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霹雳弹 [book_author]弗莱明 [book_date]不详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外国名著,完结 [book_length]139333 [book_dec]曾改编为同名电影。某日、魔鬼党——一个专门从事毒品、抢劫、勒索等国际性案件的世界性的恐怖组织——拦截了美国运往英国的两枚原子弹,并向英国首相勒索1亿英镑。否则将于七天内炸毁世界各大城市。英方情急之下,派遣邦德前往魔鬼党总部,寻找原子弹的下落。邦德再次临危受命,踏上了拯救世界的冒险之旅。 [book_img]Z_10943.jpg [book_title]第一章 “放松,邦德” 邦德这些日子,正如有人说的那样,可谓七魂不见了六魄。 首先,他为自己失魂落魄的状态感到可耻。他经常喝得酩酊大醉,宿醉的后果就是头疼得厉害,全身的关节也隐隐作痛。他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候,不知不觉又抽了大量的烟,所以咳嗽的时候,一个个白色的烟圈就从肺里跑出来,就像池塘里的变形虫一样缠绕着他。喝多了酒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在帕克街的豪华公寓里,他已经灌了十多瓶威士忌和苏打水,但他拿起最后一瓶威士忌的时候,还是像喝水一样,豪饮而尽,只不过嘴里多了一番苦涩的味道和纵酒后的胸闷恶心。虽然他知道自己喝醉了,但他还是同意玩一把牌。 5英镑对100英镑,最后一把,玩吗? 邦德同意了。他像个傻瓜一样玩牌。他看见一张黑桃Q,还有牌上肥胖的蒙娜丽莎那愚蠢的笑容,得意扬扬地甩在他的J上面,不过上面明明白白的S区标记,让局势完全扭转过来。最后,他在赌局上赢了100英镑——一笔重要的钱。 他对着镜子,用止血笔轻轻涂了涂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伤的下巴。洗脸池上的镜子显示出一张闷闷不乐的脸。简直是一个愚蠢、无知的废物!都怪他现在无事可做。要说他的愚蠢事迹,得有一整个月的文件说明。一个星期过去了,潦草的备忘录堆积如山。有其他部门的人打电话试图与他争论的时候,他也会啪地挂掉电话。他的秘书因为感冒病倒了,新来的秘书居然是一个愚蠢、难看的笨女人,称呼邦德“先生”,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和他说话,就像嘴里含着许多石子似的。现在又是星期一,新的一周又开始了。五月的雨淅淅沥沥敲打在窗上。邦德吞了两片安眠药,才睡着没多久,卧室的电话响了。这个电话是总部直接打来的。 心跳加快的詹姆斯·邦德驱车飞快地穿过伦敦的街道,焦躁不安地等待电梯升上8楼后,他拉开椅子,坐下来,看着对面熟悉的冷静、睿智的灰眼睛。他要告诉自己什么消息? “早上好,詹姆斯。很抱歉大清早叫醒你。今天会是很充实的一天。想让你先适应适应。” 听到这话,邦德紧张兴奋的情绪冷静了一点。当M直呼邦德“詹姆斯”,而不是他的代号“007”时,保准没有好事发生。看来不是工作上的事,更像是私人的事。M的语气淡定,没有一丝紧张,应该没有刺激的大新闻。M的话语依然十分友好、幽默,甚至可以说是慈祥的。邦德平静地和他交谈着。 “许久不见你了,詹姆斯。过得怎么样?我的意思是,身体还好吗?”M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一边看,一边问。 邦德暗地揣测纸上的内容,装作不经意地回答:“我很好,先生。” M平静地说:“不过,恐怕医生不是这样想的,詹姆斯。不想病入膏肓的话,我认为你还是听听医生怎么说。” 邦德一脸愠色地盯着纸的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尽量控制住自己,说:“随你便。” M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邦德一眼。他将那张纸凑近眼前,开始读:“这位先生,身体情况基本合格。不幸的是,他的生活方式将不允许他继续拥有健康的身体。尽管已经告诫他多次,但他仍然继续一天吸六十根香烟。巴尔干混合高浓度的尼古丁,对身体有百害而无一利。没有从事紧张任务的时候,这位先生平均每天喝进去半瓶60度至70度的酒精。在检查过程中,情况还有继续恶化的趋势。舌头发硬,血压升高到160/90。肝脏未触及。另一方面,触压的时候,这位先生会感到枕骨疼痛,肌肉发生痉挛,这就是所谓的‘肌肉风湿’。我认为,罪魁祸首是不健康的生活方式。他并没有把医生的建议当回事。放纵的生活对压力缓解没有任何作用,只会导致身体处于有毒状态,最终从职业的角度影响他的身体健康。我建议编号007至少疗养2到3个星期,过一段有节制的生活。如此一来,我相信他将很快恢复到原来高度健康的身体状态。” M走过邦德身边,将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他双手撑在桌子上,黑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邦德,说:“由此看来,你的健康状况堪忧啊,詹姆斯。” 邦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我身体没有问题,先生。每个人偶尔都会感到头疼。大多数周末打高尔夫球的人都患有肌肉风湿的病。你要是不让他们累得出汗,他们也会得病。阿司匹林和擦剂能缓解头疼,M,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 M严肃地说:“你大错特错了,詹姆斯。药物只会抑制病症,无法从根本上治愈疼痛,结果只会让你更加依赖药物,无形中加强慢性疾病。要知道,药物无一例外都会对身体有害,并且产生副作用。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我们日常食用的食物中。白面包中的粗纤维被去除,精制糖的精华被煮干耗尽,牛奶中大量的维生素在高温提炼中已经流失。所有的食物一旦经过烹煮,就会发生本质上的变化。”M从口袋里掏出他的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参考着说,“你知道我们吃的面包里,还含有原始面粉的多少成分吗?”M用责备的目光看着邦德,“它含有大量粉笔中的成分,还有毒粉末、氯气、盐氨草胶和明矾。”M合上笔记本,放进口袋里,“这下,你明白了吧?” 邦德不知道M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防备地说:“一般来说,我不吃白面包,先生。” “也许吧,”M失去耐心,“但你吃了多少磨碎了的麦子?喝了多少酸奶?没煮过的蔬菜、坚果、新鲜水果也吃吧?” 邦德笑着说:“都不吃,先生。”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M生气地用手指头重重地敲了敲桌子,强调他的严肃,“记住我的话,除了自然的方法,再没有别的办法能重获健康。你所有的麻烦……”邦德正要反驳,但是M抓住他的手臂,没有给他机会,继续说,“毒血症带来的痛苦,都是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引起。听说过伯奇·布伦纳吗?或者尼叶普?瑞可利?戈斯曼?比尔兹(1)?” “没有。” “好吧,你应该好好从这些人身上学习。他们是伟大的自然疗者,他们告诉我们一些原本被愚蠢地忽略掉的事实,真是幸运,”M激动地说,“在英国有不少人在接受他们的治疗。自然疗法对我们来说,并不是遥不可及。” 邦德狐疑地看着M,心想:“眼前的这个老家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道是他年老体衰的特征?”但M用更犀利的目光盯着他。一双灰色的无情的眼睛几乎要刺穿邦德自以为健康的脸。甚至他银灰色的头发看起来都有新的生命活力。简直要疯了。 M回到放着一堆未处理的公文的办公桌前,做了一个请邦德离开的手势。他重新恢复欢快的语气说:“好吧,詹姆斯,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莫妮彭尼小姐已经为你预定好了。两个星期足以让你恢复健康。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保证你肯定认不出全新的自己。” 邦德惊恐地看着M,用几乎卡住的声音说:“去哪里?” “一个叫‘灌木岛’的地方,有一位在自然疗法领域首屈一指的医生——维恩·乔舒亚。他是个了不起的家伙,65岁了,看起来还不到40岁。他会照顾好你。那里有最先进的设备,他甚至有自己的香草园。灌木岛就在靠近华盛顿的苏塞克斯郡附近。你大可放心这里的工作,就心无旁骛地好好过上两个星期吧。我会让009负责这里的工作。” 邦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难以置信地说:“但是,先生,我觉得我的身体状况很好。你确定吗?我的意思是,这个安排有必要吗?” “不,”M冷峻地回答,“不仅必要,而是必需的。如果你还想留在这里工作,这就是必要的。我绝不会给一个没有百分之百健康的废物支付薪水。”M低头看着前面的盒子,取出一张核心文件,“我要说的就是这些,007。”他没有抬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最后命令。 邦德站起来,什么也没有说。他从房间里走出去,用极其温柔的方式关上房门。 门外,莫妮彭尼小姐一脸笑容地看着他。 邦德走到她跟前,重重地在桌子上擂了一拳,力度如此之大,桌上的打印机都快跳起来了。他怒不可遏地说:“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莫妮彭尼?那老头疯了吗?在说什么该死的屁话!我要是去,天打雷劈!他完全是个疯子!” 莫妮彭尼小姐微笑着说:“M恐怕也是为你好呢。他说了,给你安排香桃木房间。那是一间十分可爱的房间,还能看见整个香草园。他们有自己的香草园,你知道的。” “我知道那些见鬼的花园。不过,听我说,莫妮彭尼,”邦德请求说,“你是个好姑娘,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吃错什么药了?” 莫妮彭尼小姐同情地看着他,身子往前倾,低声地说:“事实上,我认为你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过你被逮到了我只能说你倒霉了。你知道的,他脑海里一心想要提高效率。曾经,我们所有人都必须通过身体训练课程。有个家伙还接受过精神分析师的治疗,还有的接受过心理分析师治疗,你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你当时在国外。部门里所有的头都必须告诉他自己做的梦。不过他并没有持续多久。有人的梦肯定把他吓一跳或者怎么着。