同下登上甲板,他看起来很平静,也很冷漠,在登上拖船时没有进行任何反抗。他来到门旁在我身边坐下,同时阿蒂卡斯伯爵和工程师科尔也来到舱里。 船长斯巴德和水手留在帆船上,四名水手下到小艇上,它刚刚被放到海面上。他们拿着一条长长的缆绳,很可能是用来牵引“爱巴”号穿越礁丛。难道在这些岩石中,阿蒂卡斯伯爵的快艇能找到一处躲避风浪的安全之所吗?……难道这就是他的船籍港?…… “爱巴”号离开了拖船,联系它和小艇的缆绳拉紧了,在一百米之外,水手们将缆绳系在固定于礁石上的铁锚环上。然后,水手们用力拉缆绳,将帆船慢慢拖过来。 五分钟后,“爱巴”号消失于岩石堆中。毫无疑问,从远处的洋面上,人们甚至看不到它的桅尖。 谁会想到在百慕大群岛的远处隐蔽的海中会有一艘船常常停泊呢?……谁会想到这位名扬美洲西海岸各个港口的富有的船主会是荒海“覆杯”岛上的常客呢?…… 二十分钟后,小艇载着四名水手又回到了拖船旁边。 显然,潜水艇在出发前一直等着他们……去……哪里呢? 实际上,所有的船员都在平台上,小艇附拖在后面,潜水艇开始前进,螺旋桨小圈地转动击打着水面,潜水艇向“覆杯”岛驶去,一路不断绕过南面的礁石。 行驶了六百米后,出现了第二条通向小岛的航道,拖船绕行于其中。它一靠近岸边时,便有两个人奉命将小艇拖到一处狭窄的风浪袭击不到的沙滩上,当“爱巴”号下次航行时,它可以轻易地从那里去和帆船会合。 干完后,两名水手又回到拖船上,工程师索科尔示意我下到舱里面去。 一架铁梯通到一座中厅,厅里面堆着各种各样的包裹,可能帆船上塞得满满的货舱中已无它们的容身之处了。我被推入旁边的房间中,门关上了,我又再次陷入浓浓的黑暗中。 我在进来的时候认出了这间舱室。我从疗养院中被劫持后,就是在这里度过了漫漫长夜,只有到距达邦朴里科-索文德湖很远的洋面时才被放出来。 很明显,托马斯-罗什和我的处境一样,他肯定被关在另一间屋子中。 传来一声沉闷的关门声,潜水艇立即没入了水中。 卖际上,我感觉到拖船是由于海水涌入水箱之中而下沉的。 潜水艇连续不停地运动,——这种运动推动着潜水艇穿过一层层水面。 三分钟后,它们正运动,我觉得我们又开始升回水面…… 又传来门移动的声音,这次是开门的声音。 我的屋门放我通行了,我几步纵上了平台。 我朝四周观看…… 拖船刚刚进入“覆杯”岛的内部。 阿蒂卡斯伯爵及其同伙就生活在这座神秘而偏僻的岛中——也可以说——与世隔绝! [book_title]第九章 在小岛内部 第二天,没有人阻止我来回走动,因此我可以初步认识一下“覆杯”岛开阔的山洞。 我度过了怎样的一个异相环生的夜晚啊!我又是怎样焦灼不安地等待白天来临啊! 他们将我带到一个距拖船停泊的海岸一百多步的山洞深处。这座山洞长十尺宽十二尺,点着一盏白炽灯,我们从一道门进去,门在我身后关上。 我对这座山洞用电灯照明并不感到惊诧,因为它也同样用在了海底拖船上。但是他们在哪里制造它?……它来自何处?……难道在这座巨大的地下室内有一座安装着机器,发电机和蓄电池的工厂?…… 我的房间里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食物,一张吊床,床上被褥齐全,一把鹅毛椅,一个衣柜里面放着床单和各式换洗的衣服。桌子的怞屉里摆放着纸张,墨水瓶和鹅毛笔。在右面的角上,是一张舆洗室及其用品。所有的东西都非常干净。 鲜鱼、肉罐头、优质面包,淡啤酒和威士忌,这就是第一顿饭的菜单。我只用唇尖碰了碰,——正如人们所形容的,用半只牙齿吃,——因为我很紧张。 我必须控制住自己,恢复头脑和心灵的平静,振作精神。我要揭开隐藏于此岛内部的这一小撮人的秘密……我会发现的…… 这样看来,阿蒂卡斯伯爵是在“覆杯”岛的掩护下安身立命的。这座无人知晓的山洞,便是他的居住之处,当他在美洲或者欧洲大陆的海岸航行的时候,他在这里发现了不为人知的隐居地,它高出洋面十二到十五尺。 为什么要与他隔绝?……这个人的过去是怎样的呢?……如果阿蒂卡斯这个名字,伯爵这个称号,正如我猜测的,都是假借的,那么这些人为什么要隐瞒真实身份?……难道他是一个被驱逐出境的流放犯,他喜欢这个流放地胜于别处?……难道我不是和一个希望通过躲进这个别人发现不了的山洞中而逍遥法外的不法分子打交道?……我有权进行任何假设,这个外国人是如此可疑,一切可能性我都想到了。 这个我尚未找到满意答案的问题又回到了我的脑海中。为什么要将处于疯狂状态中的托马斯-罗什从疗养院中劫走?……难道阿蒂卡斯伯爵想从他那里得到“闪电”的秘密,以便万一他的隐居地被泄露,他可以用它来保卫“覆杯”岛?……但是,如果发生这种情况,饥饿会毁灭“覆杯”岛的,因为拖船不能让它得到充分的补给!……另一方面,帆船无法越过封锁线,并且,它会在各个港口被通缉!……那时,掌握在阿蒂卡斯伯爵手中的托马斯-罗什的发明又能发挥什么作用呢?……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早上七点钟时,我从床上跳下来。虽然我被山岩的四壁困住了,但是至少我没有被困在我的房间里。没有什么不让我离开它,我走了出去…… 往前走了三十米,来到一个石盖顶面前,仿佛是一个码头,向左右两个方向延伸。 “爱巴”号的几名水手正忙着将货物从拖船的船舱里搬出来,运下船,拖船停在一个石堤附近。 洞内的光线非常微弱,介于半明半暗之间,我的眼睛已逐渐适应了,洞顶的中间有一个断口。 “这些蒸汽,或者说这些烟雾就是从那里冒出来的,在三、四海里之外就能望见。” 这时,一系列想法在我脑海中穿过。 “‘覆杯’岛不像人们认为的那样是一座火山,我自己一度也曾这样想……几年前看到的蒸汽,火焰都不过是人为的而已……使百慕大的渔民们恐怖的轰隆声根本不是地下力量争斗的结果……种种现象都是虚假的……它们只是这座小岛主人的意愿而已,他想将在海滨安居乐业的居民们赶出小岛……这个阿蒂卡斯伯爵达到了目的……他成为‘覆杯’岛的独一无二的主人……仅仅通过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