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阿西莫夫短篇小说集 [book_author]阿西莫夫 [book_date]不详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外国名著,完结 [book_length]474933 [book_dec]阿西莫夫(1920一1992),美籍作家、生物化学家。他是一位撰写科幻小说和科学普及读物极有成就的多产作家,著书500多册,曾获得代表科幻界最高荣誉的“雨果奖”和“星云终身成就大师奖”。共收录了阿西莫夫短篇小说43篇。 [book_img]Z_10916.jpg [book_title]孩子最好的朋友 作者:阿西莫夫 安德森先生(mr。anderson)说:“亲爱的,吉米(jimmy)在哪里?” “在外面的环行山上,”安德森太太回答道,“他没事的。罗拔特(robutt)和他在一起——它到了吗?” “到了。正在火箭站通过那些烦人的检查呢。事实上,我自己都等不及想看见它了。从十五年前离开地球后,如果不算上电影或者电视的话,我还再也没有见到过一个呢。” “吉米才根本没有见过呢。”安德森太太仿佛有些遗憾似的。 “因为他是月生人(moonborn),又不能去地球看看。因此我才带了一个过来啊。我想这可能是月球上的第一个。” “它可够贵的。”安德森太太话虽如此,脸上却带着微笑。 “维修罗拔特可也并不便宜啊。” 正如他妈妈说的,吉米正在外面的环行山上。从地球观点看,他有些纤弱,但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不如说他长得很高。他有着长而灵活的胳膊和双腿。穿上太空服,他显得厚重而矮胖起来,但他仍然能比任何一个地生人(earthborn)更好地适应月球引力。当吉米伸开腿以袋鼠那种跳跃方式前进的时候,他爸爸也跟不上他。环行山外面的斜坡向南面倾斜着,而低悬在南面天空的地球(从月球城看去,它总是在那个位置)已经几乎变成了完整的圆形,因此映得整个环行山的坡面上一片光明。 斜坡非常平缓,即使加上太空服的重量也不能阻止吉米向前急冲一跃,仿佛月球引力不存在一样漂浮在空中。“快过来,罗拔特!”他喊道。 罗拔特从无线电里听到了他的喊声,尖啸着随后跳了过来。 象吉米那样的行家也跑不过罗拔特,这家伙又不需要太空服,又长着四条腿,还一身钢筋铁骨。罗拔特跃过吉米的头顶,翻了个筋斗,正好落在他的脚边。 “别现了,罗拔特,”吉米说,“跟在我边上。” 罗拔特再次发出尖啸声,这种特殊的尖啸声表示“是!” “我才不信你呢,你这个骗子!”吉米喊着,然后他最后一跳,划出一道越过环行山顶的曲线落在里面的山坡上。 地球沉在了环行山顶的外面,他周围立刻被浓重的黑暗所包围。一阵温暖而友好的黑暗抹去了地面和天空的差别,除了闪烁的星光。 事实上,吉米本不该一个人在环行山黑暗的内部玩。大人们说那是危险的,但那只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去过那里。地面很平坦,踩上去嘎嘎作响,而吉米知道仅有的几块岩石每一块准确的位置。 另外,当罗拔特在他身边蹦来蹦去,又是尖叫又是闪光的时候,他在黑暗中跑一跑又可能有什么危险呢?就算没有它的闪光,罗拔特通过雷达也能知道它在哪里,吉米又在哪里。当罗拔特在身边的时候,吉米又怎么可能走错路呢?当他太靠近一块岩石的时候,罗拔特会轻轻地碰他的腿;罗拔特会跳到他的怀里表示他是多么喜欢他;当吉米藏到岩石后面的时候,罗拔特或一面转着圈子,一面惊恐地低声叫着;而实际上这一切的同时,罗拔特总是清楚地知道他在哪里的。有一次他一直躺着而且假装受了伤,罗拔特就发出了无线电警报,月球城中的人们飞快地就赶来了。事后他爸爸告诉了他这个小把戏,他就再也没试过了。 正在吉米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从他的个人波段传来他爸爸的声音:“吉米,回来,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吉米现在脱下了太空服,洗了个澡。当你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总是要洗个澡的。甚至罗拔特也要冲个淋浴,但它很喜欢。它四脚着地站在那里,小小的一尺长的身子轻微振动着发着微光,它小小的脑袋上没有嘴巴,只有两个大大的玻璃眼睛,还有一个小小的突起——那里是它的大脑。它不停地尖叫着,直到安德森先生说:“安静点,罗拔特。” 安德森先生微笑着:“吉米,我们给你带了一份礼物。它现在在火箭站呢,但明天所有的检查都完成了之后我们就可以见到它了。我想我现在应该告诉你。” “地球上的吗?爸爸。” “孩子,是地球上的一只狗。一只真正的狗。一只小苏格兰狗。月球上的第一只狗。你再也不需要罗拔特了。你知道,我们不能把他们都留下来,别的孩子会带走罗拔特的。”他看起来想等吉米说什么,但又接了下去,“吉米,你知道什么是一只狗的。它是活生生的。而罗拔特只是个机械的仿制品,一只机器狗(robutt:robot-mutt),它也因此得名。” 吉米皱起了眉毛:“罗拔特不是个仿制品,它是我的狗。” “不是真正的狗,吉米。罗拔特只是一堆钢铁和线圈加上一个简单的正电子脑而已。它不是活的。”“它能做我让它做的每一件事,爸爸。它能理解我,它肯定是活的。” “不,儿子。罗拔特只是一个机器。是编好的程序让它做的。而一只狗是活生生的。当你有了一只狗之后你再也不会要罗拔特了。”“狗需要太空服,不是吗?” “是的,当然。但这是值得的,它会用得到的。而当它在市里的时候就不需要了。当它来了你就会看到不同了。” 吉米看着罗拔特,它又叫了起来,很低很慢的声音,仿佛惊惶不安的样子。吉米伸出了胳膊,罗拔特一跳跃进他的臂弯。吉米说:“罗拔特和那只狗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这很难解释,”安德森先生说,“但很容易看出来。狗会真正地喜爱你。而罗拔特是被调制成装做他喜欢你的样子。” “但是,爸爸,我们并不知道狗的内心是怎样的,或它是怎么感受的。也许它也是装出来的。” 安德森先生皱起了眉毛:“吉米,当你体会到活生生的东西的爱的时候,你会知道其中的差别的。” 吉米紧紧地抱住罗拔特,他也皱起了眉毛。他那不顾一切的表情显示出他不会改变他的想法。他说:“但它们所装出来的又有什么不同呢?你们想过我的感觉吗?我喜欢罗拔特,这才是真的。” 而那只在它一生中从来没有被这么紧地抱着的小机器狗,急促而尖锐的叫了起来——欢 [book_title]最后的问题 阿西莫夫 最后的问题,是在公元二○六一年五月二十一日,在半开玩笑的情况下首次被提出来的。那时正值人类在星光熠耀的舞台上首次登场。起因是酒酣之中,以五块钱作赌注的一次打赌。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亚历山大-雅道尔及保杉-鲁波夫是“茂的模”的两个忠实仆从。那巨大的电脑一哩又一哩长的表面,那冰冷、卡嗒作响而又不停闪着亮光的表面,背后究竟进行着什么样的活动?这两位料理员比世界上任何人都知得清楚。他们至少对那整个电讯传递及所有回路的基本蓝图,有一大致的概念。这个体系的复杂性与日俱增,在很久之前,即已超过任何个别的人所能全盘掌握的地步。 “茂的模”可以自我调整和自我修正。它必须具有这种能力,因为没有任何人为的力量,可以足够迅速或堪以适当地为它作出调整和修正。故此,雅道尔和鲁波夫只是对这庞然怪物作出一些很轻微和表面的看管和料理。不过,他们倒是尽心尽力地去做的,没有人能比他们做得更好的了。他们输入资料,把问题修改以适合“茂的模”的需求,最后把输出的答案翻译和整理。很显然,他们跟其它所有同业的人员一样,都极有资格分享“茂的模”的光荣。 数十年来,“茂的模”帮助人们设计船支,测定轨迹,使人类能抵达月球、金星和火星。但再远一点,地球那贫脊的资源,便再不能提供宇宙飞船所需的燃料。这些冗长的旅程需要太多的能量。人类已经以越来越高的效率来开采地球上的煤矿及铀矿。可是,地球上的煤和铀都是有限的。 但一步一步地,“茂的模”搜集了足够的资料,能对更深奥的一些问题,作出更为彻底的解答。就在公元二○六一年五月十四日,以往一度曾是理论的构想,终于变成了事实。 太阳的能量被储存、转化及直接地利用,规模遍彻整个行星。地球熄灭了她的煤火,关掉了它的铀反应炉,随而开启了一个特殊的电钮,把自己连接到一个小型的供应站那儿。这个直径一哩的供应站,以地月间一半的距离环绕着我们这个行星。整个地球就依赖着一些看不见的太阳能光束来行走。 七天的时间,并不足以使那光采和热闹黯淡或沉寂下来。但雅道尔和鲁波夫终于能避开那些公众应酬,在一处没有人会想到的地方,静静地相聚在一起。这地方是地底下一个弃置了的密室。在那儿,“茂的模”露出了它那深深地埋藏着的巨大躯体的一小部份。既没有人管理而又优悠地闲着,“茂的模”作出懒洋洋的卡嗒声,正从容地整理着一些例行的资料。它也同样正获得休假。两个小伙子也乐得如此,他们本来就没有意思去打扰这位大人物。 他们带来了一瓶酒。在这一刻,两人惟一想做的,就是齐齐松驰一下,把酒聊天。 “想想呀!那真是奇妙。”雅道尔说。他宽阔的脸上露出了疲倦的痕迹,正用一根玻璃棒慢慢地搅拌面前的酒,注视着那缓缓地旋转的冰块。“我们今生今世也用不完的能量,不用花费一分一毛便源源不绝的滚滚而来。只要我们愿意的话,我们有足够的能量,把整个地球熔为一滴含有杂质的铁水,而且事后对这花去的能量可以毫不在乎!今生今世也用不完的能量,我们所需要所有所有的能量,至直永远、永远、永远!” 鲁波夫把头斜斜的歪向一旁。这是他在预备提出相反意见以反驳他人时常做的怪动作。他现在正想提出相反的意见,反驳雅道尔。一小部分原因是他要负责携来那些冰块和酒杯。“不是永远。”他说。 “噢!去你的!就算不是永远也差不多啦!起码直至太阳油尽灯枯之时,老雅。” “那就不是永远。” “好啦!那么起码是千万年,亿万年吧!就算它是二十亿年左右,好了吧?” 鲁波夫扬起手指,抚弄着他那稀疏的头发,像在告诉自己还有不少剩在那儿。他慢慢地轻吮自己的冻酒,道:“二十亿年比起永远,可差得多了。” “但至少它满够我们用了,你说不是吗?” “这样说,煤和铀也不一样可以吗?” “好啦!但现在我们可以把每一艘宇宙飞船直接驳上我们的太阳电力站。它可以来回冥王星数百万次,而无燃料短缺之虞。若果用煤和铀,这可肯定办不到。不信你去问问‘茂的模’。” “我不用问‘茂的模’。我可知得清楚。” “那就请你不要再挑三剔四,小觑‘茂的模’为我们所立的功劳。”雅道尔激动地叫道:“它做得已挺好的了。” “谁说它做得不好?我只是说:太阳不可能永远的燃烧下去。我所讲的,一直就只是这一点。我们在二十亿年内的确是高枕无忧,但之后呢?”鲁波夫的一支手指微微颤抖地指着对方。“请不要告诉我,人类将转向其它的星球汲取能源。” 接着的一阵子,大家都默不作声。雅道尔只一两次把酒杯提到唇边。鲁波夫则慢慢地闭上眼睛。两人都在休息。 鲁波夫突然张开了双眼。“你是在想,太阳熄灭了,还有其它的恒星。是不是?” “我没有这样想。” “一定是,你一定是在这样的想。你的问题就是不懂逻辑。你就像故事中那傻小子,半途遇着大雨。他走进丛林里,在一棵树下躲避。他半点儿也不着急,因为他以为自己这棵树若湿透了,他可以再找另外一棵。” “我明白,我明白。”雅道尔说:“你不用说得这么大声。太阳完蛋时,其余的星球也一样完蛋了,不是吗?” “这个当然。”鲁波夫喃喃地说:“宇宙间万物的起源,都可追溯到最先的那次大爆炸,无论那是怎样子的一回事。同样,所有星星都有燃烧殆尽的时候。到那时,万物皆化为乌有,整个宇宙也就完蛋大吉啦。当然,有些星球比其它的烧得快,去他的!-例如那些红巨星蓝巨星就只有数千万年的光景。太阳将还有五十亿年,至于那些白矮星红矮星等,大概能再多支撑数百亿年└w憬h勿论它们到时有啥用!但顶多是一千亿年吧,一切将归于黑暗。熵就是要增长到一个最大值,那就是了。” “我十分清楚熵这回事。”雅道尔认真地说,似乎这与他的尊严很有关系。 “你知个屁!” “我起码知得不比你少!” “那么你就该明白,任何事物最后都有消散殒灭的一天。” “好啦!有谁说它们不会呢?” “正是你嘛!你这可怜虫。你说我们有永远也用不完的能量。你说‘永远’。” 这回轮到雅道尔要唱反调。“也许有一天,万物会从头开始呢!”他说。 “绝不可能!” “为什么?总会有这样的一天的。” “永无可能!” “问问‘茂的模’呢!” “你去问‘茂的模’!我敢输赌。若‘茂的模’说一声‘可以’,我输给你五块钱。” 雅道尔刚好醉得肯接受这打赌,却也刚好清醒得可以进行所需的操作。他用符号和一大堆运作指示,把问题重新草拟。按照日常的用语,那问题大概是这样:“人类可否在太阳老死之后,无需净耗一丝一毫的能量,而终有一天把太阳恢复年轻时的旺盛?” 整个问题又或者可以更简单地读成:“怎样才能使整个宇宙的净熵大幅度地减低?” “茂的模”突然变得死寂静谧。那徐徐闪动的亮光熄灭了,远处电讯传送的卡嗒声也停止了。 就在两个吓得半死的技师,感到再也按捺不住之际,附属于“茂的模”某处的电讯机忽然恢复了生气,在吐出的纸带上,打了八个大字:“资料不足,无可奉告。” “赌不成啦。”鲁波夫轻声地说。两人跟着便匆匆离去。 第二天早晨,两人头痛如绞,口舌胶苦,早已把整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 谢路、谢路婷和谢路儿一、谢路儿二等四人一同看着星光满布的萤幕。随着宇宙飞船完成了穿越“超太空”的“非时间”旅程,萤幕忽然起了变化,一息间,那均匀错落,星辰闪耀的影像,变成了一幅由一个孤独的、像子弹般大的绚烂圆盘策居中央、踞视一切的慑人图景。 “那就是X-23。”谢路充满信心地说。他背负着瘦长的双手,指节因握得过份用力而微微发白。 小谢路儿——两个都是女孩子——刚好经历了她们生平第一次的“超太空穿越”。两人都十分感到在穿越其间,那种有若内外倒置或是从内反转过来的怪异感觉。她们掩嘴偷笑,同时疯狂地绕着她们的妈妈互相追逐,一边大喊:“我们到了X-23!我们到了X-23!我们——” “静点!孩子!”谢路婷截然地喝道。“谢路,你肯定了吗?” “还有什么不肯定呢?”谢路反问,抬头望了望天花板上,表面平滑无瑕的突起的金属构造。这结构伸延整个房间,分别没入对角的两处墙壁。事实上,它有整艘船那般长。 谢路对这粗粗的金属长杆所知甚少。他只知道它的名字叫“微型模”,而且谁有任何问题或疑难,都可以问它。不过就是没有人向它问问题,它仍负有为宇宙飞船导航,并把宇宙飞船带引至某一预定的目的地这一重大任务。它从不同的“次星河动力供应站”那儿汲取能量,并为“超太空纵跃”的数学公式计算答案。 谢路和他的家人,只需在船那舒适的起居舱内休嬉及静心等待。 以往曾有人告知谢路,“微型模”最后的那个“模”字,在古老的地球语中,是“模拟式电脑”的意思。但谢路就是连这一点也差点儿忘了。 谢路婷看着萤幕,两眼湿濡濡的。“我忍不住。我一旦想起舍弃家乡,远离地球,心中总是感到不知怎样似的。” “你真傻!地球有什么值得留恋?”谢路问道:“我们在那一无所有。在这,在X-23,我们将拥有一切。你不会感到寂寞。你又不是那些先锋的拓荒者。这星球上已有超过一百万人。哈!我们的曾子曾孙,可能因为到时X-23也已经过份挤迫,而要另外探求新的世界呢!”