好吧,上个月,M的腰疼病犯了,他的一个朋友,我猜就是那个又胖又酗酒的家伙,”钱班霓小姐压低声音说,“告诉M灌木岛这个地方。那家伙信誓旦旦地说,我们都像摩托车一样,需要维修和保养。他说他每年都会去那里,每个星期只花二十几尼,比他日常一个星期的花销还要少,还能让身体好起来。你知道的,M总是喜欢尝试新鲜事物。他在那里待了十天,回来后对那里赞不绝口。昨天,他和我说了很多关于那个地方的事情。今天,在邮局里我就收到了许多罐蜂蜜和小麦胚芽,还有一些天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我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些东西。恐怕就要可怜我的狮子狗解决掉它们了。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看见他整个人就像返老还童似的,活力十足。” “他看起来就像广告里自吹自擂的家伙。不过,为什么他非要选我?” 莫妮彭尼小姐狡黠一笑:“你知道的,他最看重你,噢,也许你不赞同。但是无论如何,他是看见了你的健康报告。”莫妮彭尼小姐皱起眉头,继续说,“但是,詹姆斯,你真的大量喝酒吸烟了吗?你知道的,烟酒伤身。”说完,她十分关切地看着邦德。 邦德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我宁愿喝酒致死,也不愿意渴死。至于吸烟,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他听过一个笑话,警告徘徊在死亡之门的人不要宿醉,其实是白费唇舌。别浪费时间了,你来两份白兰地和苏打水就知道了。 莫妮彭尼小姐温柔地吐出反对的话语:“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那你现在可以开始相信我,莫妮彭尼。”邦德生气地走出门。突然,他又回头说,“我不和你浪费时间,当我再回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会好好打你一顿屁股,让你只能躺在邓禄普床垫上打字。” 莫妮彭尼小姐笑着说:“我不认为你吃了两个星期的坚果和柠檬汁后,还能把我打一顿,詹姆斯。” 邦德哼了一声,嘟哝着发出古怪的声音,气冲冲地走出房间。 ———————————————————— (1) 译者注:以上五位均为自然疗法的专家。 [book_title]第二章 灌木岛 邦德打开深棕色的老式奥斯汀出租车的后车厢,将行李箱甩上去,然后钻进车前面的座位坐下。司机是一位满脸疙瘩,身穿黑色皮衣看似滑头的小伙子。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把梳子,一本正经地梳理自己的“鸭尾巴”发型,然后心满意足地将梳子放回口袋。他把身子靠在座位上,启动自动发动器。从他梳头发的动作,邦德推测身边的这个小伙子是一个非常注重形象和金钱的人。这是典型的战后骄傲的年轻劳动力的形象。邦德估计,这些个小伙子一个星期大约能挣20英镑,并且瞧不起他们的父母,做着成为摇滚歌手汤米·史提尔的春秋大梦。但他们也无可厚非。他们出生在福利国家的买房市场,步入了一个原子弹和宇宙飞船的时代。对他们而言,生活是容易且毫无意义的。邦德说:“去灌木岛,要多久?” 年轻人娴熟地围着灌木岛绕圈子,他若无其事地回答:“大约半个小时。”他随意地踩上加速器,似乎故意让邦德觉得有点危险,然后准备在前面的十字路口超越一辆大卡车。 “别把幸福的蓝鸟的运气花光了。” 小伙子斜瞟了卡车司机一眼,似乎在看他是否在嘲笑自己。不过卡车司机并没有这样做。小伙子继续踩足油门。“我爸爸不会鼓励我做别的更好的工作。他说这辆破旧的老汽车能支撑他开二十年,肯定也能支撑我开二十年。所以我一直靠它谋生。哦,现在已经走了一半路了。” 邦德觉得,也许他对小伙子梳头的事情过于苛刻了,于是他问:“有钱你要做什么呢?” “买大众的小型巴士,到布雷顿揽活。” “听起来不错,在布雷顿有大把的钞票。” “那是。”小伙子来劲了,饶有兴致地说,“有一次我去那里,有两个业余赌徒和几个妓女坐我的车去伦敦,给了10英镑,还有5英镑的小费,这对他们来说,小菜一碟。” “不错。不过在布雷顿也有不好的地方。你得提防被抢劫或者被绑架。那里有不少凶残的黑帮。最近不是出了许多血案吗?” “出了那个案子后,罪犯就收敛多了。报纸上到处是他们的消息。”小伙子突然意识到,他好像在和一个地位相同的人说话。他朝旁边瞟了一眼,饶有兴致地打量邦德,“你是路过矮树丛,还是去那参观?” “矮树丛?” “矮树丛,灌木岛。”小伙子解释道,“你和我往常载去那里的客人不一样。大多数胖女人和性格古怪的老人都让我不要开太快,不然会引起他们坐骨神经痛之类的病。” 邦德笑了:“我要在那里待上十四天,我别无选择。医生说那是对我最好的安排。我需要放松一下。其他人觉得灌木岛怎么样?” 小伙子驾驶着老式的奥斯汀小汽车,朝西面的布雷顿地区开去。“嘎嘎——”汽车左右摇摆地行驶在不平整的乡村道路上。“大家都认为,那里住的都是一些疯子,并不关心这个地方。有钱人不会把钱花在那里。喝茶的地方显示不了他们的身份,尤其是便宜的茶馆。”小伙子看着邦德说,“你会吓一跳。那里有人是城里的大人物,他们开着宾利汽车,空着肚子,看见茶馆就进去,喝几杯茶。还有,他们看见隔壁桌有人吃黄油面包和甜蛋糕就会无法忍受。” “看起来,他们为了养病做了很多愚蠢的事情。” “那是另一回事了,”小伙子的语气开始愤怒起来,“要是一个星期交20英镑能保证一天三顿,那我可以理解。可是他们收取20英镑,除了热水什么也不给你,这没道理。” “我猜可能有治疗吧。如果能恢复健康,倒也值得。” “可能吧,”小伙子怀疑地说,“我接他们出来的时候,确实有人不一样了。”接着,小伙子又笑着说,“有人吃了一个星期坚果后,就变成了真正的老色鬼。也许有一天我也会试试。” “什么意思?” 小伙子瞥了一眼邦德,想到他对布雷顿的世俗评判,便放心地说:“好吧,假如我们在华盛顿叫来一个女孩。活泼的女孩。有那么一点像当地的妓女,你看见了就会明白我的意思。她在一个叫蜂蜜茶馆的地方,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工作。她总是从大多数像我们这样的人入手。1英镑一次,她还知道许多法国佬的把戏,常规运动。好吧,这个词今年在这里非常流行。有一些老色鬼开始包养像波利·格蕾丝这样的妓女。把她带上宾利车,带去镇里废弃的采石场,那里就是她要待好几年的地方。给她5英镑或者10英镑,她就对你言听计从。她在市场上都是明码标价的。有涨有跌。一个月以前,她辞掉了茶馆里的工作,你知道为什么吗?”小伙子的声音变得异常愤怒,“她被一个开着奥斯汀车的暴徒用几百英镑买走了。就和报纸上经常提到的伦敦妓女一样。现在,她离开了布雷顿,去任何她能够工作的地方。你能相信吗?”小伙子生气地猛按了一下喇叭,警告旁边骑双人自行车的情侣。 邦德认真地说:“真是太糟糕了。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热衷吃坚果、喝蒲公英酒的人,竟然是衣冠禽兽。” 小伙子哼了一声,说:“你知道的也就这些了。我的意思是……”他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便改口说,“我们知道的也就这些了。我有一个朋友,他的父亲是当地的医生,他和父亲商量这种事——用非常委婉的方式。他的父亲拒绝了。他说那里的饮食和充足的休息、冷水和热水浴,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说是能够净化血管增强体质,但根本没有用。让那些老色鬼醒醒吧,改变陈旧的观点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听过罗斯玛丽·克鲁尼唱的歌。” 邦德笑了。他说:“哈哈,也许那个地方正如你所说的。” 路边的一个指示牌写着“灌木岛——通往健康、理想和安静之地”。出租车穿过大丛冷杉和常青树后,眼前出现一道高墙,还有维多利亚式的小舍。这里绿树成荫,缕缕炊烟从中冒出来。出租车行驶在石子路上,经过月桂树丛时“叭叭”两声响起来。路边的一对老夫妇被出租车刺耳的喇叭声吓得倒退一步。出租车右边,一条坎坷不平的道路通向一处鲜花盛开的草地,几个人在草地上或成双、或独自一人地悠闲地散步。出租车在一处有圆柱门廊、锯齿状屋顶的房子下停下来。旁边是一扇光滑的弧形门,门下立着一个高高的光滑的坛子,坛子上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室内禁止吸烟。请将香烟置于此处,谢谢”。邦德从出租车上走下来,从后备厢中拖出行李箱。他给了小伙子10先令的小费。小伙子理所当然地接过它,说:“谢谢,如果你想要用车,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另外,布雷顿大街有一家茶馆的黄油松糕味道不错。再见。”说完,小伙子将挡位推到底,出租车几乎飘离着地面沿原路返回。邦德拎起行李箱,径直走向台阶,穿过大门。 屋里面暖气逼人,静悄悄的。在接待处那里,有一个冷漠的女孩面无表情地迎接了邦德。邦德办理了登记后,女孩带着邦德经过一间间公共房间,沿着白色的门廊绕到建筑后面。那里有一道连通门,也带有高高的香烟坛子,两边是低矮的建筑,其中有几间不起眼的房间,房间是以花朵和灌木的名字命名的。女孩带着邦德走进香桃木房间,并告诉他,长官会在一个小时后拜访他,大概在6点钟。女孩说完就走了。 房间是再普通不过的房间,几件简单的家具,精致的窗帘。床上有电热毯,旁边是一只插了三朵金盏花的花瓶,还有一本艾伦·莫伊尔的著作《自然疗法解释,MBNA》。邦德翻开书,确定那几个大写字母代表“英国自然协会成员”。随后,邦德关掉中央暖气,打开窗户。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香草园。不知名的花草围着园子中间的日晷一圈圈蓬勃生长,仿佛正在朝他微笑。邦德将行李整理好,然后坐在一张单人手扶椅上,开始阅读书里介绍的将体内废物清除的办法。他看到了许多闻所未闻的食物,例如钾菜汤、坚果肉末和神奇的麦乳精红榆。他一章一章读下去,反复思考着书里提到的轻抚法、抚摩按摩法、摩擦法、揉捏法、扣抚法和抖动法。这时候,电话响了。电话里一位女孩说,有一位韦恩先生会很高兴在5分钟之后与他在咨询室会面。 约书亚·韦恩先生郑重其事地与邦德握握手,他的声音嘹亮而令人振奋。他有着浓密的花白头发、清澈的棕色眼睛、始终洋溢着慈爱的微笑的脸。他看见邦德确实非常高兴,对邦德也很感兴趣。他穿戴整齐,一件短袖罩衫,露出多毛的胳膊,一条不太搭的细条纹棉布裤子,当他慢跑来咨询室的时候,还能看见他保守的灰色长筒袜。 韦恩先生请邦德将衣物脱掉,只剩下短裤。当韦恩先生看见邦德身上的疤痕时,他有礼貌地说:“天哪,上帝庇佑你,你还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英雄啊,邦德先生。” 邦德平静地说:“战争期间侥幸脱险罢了。” “真的吗!战争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现在,请深呼吸。”韦恩先生查看了邦德的后背和胸部情况,为他测量了血压,测量并记录下他的身高和体重,然后让他趴在外科床上,用柔软的手指娴熟地检查邦德的关节和脊椎。 检查过后,邦德重新穿回衣服,韦恩先生坐在桌子前面忙着写东西。接着,他对邦德说:“好了,邦德先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认为。血压有一点高,上脊椎部分有轻微的骨损害,可能会让你感到有些头疼。右边有一点骶髂关节劳损,后面有一点肠骨流失。显然,是一次严重的摔伤造成的。”韦恩先生抬起眼睛,向邦德确认。 邦德说:“应该是。”他开始回想可能造成损伤的那次重创。事情要追溯到1956年匈牙利起义时,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他从阿尔贝格的特快列车上纵身一跳。 “好了,没有什么问题,”韦恩先生递过一张纸,上面写着长长的注意事项,“一个星期内,严格控制饮食,彻底消灭血管中的每一点毒素。另外,冲洗、冷热的坐浴、整骨疗法和适当的牵引疗法,都能帮助你恢复健康。当然,充足的休息也是必要的。放松点,邦德。你是政府官员,我懂的。你需要暂时抛开那些令人烦心的文件。”韦恩先生站起来,将打印的纸质文件递给他,“每天来治疗室半个小时,邦德先生,效果立竿见影。” “谢谢你。”邦德接过纸张,瞥了一眼,“顺便问一下,什么是牵引疗法?” “拉伸脊椎,非常有用。”韦恩先生疼爱地说,“别担心其他病人所说的。他们把牵引疗法叫作‘拉肢刑具’。你知道的,他们喜欢危言耸听。” “是的。” 邦德从咨询室走出来,沿着白色的门廊行走。公共房间里,三三两两的人在坐着,或阅读或轻声地交谈。他们大多是年迈的中产阶级,且女士居多,穿着朴素的衣裙。亲密的温馨氛围让邦德感到休闲安静。他穿过大厅,走到大门,新鲜的空气迎面扑来。 邦德行走在修剪整齐的狭窄车道上,呼吸着月桂和金莲花散发的浓郁香味。他能忍受治疗吗?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摆脱治疗?就在邦德苦苦冥思的时候,他差点就撞上一位穿白色衣服的女士。她匆匆从茂密的灌木丛转角出现,接着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就在这时候,一辆紫红色宾利汽车急速地从转角处开过来,眼看就要把女士碾压在地。在女士几乎被卷进车轮的那一刻,邦德快步冲上前,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紧接着一个转身,将女士推向旁边的穗花婆婆那儿,而他的身体就和车的引擎盖摩擦而过。邦德用手护住女士,宾利汽车在沙砾路上戛然停下。但邦德的右手恰好放在了女士漂亮的胸部上。女士用惊讶的眼神看着邦德,嘴里惊呼:“噢!”接着,女士回想起刚才惊险的场面,几乎无法呼吸地说,“啊,谢谢你救了我。”她转身走向那辆车。一个男人从驾驶座上不紧不慢地走下来,镇定地说,“啊,我很抱歉。你还好吗?”他认清了女士的脸后,立刻狡猾地说,“啊,这不是我的朋友帕特丽夏吗?你好啊,帕特,准备好了吗?” 这位男士非常英俊。深棕色的眼睛足以将任何一个女人电晕,令女人梦想亲吻的嘴唇上是干净整洁的胡子。得体的衣着表明他具有似乎是西班牙或南美某个地方的血统。他有着运动员般的六尺身高,一身衣服做工精细:白色的丝质衬衫,黑红相间的领带,柔软的暗棕色V字领毛衣。邦德认为,这位男士就是一个外表帅气,走到哪儿都受女人欢迎的小白脸——并且还在女人堆中混得不错。 女士恢复她的优雅举止,严肃地说:“你应该更小心的,利普。你知道这里经常有病人和工作人员经过。如果不是这位绅士,”她微笑地看着邦德,“你就把我撞倒了。毕竟,这里有这么大的一块牌子提醒司机小心驾驶。” “亲爱的,我很抱歉。我太着急了。我担心和韦恩先生的会面要迟到了。我得按时去接受治疗。”男士说着,又转向邦德,用傲慢的语气对邦德说,“谢谢你,尊敬的先生。你真是身手敏捷。现在,请原谅我……”他抬起右手,回到车上,呜呼地开着车子走了。 女士说:“恐怕我得走了,我已经迟到太久了。”两人转过身,一起在宾利车后跟着走。 邦德打量着她,问:“你是在这里工作吗?”女孩回答是。她已经在灌木岛上工作三年了。她喜欢这个地方。两个人饶有兴致地聊着。 帕特是一个具有运动员气质的女孩,邦德潜意识就联想到了网球或者滑冰。她的手指修长且有力量,曼妙的身材十分吸引人,顺滑的秀发,性感的嘴唇透出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动人的胸部曲线隐约可见。邦德问她会不会感到无聊,怎么打发空闲时间。 女孩微笑着说:“我有一辆微型汽车,经常开车到乡村里玩。那里是不错的散步地方,总能看见新鲜的面孔,有的人非常有趣。刚刚开车的那个男人叫利普,每年都会来这里。他告诉我很多关于远东——中国等国家的趣事。他还在一个叫澳门的地方做生意,澳门很靠近香港,对吗?” “对,你说得没错。”那个男人的眼神里有中国人的气质。邦德了解到他的背景,觉得很有意思。如果他来自澳门,那他很可能有葡萄牙血统。 两人很快就来到入口。女孩走进温暖的大厅,说:“我得走了。再一次谢谢你。”她朝邦德露出职业接待员特有的笑脸,真诚而自然,“希望你在这里过得愉快。”说完,她匆匆走向诊查室。邦德跟在后面,瞥到了女士完美的臀形。他抬头看看手表,沿着楼梯走下去,来到一间一尘不染的地下室,闻到一股橄榄油的味道。 旁边的门上写着“男士治疗”。一位戴着橡胶手套、身穿背心短裤的按摩师将他引进房间。邦德脱下衣服,用毛巾裹住腰部以下,跟着按摩师走进由塑料窗帘分隔开的房间。在第一个小隔间里,有两个年迈的老人肩并肩地躺着,他们在做(为伤病或年老者所做的)卧床浴,涔涔的汗水从热得发红的脸上流下来。另一间隔间里有两个按摩台,其中一个按摩台上有一个年轻的胖子,下流地在按摩师的反复拳打中摇动。邦德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取下毛巾,躺下后将其放到脸上,放松下来,尽情享受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深度按摩。 邦德渐渐地感到血液和神经系统活跃起来,肌肉和肌腱隐隐作痛。他听见胖子起身离开了隔间,接着,又有另一个人躺下来。那人的按摩师说:“恐怕你得将手表取下来。” 邦德听见对方温文尔雅且愚蠢的声音,他立刻知道来者是谁了。那人说:“你这家伙,废话真多。我每年都来这里,从来没有人让我取下过手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要继续戴着。” “很抱歉,先生,”按摩师的语气礼貌且坚定,“别人或许允许你戴着,但我恐怕戴着手表会影响你的血液循环,我需要为你治疗胳膊和手臂,请你理解,将表取下来。” 接着是一阵沉默。邦德几乎能感受到利普先生正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的话在邦德听来,不免好笑。“取下来吧。”他悻悻地说。显然,他控制了自己的怒火,没有把“该死”之类的粗话说出来。 “谢谢你,先生。” 短暂的停顿后,按摩师开始按摩。 这个小意外让邦德觉得很奇怪。按摩时摘下手表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为什么这个男人会一直想戴着呢?这看起来非常幼稚。 “先生,请转身。” 邦德按吩咐转过身来。现在,他的脸可以自由地转动了。他随意地看向右边,对面利普先生的脸刚好朝着另一边。他的胳膊垂向地面,手腕处露出一个环形的白色痕迹,显然是手表的表和表带的痕迹。在表的圆形处的皮肤上,有一块类似刺青的Z形痕迹。因为这原来利普先生才不愿意摘下手表!他的行为好像在暗示,大家可能会看到手表处的秘密,真是可笑至极。 [book_title]第三章 意外袭击 经过一个小时的治疗后,邦德感到体内的器官仿佛被切割,然后又绞扭着掏出来。他一边穿衣服,心里暗暗地咒骂着M,一边虚弱地走上楼梯,和在按摩室里袒露身子享受舒适和轻松相比,地下室里的治疗算是比较文明的。邦德走到通向大厅入口处的两个电话亭里,通过接线总机联系了总部,这是他在外面唯一允许拨打的电话。他知道所有的电话都会被监听。邦德请求接线员时,电话里头出现的空旷声音使他意识到电话正在被窃听。他报上编号,提出自己的疑问,又补充说,那个男子很可能来自东方,也许就是葡萄牙的移民者。十分钟后,总部的电话回复了。 “那是一个帮会标记,”对方颇感兴趣地说,“红灯帮会。很少人有这样的文身,肯定不是一般的准宗教组织,百分百是犯罪组织。H曾经和他们交手过。他们代表香港,不过总部设在澳门的海湾。H花了大价钱去抓他们,不过他们精于掩人耳目,反而让H损失了不少骨干。红灯帮会经常干一些贩毒、走私黄金以及拐卖白人妇女的勾当。他们都是恶贯满盈的坏人,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将他们一个个揪出来?” 邦德说:“谢谢你,接线员。不过我现在还不能肯定。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红灯帮会成员。有任何进展的话,我会让你知道。再见。” 挂上电话,邦德仔细回想接线员的话。真有意思!那么,那个叫利普的家伙来到灌木岛有何目的?邦德走出电话亭。旁边的电话亭引起了他的注意。利普先生正背对着他,拿起了话筒。他在这里多久了?他听见自己的询问了吗?或者听见他的回复了吗?邦德顿时警觉起来,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他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晚上7点半。他穿过大厅,走进餐厅准备用餐。邦德走到柜台后面一位年迈的妇女面前。这位女士咨询了邦德的名字之后,将一些蔬菜汤倒入一个大的塑料杯中,递给邦德。邦德接过来,难以置信地问:“就这些?” 这位年迈的妇女冷冰冰地回答:“你算幸运了,虽然少了点,但不会饿死你。每天中午你都能拿到一杯汤,4点的时候还能喝到两杯茶。” 邦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无奈之下,他只能端着这杯可怕的蔬菜汤走到窗户旁边的咖啡桌旁。透过窗户能看见草地上三三两两坐着休息的人,还有同样端着蔬菜汤漫无目的地进出房间的人。邦德开始同情这些不幸的人。他匆匆喝完汤,心情郁闷地走回房间,又思考了一会儿利普先生的事情,渐渐地睡意就笼罩上来,不过最要命的是空荡荡的肚子。 日子就这样过了两天,邦德感觉糟糕透了。他的头隐隐作痛,眼白发黄,舌头僵硬。不过他的按摩师安慰他说,不需要担心,这是治疗的一部分,意味着毒素开始从身体排出。邦德,现在也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他什么也没有反驳。好像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早餐的一只橙子和一杯热水,中午的蔬菜汤和加了一些红糖的茶饮料。