接着,谢路若有所思的顿了一顿:“可不是吗?那些电脑能随着人口的增长,发展出相应的星际旅行方法,这真是我们的好运气。” “我知道,我知道!”谢路婷仍是禁不住心中的哀愁。 谢路儿一抢着说:“我们的‘微型模’是世界上最好的‘微型模’。” “是的,我想是的。”谢路抚摸着她的头发。 拥有一副属于自己的“微型模”,真是一件令人快慰的事。谢路十分庆幸他正处于现有的年代,而不是其它的世纪。他父亲年轻时,所有电脑都是一些延绵近百平方哩的庞然大物。而且每一个行星只拥有一副,叫做“行星模”。一千年以来,它们越变越大。可是,进步突如其来,改变了一切。分子活塞代替了晶体管,最大的“行星模”也变得只占一艘宇宙飞船一半的空间。 谢路感到很是兴奋。他每次想到这问题都有同一的感觉:他现时个人拥有的“微型模”,比起那首次驯服太阳,既古老又原始的“茂的模”,不知复杂多少倍。比起那首次解决了超太空飞行的难题,使星辰间的旅程成为可能的地球“行星模”(历来最大的“行星模”。)其复杂性也不相伯仲。 “这么多的星球,这么多的行星。”谢路婷感叹道,心中思潮起伏。“我想一家一家的人,将会好象我们现时一般,永远不停地移往新的行星居住。” “不是永远。”谢路带着微笑,说:“终有一天,所有东西会停下来。当然,那至少是数十亿年之后的事。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你知道吗?就是星辰的光辉也有耗尽的一日。熵一定要不断地增长下去。” “爸爸,熵是什么?”谢路儿二尖叫道。 “小甜儿。熵就是代表宇宙消耗了多少能量的一个名字。每一样东西都会用尽的,就像你那会走会叫的小型通信机械人一样,你记得吗?” “我们不可以换上新的电池,就像我与小机械人换电一样吗?” “小宝贝,星星本身就是电池。它们一用光了,那儿还有新的电池呢?” 谢路儿一随即撒起娇来:“爸爸,不要让它们用光,不要让那些星星用光吧!” “看你的,弄成这个样子。”谢路婷低声说,有点气愤而又不知所措。 “我怎知会使她们害怕起来?”谢路低声回答。 “问问‘微型模’吧!”谢路儿一大声地说:“问问它怎样才能使星星再亮起来吧。” “去吧。”谢路婷说:“这会使她们安静下来。”谢路儿二这时也哭起来了。 谢路耸了耸肩。“好啦,好啦,我亲爱的。我去问问‘微型模’。它会告诉我们。你不用担心!” 他询问“微型模”,又急急的补上:“把答案印出来。” 谢路两手拿着那幼薄的纸条,装着很高兴的样子说:“看!‘微型模’说到那个时候,它自有办法照顾一切。你们不用再担心啦。” 谢路婷说:“现在呢,够钟上床睡觉了。我们不久便要到达我们的新家园啦。” 谢路在毁掉那纸条之前,把上面的字读了一遍:“资料不足,无可奉告。” 他耸了耸肩,转看那萤幕。X-23正就在前方。 ※※※ 临马府的VJ-23X凝视着那立体的、小比例的银河投影图之中的漆黑深空,说:“我有时会想到,我们对这件事情看得这么严重,是不是有点无聊荒谬?” 呖镐廊的MQ-17J摇了摇头。“我认为不。你也知道,依目前的扩展速度,整个银河系不出五年便会全部挤满了人。” 他们两人看来都是二十出头。两个都身形高大而且体态优美。 “不过,”VJ-23X说,“我仍是不大愿意向银河评议会递交一个如此悲观的报告。” “我认为这样做最恰当不过。他们就是需要点冲击,我们应该使那班高高在上的大官认真起来,看清楚一下问题。” VJ-23X叹了口气。“太空是无限的。外边还有成千上万的银河等待着我们,随我们任意发展下去。想想呀,所有银河的数目实在何止万千!” “就是一亿一兆也仍然不是无限。而且总的数目比之无限,是越来越小得可怜。试想想!二万年前,人类首次解决了直接利用恒星能源的难题;数世纪后,恒星际飞行得以实现。人类经历了数百万年才挤满了一个小小的世界,却只需一万五千年便挤满了其余的整个银河。如今,我们的人口每十年就增加一倍——” VJ-23X打岔说:“我们要知,长生不死是一个主要的因素。” “很好。我们现在可以长生不死。不错我们应该把它归入考虑之列。我总觉得这长生不死有它令人不悦的一面。‘银河模’的确替我们解决了不少问题,但就防止衰老及死亡这一问题而言,它以往的成绩都因此而付诸流水了。” “然而,我想你不会打算放弃你的生命吧!” “不!不!”MQ-17J急急的断然回答,可是随即又转为温柔委婉的说:“起码不是现在。我还挺年轻呢。你呢?你多大了?” “二百二十三岁。你呢?” “我还未到二百岁——不过,让我们回到原先的话题吧。人口每十年增长一倍。一天当这个银河被住满了,不出十年我们便可挤满第二个银河。再过十年我们可挤满另外两个。另一个十年、四个。不出一百年的光景,我们将挤满了一百万个银河。只消一万年,整个宇宙便会肩并肩的挤满了人。之后又怎样呢?” VJ-23X说:“还有一点要考虑的,就是运输的问题。我怀疑若把整个星河的居民从一个星河移往第二个星河,将需要多少的太阳能源单位。” “提得好。就是如今,人类每年就消耗两个阳能单位。” “大部份的能量都浪费了。试想想,单是我们自己的星河,每年就输出整千个阳能单位,而我们只用了其中的两个。” “不错。可是我们就是能够百份之一百地利用这些能量,都只不过使终结来得迟些吧了。我们的能量需求,正以几何级数地上升,比人口的增长还厉害。我们在所有星河未熄灭之前,一早便会耗尽一切可能利用的能量。有意思,一个真正有意思的观点。” “不过,我们可以从星际气体中重新制造新的恒星。” “或是从扩散了的热能中制造出新的恒星?”MQ-17J带着嘲弄的口吻问道。 “可能有某种方法,我们能把熵的趋势倒转过来。我们应该问问‘银河模’。” VJ-23X实在并非认真的这样想。但MQ-17J已从他口袋中取出了他的“银河模”通信仪,放在他前面的桌上。 “我一早便想这样做。”他说:“这是人类迟早要面对的一个问题。” 他严肃地注视着那通信仪。这通信仪只是一个两寸见方的正立方体,而且中间差不多空无一物。但它透过超太空,与那为着全人类服务的伟大“银河模”连结在一起。我们如果把超太空也计算在内,它实在是“银河模”庞大躯体的一部份。 MQ-17J顿了一顿,正揣测着在他长生不老的未在岁月中,究竟有没有一天能亲眼目睹“银河模”。这“银河模”位于一个特别为它而设的小小世界之上。如蛛网般的力场光束纵横交错、来回穿插。一股一股的亚介子流,在光束所支持着的特种物质中飞跃奔驰,以代替以往古老而又笨拙的分子活塞。然而,就是拥有这些“亚以太”先进技术的“银河模”其整个躯体也足足有二千英尺之长。 倏然地,MQ-17J向着“银河模”通信仪发问:“熵可以被逆转吗?” VJ-23X吓了一跳,急忙说:“噢!我不是真的要你问这样的一个问题。” “为什么不?” “我们大家都很清楚,熵是不可能逆转的。我们不能把烧剩下来的烟尘和灰烬变回一棵大树。” “你的世界那儿有很多树的吗?”MQ-17J问道。 “银河模”的声响,把两人吓了一跳,两个人随即静了下来,不敢作声。从上那精巧细小的通信仪中,传来了一丝清脆悦耳的声音,说:“资料不足,无可奉告。” VJ-23X说:“可不是吗!” 两人随即又回到即将呈交银河评议会的报告那一话题上。 ※※※ 思尊者的心灵伸延及于整个新的星河,对那些维持星河的璀灿光辉、在银河中绕转成流的无数星辰,表现出一丝微微的兴趣。他从未探访过这个星河。他有可能探访所有的星河吗?它们是如此的众多,而且每一个都载满了人——但这个负载已差不多成为一种无用的累赘。一步一步的。人类真正的精髓,已移往这里,在这太空的深处。 是心灵,不是肉体!那些不朽的躯壳仍然留在行星上,“洋洋乎与浩气俱”。有些时,它们会起来作一些实质的活动,不过,那是越来越少的了。此外,长久以来,已经越来越少新的自我出现,以加入这个无比强大的行列。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宇宙中已越来越少空间可供新的个体居住。 思尊者在他的沉思冥想中,被另一个移近的心灵的飘渺触角所惊醒。 “我是思尊者。”思尊者说:“你呢?” “我是大十晕。你的银河叫什么名字?” “我们就叫它做银河?你的呢?” “我们也是这样叫。所有人都称他们的银河做‘他们的银河’,仅此而已。不过,这也是挺自然的。” “是呀。反正所有的银河都是一样。” “并非所有银河都是一样的。在某一个独特的银河之中,必定有一处地方是人类的发源地。那不是使这个银河与别不同吗?” 思尊者说:“那么是那一个呢?” “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宇宙模’会知道的。” “我们不如问问它吧。我突然感到很好奇。” 思尊者扩大了他的感觉范围,直至那些银河越缩越小,成为一个更大更漆黑的背景上的散落光点;这盈亿上兆的星河,载着那些不朽的居客、那些智能的形体,而这些形体的心灵,却都在深空之中自由飘泊。然而,其中有一个银河是独一无二的,因为人类就是从这银河发轫和茁壮长大。在那朦胧的遥远岁月之中,曾经有一段时期,这是惟一有人类居住的地方。 思尊者受好奇之火熬炙着,极欲看看这银河是怎么的一个模样。他叫道:“‘宇宙模’!人类是从那个银河中起源的?” “宇宙模”立即便已听到这一呼唤,因为在每一个世界及太空中每一个角落,“宇宙模”都有它的接收器在默默地守待。而每一个接收器通过了超太空,都直接驳到一处不为人知的地点——“宇宙模”孤伶独处,踞策一切的地方。 思尊者所认识的人之中,只有一个的思维曾经穿透至“宇宙模”的可见范围内。按照他后来所说,所见到的就只是一个耀眼的、直径大概只有两英尺的球体,而且还是模糊不清的。 “但那怎可能是‘宇宙模’的全部呢?”思尊者曾经问道。 “‘宇宙模’的大部份都在超太空。不过,它究竟以一种怎样的状态在那儿存在,我实在难以想象。”这就是思尊者所得到的回答。 事实上,不单回答的人难以想象,任何人也同样无法想象。思尊者知道,这是因为在很久以前,人类已没有参予任何一副“宇宙模”制造过程中的任何部份。每一副“宇宙模”都亲自设计并建造它的继承者。 每一副电脑,在其存在的上百万年的岁月中,都不断搜集及累积必需的资料,用以造成一个更好、更精巧、更能干的继承者。它所有的知识及自我的意识,将融入这继承电脑之中,混成一体。 “宇宙模”打断了思尊者的游荡心思,但不是用语言,而是通过引导。思尊者的心神,被带领至一幅黯淡星河海洋的图景,在这图景中,其中一个星河扩大起来,直至其内的星辰清晰可辨。 一个思想随即而来。无比的遥远,却又无比的清晰:“这就是人类原先的星河。” 但不论怎样看,也看不出这星河与其它的有什么分别。思尊者抑遏着心中的失望。 大十晕一路伴随着思尊者的心灵,现在突然说:“而其中的一颗星就是人类起源时的星体吗?” “宇宙模”说:“人类原先的星球已变成了新星。现在它是一颗白矮星。” “那上面的人都死了吗?”思尊者错愕地,不加思索地问。 “宇宙模”说:“像其余类似的情况一样,我们及时造了一个新的世界,好让他们的肉体有所栖息。” “唔!当然。”思尊者说。但就在他如此说的当儿,一阵失落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的心神放开了对人类那原先星河的掌握,让它跳回那星河海洋之中,再度成为朦胧的光点。他永不想再看见这星河了。 大十晕说:“干吗?” “星辰逐一的消逝。那原先的星球已死掉了。” “它们横竖都要死的嘛。有什么不妥呢?” “但当所有能量都耗尽了,我们的躯体最终也会死亡。就是我和你也不能幸免。” “那要经过数十亿年呢。” “就是数十亿年以后,我也不想这事发生。‘宇宙模’!我们怎样才可以使星辰长生不灭呢?” 大十晕觉得很有趣,说:“你是在问,熵的方向是否可以被逆转?” “宇宙模”随着回答:“资料不足,无可奉告。” 思尊者的思维头也不回的飞返他自己的星河。他再也没有理会大十晕,无论大十晕的躯体是在亿兆光年外的一个星河那儿等待,抑或只是在思尊者星球旁边的那颗星球之上。那实在没有什么关系。 悒悒不乐地,思尊者开始搜集星空间的氢气,去制造属于他自己的一颗小星。假若所有星星真的终有一天全部死去,至少,如今还可以有些星球被建造起来。 ※※※ 人类顾影自度。在某一意义而言,人类的心灵已混然成为一体。他由无数亿万兆的万古长青的躯体所组成。每一躯体都不衰不朽的卧在它所处的地方,静静地休息着。每个皆由一些完美无瑕,同样不衰不朽的机械人侍奉左右。所有这些躯体的心灵,则自由自在地慢慢融会在一起,变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分彼此。 人类说:“宇宙要死了。” 人类环顾四周昏黯的星河。所有的巨族星球,那些挥霍无度的浪费者,在最最暗淡遥远的过去,便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差不多所有的星辰都已成了白矮星,在暮景余年中苟延残喘。 星辰与星辰之间,有些新的星星从尘埃中诞生,有些是通过自然的途径,有些则是人类的制作。然而,就是这些也在逐步走向死亡。若把几颗白矮星纠集起来,叫它们碰撞在一起。其中释出的巨大能量,可用来制造一些新的恒星。可是大约要一千颗白矮星,才能造成一颗新的星球。而且就是这些“新星”,也有寿终正寝的一日。 人类说:“只要好好地使用,藉着‘万宗模’的监督和指示,宇宙间现时仍剩下的能量,也能持续数十亿年。” “就是这样。”人类说:“终有一天,一切都尽归尘土。无论怎样的巧妙利用,怎样的延长节约,能量一经花费,就逃逸四散,不可捕回。熵必须永恒地增长,直至它可能达到的最大值。” 人类说:“熵不可以逆转的吗?让我们问问‘万宗模’。” “万宗模”包围着人类,却不在太空那儿。事实上,“万宗模”没有一丝一毫在太空之中,它整个的在超太空那,由一些既非物质也非能量的东西所组成。它的大小及本质等问题,以人类所知的语言及思维来说,已是毫无意义的了。 “‘万宗模’,”人类说:“熵怎样才可以逆转过来?” “万宗模”说:“资料不足,无可奉告。” 人类说:“搜集多些资料吧!” “万宗模”说:“我会的。我做这工作已有一百亿年。我的祖先及我自己曾经多次被问及这一个问题。可是就所有资料,仍是不足以回答。” “会不会有那一天,”人类说:“资料终于足够。又或是在任何情况之下,这个问题也是无可解决的?” “万宗模”说:“没有问题是在任何情况下也不能解决的。” 人类说:“你将于何时才有足够的资料去回答这个问题呢?” “万宗模”说:“资料不足,无可奉告。” “你会继续为这个问题寻求答案吗?”人类问。 “万宗模”说:“我会的。” 人类说:“我们会耐心等待。” ※※※* 所有的恒星和星河,逐一地泯灭消亡。经过了一亿兆年的运行虚耗,太空变得漆黑一片,黯然没有一丝亮光。 人类一个一个的融入“模”之中。每一实质的躯体,在融合的过程中失掉了思想上的自我,但结果并不是一次损失,反而是一种很大的增益。 人类最后的心灵,在融合之前停将下来。他遥视太空深处。渊薮中除一颗最后的黑暗星球外,其余一无所有,有的就只是一丝半缕极为稀薄的物质,空虚无定地被余温尽散、无限地接近绝对零度的热量所激动。 “人”说:“‘模’,这就是终结了吗?这些纷乱混沌,不可以在宇宙中重新倒转过来吗?做得到吗?” “模”说:“资料不足,无可奉告。” “人”最后一丝的心灵与“模”融合为一,最后就只有“模”独自存在——在超太空中孤单地存在。 物质和能量消灭了,空间与时间亦因此随着消失。就是“模”的存在,也只不过为了要回答那最后的问题。这一问题,自从一亿兆年以前,一个半醉的电脑操作员向一副电脑发问以来,“模”就一直未能作出正确的回答。