饮食上即使是细微的改变也需要经过韦恩先生的同意。 第三天,邦德做完按摩和坐浴后将接受“骨疗按摩疗法”。他被带到一间新的诊疗室里,那里一尘不染并且非常安静。邦德无精打采地推开精心设计的门,几个浑身肌肉的保健医生正在等着他。邦德停下脚步,他看见第一天遇见的令人神魂颠倒的女士,也许是叫贝特之类的名字,正在床边等候邦德。邦德关上身后的门,说:“我的上帝啊,是你帮我做治疗吗?” 也许是女士见惯了病人的这种反应。她没有笑,而是用冰冷的语气说:“负责做骨疗的百分之二十都是女士。请脱掉衣服,除了你的短裤。”邦德欣然地脱下衣物,站在她前面笑着。女士绕着邦德走了一圈,用十分专业的态度像检查机器一样检查邦德的身体。她没有对邦德身上的伤痕做任何评价,只是让邦德脸朝下躺在床上,然后用精确、娴熟的手法用力地按摩邦德的关节和需要治疗的部位。 邦德瞬间意识到,这个美女的力气可不小。他充满肌肉的身体似乎也无法抵挡女士手上传递的力量。贝特轻松地为邦德做着治疗。邦德感到自己很难忽略自己的性别,尤其自己半裸着身体,身边站着一个迷人的姑娘。治疗快结束时,贝特让他站起来,然后将他的手环扣在自己的脖子后面。女士动人的眼睛只离邦德几英寸远。但女士仍然一脸专业的神情,认真地推拿脊椎部位。女士用力地按摩着他的脊椎骨,大概是用一个什么东西在推擦着。邦德实在受不了。最后,当女士让他松开手的时候,他没有那样做。他反而将手抱得更紧了,并用手将贝特的脸蛋推向自己,然后深深地吻上她性感的嘴唇。贝特立刻用胳膊挣扎起来,将邦德推开。她满脸通红,用愤怒的眼神看着邦德。邦德笑着看着她,他想,一记耳光是逃不过了。邦德狡辩着说:“无可非议,但我就是忍不住。骨科医生不应该有这么迷人的红唇啊。” 贝特眼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下来,她说:“你要再敢对我无礼,立刻让你坐下一班火车离开。” 邦德坏笑着慢慢逼近她说:“如果我能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我会再吻你一次。” 贝特说:“别胡说。现在,穿上你的衣服出去吧。你已经做了半个小时的治疗了。”她冷笑一声,接着说,“应该够你学会安静点。” 邦德愁眉苦脸地说:“啊,好好。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明天让我带你一块出去玩。” “再说吧。这要看你下一次治疗的表现。”贝特说着打开门。邦德拿起衣服走出去,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这个人正是利普先生。他穿着宽松的裤子和灰色的防风夹克,对邦德视而不见,却微笑着朝贝特鞠了一个躬,说:“我这羔羊主动送到屠夫手里了。我希望你今天不是太强壮啊。”说完,他挑逗地朝贝特眨眨眼。 贝特说:“请做好准备。我要先将邦德先生送上骨料桌。”说完,她沿着走廊往前走,邦德在后面跟着。 她打开一间小房间的门,让邦德把东西放在椅子上,然后拉上塑料窗帘。帘子里面放了一张外表看起来奇怪的外科手术诊察台。邦德丝毫不喜欢这张由皮革和闪亮的铝做成的诊察台。贝特调整了一下诊察台上的捆绑装置,邦德狐疑地看着这个机械设备,充满疑心。诊察台下是一个看起来很专业的电子动力设备,一块电镀板上注明,这是“大力士电动牵引床”。大大小小的螺丝将各个动力装置紧密联系,再加上牢固的电子动力驱动,这个牵引床似乎很可靠。床头有一处空间,是病人枕头的地方,在床头前面有一个仪表盘,上面写着“压力值最大200,超过150数字便会变红”,床头下面还有放手的地方。邦德沮丧地看着用来绑手的设备,心里打起鼓来。 “请脸朝下躺下去。”贝特将捆扎带子松开。 邦德固执地说:“除非你告诉我这个装置是干吗的,不然我不会躺上去。” 贝特不耐烦地说:“它仅仅是拉伸你的脊椎而已。你的脊椎有轻微损伤,它会帮助你放松放松。你的关节也有受损,它也能帮助你恢复。你不会感到不舒服。它只是拉伸你的脊椎而已。它非常安全有效。很多人在治疗的时候都睡着了。” “我不会。”邦德肯定地说,“你要设置多大的力度?为什么这些数字是红色的?它不会将我拉断成三四截吧?” 贝特无奈地笑笑,说:“别傻了。当然,力度太大会有危险,但是我会为你设置90的力度。十五分钟后,我会来检查情况,可能会将力度调至120。现在可以开始了吧,还有其他病人在等着我呢。” 邦德不情愿地爬上床,脸朝下地趴着,他的脸和鼻子都深深地埋进床里。邦德的声音透过床的皮革传出来:“如果你想谋杀,我会告你的。” 他感受到脖子上的装置在收紧,接着是胸部和臀部的位置。贝特弯下腰调整杠杆的时候,裙子在邦德的侧脸上扫来扫去。一会儿,动力装置开始启动,它一会儿绷得紧紧的,一会儿又放松,就这样一张一弛地作用在邦德身体上。邦德感到身体被一双巨大的手拉伸。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没有任何的不舒适感。邦德艰难地抬起头,看见仪表盘的数字显示90。机器正在发出嘈杂的声音,齿轮嘎吱、嘎吱地运作,就像一头机器驴子。 “你还好吗?” “是的。”邦德听见女孩的声音从塑料窗帘后边传来,然后是关门的声音。邦德全身心地在软绵绵的皮革床上放松下来,任由机器拉伸脊椎。治疗过程真的不难受。他刚才的担忧真是幼稚啊! 一刻钟后,他听见门打开,然后是窗帘拉开的声音。 “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好。” 邦德看见贝特的手在眼前调整杠杆。他艰难地抬起头,看见现在的指针显示120。随着机器拉力的变强,它发出的噪音也更大了。 贝特低下头,伸出手拍拍邦德的肩膀,对着他的耳朵,用他能听见的声音说:“接下来是另一个一刻钟。” “好的。”邦德随意地吐出两个字。此刻他的身体正在被机器的巨大力量折腾。邦德听见贝特又走了出去,窗帘拉上了,门也关上了,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机器的噪音。邦德又一次在享受机器有“节奏”的治疗。 大概五分钟后,邦德突然听见有人进来了,他的思绪一下子从治疗中跳出来。有人站在他面前!他猛地睁开眼睛,一个男人就在他前面,正在伸手调整机器的杠杆。邦德惊恐地看着他。接着,机器异常有力地拉伸起来,邦德恐慌地叫起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浑身感到了难以想象的疼痛。绝望中,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到机器的指针指向了可怕的200!邦德筋疲力尽地低下头,大汗淋漓的他模模糊糊中看见那只手又在调整杠杆。那只手上醒目的Z字标志也出现在邦德眼前。接着,一个声音平静地响起来:“不要再多管闲事了,我的朋友。”然后,机器似乎怒号着要把邦德撕成碎片。邦德大声地呼喊着救命,他的汗水浸湿了皮革床,滴到地面上。 邦德眼前一黑,终于昏了过去。 [book_title]第四章 以牙还牙 身体仿佛忘记了疼痛。是的,身体的疼痛,不管是脓包还是骨折,不管它经历多大程度的疼痛,总会被大脑和神经所遗忘。毕竟那不是令人愉悦的感觉或者味道,不是令人回味的甜蜜接吻。邦德从昏迷中苏醒,仔细地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刚刚经历的疼痛足以将自己彻底毁灭。他的整个脊椎都像被敲打过一样,每一个关节都被拉伸。虽然他已经恢复了意识,但撕心裂肺的疼痛还记忆犹新。仿佛一股强大的龙卷风嘶吼着进入了他的身体,然后将他摧毁。为什么会这样?邦德忘不了那毁灭般的疼痛,他感觉自己就像老虎口中的食物。 这时,他听到有人在轻声说话。 “谁告诉你事情不对劲了,贝特小姐?” “我听见了机器的噪音。我刚刚检查完一个病人,几分钟后,我就听见了异常的声音。我从来没有听过机器发出这么大的声音。我想可能是门没有关上。我放心不下,便过来关门,没想到会看见恐怖的一幕。指针指向了200!我第一时间关掉机器,松开皮带,奔向医务室,找到一支强心剂,给他注射了1毫升。他的脉搏很弱,然后我就马上给你打电话。” “你做得很好,贝特小姐。看来这件事不能全怪你。”韦恩医生接着狐疑地说,“真是太不幸了。我猜是病人拉动了操纵杆,也许他想检查一番。他不知道这能将自己置于死地。我们必须告诉公司,对这个机器增加安全措施。” 韦恩先生小心谨慎地握住邦德的手腕,感受他的脉搏。终于恢复意识的邦德感到自己又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他得帮自己找个真正的医生,而不是这个刨萝卜丝似的机器。他感到一阵恼火。一切全都是M的错。M疯了。他回到总部一定要和M好好谈谈这件事情。有必要的话,即使告到参谋长、内阁和首相那里,他也要去。M是一个危险的疯子,他会危害国家的安全。拯救英国就要看邦德了。疯狂的想法在邦德的脑子中萦绕,甚至与利普先生的手、贝特小姐的嘴唇,还有蔬菜汤的气味混合起来,使他的大脑一片混乱。他听见韦恩先生说:“身体结构没有受到损伤。只是肌腱两端的表面受了伤。当然,主要是受到了惊吓。贝特,你现在就是邦德先生的私人治疗师。你要保证他有充足的休息,注意保暖和按摩,还有……” 休息、保暖、按摩。当邦德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脸朝下地趴在床上了。他的整个身体就像刚沐浴过后一样放松。他的身子下是软绵绵、热乎乎的电热毯,后背还有温暖的太阳灯照射。贝特两只柔软的手就像丝质的皮毛一样,有节奏地从脖子到膝盖在他的身上敲打。邦德全身心放松地躺在床上,尽情地享受着这极其温柔、奢侈的待遇。 现在,他睡意蒙眬地问:“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按抚法?” 贝特温柔地回答:“我想你现在应该彻底清醒了。你的整个皮肤状态也彻底改变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非常好,如果再有两瓶威士忌就完美了。” 贝特笑着说:“韦恩先生确实说过,蒲公英茶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但是我想来一点刺激的或许也不错。我的意思是就此一次。所以我带来了白兰地,里面还放了许多冰块。你真的想喝一点吗?啊,等一下,我先给你披一件外套,然后你试试自己能不能翻转身。” 邦德听见头顶太阳灯被挪开了。他小心翼翼地转向另一边。隐隐作痛的感觉又回来了,但已经消退多了。他小心地将腿滑到床边,然后坐起来。 贝特小姐正站在他面前,纯洁无瑕、肌肤白净、美丽动人。贝特一手拿着一对貂皮手套,另一只手拿着玻璃杯,递给了邦德。邦德一饮而尽,感到极其冰爽。他想,这真是世界上最贴心的女孩。我愿意与她生活。她会整天为我做按抚,偶尔来一杯这样的白兰地,那么一生都圆满了。邦德微笑着,举起空玻璃杯说:“再来一些。” 贝特笑了,她这下放心了,邦德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她接过玻璃杯说:“好吧,再给你一些。不过别忘了你的肚子还是空的。过一会儿你该难受了。”贝特手里拿着空杯子,突然,她的眼神变得冷静起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吧。