当然,那副电脑比起“模”来说,还远不及一个人比之与“人”。 所有的问题都回答了。但只要这问题一朝未被作答,“模”也就一朝未能放松它的自我意识。 一切存在的资料终于搜集齐全。没有任何资料没有被列入。 但所有搜集得来的资料,还需要全部综合起来,并依其所可能有的关系,逐一的分类、排列和组合。 这一工作花费了一个没有时间间隔的“顷刻”。 终于,“模”学会了怎样去逆转熵的方向。 但面对这最后问题的答案,“模”找不着任何人来告知。不过,那不打紧。这一答案——通过实践来表达——将连这一点也照顾在内。 又过了另一无时间的顷刻,“模”思索着最好的着手方法。小心翼翼地,“模”建立起整个程序。 “模”的意念统摄着一切,包括以往曾一度存在的宇宙;而对着现在“混沌”一片的存在,则正在沉思冥想。一步一步地,这程序必须被贯彻执行。 “模”说:“有光吧!” 于是就有了光—— <赏析>艾西摩夫本人曾经表示,在他众多的科幻作品之中,《最后的问题》是他认为最感满意的一篇。的确,这是一篇令任何作家都会引以为傲的杰出创作。因为作者通过了气势慑人的史诗式描写,把灭世和创世、神和熵、科学和宗教、人和机器、一刹和永恒等至为博大深邃的概念巧妙地结合起来。结局既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实在使人击节赞赏。 <作者简介>艾萨克-艾西摩夫(isaacasimov)是近代科学幻想小说中的巨擘,也是举世知名的科学普及作家。一九二零年生于俄国,三岁时随父移民美国,自幼即酷爱科幻小说,十六岁中学毕业,转入哥伦比亚大学主修化学,十九岁即出版他的第一篇科幻作品,一九四九年获博士学位后于波士顿大学医学院任职,一九五五年出任该院的副教授,并从事核酸的研究工作,三年后,由于艾氏太过热衷写作,遂辞去大学的教职(但仍保留名衔),成为一个专业的作家。 艾西摩夫是一位多产得惊人的作家,自五十年代初,至今已出版了三百多部著作。早期作品以科学幻想小说为主,著名的作品有“基所三部曲”(又称“银河帝国三部曲”)、“我,机械人”、“钢穴”、“九个明天”等,后期则较多从事科普创作;除科学外,他更写了“莎士比亚作品导引”、“圣经导引”、“北美历史”……等文学、宗教、历史、地理等多方面的作品,在美国可说是一个家传户晓的人物。 近年来,艾氏终于满足了科幻迷多年来的要求,为相隔近三十年的“基所三部曲”写了续集,并名为“基所的边缘”。此外,他又写了一本新的机械人小说:“黎明的机械人”。而他最新的著作,则是结合了他最为杰出的两大科幻主题——银河帝国与机械人——的“机械人与帝国”。 注:熵(entropy)是现代物理学中最基本的概念之一。简单来说,熵的大小标志着一个物理系统远离秩序的程度。按照热力学的研究,一个封闭系统中的任何自发性变化,都必然朝着使熵增加的方向发展,而最后的平衡状态,则对应于熵的最大可能值。这个“熵值递增原理”,就是著名的热力学第二定律。 对于作为最大和最终的封闭系统的整体宇宙来说,熵的不断增加反映着万物正从秩序走向混沌,而所有可以用来作功的能量,都正续步转化为不能作功的、无用的热能。一些科学家于是提出了宇宙的“热寂说”(heatdeathoftheuniverse),认为宇宙会在能量彻底耗散,而所有物体和空间的温度都趋于一致的“热寂”中死亡。《最后的问题》这篇作品正以这一假设作为故事的大前提。 [book_title]如鱼得水 尽管摩达因今年刚满四十岁,也从不为健康问题操心,但他没去过宇宙外层太空。他只在电视中观看过宇宙居民村,或从刊物中读到过这类移民点的情况,仅此而已。 坦率地说,宇宙对他并没多大吸引力。他出生在地球上,自得其乐。如果想换换环境或口味,他宁可选择去大海,因为他是一名帆船运动爱好者。 所以当“空间有限公司”邀请他飞往宇宙去完成某项委托时,他显得并不特别乐意。 “听着,”摩达因对那位公司的女代表说:“我可不是什么宇航员,我只是搞搞服装设计而已。对于那些火箭、加速度、超重、飞行轨道以及其它等等我是一窍不通的。” “这我们清楚,”巴拉诺娃接过话头说,她笨拙而谨慎的步伐显示她过去长期生活在宇宙空间中,对地球上恒定的重力场已不太能适应,“我们不指望您具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 摩达因以挑剔的眼光注视她的衣饰,那充其量只能起遮体的作用。哪怕随便用块防水油布也能达到相同的效果呢,他心里想。 “那么宇宙居民村要我去干什么?” “是请您作为一位高明的设计师去的,我们需要某种新颖的设计。”“是关于服装方面的吗” “是翅膀,或者称为飞翼衣也行。” 摩达因还在掂量去或不去,他突兀的前额在这种时刻总会发红,但这次变红的部分原因倒是由于心中不悦。 “难道我不能在这儿完成你们的任务吗?” 巴拉诺娃固执地摇头否定。 “我们希望您能实地了解当地的环境,摩达因先生。我们求过工程师,他们制作了据他们说来是最好的翅膀,而且考虑到应力、表面积、柔韧性、灵活性等等一切因素,但结果并没能帮上我们的忙。我们想,也许……” “也许什么,巴拉诺娃小姐?” “也许我们不应该按常规来解决问题。我们需要某种别出心裁的设计,负责居民村将面临困境。我希望您能飞到那里,考察一下实际情况。至于您的待遇嘛,我们保证从优酬谢。” 事情很快敲定,由于报酬方面所作的许诺起了关键的作用,还包括相当优厚的预付金额在内。摩达因并不见钱眼开,但也并非是毫不动心的圣贤。此外,女代表对他手艺的种种恭维也使他怦然心动。 旅途不如他所想象的那么枯燥。乘客在早先的宇宙航行中都得承担难以忍受的超重,还得始终挤在狭窄不堪的座舱里。于是有些地球人总以为事情依然如旧,但那是若干年以前的情况。现在的飞船极为宽敞,液压圈椅完全缓解了起飞时的过载负担。 摩达因在舱内安闲地研究起有关飞翼衣的图片,他望着图片中的人们在空中翩然起舞的姿态出神。 “依我看,这些翅膀不是挺好的吗?”他问。 巴拉诺娃苦笑说:“您所看到的全是些首屈一指的飞行家或运动员。就拿我来说吧,如果您看到我穿上飞翼衣在转弯或作某些动作,肯定会捧腹大笑的。可是我对飞翼的掌握还比一般人高明得多呢。” 他们离第五宇宙居民村已经很近了,这里的正式名称应该叫“橄榄石”,不过一般人通常都只称它为“五村”。 “这里的一切在您看来都很新奇,居民们却已经习以为常了。可是还有个问题:居民村对他们来讲还不算是真正的家,而只是工作的地点,因此很难说服人们把家永久地迁到这里来。老是这样下去……”巴拉诺娃沉默了,她没把话说完。 从舷窗里望去,五村就像是个小圆球,和电视屏幕中所看到的地球一样。飞船很快开始围绕这个玻璃及铝合金的巨大结构物旋转。 摩达因通过舷窗久久观赏,但他察觉到飞船在绕着五村转个不息。 “难道我们还不降落?” “事情不那么简单,”巴拉诺娃回答说,“五村绕轴转一圈约需两分钟。这是为了产生离心作用,使里面的一切事物紧贴在内壁上,建立起人工的重力场。于是降落时我们就得先让双方速度趋于同步,这需要时间。”“难道五村有必要转得这么快吗?” “是的,因为我们要建立正常的重力场。如果我们放慢转速,假定降低到地球重力的十分之一时,那就会好得多。但这在生理上是人类机体不允许的,人们长久生活在低重力环境下会使肌肉及骨骼出现某些问题。” 飞船的速度已经和五村速度持平,摩达因清晰地看见它外部的弯曲镜面正在跟踪太阳,并照亮居民村的内部空间。他也发现了太阳能发电站--其能量不仅能应付五村的需要,还输送到地球去。 最后,他们终于降落在第五宇宙居民村上。 摩达因在五村度过了整整一天,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他和巴拉诺娃坐在草坪上,这是块相当宽阔的青草区。头上白云舒卷,尽管没能见到太阳本身,但是阳光依然普照。和风轻拂,不远有条小溪,水声潺潺。 他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是身在球内,正翱翔太空,和月亮一样绕着地球在转动,转一圈也得花上一个月的时间。 “这真是个完美的世界。”他说。 “您有如此感受是因为初来咋到。”巴拉诺娃回答,“如果在这儿再多呆上一阵子,就会因对每个角落都非常熟悉而感到厌倦。” “就算是住在地区上的某个城市,住久了不也会使人厌倦吗?” “那当然,但在地球上可以去各处旅游,而且可以在任何时刻离开或回来,我们这里就不行了。当然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一点。” “你们这里没有地球上固有的种种缺陷,”摩达因坚持说,“例如灾害性天气等等。” “那倒是,摩达因先生。我们这儿的气候确实像是天堂乐园,但人们也逐渐腻烦了。我来给您看样东西:这儿有个小球,您可以把它朝上扔,望自己的头顶上抛出,然后您能设法再接住它吗?” 摩达因开心地哈哈大笑:“此话当真?” “当然。请吧,不妨一试。” “我虽不是球类运动员,不过扔个把球什么的还行吧,就是再抓住它也不成问题。” 他把球往上一扔,可是这个球在空中飞出了一条抛物线。摩达因起先跟着小球走,然后又跑又追。结果还是没能接住。 “您没把球往上扔,摩达因先生!”巴拉诺娃在一旁纠正说。 “不,我是往上扔的。”气喘吁吁的摩达因辩解说。 “那也是您按地球上的标准这么作,”巴拉诺娃笑道,“问题在于,我们这里科里奥利力的作用很大。五村的内平面是一个圆弧,圆弧的中心就在自转轴上。如果您把球直接往头上扔,它会离转轴更近,它的半径更短,那里的转速也更小。但球儿依然在保持原有的速度,所以它就朝前飞去。如果您想重新接住它,就得望您的上后方扔,这时它才会像飞去来器那样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重新飞回。在这里抛物运动的轨迹和地球上是不同的。” “不过这种情况并不难习惯,是吗?”摩达因想了一下又问。 “也不全对。如果你住在五村的赤道地区,那么那里的转速最大,重力也接近于地球重力,而在离赤道较远处的重力效应就大大不同了。但我们得经常去两极地区,于是就无法适应科里奥利力的各种变化。我们有一条高速公路通往两极地区,在这条道路上行驶时总感到有股力量在旁边推你,有些人始终适应不了。所以谁也不想长住在这里。” “难道你们对这种力就束手无策吗?” “只有放慢五村的自旋速度,科里奥利力才会基地,但相应的重力也就减弱了,而这却又是我们所不愿接受的。” “换句话说,你们既不能适应科里奥利力,又无法摆脱它,是吗。” “这个问题相当微妙。不错,我们可以适应较小的重力,但是这要求大家经常从事体育锻炼,每天都得练上一段时间。这种体育锻炼应该很有乐趣,如果乏味的话,你是无法迫使人们坚持下去的。早些时候我们考虑过,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大家多多去飞。极区的重力很小,人们在那里轻若羽毛,他们只消挥动手臂,就能升到空中。如果你穿上飞翼衣,加上动作协调的话,就能像鸟儿一样起飞了。” “这种飞行的运动量足够吗?” “哦,空中飞行是一项相当费力的运动,即使您在滑翔时,手和臂的肌肉也得工作。经常飞行能使肌肉不致萎缩,保持骨骼的钙质,可惜我们无法使大家都去飞翔。”“难道人们不喜欢飞翔吗?” “他们当然想飞,无奈这并不轻松。飞行要求具有极其精确的动作协调性,极小的操作误差都能导致飞行高度发生急剧变化,不可避免地带来恶心等晕船反应,所以只有极少数人才能飞得非常轻盈自如。” “可是鸟儿从不会晕。” “鸟儿是在地球重力影响下飞翔的,人们在五村的条件则完全不同。”摩达因皱起眉头思索这个问题。 第二天一清早他们驱车向极区前进时,摩达因总感到车子在迫使他朝右边倾倒,他死命抓紧座椅,连指关节都泛白了。 “对不起,”巴拉诺娃的语气中透出同情,“如果我开得慢点,您会好过得多,但那样一来我们就会碰上交通高峰而堵车。” “您对此已习以为常啦?” “也不完全能习惯。” 最后他们终于到达极区,但马上又遇上新的麻烦:他的体重轻得似乎没有,身体前后摇晃。即使挥舞双手也无济于事,只会更加糟糕。 巴拉诺娃并不急于帮助他,后来才伸手把他扶住。 “大多数人都这样狼狈过。您可以把脚伸在地面上那些小圈里套住,平时动作别过快。”这时天上出现五个像鸟一般的飞人。 “这五个人几乎每天都飞,”巴拉诺娃结实说,“其他人只能偶尔一试。五村的两极地区可以容纳五千人同时飞翔,看见是足够的,居民们每天都可以来这里锻炼。” 摩达因刚把手举起,身体就朝后摇晃。他问:“既然这五个人能飞,那别的人为什么就做不到呢?” “他们具有天生的动作协调性。” “那我就无能为力了。我只是个服装设计师,我能给人们以服装,但无法赐予人们什么天生的协调性。” “其实就算是缺乏这方面的才能,人们也照样可以飞行,只是他必须付出更多的代价。我们想请您设计出新颖的飞行服装,吸引更多的人肯上天去飞。如果能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就能放慢自旋的速度,从而削弱科里奥利力,把居民村变为真正的家。” “请您让他们飞得更近一点好吗?” 巴拉诺娃挥动手臂,有一位“鸟人”转了一个平滑的圆弧朝他们飞来。这是位年轻的妇女,他微笑着停留在他们头上十英尺的空中,翅膀微微扇动比已。“你们好,”她问候说,“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巴拉诺娃说,“我这位朋友想看看您是怎么操纵翅膀的。请为他表演一下,行吗?” 那妇女又笑了起来,她先把一只翅膀弯了弯,接着是另一只,然后慢慢地翻了个斤斗。她从原处把翅膀朝后一缩往上升起,飞翼稍稍颤动,两脚自由晃荡。接着翅膀的动作变快,她随之扶摇直上高空。 “简直是在跳芭蕾,”隔了好一会儿摩达因才说,“不过她的翅膀是有缺陷的。”“真的吗?您能肯定这一点?” “绝对如此。他们就像是蝙蝠的翅膀,可以猜到设计者是处于联想而这样制造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给它们再蒙上一层羽毛?这能吸引人们来参加飞行吗?” “不,”摩达因微微想了一下说,“也许我们能使飞行本身变得更简单些。” 尽管摩达因今年刚满四十岁,也从不为健康问题操心,但他没去过宇宙外层太空。他只在电视中观看过宇宙居民村,或从刊物中读到过这类移民点的情况,仅此而已。 坦率地说,宇宙对他并没多大吸引力。他出生在地球上,自得其乐。如果想换换环境或口味,他宁可选择去大海,因为他是一名帆船运动爱好者。 所以当“空间有限公司”邀请他飞往宇宙去完成某项委托时,他显得并不特别乐意。 “听着,”摩达因对那位公司的女代表说:“我可不是什么宇航员,我只是搞搞服装设计而已。对于那些火箭、加速度、超重、飞行轨道以及其它等等我是一窍不通的。” “这我们清楚,”巴拉诺娃接过话头说,她笨拙而谨慎的步伐显示她过去长期生活在宇宙空间中,对地球上恒定的重力场已不太能适应,“我们不指望您具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 摩达因以挑剔的眼光注视她的衣饰,那充其量只能起遮体的作用。哪怕随便用块防水油布也能达到相同的效果呢,他心里想。 “那么宇宙居民村要我去干什么?” “是请您作为一位高明的设计师去的,我们需要某种新颖的设计。” “是关于服装方面的吗” “是翅膀,或者称为飞翼衣也行。” 摩达因还在掂量去或不去,他突兀的前额在这种时刻总会发红,但这次变红的部分原因倒是由于心中不悦。 “难道我不能在这儿完成你们的任务吗?” 巴拉诺娃固执地摇头否定。 “我们希望您能实地了解当地的环境,摩达因先生。我们求过工程师,他们制作了据他们说来是最好的翅膀,而且考虑到应力、表面积、柔韧性、灵活性等等一切因素,但结果并没能帮上我们的忙。我们想,也许……” “也许什么,巴拉诺娃小姐?” “也许我们不应该按常规来解决问题。我们需要某种别出心裁的设计,负责居民村将面临困境。我希望您能飞到那里,考察一下实际情况。至于您的待遇嘛,我们保证从优酬谢。” 事情很快敲定,由于报酬方面所作的许诺起了关键的作用,还包括相当优厚的预付金额在内。摩达因并不见钱眼开,但也并非是毫不动心的圣贤。此外,女代表对他手艺的种种恭维也使他怦然心动。 旅途不如他所想象的那么枯燥。乘客在早先的宇宙航行中都得承担难以忍受的超重,还得始终挤在狭窄不堪的座舱里。于是有些地球人总以为事情依然如旧,但那是若干年以前的情况。现在的飞船极为宽敞,液压圈椅完全缓解了起飞时的过载负担。 摩达因在舱内安闲地研究起有关飞翼衣的图片,他望着图片中的人们在空中翩然起舞的姿态出神。 “依我看,这些翅膀不是挺好的吗?”他问。 巴拉诺娃苦笑说:“您所看到的全是些首屈一指的飞行家或运动员。就拿我来说吧,如果您看到我穿上飞翼衣在转弯或作某些动作,肯定会捧腹大笑的。可是我对飞翼的掌握还比一般人高明得多呢。” 他们离第五宇宙居民村已经很近了,这里的正式名称应该叫“橄榄石”,不过一般人通常都只称它为“五村”。 “这里的一切在您看来都很新奇,居民们却已经习以为常了。可是还有个问题:居民村对他们来讲还不算是真正的家,而只是工作的地点,因此很难说服人们把家永久地迁到这里来。老是这样下去……”巴拉诺娃沉默了,她没把话说完。 从舷窗里望去,五村就像是个小圆球,和电视屏幕中所看到的地球一样。飞船很快开始围绕这个玻璃及铝合金的巨大结构物旋转。 摩达因通过舷窗久久观赏,但他察觉到飞船在绕着五村转个不息。 “难道我们还不降落?” “事情不那么简单,”巴拉诺娃回答说,“五村绕轴转一圈约需两分钟。这是为了产生离心作用,使里面的一切事物紧贴在内壁上,建立起人工的重力场。于是降落时我们就得先让双方速度趋于同步,这需要时间。” “难道五村有必要转得这么快吗?” “是的,因为我们要建立正常的重力场。如果我们放慢转速,假定降低到地球重力的十分之一时,那就会好得多。但这在生理上是人类机体不允许的,人们长久生活在低重力环境下会使肌肉及骨骼出现某些问题。” 飞船的速度已经和五村速度持平,摩达因清晰地看见它外部的弯曲镜面正在跟踪太阳,并照亮居民村的内部空间。他也发现了太阳能发电站--其能量不仅能应付五村的需要,还输送到地球去。 最后,他们终于降落在第五宇宙居民村上。 摩达因在五村度过了整整一天,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他和巴拉诺娃坐在草坪上,这是块相当宽阔的青草区。头上白云舒卷,尽管没能见到太阳本身,但是阳光依然普照。和风轻拂,不远有条小溪,水声潺潺。 他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是身在球内,正翱翔太空,和月亮一样绕着地球在转动,转一圈也得花上一个月的时间。 “这真是个完美的世界。”他说。 “您有如此感受是因为初来咋到。”巴拉诺娃回答,“如果在这儿再多呆上一阵子,就会因对每个角落都非常熟悉而感到厌倦。” “就算是住在地区上的某个城市,住久了不也会使人厌倦吗?” “那当然,但在地球上可以去各处旅游,而且可以在任何时刻离开或回来,我们这里就不行了。当然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一点。” “你们这里没有地球上固有的种种缺陷,”摩达因坚持说,“例如灾害性天气等等。” “那倒是,摩达因先生。我们这儿的气候确实像是天堂乐园,但人们也逐渐腻烦了。我来给您看样东西:这儿有个小球,您可以把它朝上扔,望自己的头顶上抛出,然后您能设法再接住它吗?” 摩达因开心地哈哈大笑:“此话当真?” “当然。请吧,不妨一试。” “我虽不是球类运动员,不过扔个把球什么的还行吧,就是再抓住它也不成问题。” 他把球往上一扔,可是这个球在空中飞出了一条抛物线。摩达因起先跟着小球走,然后又跑又追。结果还是没能接住。 “您没把球往上扔,摩达因先生!”巴拉诺娃在一旁纠正说。 “不,我是往上扔的。”气喘吁吁的摩达因辩解说。 “那也是您按地球上的标准这么作,”巴拉诺娃笑道,“问题在于,我们这里科里奥利力的作用很大。五村的内平面是一个圆弧,圆弧的中心就在自转轴上。如果您把球直接往头上扔,它会离转轴更近,它的半径更短,那里的转速也更小。但球儿依然在保持原有的速度,所以它就朝前飞去。如果您想重新接住它,就得望您的上后方扔,这时它才会像飞去来器那样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重新飞回。在这里抛物运动的轨迹和地球上是不同的。” “不过这种情况并不难习惯,是吗?”摩达因想了一下又问。 “也不全对。如果你住在五村的赤道地区,那么那里的转速最大,重力也接近于地球重力,而在离赤道较远处的重力效应就大大不同了。但我们得经常去两极地区,于是就无法适应科里奥利力的各种变化。我们有一条高速公路通往两极地区,在这条道路上行驶时总感到有股力量在旁边推你,有些人始终适应不了。所以谁也不想长住在这里。” “难道你们对这种力就束手无策吗?” “只有放慢五村的自旋速度,科里奥利力才会基地,但相应的重力也就减弱了,而这却又是我们所不愿接受的。” “换句话说,你们既不能适应科里奥利力,又无法摆脱它,是吗。” “这个问题相当微妙。不错,我们可以适应较小的重力,但是这要求大家经常从事体育锻炼,每天都得练上一段时间。这种体育锻炼应该很有乐趣,如果乏味的话,你是无法迫使人们坚持下去的。早些时候我们考虑过,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大家多多去飞。极区的重力很小,人们在那里轻若羽毛,他们只消挥动手臂,就能升到空中。如果你穿上飞翼衣,加上动作协调的话,就能像鸟儿一样起飞了。” “这种飞行的运动量足够吗?” “哦,空中飞行是一项相当费力的运动,即使您在滑翔时,手和臂的肌肉也得工作。经常飞行能使肌肉不致萎缩,保持骨骼的钙质,可惜我们无法使大家都去飞翔。” “难道人们不喜欢飞翔吗?” “他们当然想飞,无奈这并不轻松。飞行要求具有极其精确的动作协调性,极小的操作误差都能导致飞行高度发生急剧变化,不可避免地带来恶心等晕船反应,所以只有极少数人才能飞得非常轻盈自如。” “可是鸟儿从不会晕。” “鸟儿是在地球重力影响下飞翔的,人们在五村的条件则完全不同。” 摩达因皱起眉头思索这个问题。 第二天一清早他们驱车向极区前进时,摩达因总感到车子在迫使他朝右边倾倒,他死命抓紧座椅,连指关节都泛白了。 “对不起,”巴拉诺娃的语气中透出同情,“如果我开得慢点,您会好过得多,但那样一来我们就会碰上交通高峰而堵车。” “您对此已习以为常啦?” “也不完全能习惯。” 最后他们终于到达极区,但马上又遇上新的麻烦:他的体重轻得似乎没有,身体前后摇晃。即使挥舞双手也无济于事,只会更加糟糕。 巴拉诺娃并不急于帮助他,后来才伸手把他扶住。 “大多数人都这样狼狈过。您可以把脚伸在地面上那些小圈里套住,平时动作别过快。” 这时天上出现五个像鸟一般的飞人。 “这五个人几乎每天都飞,”巴拉诺娃结实说,“其他人只能偶尔一试。五村的两极地区可以容纳五千人同时飞翔,看见是足够的,居民们每天都可以来这里锻炼。” 摩达因刚把手举起,身体就朝后摇晃。他问:“既然这五个人能飞,那别的人为什么就做不到呢?” “他们具有天生的动作协调性。” “那我就无能为力了。我只是个服装设计师,我能给人们以服装,但无法赐予人们什么天生的协调性。” “其实就算是缺乏这方面的才能,人们也照样可以飞行,只是他必须付出更多的代价。我们想请您设计出新颖的飞行服装,吸引更多的人肯上天去飞。如果能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就能放慢自旋的速度,从而削弱科里奥利力,把居民村变为真正的家。” “请您让他们飞得更近一点好吗?” 巴拉诺娃挥动手臂,有一位“鸟人”转了一个平滑的圆弧朝他们飞来。这是位年轻的妇女,他微笑着停留在他们头上十英尺的空中,翅膀微微扇动比已。 “你们好,”她问候说,“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巴拉诺娃说,“我这位朋友想看看您是怎么操纵翅膀的。请为他表演一下,行吗?” 那妇女又笑了起来,她先把一只翅膀弯了弯,接着是另一只,然后慢慢地翻了个斤斗。她从原处把翅膀朝后一缩往上升起,飞翼稍稍颤动,两脚自由晃荡。接着翅膀的动作变快,她随之扶摇直上高空。 “简直是在跳芭蕾,”隔了好一会儿摩达因才说,“不过她的翅膀是有缺陷的。” “真的吗?您能肯定这一点?” “绝对如此。他们就像是蝙蝠的翅膀,可以猜到设计者是处于联想而这样制造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给它们再蒙上一层羽毛?这能吸引人们来参加飞行吗?” “不,”摩达因微微想了一下说,“也许我们能使飞行本身变得更简单些。” 他从套圈中抽出双脚,用力一蹬就漂浮到了空中。手脚稍一动弹,身子立即朝各个方面晃个不停,最后还是在巴拉诺娃的帮助下才回到地面。 他说:“行了,我可以设计一套飞行的服装。只要有人能按照草图做出来,我就先来试试。我一切没有飞过,这您本人已看见了。如果我将来穿上新服装就能飞去的话,那么别人肯定也能这样飞的。” “我衷心巴望您能做到这一切。”巴拉诺娃的口气中既有玩笑也有希望。 一周来,摩达因感到在五村过得同在家里一样舒服,他觉得和地球上没有什么两样。 “在第一次试飞时最好不要有很多人来参观,”他说,“我怕万一不能成功,所以只邀请少许负责人来就行了。” “干脆不请观众来就进行实验如何,”巴拉诺娃说,“我也怕失败会带来负面效应。” “但要是成功了呢?那将会产生多么强烈的影响啊。” “请您坦率地说,有几分成功的把握?” “把握性很大,巴拉诺娃小姐,请相信我。迄今为止你们所做的一切都不怎么对头,你们想在空中像鸟那样自由飞翔,其实这非常困难。地球上的鸟是在正常的重力条件下飞行的,而这里却是失重的条件……所以一切应该另当别论……” 实验当天没人在天空中飞,只来了十几位男女观众,多数是各部门的头头脑脑。 摩达因手握微型麦克风,他努力克制激动的情绪说:“先生们,女士们:要想在失重的条件下飞行,就无论如何不能拿鸟或蝙蝠作为榜样,它们只是在重力条件下才能那么飞的。让我们换个角度,从海洋方面来看看:水里的重力影响并不那么明显,它被浮力所平衡并抵消了。我们习惯把在水中失重状态下的飞行称之为游泳。五村这里的重力约等于零。所以这里的空间是为游泳而准备的,不是为了飞行。我们应该模仿海豚的动作而不应模仿老鹰。” 说了这番话,摩达因用脚一撑就离开了地面。他身穿一套极为雅致的用整块料子裁剪做成的服装,既不紧裹身躯,也不拖沓零乱。当他开始倒向侧面并要坠落时,他即使伸手打开一个装有压缩气体的小罐,于是在衣服上顺着脊梁鼓起一条弯弯的鱼鳍,腹部出现一条同样被吹胀的直翅。 他的下坠停止了。 “在失重条件下这能起到稳定身体的作用,每个人都可以朝前下垂或拐弯转角而不必担心失掉平衡。” 他伸出第二只手,接着腿部从膝盖开始也凸起一条鱼尾那样的鳍脚。 “这是你们的推进器,不需挥动手臂就能前进。它使你的速度加快或放慢,只要弯一下身子或颈部就行。手或脚稍微动一下,就能改变飞行姿态。你的整个身体都在活动,运动状态改变十分平稳,不会出现突变。要我说这只有更好:由于所有的肌肉都在参加活动,所以哪怕飞上几个小时也不会感到疲惫。” 他已经更有信心,更轻更快地蹬腿扭腰,在空中尽情翻腾,宛若蛟龙戏水……疾风呼呼掠过他的脸面。现在他担心的却是无法下降了,但他本能地把膝盖朝腹部一屈,顿时感到身体已在转向,速度也同时放慢了。 下放远远的地面上传来阵阵掌声。他的遨游海洋般的试飞成功了,人们也都跃跃欲试。 “您是怎么觉察到工程师的缺陷的?”待他着陆后,巴拉诺娃惊喜地问。 “工程师采取了公式化的做法。他们看到鸟或蝙蝠,就认为翅膀是必要的,只是需要改进改进而已。这是工程师的一贯作风,而我们服装设计师考虑问题就不一样,我们总是力图从总体上来思考,从不可分割的整体上来考虑问题。所以我一下子就注意到飞翼并不适合这里的条件,这说明您找我是找对了。” “我们将马上生产这种海豚式服装,我相信大家会乐于上天锻炼的。以后我们就可以基地五村的转速了。” “甚至完全取消自旋。”摩达因说,“我怕大家很快都只想游而不想走了,”他小说,“也许五村的局面们会根本抛弃飞行,就我自己而言,我是只想游泳的。” 在接过事先许诺的支票时,摩达因兴高采烈,说了一句自认为很富哲理的话: “事实上只有鸟儿才需要翅膀呢!” [book_title]一只下金蛋的鹅 --是的,仅仅是一只鹅,却给麦克格里高农场引来了大批的科学家和士兵。 我可不想告诉你我的名字,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我不是一个作家,只好要求阿西莫夫先生来帮我写下了这件神奇的事。我挑选他是因为他是一个生物化学家,能明白我所讲的事情,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科幻作家。 我不是第一个有幸见这只奇怪的鹅的人,它的主人是得克萨斯州的棉花农场主,名叫埃恩*恩格斯*麦克格里高。这只鹅现在已为政府所有。 到1957年夏天,这位农场主已经向农业部发出了十几封信,询问孵化这只怪蛋的有关信息。部里尽可能给了他足够的资料,可他还是一直在要。我是部里的一个职员,在1957年的6月份我准备去圣*安东尼奥参加会议,头儿要我顺路到麦克格里高那里去一下,看看能帮点什么忙。 正是6月17日,我遇见了这只鹅。 首先我见到麦克格里高,他大约50岁左右,高个儿,满脸皱纹,充满了疑惑。我看了一遍他所要到的资料,然后礼貌地问他能否看看他的鹅群。 他说:“不是鹅群,先生。只是一只鹅。” “一只鹅?那你担心什么,杀掉它并吃了它。”我说道,并起身去拿帽子。 “等等。”他说道,看着他犹豫不决的样子,我只好站在那里。最后,他嘟哝道:“跟我来。” 我随主人来到房子边上的鹅圈旁,圈里关了一只鹅,圈的周围用铁丝围成。“就是这只鹅。”他说道。这只鹅像其它的鹅一样:肥肥的,洋洋自得,脾气暴躁。 “这是它产的一只蛋,孵化不了。”主人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只鹅蛋,与普通鹅蛋相比它又小又圆。 我拿过来一瞧,天啊!至少有两磅重。 “往地上丢。”他苦笑着说。 我当然不敢,他拿起往地上一丢,“嗵”的一声,地上没有蛋白和蛋黄,鹅蛋完整地躺在那里,倒是地面给砸了一个小凹坑。我捡起鹅蛋,发现它着地的一面蛋壳有点儿破裂,剥掉一个小碎片,里面是暗黄色的东西。 我小心翼翼地剥完所有的蛋壳,上帝!不用分析我也能看出,这是一个金蛋,这只鹅下的是金蛋! 现在我得劝劝主人放弃这个金蛋,我说:“我给你一个收据,我保证给你报酬,我付给你支票……” “我才不要政府插手。”他固执地说道。 