你真的是意外碰到了控制杆,还是发生了其他事情?你真的把我们吓坏了。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牵引台一直都是非常安全的,不会有问题。” 邦德从贝特的眼里看到了真诚,他慰藉地说:“当然,我当时只是想要更舒适一些,于是便抬起手来。我记得我的手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我猜就是你们说的控制杆吧。我真是非常幸运,你及时赶到救了我。” 贝特递过来一杯新的白兰地。“好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感谢上帝,没有发生恐怖的事情。再为你治疗两天,你的身体就会恢复健康。”说完,贝特停顿了一下,看起来有点尴尬,她说,“噢,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韦恩先生问你能不能不要把事情张扬出去,他不想让其他病人担心。” 我不会的,邦德心想。他几乎能看到头条会这样写:牵引机失控,病人在自然疗法中被大卸八块,健康部门插手此事。于是,他说:“当然,我不会透露一个字。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的错。”邦德喝光了白兰地,谨慎地将被子放在床上。他说,“真是不可思议。有这么好的治疗。不过,你愿意嫁给我吗?你是我遇到的最漂亮,也是最知道如何恰当对待男士的女孩。” 贝特笑着说:“别说傻话了。把脸转过去吧,你的后背现在需要治疗了。” “你怎么知道?” 两天后,邦德再次回到了接受自然疗法的日程。早餐是热水、橙子、被某些机器巧妙地切成片状的猪肉,然后接受机器无聊的治疗,接下来又是热水、午休、漫无目的的散步,或者骑车到最近的茶铺,喝一杯稍微加点糖的茶饮料。邦德已经非常厌恶那种茶饮料了,简直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和时间,不过他的肚子空空如也,这种茶饮料简直像毒品一样令人满足。加上检查结果显示,他体内的毒素确实清除了不少,茶的确有不错的效果。邦德以往的生活中,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从不节制。他开始领悟这些玫瑰度假屋的可爱。在这里这么长时间,邦德发现自己的味觉和嗅觉都变得十分灵敏。邦德现在想到外面的花天酒地的生活就感到不舒服。优雅的生活未必就能像现在这么舒适。现在整个生活空虚无聊,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没有事情能让人打起精神。不知怎么,邦德想起了童年的天真无邪。在他的心里,喝杯咖啡、吃块手工蛋糕的单纯和平淡都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最神奇的事情是,邦德忘记了身体不好的状态,他现在不是很强壮,但是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疼痛。他的眼睛和皮肤的状态是那么好,一天能睡十个小时。最重要的是,早晨醒来的时候没有以前那种疲惫不堪的感觉。那种感觉会令人一天都想到一些烦恼的事情,并且让人无精打采。他的性格变了吗?难道他丧失了自己的立场、观点和原则了吗?难道他的粗鲁和冷酷的一面正在逐渐消失吗?他要变成怎么样的一个人?一个温柔、充满梦想、友善的理想主义者吗?还是一个会离开总部,反之走向监狱,只对青年人的俱乐部有兴趣,整天想着吃坚果炸肉排,甚至是抗议原子弹队伍,试图让世界变得更好的一员? 随着治疗一天天进行,詹姆斯·邦德愈加担心,因为他开始对以前的生活十分着迷——渴望吃拌了大蒜的美味的意大利肉酱面,再配上一杯上好的基安蒂干红葡萄酒,心里想着贝特小姐美丽的身躯,再好不过了。不过利普先生手上鲜红的闪电标志依旧使他十分焦虑。 吃喝的东西暂且可以先放在一边,调查清楚利普先生来灌木岛背后的阴谋才是最重要的。利普先生认为,自从邦德开始接受例行的治疗时,他就开始对红灯帮展开了调查。 他开始和迷人的贝特小姐就灌木岛的生活闲聊起来:“这里的职员一般几点吃饭?”“那个利普先生,看起来有点胖。啊,他应该开始担心自己的腰围了吧?电热毯和洗浴对他没有作用吗?不过,真遗憾,我没有见过土耳其浴的房间。有机会我应该去瞧瞧。”邦德还对他的按摩师说:“你看过那个家伙吗?叫作什么利本?里布?啊!对,是利普。哦,他每天中午都这样吗?我想我也得试试了。能够整天休息真是太好了。你做完按摩后,我想和你谈谈土耳其浴。我需要好好出一身汗。”这些看似无知愚蠢的对话,其实是邦德精心的计划。他需要一个能让他和利普先生单独在土耳其浴室相处的机会。 因为可能没有其他机会了。利普先生除了在中午治疗的时候,一直都待在房间里。下午的时候,他开着宾利小车到伯恩默思,他“做生意”的地方。晚上,守卫总是在11点之前看见利普先生回来。一天下午,就在其他人午睡的时候,邦德用一根从孩子的模型飞机上弄下来的塑料棍,偷偷地溜进了利普先生的房间。他仔细地查找了一番,却一无所获。不过,从利普先生的衣物中得知,他是一个热爱旅行的人,衬衫来自巴黎的夏尔凡,领带来自法国迪奥,腰带来自赫迪雅曼,鞋子来自皮尔,蚕丝来自香港。其中,邦德发现了一只红色的摩洛哥山羊皮皮箱,他想其中可能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于是,他盯着皮箱里的暗层,拿起随身的折叠刀……啊!不行!这很可能是一个圈套,不能上当。 这天下午,邦德照例喝了茶,将遇到利普先生的前后事情串联起来。利普先生30岁,非常受女士欢迎。邦德见过他赤裸的身体,十分强壮。他可能是葡萄牙和中国的混血。从外表看来非常富裕。他从事什么职业?从第一眼印象来看,邦德能将他和巴黎酒吧中的人联系起来。而且这个家伙浑身都是名牌,油嘴滑舌,很吸引女孩。但是利普先生那天偷听到了邦德和总部的对话,有充分的理由对付他。他肯定做好了准备,趁邦德一个人做治疗的时候,偷偷潜进去,或者只是想给他一个警告。但他将机器力量调到200的时候,似乎真的想置邦德于死地。这是为什么?这个人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他的秘密是什么?邦德往茶里加了点红糖,边喝边思考着。他现在只确定一件事——利普背后肯定有惊天动地的秘密。 邦德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要将利普先生的事情报告总部。发生在灌木岛的整件事情,不知道为何,邦德这位历来在行动和情报上掌握主动权的人物,现在好像变成了一个无能为力的傻瓜。他每天只吃蔬菜汤、喝热水,身体都虚弱了。如果冒险的话,说不定会断送自己的性命!不!现在只有一个解决办法——私下解决。男人和男人之间的较量。只有这样,才能满足邦德的好奇心。也许追踪利普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但邦德这时候需要冷静下来,时刻保持警惕。 终于,第十四天到了,也就是邦德住院的最后一天。邦德计划好了一切:时间、地点和办法。 上午10点,韦恩医生为邦德做最后的身体检查。邦德走进诊疗室,韦恩医生正站在窗边做深呼吸运动。“呼!”他长长地叹一口气,然后转过身来,说,“啊!舒服极了!”他脸颊泛红,神清气爽地对邦德笑着说,“邦德先生,治疗过程怎么样?那次意外后没有不良反应吧?应该不会的,你身体的恢复能力惊人。现在请脱下衬衫吧,看看你在灌木岛的治疗效果。” 十分钟后,体检结束,邦德的血压为132/84,体重减轻了10磅,骨疗损伤消失了,眼睛明净,舌头状态良好。现在,邦德需要到诊查室做最后的全身检查。 白色的门廊一如既然地安静,弥漫着自然的香气。诊查室里偶尔传来病人和医生的细语交谈,但是由于机器的噪音,邦德听不清他们的对话。房间的通风装置发出有节奏的声音,为安静的走廊添了一丝嘈杂。差不多12点半的时候,一切渐渐恢复了安静。邦德脸朝下躺在治疗桌上,完全听从医生的吩咐,医生快速地拍打着他赤裸的双腿。在这期间,门廊的门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又关上。“早上好,贝雷斯福德。一切准备好了吗?今天的治疗会非常舒服。最后一次治疗了,还要再多减重一点,对吗?” “好的,先生。”接着,邦德听见护理者运动鞋走动的声音,一直穿过诊查室的窗帘,然后消失在门廊最后的房间,那是土耳其浴室房。门关上了,几分钟后,门再次打开了,利普先生应该已经在土耳其浴室里了。二十分钟过去了,邦德从桌子边起身,他说:“啊,谢谢你,山姆。你帮了我大忙。希望有机会再次见到你。我要去做最后的盐摩擦,还有坐浴。别担心我。完成后我就会出来。”邦德在腰间围上毛巾,缓缓向走廊走去。医生已经照顾好他们的病人,现在正说着话走向餐厅。一个戒掉酒瘾的病人站在门廊前,大声呼喊着说:“再见啦!该死的冲洗器!”人们笑起来。接着,邦德听见护理员贝雷斯福德从土耳其浴室房走出来,他正在确定一切都在井井有条地进行着:“窗户呢,比尔?好的,接下来是邓巴先生,两剂药。伦恩,告诉洗衣房,午饭后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毛巾。泰德……泰德,你在这里吗,泰德?好吧,那么,山姆,你照顾利普先生,可以吗?他在土耳其浴室。” 邦德整整一个星期都听见这样的对话,没有人会玩忽职守。他们只有干完手上的活才去吃午饭。这时,从洗浴房间传来山姆的声音:“好的,贝雷斯福德先生。”接着,是运动鞋在油布地面快速走动的声音。时候到了!贝雷斯福德先生出去了!接着,门打开又关上,山姆先生走出房间,不知道去找什么东西。这里只剩下邦德和利普先生! 邦德等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出洗浴房,偷偷地打开土耳其浴室的门。他早就摸清楚了这个地方,脑海里已经有了清晰的地图,整个场景他记得一点也没有错。 土耳其浴室与其他房间一样,是同样的白色的小隔间,不过这个房间里面有一个大的淡黄色金属塑料盒子,大约五尺长,四尺宽。所有的门都是关闭的,只有顶部开着。前面有个地方能让病人爬着进去。护理员通过这个洞往里面提供洗浴用品。做土耳其浴的人身体完全浸入这个大装置中,会感到非常舒服。里面的温度由背后装置上的仪表盘恒温控制。这是一个简单的汗屋。 汗屋背对着门,水压装置发出嘶嘶的声音。利普先生怒气冲冲地喊道:“该死的!贝雷斯福德,让我出去!我已经大汗淋漓了!” “先生,你是说你还想再热一点?”邦德巧妙地模仿护理员的声音。 “别废话,该死的。我要出来!” “我认为你还没有体会到高温的好处。它能帮助你排出血管中大量的毒素,对你的肌肉组织也有好处。这个温度,许多病人都说再合适不过了。”邦德对这些术语了如指掌,张嘴就能忽悠出来。他不担心贝雷斯福德会突然出现,因为他此时正在餐厅吃午饭呢。 “少胡扯!我告诉你,让我出去。” 邦德检查了设备后面的数字,指针现在指向120。应该给这个家伙多大温度呢?设备显示最高是200。不过这个温度应该会把他烤熟吧?邦德不想杀他,只想给他一个教训。