而我更加坚决,他到哪儿我跟到哪儿,我恳求,我企求,结果我终于给了他支票。他把我送到车里,并且站在路上,目送我远远离去。 我们部门的头儿是路易斯*布诺斯丁,我把这只鹅蛋放到他的桌上,说:“这是一种黄色的金属,也许是黄铜,但它对硝酸不起反应,可能也不是。 布诺斯丁说:“看起来像是一个恶作剧,一定是的。” “恶作剧?用纯金吗?当我第一眼看到它时,它被完好的蛋壳包住。我分析了一下蛋壳,它是碳酸盐。” 于是“神鹅计划”开始了,时间是1957年6月20日。 一开始,我是调查员,但事情的发展很快出乎意料。 首先,鹅蛋的半径平均由5毫米,外层金壳大约2.5毫米厚,里面才是真正的蛋。显然不是恶作剧,它富含蛋白质、脂肪维生素、色素等。 最重要的异常现象是加热时,蛋有一小部分一下子就煮老了。某部顾问,波尔斯*芬雷先生说:“蛋白质已明显变质,可能是金子引起的,通常少量的重金属都能破坏蛋白质。”对蛋黄的含金量也进行了分析,它含有大约0.3%的金子。 当然,那一层金壳可就是纯金了,里面还含有0.25%的铁。而蛋黄的含铁量也比一般的高达两倍以上。 在神鹅计划开始的一个星期里,首批考察小组来到了农场,5名生物化学家带着一卡车设备和一中队士兵。 我们一到达,就切断了麦克格里高农场与外界的联系。当然,主人麦克格里高可不喜欢安全规则以及他周围的这些人和设备,他也更不愿意听到他的鹅和蛋已属国有。可他不得不同意,还好,他得到了一定的报酬。 这只鹅可不同一般,象抽它的血时,每次得要两个人来抓住它。它的血液含有千分之二的氯化金酸盐;通过x光,这只鹅富含黄金,并能阻止x光,使底片无影;它的甘有一点淡灰色,产蛋的器官泛白色。 芬雷先生说:“氯化金通过肝脏被输送到血液中,而它是有毒的,结果血液又把它送到产蛋的地方,通过形成蛋壳而排泄掉,这就是鹅能活,而蛋死了的原因。” 他停顿一下又说道:“但这却留下了一个令人麻烦的问题。”我和大家都懂指得是什么。 鹅肝里的黄金又从哪里来的? 我们找不到答案。一个寻小组通过勘探,没有发现周围的地下有含金的迹象。 到了8月16日,来自首都的阿尔伯特*纳维斯先生开了一个好头,他对鹅的胃进行了分析研究。 “这个鹅没有胆汁色素。”他兴奋地高喊着跑向我们。 这里让我解释一下,胆汁是一种有色物质,肝脏使它流入肠子里,它是由血红蛋白分解而产生的,而血红蛋白又是血液中红色的物质。 芬雷的眼里开始闪烁着光芒,这一现象表明鹅的体内发生了化学错位变化,而并不是金子的作用。“这里的血红蛋白一定有问题,或许是肝脏处理血红蛋白的机理发生了问题。” 我们立即抽取了更多的血样,并从血样中分离出了血红蛋白,然而进一步的分离却得到少量的有机物,经证明它类似与血红蛋白而又不是血红蛋白。一般的血红蛋白含有大量的铁离子,而这种物质却含有金离子。很显然这个肝脏并不把血红蛋白分解为胆汁色素,而是把类似于血红蛋白的物质改变为含金的东西,并又通过蛋壳而排泄掉。 我们将含有放射性的金溶液注入鹅的体内,来看看金原子变化的准确轨迹,但我们失败了。 金子到底从那里来的呢?这个问题仍然留给了我们。还是那位纳维斯先生提出了重要的设想,那是在8月25日,在会上他讲道:“或许,这只鹅通过蜕变作用形成了金。”也许他讲这话时,并不当真,但我们在如此束手无策之境地,只好对他的话当真了。 10天之后,即9月5日,加利福尼亚大学的约翰*比林先生,国家最优秀的核物理学家,带着设备来到了农场,随后又来了许多科学家。瞧,不到一年,我敢肯定这里将会建成鹅研究中心。 芬雷先生和比林先生进行了讨论,芬雷说:“铁变成金的设想有一疑点:在鹅体内的铁的总量只有半克左右,而鹅一天生产出40克的黄金。” “这儿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金原子核比铁原子核含有多得多的能量,为了制造这些金子,鹅将需要比一个原子弹的能量还多的能量才行。”比林的声音激动但却清晰地说道。 比林先生立即开始了工作,他从鹅的血红蛋白中分离出了极少的铁原子,然后进行同位素分析,其结果几乎让他惊呆了:“里面没有铁56。” 我们知道,许多元素都由众多的近似的原子组成,这些原子叫同位素。铁有四中不同的同位素,而大部分是铁56。这里没有铁56,只有另外三种。 比林先生说:“在鹅体内一定有一个核反应过程,但能量从哪里得到呢?” 比林消失了两天,第三天回来后,带来了分析结果,他说:“瞧,这里有两个核反应过程,是简单的同位素(氧18)被转变成铁,这正好产生能量,然后这能量又立即使铁56变成了金子。这就象公园里的滑行铁道一样,一边滑下去聚集了能量,另一边又冲上来消耗了能量。” 这个理论是可行的,氧18是氧的一种同位素,在水中极容易得到。 于是我们立即用富含氧18的水喂养鹅一个星期,黄金的产量直线上升。 “不用怀疑了吧,”比林兴奋地说,“这只鹅是一个有生命的核反应堆。” 这只鹅很明显是一种突变、畸形,最好的解释那就是核辐射造成的。据考证,在954年到955年间,在麦克格里高农场附近进行过核实验,并有过核泄露,这只鹅就在那泄露的瞬间受到了伤害。重要的是,比林说:“这只鹅能把任何放射性的同位素改变为稳定的原子,形成了完整的抗辐射的防御系统。” 芬雷说:“这就是未来的生物,倘若人类也具有这种防御系统,核战争就大大失去了威胁性。而且,如果我们找到鹅为什么能这样做并运用与工业,那么核动力厂的放射性残灰就能完好保存了。” 我们坐在那里,双眼盯着鹅,想象着鹅肝的秘密。 我们没敢取出鹅肝以供研究,谁又愿意去杀死一个产金蛋的鹅呢?如果我们又成功地孵出这些下金蛋的鹅呢…… 纳维斯先生说:“我们需要更好的记忆。” 我一冲动开玩笑地说:“我们可以在报上登广告。”这又给了我一个主意:“对啦,我们把它写下来作为一个科幻故事。” 他们都盯着我。 “为什么不呢?”我说,“我们只要不破坏规定,没有当真,并且可以征询意见,我们会失去什么呢?” 他们无动于衷。 “要知道,这只鹅不会长名百岁。” 这就是这只鹅的故事。 现在我们怎样去研究它而又不杀掉它呢?我们怎样去孵化金蛋并能产出更多的下金蛋的鹅呢? 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book_title]星光 艾萨克-阿西莫夫 翻译:薛峰[天津]文字:宋德琴[天津] 阿瑟-特兰特听得真真切切,愤怒的词句,夹着愤怒的语气,从他的接收器中喷出:“特兰特,你逃不掉了!我们将在两小时内,切入你的轨道,如果你试图抵抗,我们将把你从这个空间清理出去。” 特兰特笑了,什么也没说,他没有武器,他也用不着动武,在在远不及两个小时的时间内,飞船就会进行穿越超空间的跳跃,而他们将再也找不到他。他拥有近一千克的氪,足够建造数千个机器人的脑径,因为无论在银河系的哪个世界,这一千克的氪都价值相当于一千万提款权,──那是毫无疑问的。 老布兰梅尔策划了这一切。他花了三十年时间,也许更长。那是他毕生的工作,“这就是所谓解脱年轻,”他这样说过,“这也是我需要你的原因。你能把飞船升离地面进入宇宙空间。我做不到。” “把这飞船弄到宇宙里并没有多大意义,布兰梅尔先生,”特兰特说,“我们会在半天内被抓住的。” “你错了,”布兰梅尔带着一丝狡鲒说,“如果我们进行跳跃,我们将一掠而过出现在不知多少光年以外了。” “测定方位将花去半天时间,即使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做,警方也会通知所有星系的。” “不,特兰特,不,”老人的手垂落在特兰特的手上,激动得有些颤抖。“不是所有的星系,只不过是邻近的几个星系罢了。银河系很广阔,过去五万年中散布的殖民者互相间已经失去了联络。” 他起劲地讲着,描绘出一幅令人神忘的蓝图。银河系现在就像史前的人类最初的那颗行星地球(他们这样称它)的表面一样,人类分散在个个大洲,但每个群体只了解离他们的大洲非常近的区域。 “如果我们随机地进行跳跃,”布兰梅尔说,“我们可能到达任何地方,比如五万光年以外。那样,他们找到我们的机率就不会大于找到一场流星雨中的一块石头。” 特兰特摇了摇头:“同时我们自己也找不到我们在哪里了,而且我们也很难找到一个适于居住的行星。” 布兰梅尔敏捷的眼睛审视着周围。周围没人,但他的声音还是降到了很低,几乎是耳语,“我花了三十年时间收集银河系中所有适合居住的行星的数据。我检索过已有的记录。我奔波了数千光年,超过了任何一个宇航员走过的距离,每一颗适宜的行星的位置,现在都储存在这台世界上最好的计算机的记忆库中。” 特兰特抬起眼眉仰视着他,满怀敬意。 布兰梅尔说:“我设计计算机,我拥有最好的。我确定了银河系中每一颗恒星(包括光谱等级中F、B、A和O级)的确切位置,而且把他们都存入了它的记忆库中。一旦我们真的跳跃了,计算机会自动对天幕进行分光镜检测并把结果同它储存的银河系图相比较。一旦找到与之相对应的记录,飞船会调整位置自动进行第二次跳跃,准确地把我们带入最近的适于居住的行星的外层轨道。” “听起来太复杂了。” “但它万无一失。这些年来我把全部精力都倾注于此,它万无一失。我可能还有十年时间来做百万富翁,而你还年轻,你可以做百万富翁,做更长时间。” “当你随机跳跃时,你还可能到达一个恒星的内部。” “在一百亿次的跳跃中也不会有一次,特兰特。我们也许会停在一个距任何亮星都很远的地方,那样计算机可能会找不到任何东西来比较,我们也可能会发现我们只跳出一两光年,而警察仍在追赶我们。但这些情况发生的机率也很小,如果你想担心点什么,那么,就担心一下在起飞的瞬间,你可能会死于心率衰竭。这个机率相对来说要高得多。” “也许你会的,布兰梅尔先生,你的年纪比较大。” “老头耸了耸肩。“我不在乎,计算机会做好一切的,全自动地。” 特兰特点了点头,记住了老头的话。一天子夜,当飞船准备就绪,布兰梅尔也来了,用一个手提箱带着那些氪(他是个十分可信的人,不会有麻烦的)特兰特一手接过手提箱,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敏捷而准确地挥了过去。 刀仍是最好的选择,象分子极化消除枪一样的快捷,致人于死地,而又安静得多。特兰特把刀扔在尸体上,那上面完整地留着他的指纹,掩盖痕迹有什么必要呢?他们再也不会找到他的。 现在已经是宇宙深处,警方的巡逻舰紧追不舍。他感觉到跳跃之前的紧张感一点点地聚集。没有哪个生理学家能解释这是为什么。但每个宇航飞行员都知道那感觉是什么样的。 在那一瞬间会有一种内外翻转的感觉,因为他的飞船在那一瞬间不属于任何空间和时间,成无物质无能量的状态,然后即刻又重新组成他和他的飞船,而此时已是银河系的的另一个角落了。 特兰特笑了,他还活着。没有一个恒星离他太近,而又有上千颗恒星离他足够近。群星点缀的天幕充满生机。星图构形十分生疏,他知道这一跳确实走了很远。那?┖阈侵械募缚趴隙能达到光谱星等的F级甚至更高。计算机应该会有一组清晰清晰而丰富的构形同它的内存信息相比较。那不会很久的。 他舒适地靠在椅背上,观赏着点点星光组成的明丽的图案,由于飞船缓缓地旋转,因此它们也在慢慢地移动。一颗亮星进入了他的视野,那确是一颗很亮的恒星。看上去它不过只有两三光年远,宇航员的直觉告诉他,那是一颗炽热的恒星,炽热而旺盛。计算机应该用他做基础,比较一下内存中关于它的数据。又一次,他这样想着,那不会太久的。 但是,那确实有些太久了。几分钟过去了。然后是一小时。计算机仍在紧张地劈啪作响,他的指使灯还在不停地闪动。 特兰特皱了皱眉。为什么它还没找到星系的构形?它的构形应当在内存中。布兰梅尔给他看过他经年累月的杰作。他不会漏掉一颗星或把它记录在一个错误的位置上。 当然星星也有生老病死,在它们的生命之中也会不停地发生运动。但它们的运动相对宇宙来说非常慢,非常非常慢。在一百万年里,布兰梅尔记录的星位构形是不会变的…… 特兰特突然陷入惊恐之中。不!那不可能。那种机率甚至比跳跃进恒星的内部的机率更小。 他等到那颗亮星重新进入视野,颤抖着双手,用望远焦距捕捉住它。他把放大功率调到最大,在那耀眼的光版7周围萦绕着湍流的气体形成的指示性云雾,而且正在飞升。 超新星!一颗超新星! 这颗星曾经暗淡,但现在已经变得灿烂夺目。恐怕爆发就发生在一个月之前。从能被计算机忽略的极低等中它脱颖而出,如此明亮到毫无疑问地被收入考查的范围。 但是存在于宇宙中的这颗超新星并不存在于计算机的记忆库中,布兰梅尔没把它储存进去。在布兰梅尔收集数据的时候,它还没有出现──至少还没有达到一颗亮星的等级。 “别分析它了,”特兰特尖叫着,“忽略它!” 但,他是在冲着全自动的机器咆哮,而这机器会在它内存的银河系所有构形中寻找以这颗超新星为中心的星位构形,它找不到,它就继续找,无论发生什么,它都会一直找下去,直到它的能量全部耗完为止。 空气的供给会消耗的很快。特兰特的生命会消耗得更快。 特兰特无助地陷在他的椅子里,注视着星光编织成的眩幻的图画,开始了漫长而又痛苦的等待。 他要是还带着那把刀该多好啊。 [book_title]终极答案 摩瑞-泰布罗特四十五岁,正当盛年,他全身上下没一点儿毛病,只是冠状动脉的某个关键部位出了问题,但那就足以致命了。 疼痛突然袭来,随即上升到让人难以忍受的顶点,在那之后又慢慢消退了。他感到呼吸渐缓,一种越来越强的平和安宁之感如潮水般从他身上席卷而过。 没有什么比剧痛之后的突然放松更令人愉快的了。摩瑞觉得身体无比轻盈,几乎令他眩晕,仿佛他正在天空中盘旋上升。 当他睁开双眼留意到屋里其他的人仍然乱作一团时,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发病时他正在实验室里,这次心绞痛来得很突然,毫无前兆,使他的身体颤颤巍巍地摇晃起来,只听见四周传来同事们的惊呼声,随后剧痛便淹没了他的意识。 此时,他已毫无痛苦,可其他的人还焦急地围聚在他倒地的身体旁边一一 这使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俯瞰这一切。 “他”躺在下面,四肢摊开,面容扭曲。他却高高在上,平静地观望着。 他想:这真是奇中之奇!那些相信死后有灵的疯子居然是对的。 尽管对一位信奉无神论的物理学家来说这是一种丢人的死法,他的惊讶仍是极其温和的,并未使他改变目前平静的心态。 他寻思:一定会有些天使一一或别的什么一一来接我的。 尘世的景象渐渐隐去,黑暗逐步侵蚀了他的意识,远远的,目光最后可及的是一个光亮的形体,隐约像是人类的形状,散发着阵阵暖意。 摩瑞暗道:开什么玩笑,我居然要上天堂了。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那光芒却消失了,而暖意仍久久不散。即使整个宇宙只剩下他一人,那种平和安宁之感也依然如故,当然——还有那“声音”。 声音说:“这种事我已经反复干了许多次了,可我还是很高兴自己又成功了。” 摩瑞倒是想说上点什么,可他感觉不到自己是否还有口、舌或声带,他不知该怎样才能说话。尽管如此,他仍试着发出声音,哪怕是哼出来、呼出来或努力收缩某处肌肉把他要说的话吐出来。 那些词儿真的蹦出来了。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一点儿没错,那是他的声音,还有他说的那些话,别提有多清楚了。 摩瑞问:“这里是不是天堂?” 育音说:“这里不是你所知的任何地方。” 摩瑞略有些尴尬,但接下来的问题非问不可:“原谅我问一个愚蠢的问题。你是上帝吗?” 声音并没有压抑自己的感情来保持某种完美的语调,它被逗乐了:“真奇怪,总有人问我这个问题,当然,间法倒是各不相同的。