也许180足以让他好受了。于是,邦德将指针调到了180。“再加热半个小时再好不过了,先生。”邦德继续装作护理员的声音说。接着,他厉声说道:“要是你着火了,大可以告我们。” 汗涔涔的利普先生试图从汗屋里出来,但失败了。邦德朝门走去。身后传来利普先生的声音,虽然他在抑制自己,但还是透露出绝望。他将内心的怒气和憎恨隐藏起来,大声喊道:“给你1000英镑,放我出来。”没有人回应他,只听见门嘶的一声打开了,“1万英镑!5万!5万英镑总可以了吧!” 邦德毫不犹疑地关上身后的门,快速地穿上衣服,离开了浴室。他的身后传来了利普先生歇斯底里的求救声。邦德捂住耳朵。在医院度过痛苦的两个星期后,邦德知道没有什么是紫药水和单宁酸果冻不能治疗的。不过,一个能提供5万英镑的人肯定是一个有钱人,或者有迫切的理由需要获得行动的自由。很明显,为了避免伤痛,开出5万英镑的价钱,实在是太高了。 詹姆斯·邦德是正确的。两个极其冷静和无情的人之间,却上演这样的戏码,确实有点幼稚。相比起顷刻之间就能颠覆整个西方世界的阴谋和精密的仪器而言,这真是微不足道。 [book_title]第五章 魔鬼党 奥斯曼大街位于第八和第九街区,从法布街区的圣誉街一直延伸到歌剧院。这是一条漫长而无趣的街道,但它却拥有整个巴黎最牢固的建筑。这里不是最富裕的大街,最富裕的大街要数耶纳大道,但有钱人不一定是一个声名显赫的人,耶纳大道中许多的房东和房客的名字都是以“埃斯库”“奥维兹”“斯基”和“斯坦”结尾,这些显然不是有名望的名字。更重要的是,耶纳大道几乎全是住宅楼房。偶尔的两间商店,由列支敦士登或者巴哈马控股的公司,也只不过是出于税收目的。奥斯曼大街并不像耶纳大街。在世纪之交,用沉重的砖块砌出来的庞大的帝国大厦巍然耸立。这里有里尔、里昂斯、波尔多、克莱蒙费朗等等在棉纺织、艺术丝绸、煤矿、红酒、钢铁和船运等领域赫赫有名的企业进驻。其中,还有唯利是图、逃避债务的奸诈小人。 在这些声名显赫的公司中,坐落着几座教堂,一座小小的博物馆,还有法国莎士比亚社团的所在地。你还能发现一些慈善机构的总部也位于此。例如,在136号,一块黄色的铜板上刻着“FIRCO”,下面是一行小字:“博爱国际救助所”。如果你对这个机构有兴趣,不管你是理想主义者,或者只是一个销售员,你都可以按下他们干净的瓷做的门铃,门会应声而开,你会看见一个典型的法国看门人。如果你的事情紧急,或者有非凡的意义,看门人会带你穿过大厅,来到一扇双门面前。门内会有你期待要见的人。一间脏乱的大房子,一半的人坐在廉价的椅子上,正在打字、写信,或者忙着一些大生意,不停地进进出出、打电话。屋子里摆放着金属箱子,抽屉敞开着。如果你观察仔细的话,你也许会察觉,所有的人几乎都在同一年龄段,介于30到40之间。这时候,你或许会想找一个负责秘书工作的人,很遗憾,你会发现自己找不到。 你会发现有人向你投来防御性的目光,在一家忙碌的公司里,这也是司空见惯的。不过,要是你想找一个人询问,那么离你最近的那个人也许会帮上忙。“博爱会的目的?”你问。 “先生,我们的存在,是为了让上一次战争中,所有的地下反抗组织成员中盛行的理念得到延续。” “啊,不,先生,我们是非政治性的。” “我们的资金?它们来自与我们有同样目标的慷慨的会员。” “你有一个地下反抗组织的亲人或朋友,你正在寻找他们的下落?” “当然,先生,名字呢?” “好,乔治·卡拉斯基,最后一次联系是在1943年的夏天。我的天哪!” “好,乔治·卡拉斯基,1943年。” “朱尔斯会去柜子那找相关资料。” 接着,你会得到回复。 “死了,在一次爆炸中身亡,时间是1943年10月21日。” “我很遗憾,先生。还有什么可以帮你吗?” 接着,你或许会听到一些颇有文采的句子。 “请原谅我没有时间将FIRCO的故事仔细讲述,但你可以在这里找到你想要的信息。今天太忙了,今天是国际避难日,我们有太多前来咨询的人。啊,下午好,先生,请进……” 这就是耶纳大街的情况。你会对他们高效杰出的工作印象深刻。 邦德完成了他的自然疗法后,在天黑前前往了伦敦。他开着贝特小姐的微型汽车,在布莱顿小镇卢西恩的餐厅中美美地品尝了意大利肉酱面和基安蒂红葡萄酒。与此同时,FIRCO的董事紧急召开了一场会议,时间在晚上7点。董事们,全是男士,从欧洲四面八方赶来,或坐火车,或搭乘飞机,结伴或独自一人走进了耶纳大街136号。有人倚在前门,有人站在后门。从下午到晚上,不停有人进进出出。每个人都有规定到达的时间。公司内部除了各处门道有专人警戒外,还有其他不引人注目的安全措施,例如随处可见的警铃,专门监视楼下后门处动静的监控,一整套虚假的公司记录……有必要的时候,公司董事马上就会偷偷换掉记录。 7点的时候,二十位男士或大步流星,或迈着八字步,或慢吞吞,陆陆续续都进入了三楼的会议室。会议主持人早已经到位。他们彼此之间没有寒暄问候,只是按照各自的编号依次坐下来。由1到21的编号代替了他们的名字。当然,每个人的编号都不是固定的。为了安全起见,每月1号,他们的号码就会前进两个号。没有人吸烟或者喝酒,因为在这里都是禁忌。也没有人去看自己面前那一份伪造的公司董事会议事记录。每个人都安静地坐着,用专注、尊敬和谄媚的眼神注视着主持会议的主席先生。 大家看见,这位主席先生在本月份的代号是NO.2,任何人看见他都有同样的感觉,即使是第一次见面,因为他也是组织成员之一,他们一生或许也就见两三次面。主席先生犀利的眼睛几乎要将你的脑袋吸掉。要想成为组织的成员,需要具备三个基本素质:过人的身体素质;性格刚毅,内心笃定;可以完全摆脱动物般的暴力倾向。这群人总是能够识别一般人无法获知的信息。在原始部落中,你会发现,有人具备与生俱来的领导气质,他们很容易就会成为部落领袖。历史上的伟大人物,例如成吉思汗、亚历山大大帝、拿破仑,以及其他伟大的政治家,都具备这样的特质。也许他们甚至掌握了催眠知识和经验都不足的人,例如阿道夫·希特勒,他能号召欧洲八千万人为之效力。当然,NO.2也具备这些特质,大街上随便一个人都能认出他,更别说眼前这些精挑细选的二十人了。对于他们来说,虽然他们在各自的职业生涯中,都沾染上了冷嘲热讽的习气,虽然他们对人都有些麻木,但是,他们的主席,至高无上的统帅,几乎是他们的上帝。 这位主席就是恩斯特·布罗菲尔德,生于1908年5月28日,父亲是波兰人,母亲是希腊人。他在华沙大学攻读经济和政治历史后,继续在华沙工学院研读工程学和放射电子学。他在25岁的时候,获得了邮电部门的中心行政职位。对于一个大学高材生来说,他的选择令人困惑,但是布罗菲尔德逐渐对世界信息开始产生了兴趣。为了在这个世界获得一席之地,掌握权力,他决定要更快、更精确地获取信息。他认为,历史上每一次正确的决定,背后都是对真相的先知,不管是和平还是战争年代,那才是荣誉之源。他在这方面做得不错。在中央邮电部门,他能够勘察所有的电缆和电报内容,同时能在华沙证券交易所进行信息交易——偶尔的,一般都是在有绝对把握,或者邮政业务发生改变的时候。现在,波兰正在筹备战争,他的部门捕获了进口大量军需品和外交电报的信息。布罗菲尔德改变了策略。这些信息极具价值,对他来说可能一文不值,但对敌人来说,可是价值连城。起初的技术很拙劣,但后来渐渐变得更专业,布罗菲尔德谋划着要掌握所有的光缆信息,然后有选择地将标注“高度机密”或者“高度紧急”的信息秘密记录在笔记本上。接着,通过小心翼翼的操作,他建立起以他为首的虚假信息传递网络。这些人大多都是各大使馆和军备公司中的小人物,能够记录有关部门活动的秘密——英国大使馆中职位低下的小密码管理员、法语翻译人员、私人秘书,他们才是真正可以在大型组织中活动的人。他们的名字很容易就能从外交官衔名录中得知,打个电话给公司,或者直接问主席的私人秘书,都能找到他们。布罗菲尔德代表红十字会说话。他们希望讨论相关的捐助。当布罗菲尔德获得所有人的名字后,开始逐渐形成自己的网络关系网。他小心翼翼地接触德国军事部门,复制他们的重要文件。他很快就对接上了德国反间谍机构阿勃韦尔,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当据点膨胀的时候,他需要更多的金钱来维护庞大的信息市场(布罗菲尔德仅接受美元作为支付方式)。他考虑过重用苏联人,但后来又解散了他们,接着,他又重用捷克人。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几乎是一个掌握世界安全事态的关键人物,但安全总是时常受到各种威胁,例如:瑞典和德国人之间,可能存在大量的情报部门;同盟国之间的反间谍行动、密码破译行动;长时间使用同样的名字;国家的某些特工死亡或者由于缺乏某些必要知识而离职。无论如何,现在他手上有20万美元,即使战争来临,他也能舒舒服服地生活。是时候离开去寻找更广阔的世界——一个更安全的领域了。 布罗菲尔德谨慎地谋划着他的撤退。首先,他慢慢地解散部门。他解释说,英国人和法国人已经将安全提上日程。可能还有一个遗漏——他总是温和地斥责他的同伴——他的秘书已经改变了立场,他总想要更多的钱。接着,布罗菲尔德拜访了证券交易所里的朋友,用一千美元让朋友们守口如瓶,并将所有的资金投入了阿姆斯特丹的无记名债券中,然后转移到苏黎世一家安全的银行中。布罗菲尔德总能在最终告诉他的联系人之前,嗅到对方的动态,通过暗自调查各个合伙人的动向和日常活动,掌握他们的第一手资料,然后更改个人的档案内容,包括姓名和出生日期,一点蛛丝马迹也不会放过,以免给人口实。他找到护照加工工厂,想办法操纵每一个海港,并以2千美元的价格购买了意大利海员的通行证。接着,他搭下一班船前往瑞典。在斯德哥尔摩做短暂停留时,他认真观察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事情,探知战争的进程。布罗菲尔德用最初的波兰护照飞到土耳其,将钱从瑞士转移到伊斯坦布尔的奥斯曼银行,然后等待波兰战败。接着,波兰果然战败。他声称要去土耳其避难,为了能够得到批准,便花了一笔小钱贿赂了当地的政府官员。如此一来,他顺利地在土耳其定居下来。安卡拉电台很高兴得到他的专业服务,他在那里建立了秘密组织去窃取信息,这个组织比当初的还要专业和可靠。他在出售信息的时候,心里总是揣摩着哪一方会取得最终胜利。他就像一根墙头草,永远靠向对自己有利的一方。他从来不会放弃任何机会,在战争中,他获得了英国、美国和法国的巨额财富和至上荣誉。他在瑞士银行用假名存了50万美元,然后用新名字获得了瑞典的护照,最后飞到南非,过着极其奢靡的生活。 现在,布罗菲尔德认为,他安全回归的时候到了。他坐在耶纳大街安静的会议室里,缓慢地扫视在场的二十个男人,看看有谁敢不注视着他的眼睛。布罗菲尔德的眼睛就像一池深不见底的水,仿佛要把人吞噬进去。这是他必备的能力。二十个情报人员都在揣测主席的态度,对事情进行分析。简单地说,他们都表现出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这样才能在主席的信任和庇护中生存下去。但是他们暂时放下了罪过或者虚假,让布罗菲尔德感到,他们是可信的,就像玻璃鱼缸一样透明。他们希望能够经受住布罗菲尔德的考验。但布罗菲尔德有着最严格的好奇心,他的目光就像显微镜一般,甚至连透明玻璃上的稍许瑕疵也能洞察到。他三十年来一直做这样的事情。他能够坐上今天的位置,肯定有过人之处。高度的自我肯定不断铸造了生命中的成功,他总是尝试着获得更多的进步。 