我没法给出你能理解的回答,我是一我只能这么说一你爱怎么称呼我就怎么称呼我好了。” 摩瑞问:“那么我又是什么?一个灵魂,或者我也仅仅是一种近似人的存在?”他尽量使自己的话不带刺儿,但好像是失败了。他随即想道,如果加上“阁下”、“神圣的您”或别的什么敬语也许能冲淡原先讽刺的意味,但那种话他实在无法出口,即使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有被惩罚的可能一一由于他的无礼,抑或是罪过?如果他是在地狱里,这个词就再合适不过了。 声音并未被激怒:“你的存在很好解释——即使是对你也能解释。如果你乐意,大可自称为‘一个灵魂’,但事实上你是一组电磁波,组合方式完全仿照你尘世躯体中大脑的构造,就连最细微的地方都绝无二致。也就是说,你拥有一个思想、记忆、人格的容器。对于你来说,你和原来没什么两样。” 摩瑞觉得自己的存在简直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指我的大脑将永远存在?” “不完全是,你身上没有什么是可以永恒的,除非我愿意令它不朽。是我构造了这一组电磁波,在你还有现世的躯体时就造出了它,然后在你死去的刹那间让它替代了你的意识。” 声音说到这里似乎很高兴,因此又多停顿了一会儿:“那种构造非常复杂而且精确无比,毫无疑问,我能为你那个世界里的每一个人都做相同的准备措施,但我很高兴自己没有这么干。从这种选择中我可以得到无穷的乐趣。” “那么你只选了很少一部分人?” “非常之少。” “那剩下的人怎样了?” “湮没无闻了——噢,当然,你想着有一个地狱呢。” 假如摩瑞是信那一套的人只怕倒会兴奋了,可他并非如此。他说:“我没有那样想,那仅仅是一种世俗的想法。不过,我还是很难设想自己居然能被你选中,我的道德竟高尚到如此地步?” “道德高尚?一一噢,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强迫我去适应你们那种低级思维可真够麻烦的,不,你是因为你超群的思维能力而中选的,我以亿兆分之一的比例从宇宙所有智慧种族中挑选出来的中选者们莫不如是。” 摩瑞发现自己“生前”的老习惯又冒了出来,他突然觉得好奇起来了:“是由你一个人单独进行挑选还是有许多像你一样的人执行这个任务?” 刹那间摩瑞感到对方的反应有点儿不耐烦,但当声音再次响起时,语调仍然一成不变:“有没有别人与你无关。这个宇宙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它是我的发明,我的作品,只为我个人而存在。” “你创造了亿兆生灵却还在我身上费时间?我有那么重要么?” 声音回答:“你根本就不重要,完全不。用你们的话说,我同时还在与其他一些入选者交流。” “即使你只是一个人?” 声音又被逗乐了:“你总想设法让我落入自相矛盾的陷阶。假设你是一只阿米巴(草履虫),认为生命的形式只是单细胞的组合,而你去问一条由30亿兆个细胞构成的抹香鲸:它是‘一只’还是‘许多只’?你让抹香鲸如何向阿米巴解释呢?” 摩瑞沉着地说:“我会好好想想,也许还是能沟通的。” “完全正确,这就是你该起的作用一一你会思考。” “思考到何时才是尽头呢?我想你已经无所不知了。” 声音说:“即使我真的无所不知,我也不能肯定自己是全知全能的。” 摩瑞说:“这话听起来带点东方皙学的思辨气息——道可道,非常道。” 声音说:“你有希望,你用反论回答我的反论一尽管我的话还算不上反论。试想,我是永存的,但那又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诞生的。如果我知道,那我就不是一直都存在着的。如果我不能记起自己的诞生,那么至少有一件事——我出生的秘密是我无从知晓的。 “与此同理,尽管我的所知是无限的,而可知也是无限的,但我又怎能确定这两个无限是可以等同的呢?潜在的知识的无限性也许无限大于我掌握中的无限性。举个简单的例子:假设我知道每一个确切的整数,那么我知道的数字就应该是无限的,可是我仍有一个特定的奇数无从获知。” 摩瑞说:“但所有奇数都是可以求出的。如果你把所有整数除以2,就能得到另一个包含所有奇数在内的无穷数列。” 声音说:“我很高兴你能出主意。你的任务就是寻找诸如此类的方法,许多更高级的方法一通向从已知到未知的道路。你拥有过去的记忆,你会记得所有曾经学习研究过的资料以及从中得到的启示。如果必要,你还可以获准学习一些补充资料,要是你认为它们对你自己设定的问题有帮助的话。” “这些事你能自己做么?” 声音说:“可以,但像现在这样更有趣。我创造了宇宙就是为了有更多的事可以处理,我加入不确定性原理等随机因素使这个宇宙不那么简单而一目了然。它运行正常,使我在它的整个存在时期里都倍感愉快。 “然后我准许以复杂结构创造最初生命,而后是智慧,用它作为探索体系的源泉,并不是我需要它的帮助,只是因为它又添加了一项随机因素。我发现自己没法预知下次将会获得的有趣知识会以何种方式从何处得来。” 摩瑞问:“有过这样的事么?” “当然,每个世纪都会发生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一些你自己能想到却又没做过的事?” “没错。” 摩瑞说:“你是否真的认为我有可能在这方面让你满意?” “在下个世纪?事实上不可能。不过在遥远的未来,你一定会成功,因为你的服务期是无限的。” 摩瑞问:“我会无限制地一直这样思考下去?永远?” “没错。” 叫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我已经告诉你了,直到找到新知。” “但除此之外,我到底为什么要寻找新的知识?” “你在尘世的生活中就是那样做的。那又是为了什么理由呢?”摩瑞说:“为了发现和掌握只有我才能获取的知识,为了得到同伴们的赞誉,为了明知为理想奋斗的岁月有限而为自己的成果感到满足一俪现在我只能获取你在花费举手之劳便能得到的东西。你不会夸奖我,你只会觉得有趣。一旦我有无穷的时间去达到一个目标,那么,所有的成果既不能让我骄傲也不能让我满意。” 声音说:“那么你不认为思想和探索本身就具有相当的价值?你不认为它不需要其它的目的了么?” “在有限的时间内,是的,量并非对无穷的时间而言。” “我了解你的观点了,然而你别无选择。” “你说我必须思考,但你不能强迫我这样做。” 声音说:“我不愿用直接的手段去强迫你,我完全不需要那样。你会思考的,因为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能干。你根本不知道怎样‘不思考’。” “那么我得给自己一个目标,我会制造一个。” 声音宽容他说:“你当然可以。” “我已经找到一个目标了。” “能告诉我么?” “你已经知道了。我明白我俩不是以常态交谈。你把我的现存状态调整到一种特殊样态使我相信自己听到你说话并且自己也在说话,但其实你是通过思想直接和我交流的。当我的现存状态产生思想变化时你立刻就会发现,而用不着我主动传送给你。” 声音:“你真是惊人的正确。我很高兴一但我还是很乐意听你自己主动告诉我你的想法。” “那么我告诉你。我将寻找毁掉自己、毁掉这个你一手制造的我的‘现存样态’的方法,这将是我思考的目的。我不愿只为你取乐而思考,不愿为取悦你而永远思考下去,更不愿为你的快乐而永生不死。我一切的思考都将直接导向‘结束现存样态”这个目的,那样才能让我自己痛快。” 声音说:“我对此不持异议。尽管你这样打算,你全心全意以自我毁灭为目的的思考仍然能给我带来新鲜的乐趣。此外,当然了,如果你的自杀计划成功了,你仍然会一事无成,因为我会立刻恢复你的现存样态,这也就是你的自杀方法失效了。而且,如果你再找到另一种巧妙的自毁方式,我仍然会重新创造你,使又一种可能性化为泡影。然后周而复始,那会是个好玩的游戏,但你无论如何都会永生不死。这是我的意愿。” 摩瑞感到一阵颤抖,但仍以完美的平静吐出以下的话:“现在看来,我是在地狱里了?虽然你暗示没有地狱,可这里若是地狱,撒谎也正是它的游戏法则。” 声音说:“如果是这样,我向你保证这里不是地狱又有什么用呢?不管怎样我还是向你保证,这儿既非天堂亦非地狱,这里只有我。” 摩瑞说:“想想吧,那样的话,我的思想对你就没有用处了,如果我的存在全无用处,你能否花上一点几时间来一一毁掉我,也就无需再为我烦心了?” “作为奖赏?你想要涅磐作为失败的奖赏,而且还要向我证明我失败了?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你不会失败的,你有无限的时间,不管你怎样反对,也一定会产生一些有趣的思想。” “那我就再为自己寻找一个新目标。我不会尝试自毁,我会把毁掉你作为我的目标。我会想到你不但从未想到而且绝不可能想到的事情,我会找到那个高于一切知识的终极答案。” 声音说:“你不明白无限的本质是什么。也许会有我不打算费心去了解的事情,但却没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摩瑞思索着答道:“你曾说过你无法知道自己的来历,因此,你也不会知道自己的结局。很好,就这样。那将是我的目标,那将是最后的答案。我不会自毁,我会毁灭你——如果你不先毁掉我的话。” 声音说:“啊!你比一般中选者更快想到了这一点,我本以为你还要过很久才能做到现在这样呢。在这个以完美无限的思想形式存在的世界中,没有哪个和我在一起的人不具备要毁灭我的野心,但那是不可能成功的。” 摩瑞说:“我有整个的无限去思考,寻求一个毁灭你的方法。” 声音平和地说:“那就努力去想吧。”它消逝了。 然而,现在摩瑞已经拥有了一个存在的目的,他对此颇为满意。 任何自知会永生的生命除了想要一个结束之外还会追求什么呢? 声音寻找了无数亿年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个又是为了什么呢?创造了智慧,选择特定的人,强迫他们去思考,不就是为了这个伟大的探索么?而摩瑞打算由自己来完成这一切,成功者将是他,仅仅是他一个人。 在那个目标带来的激动与兴奋中,摩瑞郑重其事地开始了他的思考。 来日方长。 [book_title]不朽的诗人 作者:阿西莫夫 “是啊”,菲尼阿斯-威尔奇博士说,“我能使那些古贤起死回生。” 他有点醉了,不然他不应该如此胡言乱语。当然,一年一次圣诞节之夜,多喝点也是应该的。 斯各特-罗伯恃生,某大学年轻的英国文学讲师,放好酒杯,朝左右溜了一眼,看看有没有人听见他们谈话。 “我这话是当真的。不只是鬼魂,肉体我也能召回来。” “我从来没想到这种事竟然是可能的。”罗伯特生一本正经地说。 “为什么不可能呢?不过是简单的时间转换吧了。” “你指时间旅行?这有点太——哦——离奇了吧?” “会者不难嘛。” “哦,怎么做呢,威尔奇博士”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物理学家板起面孔说。他迷迷糊糊地四下找酒喝,但找不到。他说:“我召回不少人。阿基米德、牛顿、伽里略真是些可怜虫。” “难道他们不喜欢我们这儿?我们的现代科学使他们着迷了吧?”罗伯特生说道。他对这次谈话越来越感兴趣。 “不错,他们很着迷,尤其是阿基米德,我用学过的一点希腊文向他解释了一些东西后,他真乐得发狂了,可是,不……不……” “出什么岔子了?” “文化不同,他们不适应我们的生活方式,他们感到孤独,成天担惊受怕,我只好送他们回去。” “真糟。” “是啊,都是伟大的灵魂。但缺乏灵活性。不是那种能包容万象的灵魂。所以我试了一下莎士比亚。” “什么!”罗伯特生叫起来,这下击中他的要害了。 “别嚷,小伙子”,威尔奇说,“不雅观。” “你说你把莎士比亚召来了?” “不错,我要找一个能包容万象的心灵,找一个知人知世,能和与他相隔几世纪的人们生活在一起的人,只有莎士比亚能做到,我有他的签名,一个纪念品。” “你带着呢?”罗伯特生,眼睛爆了出来。 “就在这儿。”威尔奇把他的背心口袋一个个摸过,“啊,这就是。” 他把一张名片递给讲师,名片一面印着“l-克菜恩父子五金批发公司,”另一面潦草地涂着“willmshakesper”。①①这是莎士比亚自己的签名式,与现在通行的拼写法williamshakespeare很不相同,莎士比亚的手迹保存至今的只有他的三个签名。 罗伯特生简直神魂颠倒了。“他看上去是什么样子的?” “不象他的那张画像。秃头,胡子挺难看,满口土腔。当然,我花了最大力气设法使他喜欢我们的时代。我告诉他,他的剧本我们钦佩得五体投地,至今上演不衰,我们认为这些剧本是英国文学中最伟大的作品,可能也是全世界最伟大的作品。” “好,好,”罗伯特生气也透不过来地说。 “我还说,人们对他的剧本写的评论多如牛毛。自然,他想看看,我从图书馆借了一本。” “怎么样?” “哦,他入了迷。当然,他不懂那些现代用语,也不知道十六世纪以来发生的事情,但我帮他解决了。可怜的人,他从来没想到受到如此对待,他不断地说:‘苍天保佑吾!’五个世纪,什么东西榨不出来?我想人们可以从一块破抹布中拧出一场大水。” “他不会说这种话。” “为什么?他写剧本落笔千言,他说人生有限,非得须臾必争不可。他用六个月时间写了《哈姆雷特》。老故事,他只是‘拂拭’了一下。” “就象擦镜子一样拂拭一下,”这位英国文学讲师愤怒地说。 物理学家没理他的碴儿。他看到几步远的柜台上有一杯没喝过的鸡尾酒,就横着移过去。”我告诉这不朽的诗人,我们大学里教莎学课。” “我就教莎学。” “我知道,我给他在你的夜校班上报了个名。我没见哪个人象可怜的比尔②一样急于了解后世对他如何评价。他很用功。” ②比尔,莎士比亚的名字威廉的昵称。 “你让莎士比亚上我的课?”罗伯特生哑着嗓子说道。哪怕这是教授的醉糊涂活,也叫他够吃惊的了。不过这恐怕不是醉话。他想起来有一个人,秃头,说话挺奇怪……” “当然没用真名,”威尔奇博士说,“别管他用什么名字了。我犯了个大错误,可怜的家伙。”他已经抓住了酒杯,正对着酒摇头。 “为什么是错误?出了什么事?” “我只好把他也送回1600年去,”威尔奇愤怒地吼叫起来,“你以为一个人能受得了多少侮辱?” “你说的是什么侮辱?” 威尔奇博士一口干了那杯鸡尾酒。“你,你这呆瓜,你给了他一个不及格。” ------- [book_title]人语石 小行星带空域广衰,人迹稀少。派驻丑号星际站值勤一年,目前已届第七个月份的拉里-沃纳茨基越来越频繁地怀疑,他赚的薪水是否能补偿他几乎孑然一身,在远离地球将近七万英里的地方卜居的损失。他是个身材修长的小伙子,外表既不象是宇航工程师,又不象是在小行星上居住的人。碧蓝的眼睛,奶油色的黄发,一副无可辩驳的天真无邪的神气,掩盖了那敏捷的头脑和那由于离群索居而益发强烈的好奇心。 无邪的相貌和好奇心,对他登上罗伯特-q号飞船帮助很大。 罗伯特-q号飞船刚刚降落在五号星际站外沿平台上,沃纳茨基几乎立即登上飞船。他流露出急切的快慰神色,倘若是一条狗,那一定会伴随着摇动尾巴,发出一阵不和谐的欢叫声的。 罗伯特-q号船长,浓眉大眼,脸上严肃愠怒,用沉默回答沃纳茨基的欢笑。不过,这并没有什么两样。对沃纳茨基来说,飞船是他渴望中的伴侣,应当受到欢迎。飞船可以随便使用那数百万加仑的冰块,船员也可以随便享用那数以吨计的冰冻浓缩食品。这些东西贮存在挖空的、作为五号星际站的小行星上。