他的眼睛缓缓地、平静地打量着在座的所有人,眼下的脸颊丝毫没有一点放纵、病态,或者老态。刚毅的脸庞,加上他的小平头,更彰显他的干练和威严。虽然下巴的形态暴露出他的发福,但却是中年人具有权威的表现。在大而方的鼻子下,他的嘴唇非常完美地匹配着他的哲学家或科学家般的脸庞。他骄傲的神情令人感到神采飞扬。扁长形的黑色嘴唇,透露出有些虚假和丑陋的笑容。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充满愤恨、专制和残酷的家伙。但就像许多人崇拜莎士比亚一样,在座所有人都非常崇拜他。 布罗菲尔德的身体就像二十块大石头一样重,浑身都是肌肉。他年轻的时候是一个业余的举重选手,但在后来的十年里,他放松了锻炼,肌肉都变成了大肚子,只能隐藏在肥大的裤子里。剪裁精致的双排上衣包裹住肥胖的身体。他的很多衣服都需要找专人定制。布罗菲尔德手长脚长,却总能听从大脑的摆布,敏捷活动。休息的时候,他从来不吸烟,也不喝酒,更不随便找女孩子过夜。现在,考虑到身体的健康,他不吃太多东西,过着有节制的生活,让许多人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二十个男人围坐在长桌边,接受他目光的审视。他们也算得上是国际上的大人物,年龄都在30到40岁之间,所有人都身强体健,有着不凡的锐利气势。其中有两个人与众不同,有着鹰般锐利的眼睛。两个人都是科学家:第一位是科特兹,民主德国的物理学家,五年前,他携带着秘密的资料来到联邦德国,换取了自由、金钱和瑞典国籍的庇护;另一位是马斯罗,是一名电子专家,曾经担任荷兰菲利普公司无线电研究部门主任。在一次莫名的失踪后,他将名字改成了现在的马斯罗。其他的十八个成员来自六个民族。每个民族都由三个人组成一个小组,一共分成六组。他们都是国际上臭名远昭的罪犯,或者破坏集团里的余孽。这六个小组的成员分别来自意大利西西里的黑手党、法国科西加联盟、苏联锄奸团、德国纳粹党、南斯拉夫的秘密警察局,还有土耳其的毒品走私团。每一个人都是黑社会里的高层人物或者秘密工作者,当然,他们也是完全的阴谋家。当他们行动的时候,个个都是能瞒天过海的英雄;当他们安静下来的时候,又是衣冠楚楚的绅士。表面上看,他们都有正当的职业,所持的护照有合法的签证,能畅游世界。他们在原籍国家的警方记录里,以及国际犯罪或者间谍侦破的记录里,都是清清白白的人。但他们在加入这个组织之前,必须有最凶恶的犯罪行为——犯过恶行,但却能保持清白,就是参加这个组织最重要的条件。 这个组织就是:恐怖勒索报复反情报特别行动党(Special Executive for Counterintelligence,Terrorism,Reverge and Extortion)。它的每一个词开头的字母构成了:SPECTRE,恰好是“魔鬼党”的含义。这个组织的创始人兼首领,就是恩斯特·布罗菲尔德。 [book_title]第六章 紫罗兰的气息 布罗菲尔德在彻底打量了在座的二十张脸后,果然,他发现了一双鬼鬼祟祟,试图逃避他的眼睛。布罗菲尔德看见这人的目光紧张地飘来飘去,便知道自己的推断没有错。复查报告并不完全可靠,但他的眼睛和直觉才是一项重要的确认标准。于是,布罗菲尔德缓慢地将手放在桌子下。一只手平放在大腿上,另一只手伸进裤兜里,掏出一个金色的瓶子,放在桌子上。然后,他用大拇指指甲撬开盖子,从里面倒出一个紫罗兰味道的口香糖,扔进嘴,慢慢地嚼着。这是他的习惯,当要说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时,他就吃一颗口香糖,似乎能使他的话听起来甜蜜一些。 他嚼了几下,将口香糖压到舌头下面,开始用温柔而又有节奏的声音讲话: “我要向在座的各位做一个关于欧米茄的大计划报告。(布罗菲尔德讲话的时候,从来不会加诸如绅士们、朋友们或者同事们的词语)在我开始进入主题之前,为了安全起见,我先岔开话题,说点别的。”布罗菲尔德说着,故作温柔地环顾了一下台下的二十个人。还是那双眼睛不敢正视他。他继续用温柔的口吻说:“过去三年的行动情况表明,我们已经获得了成功。这里特别感谢德国情报部门,在土耳其部门的协助下,他们在蒙特西发现了希姆莱的珠宝,并成功转移到贝鲁特。总收入是75万英镑。驻守东柏林的安全部门就不如人意了,不能与苏联部门相提并论。苏联部门通过向美国中央情报部门提供消息,为我们赚了5万美元。意大利小组在那不勒斯截获了巴斯托利总计1000盎司的海洛因,转手卖到洛杉矶,获利80万美元。另外,我们在一家化学工厂里成功拿到了用于细菌战的原瓶细菌,赚了10万英镑。勒索藏在古巴哈瓦那、以假名苟且偷生的前意大利黑衫党特格,又使我们收获10万美元……可怜的家伙,那是他所有的财产了。接着,是勒索一个面临暗杀威胁但深受柏林共产党员欢迎的法国前重水专家。顺便说一句,非常感谢这位专家,因为我们通过他,从政府的第二联络处获得了10亿法郎的收入。如果不计算持续获得的一般收入,目前总计收入达到了150万英镑。为了安全起见,这些钱都用银法郎存起来。这笔收入会按照惯例分红,百分之十用于组织的日常开支和运营,百分之十归我,剩下的平均分给在座各位,也就是每人百分之四。每个人大概有6万英镑。我认为这笔钱对得起你们的服务——每年2万英镑不符合预期——但如果我们的欧米茄计划能够实现的话,每个人都能赚更多的钱。如果想要实现这个目标,那么现在团结整个组织,为欧米茄计划服务就是首要任务。”布罗菲尔德低头看着桌子,接着和蔼地说,“有什么问题吗?” 此时,二十双眼睛毫无表情地注视着他,每个人心里都暗自盘算着,有自己的想法。大家沉默着,但要说他们对这样完美的计划没有任何疑问也是不现实的。因为他们知道,现在是主席说话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插嘴。 布罗菲尔德又扔了一块口香糖到嘴里,嚼了几下,压到舌头下,然后继续说:“那就这样了。一个月前,最后一个环节已经开始了,结束后我们会有100万美元的收入。”布罗菲尔德的眼睛落在左边那排最后一个人的身上,他慢慢地说,“7号,你站起来。” 马里斯·多明戈是科西嘉联盟的人,一个高傲、结实的胖子,眼睛总是缓慢地移动。只见他慢慢地站起来,身上极其考究的衣服很可能来自法国马塞的巴贝斯。他似乎不敢正视布罗菲尔德,那双又大又粗的手不自主地垂在裤子旁边。布罗菲尔德似乎要回应他的目光,然而,7号旁边的12号对此一点反应也没有。12号是皮埃尔·博尔德,他正好坐在布罗菲尔德对面,也就是长桌子的尽头。正是这双眼睛在会议期间一直游离不定。不过,现在这双眼睛不再恍惚,好像已经确认了什么,放松了下来。眼睛中曾经流露出来的恐惧或者其他情绪,突然间荡然无存了。 布罗菲尔德继续说话:“这个环节,你们回忆一下曾经参与的一件事情,包括绑架拉斯维加斯大饭店的老板马格努斯·布罗伯格17岁的女儿,这位老板还是美国底特律紫心勋章的获得者。女孩是在他父亲的巴黎蒙特卡罗饭店被绑架的,然后转移到科西嘉岛。这部分是由科西嘉部门完成的。我们提出的赎金是100万美元。布罗伯格先生愿意支付这笔钱,他完全配合我们的指示。这些钱被放在漂浮的木筏上,黄昏的时候,在靠近圣雷莫的意大利海岸将木筏推出去。晚上,这只木筏被西西里部门的人发现。我们将钱取下来,送往了意大利港口。在日暮来临之前,木筏重新由西西里部门的人收回来。这个部门主要负责探测收音机里晶体管转换器功能,并将探测装备放在木筏上,故意让法国海军找到木筏,让木筏在海上漂流,从而使木筏安全。我们确认了赎金的数目后,把女孩毫发无伤地从科西嘉送到开往马塞的蓝色列车,然后送回她父亲的怀抱。哦,除了她的头发颜色变了——为了掩人耳目,已经将她的头发染成了别的颜色。我说得很明白,从警察在尼斯的情报部门所得的信息看,我现在知道了,她在科西嘉被俘虏的时候,遭到了强奸。”布罗菲尔德突然停顿了一下,给大家时间消化他的话。一会儿,他继续说,“女孩的父母非常不满,当然,不排除女孩在自愿的情况下发生性关系的可能性。但是,无论如何,组织已经承诺了不会让女孩受到伤害,包括绝对不向女孩传授性知识的内容。这关乎我们组织的信誉。我认为,不管女孩是否自愿,她都应该毫发无损地回到父母身边。”布罗菲尔德说话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带情感色彩的动作。现在,他缓慢地把左手放在桌子上,慢慢展开,用同样的语调说,“我们是一个强有力的庞大组织。我不关心伦理道德,但是,在座的各位应该知道,我非常渴望,也强烈地建议,应该用高标准规范我们的组织。魔鬼党应该在行动中展现高尚品格。魔鬼党没有原则,只有个人原则。我们是有奉献精神的兄弟会,组织的力量依赖于每一位成员的力量。一个人的孱弱会成为整个组织的致命点。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观点,在行动中希望你们表现出你们的理解。这个案例,我已经和女孩的家人通过收音机晶体管把事情说清楚了。为了表示歉意,我已经将50万美元用同样的方式归还给他们。我敢说,他们对整个计划毫不知情。这是典型的警察做法——也是我期待的做法。对所有人来说,这次行动的分红也就落空了。至于整件事的罪魁祸首,我认为他是有罪的,只有这样想,我才能说服自己。我已经决定,不能坐视不理。” 布罗菲尔德低头看着台下,眼睛一直注视着站起来的7号——科西嘉部门的多明戈。多明戈报以坚定的目光。布罗菲尔德知道他是无辜的。他知道谁才是罪魁祸首。虽然他紧绷着身体,但那并不是恐惧。他仍旧保持自信,就像在座其他人一样。7号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被作为指责的目标,现在,所有的目光都在瞄准他。但是布罗菲尔德已经做出了决定,他总是对的。 布罗菲尔德注意到了7号的勇气,也知道原因。他同时也观察到坐在他对面的12号的脸颊渗出了涔涔汗珠。不错!汗水能证明他和此事脱不了干系。 在桌子下面,布罗菲尔德放在大腿上的右手抬了起来,找到了电路的按钮,打开了它。 只见12号皮埃尔的身体在承受了三千伏的电压之后,剧烈地抽动起来。他的后背感到剧烈的疼痛,就好像有人在背后猛地踢了他一脚。他甚至感受到头发丝竖了起来。巨大的电流通过他的身体,他露出痛苦难当的神情,眼睛瞪大了,然后渐渐失去了光泽。藏在嘴巴里好好的舌头,现在突然伸了出来,并且在发黑。接着,12号的手下冒出一缕缕可怕的烟雾。他的后背和大腿都接触到了设置好的电路,整个椅子的电路都是相通的。布罗菲尔德关掉了开关。房间里的灯发出橘黄色的光线,营造出令人乏味的气氛。烤熟的肉味和纤维燃烧的气味渐渐在房间里散播开来。12号的身体从椅子上倒下来。尸体撞到桌子边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一切都结束了。 布罗菲尔德温柔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诡异的沉默。他看着站在桌边,毫无表情,丝毫没有颤抖的7号,满意地说:“7号,请坐,我对你的表现十分满意。”(满意是布罗菲尔德对一个人的最高赞赏)分散12号的注意力很有必要。他知道12号才是嫌疑人,如果直接说出来,说不定会出什么岔子。 围坐在桌子边的人纷纷点头,对布罗菲尔德的行动表示理解。他的推理一如既往有理有据,极具说服力。