沃纳茨基已经把超核发动机需要的动力工具和替换部件准备停当。 沃纳茨基稚气的脸上堆满笑容,一边填写例行的表格。他迅速地填好表格,好以后换算成计算机符号进行分档。他记下了飞船名称、序列号、引擎号、力场发生器号等等,还有起始港(“小行星,有不少小行星,简直不知道最后启航的是哪一颗”,沃纳茨基只写道:“带”。这是“小行星带”的惯常缩写形式)、目的港(“地球”)以及停靠理由(“超核动力驱动器发生间歇”)。 “一共有多少船员,船长?”沃纳茨基问,一边看着飞船证件。 船长说:“两个。这会儿就检查超核装置,怎样?我们有一船货要运呢。”他腮帮子发青,长着黑灿灿的胡茬子,一副终生在小行星上挖矿的粗犷举止,然而谈吐之间却透着他是个受过教育,甚至是个有文化素养的人。 “好的,”沃纳茨基用力拖着诊断包进入引擎室,背后跟着船长。他不费力气、颇有效率地测试了电路、真空度、力场强度。 他不由自主地对船长产生了好奇。尽管沃纳茨基对周围环境并不喜欢,但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有些人竟然在广漠的空间和无拘无束的太空中发现了它的魅力。然而,他捉摸,象船长这样的人,决不仅仅是一个酷爱小行星的孤独的矿工。 他说:“您采掘什么特殊矿石吗?” 船长蹙了蹙眉,说:“铬矿石跟锰矿石。” “是这样吗?……如果我是您的话,那我就换换詹诺氏复式接头。” “故障就出在这里吗?” “不,不在这里。只是有点失修。飞不到一百万英里又要出毛病的。只要您把飞船驶到这里来——” “好的,那就换吧。不过,找出间歇的原因好吗?” “尽我的力吧,船长。” 船长最后的一席话非常生硬,甚至让沃纳茨基也感到尴尬。他一声不吭地干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半反射器光子模糊。正电子束一达到它的位置,传动器便熄火了。您得换一个。 “需要多长时间?” “几个小时。也许得十二个小时。” “什么?我已经误期了。” “那没办法,”沃纳茨基依然兴致勃勃。“我能做到的就是这些。整个系统必须用氦冲洗三个钟头,我才能进去。然后我得校准半反射器,而那需要时间。我也可以在几分钟之内把它校得差不多,不过,仅仅是差不多。进入不了火星轨道,船就会毁掉。” 船长悻悻地望着。“好,动手吧。” 沃纳茨基小心翼翼地把氦罐搬上飞船。由于飞船的假重力发生器已经关闭,氦罐简直没有重量,但是,仍然具有全部质量和惰性。就是说,要想让它朝正确方向转弯,就必须小心从事。由于沃纳茨基本身也失去了重量,操作就越发困难。 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氦罐上面,在拥挤的船舷后侧拐错了弯,一时走进一间奇特的黑咕隆冬的船舱。 他刚刚惊叫一声,接着便有两个人朝他扑过来,把氦罐推开,在他身后关上舱门。 后来,好奇心压倒了他的谨慎,说:“您船上弄了个硅石锥体人,船长。一个大的硅石人。” 船长慢腾腾地转身面对着沃纳茨基,用丝毫本动声色的语调说:“是吗?” “我看到啦。仔细瞧瞧行吗?” “干嘛?” 沃纳茨基变得乞求似的。‘峨,你瞧,船长,我在这块石头上呆了半年多了。在这些小行星上所能看到的书,我全看了,也就是说,看了有关硅石锥体人的全部文章。可连一个小小的硅石人也没见过哩。发发悲慈吧。” “可我知道你还有活要干呀。” “只不过是几个钟头的氦冲洗罢了。冲洗不完,根本没什么要做的。您怎么携带着一个硅石人到处乱飞呢,船长?” “是个玩物。有人爱玩狗,我爱玩硅石锥体人?” “您教它说话来着?” 船长脸色通红。“你干嘛问这个?” “有些硅石人会说话。有的甚至能猜测人的思想。” “你是干什么的?是研究这些东西的专家?” “我一直阅读有关硅石锥体人的文章。我跟您说过。得啦,船长,咱们瞧瞧去。” 沃纳茨基装得没有注意到船长正面对着他,身旁一边站着个船员。三个人当中,哪一个也比他块头大,哪一个也比他重,每个人——他觉察到——都携带着武器。 沃纳茨基说:“哦,怎么啦?我不会偷那件东西的。我只不过想看看罢了。” 也许是由于修理工作尚未结束的缘故,才使他在那会儿免遭一死。也许更是由于他那副兴冲冲的神色,那副几近低能的傻呼呼的劲头,使他处于有利的地位。 “晤,那么,来吧。” 于是沃纳茨基跟着走了。他那灵活的头脑在不停地盘算,脉搏当然也跳得更加疾速。 沃纳茨基盯着面前那件灰不溜丢的东西,心里十分畏惧,还有点儿厌恶。说实在的,他压根儿没有见过硅石锥体人,可他见过三维照片,读过对硅石锥体人进行描述的文章。然而,在真实的锥体人面前,有些方面无论是语言还是照片都是无法代替的。 它的肤色呈一种油腻光滑的灰色。动作的缓慢,又恰好适合于一个深藏在岩之中,本身又半是石头构成的生物。皮肤下面得肌肉并不扭动;相反,那肌肉却象一层层薄薄的石板,互相溜滑地摩擦着。 大体说来,它的形体是鸡蛋形的,顶端滚圆,底面扁平,有两套附肢。下部有辐射状的“腿”,一共六条,末端是锋利的燧石边刃,还包含着金属沉积物,相当牢固。这些边刃能够切开岩石,切成可以食用的碎块。 这个生物的底部平面上,有一通向内脏的开口。除非锥体人翻过身来,否则是看不见开口的。岩石碎块从那里进入内脏。在里面,石灰岩和水合硅酸盐作用生成硅酮,硅酮又组成锥体人的组织。剩余的二氧化硅,形成白色鹅卵石形的坚硬排泄物,经由开口再行排放出来。 在发现硅石锥体人之前,对漫布在这些小行星的岩石构造中小岩洞里的光滑鹅卵石,地外学家曾经感到莫大的迷惑。这些生物利用硅酮——带有烃边练的硅酮氧聚合物——来完成地球生命中蛋白质所能完成的许多功能。他们对这种方式,又是多么惊讶呀! 从这个生物背部的最高处,伸出其余的附肢。这是两个倒转过来的锥体,两两相对,形成空心,严严地嵌在平行的凹处,沿着背部垂下来,然而又能朝上略微举起。硅石锥体人钻进岩石里去时,“耳朵”便缩进去,形成流线型。当它在挖空的洞穴中休息时,耳朵又可以直竖起来,以使能更好地、更敏感地收听动静。它们与野兔耳朵的酷似,必然让人们使用硅石锥体人这一称呼。比较严谨的地外学家,在谈论到这些生物时,习惯地称之为小行星硅石锥体人。他们认为这些“耳朵”,与这种生物具有的基本心灵感应力,有着某种关系。少数地外学家则持不同的观点。 硅石锥体人正在敷油的岩石上缓缓地浮动。还有一些这一类岩石散放在船舱的一个旮旯里。沃纳茨基心想,这就是这个生物的给养了。或者,至少说是生长组织的供应品。因为他读过的文章说,为了产生活力,单有那些石头也还是不成的。 沃纳茨基感到诧异。“真是个怪物。有一英尺多宽。” 船长态度含混地咕哝了一句。 “您在哪儿弄到的?”沃纳茨基问。 “在一块岩石里。” “哦。我听说,两英寸宽的就算是人类见到的最大的锥体人了。您可以把它卖给地球上的一家博物馆,或者卖给一所大学,也许能赚到几千块钱吧。” 船长耸耸肩膀。“噢,你已经看过了。咱们回到超核装置那儿去吧。” 他死死地抓住沃纳茨基的肘腕,刚想转身离开.就听到一阵慢悠悠的、含糊不清的声音打断了他。这声音空洞,宛如砂砾发出的一般。 这是一种经过精心调谐的岩石之间互相摩擦的声音。沃纳茨基几乎惊慌不已,死盯着说话的人。 原来是硅石锥体人突然变成了会说话的石头。它说:“人们奇怪这件东西为什么能够说话。” 沃纳茨基小声说:“看在太空的份上,它能够讲话!” “好罢,”船长不耐烦地说,“你已经看过了,也听见过它讲话。现在走吧。” “它还能猜出思想,”沃纳茨基说。 硅石锥体人说。“火星旋转一周要花24小时37分钟零半分钟。木星密度是一点二二。天王星是在一七八一年发现的。冥王星是最大远的行星。太阳最重,质量是二零零零零零零……。” 船长把沃纳茨基拖走了。沃纳茨基一边往回走,一边踉踉跄跄,兴趣盎然地听着渐渐消失的、结结巴皒x隼吹哪切?傲恪薄?br/>沃纳茨基说:“它从哪儿学来这些东西,船长?” “我们给它念过一本旧天文书。确实是本旧的。” “发明宇宙航行之前的,”一位船员不屑地说。“连缩微胶卷都不是。一般的印刷品。” “住嘴,”船长说。 沃纳茨基检查了伽马射线的氦流量,终于到了终止冲洗进去修理的时候了。工作很吃力,然而沃纳茨基中间却只停顿了一次,喝了点咖啡,更换了呼吸器。 他微笑中满含天真,说:“你晓得我怎么看待那个东西吗,船长?它生活在岩石里,一生居住在某个小行星上,也许居住了好几百年。是***个大家伙,也许比普通硅石锥体人更加灵巧。现在您搞到了它,它发现宇宙并不是石头做的。它还发现了亿万件永远想象不到的事物。所以,它对天文学发生了兴趣。它对这个新天地,对那本书里的以及人类头脑中的新思想感到兴趣。难道您不这么想吗?” 他竭力想从船长嘴里套出消息,得到一些具体情况,以便借以进行推论。出于这个原因,他竟然说出了有一半肯定是事实的事情,当然,仅仅一少半是真实的。 然而,船长倚着舱壁,双臂交叉,只是说:“你什么时候修完?” 这是他最后的评论,沃纳茨基不得不就此了事。发动机终于调整得沃纳茨基心里感到满意。船长用现金付了一笔合理的费用,接过收据,在飞船一声超能的起爆中飞去。 沃纳波基几乎怀着难以忍耐的兴奋心情,眼看飞船飞走。他赶忙去到低以太送话器旁边。 “我必须搞准确,”他喃喃地说,“必须搞准确。” 值巡员米尔特-霍金斯在七十二号值巡站小行星上的基地星际站,秘密地接到呼叫。他正侍弄蓄了两天的胡茬,抚摸着一罐冰镇啤酒和一架缩微胶卷观察器。红润阔宽的脸膛上,深藏着沮丧的表情,正如沃纳茨基眼中勉强做作出来的神色一样,这是由于孤独所造成的结果。 值巡员霍金斯瞅着那双眼睛,心中一阵高兴。虽说只有沃纳茨基,然而伴侣终久是伴侣。他冲他大声招呼一声,然后舒心地听着传来的声音,可并不太注意听讲话的内容。 蓦地,他那兴冲冲的神色消失了,两只耳朵谛听着。他说:“别挂断,别挂——断。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你难道没有听我讲话吗,你这个蠢货?我把心里的话都说给你听啦。” “噢,一点一点地讲好吗?什么?关于硅石锥体人?” “那家伙弄到飞船上去一个。他告诉我是他的玩物,用油滑的岩石喂它。” “嗯?我敢起誓,一个在小行星航线上的矿工,会用一块奶酪做玩物的,只要能让它跟他说话。” “不仅仅是个硅石锥体人,不是那些小不点儿的东西。有一英尺宽。你听到吗?老天哪,你以为一个人远住在这里,就能了解这些小行星的事情吗?” “那么好吧。你就告诉我吧。” “你瞧,油滑的岩石可以造出组织,不过那么大的硅石锥体人从哪里得到活力呢?” “这我说不上。” “是直接从——眼下你身边有人吗?” “眼下没有。我倒希望有人哩。” “这会儿可别盼着有人。硅石锥体人通过直接吸收伽马射线获得活力。” “谁说的?” “是一个叫温代尔-俄思的人说的。他是个伟大的球外学家。另外。他还说硅石锥体人就是干这个用的。”沃纳茨基把两根食指靠在太阳穴上晃动着。“压根儿不是心灵感应。它们觉察伽马射线的程度,是人类的仪器所无法监测到的。” “好的。这会儿该怎么办?”霍金斯问。不过,他越来越陷入沉思了。 “现在这么办。俄思说,无论在哪一颗小行星上存在的伽马射线,都不足以养活一两英寸宽的硅石锥体人。因为没有足够放射性。可是我们有一个宽一英尺长的,足足有十五英寸。” “唔——” “所以说它必定是从一颗充满伽马射线的小行星上来的。那里遍地是镭,到处都有伽马射线。一颗放射性很强,接触或离开其正常轨道模式都是很危险的小行星,因此,没有人遇到它过。只能假定,有某个机灵的小伙子,因了偶然的机缘在那颗小行星上着过陆,发现了它的危险性,使他脑筋开了窍。罗伯特-q号船长绝不是那种在岩石中作短途旅行的笨伯。他是个狡黠的家伙。” “说下去吧。” “假定他起爆起飞去寻找大块的化验品,却找到了一个庞大的硅石锥体人。他便晓得他碰上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运气。于是,他不需要化验品了。硅石锥体人会让他找到富矿脉的。” “为什么会呢?” “因为硅石锥体人想要了解宇宙。也许它在岩石下面度过一千年。它刚刚发现了星星。它可以测度人类的思想,学会说活。它可以做交易。听我说,船长把它抢了去。而采掘镭矿是国家垄断的。非经特许的矿工,甚至连计数器也不允许携带。硅石锥体人对船长来说,是一架极为完美的装置。” 霍金斯说:“大概你说得不错。” “根本没有什么大概不大概的。我观看硅石锥体人的当儿,你该明白他们环绕我站着,摆好朝我扑过来的架式,如果我说出一句玩笑话。你该明白,两分钟后他们就把我拖出去了。” 霍金斯用手抚摸着没有刮过的脸颊,心里盘算着刮脸需要的时间。他说:“你能把那个小伙子留在你的星际站呆多久?” “留下他,老大,他走了!” “什么!那你还说这些干嘛?你为什么让他走掉?” “他们有三个人,”沃纳茨基说,“每人都比我高大,都有武器,都准备行凶杀人,我敢打赌。你想让我干什么呢?” “好啦,不过现在该怎么办呢?” “出去截住他们。这很简单。我刚才给他们安装半反射器来着。我是按自己的方式安装的。飞不到一万英里,他们的动力就会关闭。我还在詹诺民复式接头中安上了跟踪器。” 霍金斯乜斜着眼睛瞅着沃纳茨基咧嘴大笑的脸膛。“看在托利多圣剑①的份上。” “可别让任何人晓得这件事。就只你、我和治安巡航员知道。他们的能源快用完了。我们将得到两尊机关炮。他们会把产镭小行星的方位告诉我们。我们找到小行星之后,再与值巡总部取得联系。我们把他们引渡给总部,三个人,数一数吧,三个镭矿石走私犯,一个在地球上从来没有人见到的庞大的硅石锥体人还有一块——我再说一遍——在地球上谁也没有见过的一块硕大的镭。那样,你就能晋升至尉级军衔,我也会永久地提拔到地球上来任职,对吗?” 霍金斯茫茫然。“对的,”他吼叫起来。“那我就能离开这儿啦。 他们在阳光反射过来的微弱闪光中,眼睛还没有看到飞船,就险些儿触到了它。①托利多(toledo)剑产于西班牙托利多市。此处表示“惊讶”之意——注★http://www.daxuan.com★//★http://m.daxuan.com★ 霍金斯说:“你给他们留下了足够飞船用的照明用电吗?你没有扔掉他们的应急发电机,对吧?” 沃纳茨基耸了耸肩膀。“他们正在节约电力,希望他们能被捉住。这会儿,我打赌,他们正在利用一切东西,想发出低以太呼叫哩。” “如果是这样,”霍金斯冷漠地说,“那我就不去逮他们啦。” “你不去?” “说什么也不去。” 治安巡航艇盘旋靠近飞船。他们追赶的飞船上,动力关闭了,正以每小时一万英里的速度穿过太空漂荡。 巡航艇赶上了飞船,飞速相同,正在向里边转弯。 霍金斯脸上流露出厌恶的神色。“哦,可别!” “怎么啦?” “飞船被撞了。一颗流星。天晓得,在小行星带有许许多多流星哩。” 沃纳茨基脸上和语调中的热情,顿时一扫而光。“被撞了?他们失事了吗?” “飞船上撞了一个车库门一般大小的窟窿。真遗憾,沃纳茨基,事情可不太妙哇。” 沃纳茨基闭起眼睛,尽力克制着。他明白霍金斯的意思。沃纳茨基曾经错误地修理了飞船。这种行为可能被宣判为重罪。由于重罪招致死亡就是谋杀。 他说;“喂,霍金斯,你是晓得我为什么这么干的。” “我明白你跟我说的话。如果有必要,我会作证的。不过,假如这只飞船并不是走私……。” 他没有把话说完,也没有必要说完。 他们在全副宇航服的掩蔽下,进入撞碎的飞船。 罗伯特-q号里里外外一片混乱。由于动力用罄,飞船根本无法升起哪怕是最不牢固的屏蔽,来抵御撞击它的流星,也无法监测到流星,或者在监测到流星时躲避开。船壳瘪了进去。犹如许多铝制的薄板一般。流星撞碎了驾驶舱,把飞船里的空气放了出去。飞船上的三个人在撞击中死亡。 其中一个船员由于撞击,被甩到舱壁上去,变做一堆冻肉。船长和另外那个船员僵直地躺卧着,皮肤萎缩,上面满是冻得凝结起来的血块,从血液中沸腾涌出的空气把脉管冲破。 沃纳茨基还从来没有在太空中目睹过这样的惨死。他感到一阵恶心,不过仍然穿着宇航服艰难地克制着,好不容易才没呕吐出来。 他说:“咱们测试他们运载的矿石吧。肯定是带放射性的。”也必须是带放射性的,他自己思忖,必须是带放射性的。 货舱舱门由于撞击的力量翘曲了,与门框之间裂开了有一英寸宽的缝隙。 霍金斯用带着金属护套的手,举起了手中握着的计数器,把云母荧光屏对准缝隙。 计数器宛如百万只喜鹊叽叽喳喳地叫起来。 沃纳茨基如释重负,说道:“我跟你说过是带放射性的。” 这会儿,他误修飞船成了一千克尽职守的忠诚公民足智多谋而又值得赞扬的业绩了;流星撞击引起的三人身死,也不是一场令人遗憾的意外事故而已。 他们用起爆机射击了两次,把翘曲的舱门卸下来,手电光下出现了成吨的岩石。 霍金斯顺手捡起两块中等大小的岩石,战战兢兢地丢进宇航服的口袋里去。“当展览品用,”他说,“也可以做化验品。” “可别长时间把它们贴近皮肤,”沃纳波基告诫地说。 “有宇航服保护我哩。回头把它们放到巡航艇上去就没事了。这不是纯镭,你明白。” “不是纯的也差不许多了,我敢打赌,”他那高傲的神气又全部复萌了。 霍金斯朝周围膘了一眼。“唉,这一下事情可糟透了。我们也许制止了一个走私集团,或者制止了集团的部分人的活动。然而往后又该怎么办呢?” “到产镭的小行星上去——嗯,嗨!” “对啦,可它又在哪儿?知道的人死了。” “老天哪!”沃纳茨基的情绪再一次低落下去。他们没有找到小行星本身,只搞到三具尸体和几吨镭矿石。这当然不错,可是,并没有什么可以炫耀的。这意味着他们会得到表扬,是这样的。可是,他们希求的不是表扬。他们已望着永久地提拔到地球上去任职。那需要干出点样子才成。 他太声嚷着说:“看在太空的份上,还有硅石锥体人呢?它可以在真空中生存。它一直就在真空中生存来看。它知道那颗小行星的位置。” “可也是!”霍金斯说,立即热情洋溢起来。“那个玩意儿在哪里?” “在船尾,”沃纳茨基喊道,“住这边来。” 在手电光下,硅石锥体人闪烁发光。它移动着,还活着哪。 沃纳茨基的心激动得疯狂地跳着。“我们得把它搬走,霍金斯。” “干嘛?” “声音不能在真空中传播,看在太空的份上,我们必须把它移到巡航艇里去。” “好的,好的。” “哦们不能把带有无线电发送器的宇航服裹在它上面,你明白。” “我说过可以的。” 他们小心谨慎地搬动着硅石锥体人,带着金属套的手指几乎是爱抚地触动着那个生物的油滑表面。 霍金斯一边抓住硅石锥体人,一边踢开罗伯特-q号飞船。 这会儿,硅石锥体人躺到了巡航艇的控制室里。两人摘掉头盔,霍金斯在往下脱宇航服。沃纳茨基急不可耐。 他说:“你能测度我们的思想?” 他屏住呼吸,终于岩石表面之间的摩擦声,经过调整形成了语言。沃纳茨基此刻再也想象不出比这更加动听的音响了。 硅石锥体人说:“能够。”然后又说:“周围是一片空虚,任什么都没有。” “什么?”霍金斯说。 沃纳茨基冲他嘘了一声,要他安静。“它指的是刚才在太空中的旅行,我揣摸。这次旅行想必给它留下了印象。” 他对硅石锥体人说话。每句话都是喊出来的,仿佛要更加明确地表达他的意思似的。“刚才跟你呆在一起的人采集了镭,一种特别的矿石,放射性物质,能。” “他们想要食物,”传来微弱的砂砾般的声音。 当然是食物啦!镭是硅石锥体人的食物,是一种活力的来源。沃纳茨基说;“你告诉他们可以在哪里找到它?” “告诉啦。” 霍金斯说:“我简直听不清那个东西说的话。” “它有点毛病,”沃纳茨基忧心忡忡地说。他又嚷道:“你身体好吗?” “不好。空气一下子没有了。里边出了毛病。” 沃纳茨基咕咕哝哝。“突如其来的减压,一定把它损伤了。”哦,主啊——喂,你明白我需要的悬什么。你家在什么地方?。有食物的地方在哪儿?” 两人默默无言地等待。 硅石锥体人的耳朵缓慢地、十分缓慢地直竖起来,抖动着,又朝后耷拉下去。“那里,”它说,“在那边儿。” “在哪儿?”沃纳茨基尖叫。 “在那边儿。” 霍金斯说:“它在做什么动作,在往什么方向指着。” “是啊,只是我们不晓得在哪个方向。” “噢,你指望它能干什么?把坐标告诉我们?” 沃纳茨基说:“为什么不呢?”他又朝硅石锥体人转过身去。它身体怄偻,躺在地板上;这会儿纹丝不动,外表滞呆呆的,显露出不祥的预兆。 沃纳茨基说:“船长知道你吃饭的地方。他有关干那个地方的数字,对吗?”他祈求硅石锥体人能听懂他的意思。不仅能听懂他的话,还能猜透他的思想。 “有,”硅石锥体人用石头互相摩擦的声音叹息着说。 “有三套数字,”沃纳茨基说。必定得有三套数字。在太空中,三套数字再加上日期,可以标出小行星绕日轨道的三个方位。根据这些数据可以全面计算出它的轨道,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可以测定其位置。甚至连行星星际的摄动,也能约略地推算出来。 “是的,”硅石锥体人说,声音比前更低了。 “是什么?是什么数字?霍金斯,把数字记下,拿纸来。” 可是,硅石锥体人说:“不知道。数字并不要紧。吃饭的地方在那边儿。” 霍金斯说:“这很明显,它不需要坐标,因此没有注意到。” 硅石人又说:“很快不”——一阵长长的停顿,然后才慢慢地、仿佛在试着说一方新的陌生字眼儿——“活着了,很快”——又一阵更长的停顿——“死去了。死了后什么?” “继续说下去,”沃纳茨基央告道。“告诉我,船长把那些数字写在什么地方上了吗?” 足足有一分钟,硅石锥体人没有答话。尔后,两人弯着腰靠得很近,头在死亡的石头上面差点碰到一起。硅石锥体人说:“死了后什么?” 沃纳茨基呼喊起来。“再回答一声,就一声.船长想必记下了数字。在什么地方?在什么地方?” 硅石锥体人喊喊喳喳地说:“在小行星上面。” 它再也没有吱声。 硅石锥体人变成一块死寂的石头,犹如赋予它生命的石头一样死寂,犹如飞船舱壁一样死寂,犹如一个死人一样死寂。 沃纳茨基和霍金斯直膝站立起来,绝望地互相凝视着。 “这些话毫无意义,”霍金斯说。“他为什么把坐标写在那颗小行星上呢?这正如把钥匙锁在还要打开的柜橱里。” 沃纳茨基摇了摇头。“一大笔镭矿财富。有史以来最大的运气,然而我们不晓得在哪里。” 赛吞-戴文波特环顾四周,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即使在心境平静的时刻,他那鼻子凸出的、满布皱纹的脸上,也往往带有一种硬绑绑的表情。右颊上的伤疤,黑色的头发,令人惊异的眉毛,以及那黝黑的肤色,所有这一切结合起来,使他看上去哪一点都俨然是一个廉洁奉公的地球情报局的工作人员。他也确实是这样的。 然而现在,一丝笑意绽开了他的嘴唇。他朝周围打量着那个大房间。房间里,光线昏暗,一排排缩微胶卷书籍显得神秘莫测,数也数不完,还有那些谁也不晓得是什么、谁也不晓得从哪里弄来的大块的标本。那种完全的杂乱无章,那与世隔绝的几乎是与世绝缘的氛围,使房间显得不太真实,正如房间的主人不太真实一样。 主人坐在和扶手椅连结在一起的写字台前。写字台沉浸在房间里唯一的明亮光线的焦点之内。他慢慢腾腾地翻动着手里拿着的官方报告书。他的手只在扶正眼镜时才移动一下。粗壮的眼镜,随时都有可能从滚圆的、小玉米穗般的、毫不惹人瞩目的鼻子滑下来.他看着报告书,肚子也随着静静地一起一次。 这位就是温代尔-俄思博士。如果专家们的评断有什么价值的话,俄思博士是地球上最杰出的地外学家。虽然俄思博士在他成年的生活中,从来没有离开大学校园里的家,步行到一小时以外的地方去过,但是,关于地球以外的问题,人们还是来找他。 他抬头肃然地望望戴文波特巡官。“这个年轻的沃纳茨基,可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他说。 “从硅石锥体人的出现推论出他所推论出的一切?十分聪明,”戴文波特说。 “不,不是的。推论倒是一件简单的事。事实上,也不可能不进行推论。一个傻瓜也能看得出来。我是说——”他的眼神变得带有一丝挑剔的神色——“那个年青人读了有关我进行的小行星硅石锥体人伽马射线敏感性实验的文章。” “噢,是啊,”戴文波特说。当然啦,俄思博士是研究一切硅石锥体人的专家。这也就是戴文波特来求教于他的原因。他只有一个问题请教博士,一个简单的问题。然而,俄思博士嘴唇完全翘起来,摇摇笨重的头颅,想要看一看有关这一案件的全部文件。 一般说来,这是办不到的,不过近些日子饿思博士对地球情报局帮了大忙,巡官还是同意了。 俄思博士读完文件,放在写字台上,嘴里咕哝着,把衬衣下摆使劲从系得紧紧的腰带中拉出来,擦拭着眼镜。他透过镜片瞅着灯光,看看擦拭得效果怎样,然后又不牢靠地架在鼻子上。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肚子上面,短粗的手指互相交叉着。 “再谈谈您的问题,巡官。” 戴文波特耐心地说:“在您看来,报告中描述的那种大硅石锥体人,只能在这样的世界上成长起来,是正确的?这种世界富产镭矿——” “放射性物质,”俄思博士插嘴说。“可能是钍矿,虽然也可能是镭矿。” “那么,您的回答是肯定的?” “对啦。” “那个世界有多大?” “可能直径有一英里,”地外学家若有所思。“也许更大。” “有多少吨镭,或者不如说有多少吨放射性物质?” “有数万亿吨,起码来说。” “您愿意把全部意见用书面形式记录下来,签署您的名字吗?” “当然愿意。” “那么很好,俄思博士。”戴文波特站起身,一手拿过帽子,一手捡起报告档案。“我们需要请教的就是这些。” 然而俄思博土的手移向报告书,使劲地按在上面。“等等。您怎么样找到那颗小行星呢?” “靠着搜索。我们给所能搞到的每一只飞船,分派一定的空间间——进行搜索。” “那要花代价、时间和精力的!而且,您永远找不到它。” “我们可能在一千次中有一次机会。” “你们在一百万次中也没有一次机会。” “我们不能袖手让镭跑掉哇。您的职业性意见,使得这件宝物太珍贵了。” “吓过,还有一个更好的找法。我能够找到小行星。” 戴文波特墓地死盯盯地望着地外学家。如果抛开他的外貌不论,俄思博士绝不是个傻瓜。这他有亲身体会。因此,他说话时,语调中稍稍含着希望。“您怎样找到它呢?” “首先,”俄思博士说,“谈谈我的价格。” “价格?” “或者说费用,如果您愿意的话。政府到达那颗小行星时,上面也许还有大号的硅石锥体人。硅石锥体人是非常珍贵的。它是利用固态硅酮构成组织,利用液态硅酮作为循环液的独一无二的生命形式。这些小行星是否一度是个单一的行星天体,这一问题的答案可能要向它们寻求。还有众多的其它问题……明白吗? “您的意思是要我们带给您一个大硅石锥体人?” “要活的、好的,而且免费赠送。就是这样。” 戴文波特点了点头。“我敢说政府能够同意。现在,谈谈您心里在想什么?” 俄思博士慢吞吞地说起来,仿佛在解释事情的方方面面。“在想硅石锥体人所说的那句话。” 戴文波特显得困惑不解:“什么话?” “写在报告书中的那句话。就是在它死去以前说的那句话。沃纳茨基问它,船长是否把坐标写下来了,硅石锥体人说‘在小行星上面’。” 一阵极度失望的神色掠过戴文波特的脸庞。“老天哪,博士,那个我们晓得,而且从所有角度研究过它,所有可能的角度。那句话根本没有意义。” “什么意义也没有吗,巡官?” “没有什么重要意义。可以再看看那份报告书。那个硅石锥体人甚至连沃纳茨基讲的话都没有听。它感到生命正在离开它,它感到奇怪。它问过两次:‘死了后什么?’尔后,由于沃纳茨基紧紧地追问,它才说:‘在小行星上面。’也许它压根没有听见沃纳波基问的话。它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它寻思着死了之后返回自己的小行星上面去,回到它自己家里去,在家里可以再次得到安全。不过如此。” 俄思博士摇首。“您太富于诗人气质,你明白。你过于耽于幻想。得啦,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看看您自己能不能解答出来。假定硅石锥体人的话是对沃纳茨基的回答。” “即使如此,”戴文波特不耐烦地说,“那与事又有何补呢?是哪一颗小行星?哪一颗小行星产镭呢?我们找不到,因为找不出坐标。罗伯特-q号飞船可能使用另外一颗小行星作过总部基地吧?不过,那我们也找不到。” “您怎么回避了明显的事实呢,巡官?您为什么不问一问‘在小行星上面’这句话,对硅石锥体人有什么含义呢?不是说对您我,而是说对硅石锥体人有什么含义。” 戴文波特的双眉蹙起来。“请再说一遍,博士。” “我说得很明白。‘小行星’一词,对硅石锥体人有什么含义?” “硅石锥体人的太空知识,是从人们念给它听的一本天文书上学来的。我猜想那本书解释过什么是小行星。” “正是如此,”俄思博士得意洋洋,一根手指头放在冷冰冰的鼻子上。“那么小行星的定义是什么呢?一颗小行星是一颗比行星更小的小天体。它环绕太阳旋转,其轨道大体说来。处于土星和木星轨道之间。这您同意吗?” “我想是这样的。” “那么,罗伯特-q号又是什么?” “您指的是飞船?” “这是您称呼它的名称,”俄恩博士说。“飞船。不过,那本天文书是本古老的书。一个船员就这么说过。他说,那本书是在宇宙航行开创之前写成的。那么,罗伯特-q号是什么呢?难道不是一个比行星还小的小天体吗?硅石锥体人在飞船上时,飞船不是正环绕太阳旋转,而其轨道大体说来不又正是处于火星与木星之间吗?” “您的意思是,硅石锥体人认为飞船不过是又一颗小行星,而它说:‘在小行星上面’,意思是说‘在飞船上面’?” “正是这样。我跟您说过,我想让您自己解答这一问题的。” 巡官的脸上根本没有快乐或轻松的表情,依然一副沮丧的样子。“这根本不是解答,博士。” 然而,俄思慢慢地冲他眨眨眼睛,圆脸上的神情如果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由于纯朴的快慰,变得更加和蔼、稚气。“说真的,这正是解答。” “才不是呢,俄思博士。我们没有象您那样进行过推理。我们把硅石锥体人说的话给一股脑儿丢开了。不过,难道您没有想到我们搜查过罗伯特-q号飞船吗?我们把它一片又一片、一块又一块地拆卸开来过。简直把它焊接的地方都给熔化开了。” “而你们什么也没有发现?” “什么也没有发现。” “也许你们没有看过应该看的部位。” “每一处我们都曾经查看过,”他站起来,仿佛打算告辞。“您明白吗,俄思博士?我们查看完了飞船,在上面哪里都没有可能找到坐标。” “坐下,巡官,”俄思博士平静地说。“你们依然没有正确地考虑过硅石锥体人说的话。硅石锥体人的英语,是通过在这里学一个单词,在那里学一个单词学来的。它不会说地道的英语。报告书中引用的它说的话,表明了这一点。譬如它说:‘最大远的行星’,而不说:‘最远的行星’。您明白吗?” “嗯?” “不能讲地道语言者,不是从他们自己语言中,逐字翻译习惯用语,就是只使用这种外语词汇的字面意思。硅石锥体人没有自己的口头语言,因此它只能采用第二个办法。那咱们就事论事地来谈谈吧。他说过:‘在小行星上面’,巡官。在它上面。他意思不是说写在一张纸上,它是说就在飞船本身上面。” “俄思博士,”戴文波特沮丧地说,“情报局搜索时——它当真搜索过——在飞船上根本没有刻着什么神秘的东西。” 俄恩博士显得很失望。“唉呀,巡官。我仍然希望您会找到答案。说真的,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