没有人会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感到惊讶或者困惑。布罗菲尔德总是能以履行正义之名,保持他的至上权威,并表现出一副都是为了全体成员着想的样子。类似的事情已经在会议上发生过两次了,两次都是由于安全和个人自律问题影响了组织的凝聚力、内部力量等。第一次,冒犯者被布罗菲尔德用一把袖珍压缩空气手枪射穿心脏——隔着大概十二步的距离。第二次,犯事者正好坐在布罗菲尔德的左手边,当时,布罗菲尔德迅速地转到那个人的椅子背后,用一根金属绳勒住他的脖子,然后后退两步,只用了片刻工夫,便狠狠地了结了那人的生命。两次惩罚都是当着众人的面进行。这第三次也不例外。现在,所有人都无视12号还在冒烟的尸体。他们端坐在椅子上,是时候讨论正事了。 布罗菲尔德啪的一声,用指甲关掉瓶子的盖子,重新放回裤兜里。“科西嘉部门,”他温柔的声音响起,“会提出接替12号岗位的人选,但是可以等到欧米茄计划完成后。关于这个计划,还有很多细节需要讨论。德国部门聘请的子控制员G就犯了一个错误,一个严重的错误,影响了我们的计划进程。这个人是澳门红灯会的成员,具有非常专业的密谋能力。他在英国南部有自己的总部。表面上看,他从事令人钦佩的救济工作,但他的实际目的是和不远处博斯库姆镇上轰炸机中队的佩塔基保持联系。他还会汇报中队士兵的身体和道德情况。他的报告总是令人满意,顺便说一句,飞行员一直都愿意让他做检查。但是子控制员G也需要在未来三天内,将消息发送给我们的部门D。不幸的是,这个愚蠢的家伙,居然把自己卷入当地的纠纷中。他火爆的臭脾气,惹火了诊所里的几个飞行员,导致我们不能获得进一步的行动细节。G现在正在布雷顿中心医院接受治疗,他被烧伤了,不得不退出行动计划一周。他可能不能参与最后的计划了。幸好,他对整个欧米茄计划的影响不大。新的指示已经下达了。佩塔基已经提供了一个流感病毒药瓶,足以让所有的飞行员生病一周,无法接受飞行任务。不过,他们恢复后,会马上执行飞行测试,所以我们需要提高警惕。飞行日期会告知子控制员G,那时候,他就已经没有大碍了,当然也会向我们提供计划的相关信息。特殊执行计划,”说到这,布罗菲尔德环视了在座的每个人,“会根据他们在ZETA地区的飞行计划调整。至于子控制员G……”布罗菲尔德观察他们一个个的表情,然后盯着三位前盖世太保的成员,“他是一个不可靠的人,德国部门的人会安排他从二十四小时传递信息的任务中撤离出来。你们都清楚了吗?” 三位德国人脸上异常一致地露出同意的神情:“清楚了,先生。”他们异口同声回答。 “至于其他人,”布罗菲尔德继续说,“随时待命。1号已经在ZETA地区建立了强大而牢固的关系网。寻宝神话继续上演,并且赢得了公众的信任。我们精挑细选的快艇驾驶员正在接受严格的训练。训练的严格程度远超我们的想象。我们已经确定了适合的陆地基地。它位于偏僻的地方,一般人很难发现或者靠近。那里是一个英国电子学家的地盘。他生性喜欢生活在隐秘的环境里。你们到达ZETA地区后,还需要做一些周密的行动计划。F和D已经在衣橱里为你们提供了行动服装,配合你们的各种飞行计划。那些服饰是经过最细微的考虑设计制造的,能让你们像真正的寻宝人一样。一般来说,寻宝的人总是要求先侦察海域,并且对各种冒险跃跃欲试。但是,你们要记住,你们不是轻易上当的百万富翁。你们是有钱的中产阶级人士,靠租金度日的人或者商人。不要过于引人注目。你们是时刻保持警惕,管好自己的投资的人,从不轻易浪费一个达布隆(西班牙旧时的金币)。”没有人笑,“你们要清楚自己扮演的角色,我相信你们会认真研究自己各自代表的角色。” 在座的各位小心翼翼地点点头,表示同意。他们很是满意,因为主席没有过分提及他们已经建立的关系网。在座的其中一位是来自马塞的富裕咖啡经营者,他已经成功地扮演了这个角色,能和任何人谈论起咖啡的生意。另一位是南斯拉夫的葡萄园种植主,他在布莱德长大,能和来自法国波尔多的大人物谈论葡萄酒的酿造时间和农药喷洒时间。还一个是烟草走私商,他确实走私了,但他非常谨慎,总能够掩人耳目。他们所有人都被赋予了新的身份,有利于获取重要情报信息。 “至于水下呼吸训练,”布罗菲尔德继续说,“我希望听到每一个部门的报告。”他看着坐在左边的南斯拉夫部门。 “太好了!”“太好了!”接下来,这样的话语不停地从桌子上传来。 最后,布罗菲尔德总结说:“安全是至高无上的准则。各部门,在行动开始前,都清楚了吗?”众人点点头,“新式CO2水下手枪已经开始投入使用了吗?”再一次,所有的部门都自豪地进行了报告。“好,那么现在,”布罗菲尔德继续说,“我想听听西西里部门关于飞机下落问题的报告。” 费德里奥·西亚卡是一个骨瘦如柴、面色惨白且严肃的西西里人。他或许曾是共产主义学习的老师。他代表部门发言仅仅因为他的英语。英语是特别执行计划中的强制语言,而他的英语是最好的。他小心翼翼用清楚的语调说:“被选择的地区已经进行严密的侦察了。十分令人满意。我到过那里,”说着,他伸出手,摸放在膝盖上的公事包,“计划的详细内容和时间表我已经带来了,请主席和在座各位过目。简单来说,指定的地区T位于伊特那山的西北方,海拔在两千米到三千米之间。这个地方不适合人类居住,因为那里正好是火山口的上方,属于无法种植农作物的黑色熔岩地区。着落点大约两千平方米的空间会由搜救队伍用气炬标志出来。在这个地区的中心位置,会竖起一个迪卡航空导航标志,作为必要的航行标志。我保守估计了一下,飞行任务将由五架四号运输飞机来完成。它们将以每小时三百英里的速度前进。鉴于飞机所载的货物重量,降落伞装置是必要的,而且,岩石地带的特殊地形,有着较高的危险系数,每个包裹都用泡沫橡皮包起来也是十分必要的。所有的降落伞和包裹都应该涂上磷光,这样,遇到事故的时候,就能迅速找到它们的位置。以上都是必要的准备措施。” “搜救队伍?”布罗菲尔德急躁地问,“指什么?” “当地黑手党的负责人卡布是我的叔叔,他有八个孙子,全都死心塌地为他效劳。我已经计划清楚了,他们的行踪都掌握在我的助手手中。他已经清楚了任务。同时,如果安全送到卡塔尼亚的补给站,我会给他100万英镑,作为整个搜救队伍的报酬。这几乎是我们组织所有的基金了。他已经同意了这样的条件。他知道抢银行的计划还在讨论中。他希望知道更多的事情。刚才主席说了,计划要延迟,但并不会影响我们这边的准备。同时,52号是一个非常能干的人,他为行动提供了必要的设备,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法眼。他一直和卡布保持联系,并且,通过联姻,他已经和卡布建立了亲密的关系。” 布罗菲尔德沉默了两分钟。他慢慢地点点头:“我很满意。至于下一步的行动,金条的处置问题,这将由201号负责。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麻疹疫苗汞制剂会在卡塔尼亚装载,然后通过苏伊士运河送至葡萄牙殖民地印度果阿,然后在阿拉伯海湾做适当的转向。201号会和来自孟买的商人碰面,做金条的交易。这些金条将转送上船,然后以几乎是市面最高价出售。我们会得到相应的收入,然后再换成法郎、美元或者其他比较保险的货币。这些钱会分成几份,存入瑞士的几家大型银行,安全地放置在保险柜中,保险柜的钥匙会在会议后分发。我们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从那一刻起,所有人都能自由地使用那些钱。但为了安全起见,也请各位谨慎花费。”布罗菲尔德平静地看着各位,说,“大家对这个计划满意吗?” 所有人都谨慎地点点头。18号康定斯基是一个波兰的电子学专家,他开始发言了。他的发言毫无自信。这些人当中很少有这样胆怯的表现。“我并不很擅长这方面的事情,我有一个疑问,”他认真地说,“运送的船只会不会随时被海军截获?西方的权力机构非常清楚这些黄金的价值,所以,不论是空军、陆军或者海军,都可能随时把黄金收回去。空军和海军巡逻队可不是容易对付的。” “你忘了,”布罗菲尔德耐心地说,“不管是空军还是海军,都不会截获我们。原子弹会保证我们的钱安全地存进瑞士银行。我已经算过了,没有任何风险,绝对不会出现其他可能性。我们的联络员都在探测来自各方面的信息。截获我们的船只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们能想象这些行动在西方权势的保护下万无一失,因为任何消息的泄露都会引起恐慌。还有其他问题吗?” 布鲁诺·拜尔,来自德国部门的医院,固执地说:“我们可以相信1号会立即控制ZETA地区,但是,他有这么大的权力代表你执行计划,这合适吗?是否,他就是那个领域的最高司令官?” 布罗菲尔德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德国人总是能绝对服从命令,但他们总是希望先弄清楚谁是最高权威。德国军人只听从最高指挥官的命令,如果他们认为希特勒是最高统帅的话。布罗菲尔德坚定地说:“我已经向我们的执行组织非常清楚地下达命令了,我也一早和你们宣布过,现在,我再重申一遍,经过大家投票选举通过,一旦我死了或者不能管事,1号就会接替我的位置。在欧米茄计划中,我要一直在总部观察来自各方的报告和反应,所以他会是魔鬼党的最高领导者。1号的命令就是那个地区的最高命令。他的命令你们应该一丝不苟地执行,就像执行我的命令一样。我希望大家同意这个决定。”布罗菲尔德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他环顾各位成员,每个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好的,”布罗菲尔德说,“那么会议到此结束。大家请放心,我会派人妥善处置12号的尸体。18号,请以最快的速度联系1号。因为8点以后,波段就不会被法国邮政局占用。” [book_title]第七章 欧米茄计划 邦德刮掉杯子底部最后的一点酸奶,说:“纯羊奶,来自格罗斯坦维的山羊牧场,科茨沃尔德自然保护区中心。”他拿起一个小圆面包条,小心翼翼地切成片(它们很容易切碎),然后涂上黑色的蜜糖。邦德享受地嚼着每一口面包。唾液含有唾液淀粉酶。通过咀嚼,能产生淀粉酶,帮助淀粉转化为糖分,供应全身的能量。唾液淀粉酶是一种酵素,身体里的其他酵素有胃蛋白酶,在胃部活跃,胰蛋白酶和肠蛋白酶在肠道活跃。这些蛋白酶和其他酶属于化学物质,能分解从嘴巴、胃部和消化道的食物,并帮助直接吸收食物的营养,传送到血管中。邦德现在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他不明白为什么以前没有人告诉他这些。自从十天前离开了灌木岛后,他从来没有觉得生活是如此美好。他的能量迅速倍增。甚至以前难以忍受的枯燥的文案工作,他现在也能开心地接受了。他的身体各部分都在有力量地运转,头脑也变得灵活和清醒多了。邦德现在精神状态非常好,很早就起床,兴致勃勃地来到办公室,早出晚归。这让他的秘书洛丽亚·庞森比——一个非常精致的女人——感到十分奇怪。她发现自己的私人行程被严重地打乱了。她也开始表现出不满和紧张。她甚至和莫妮彭尼小姐进行了一次私人对话。莫妮彭尼小姐是M的秘书,也是洛丽亚的朋友。她掩藏掉心里对洛丽亚的妒忌,鼓励洛丽亚说:“丽,一切都会好的。”她从咖啡厅拿来了一些咖啡,“看来邦德先生喜欢他在灌木岛待的两个星期,他接受了愚蠢的自然疗法。他现在就好像在为甘地或者史怀彻(1)那样的人工作。发生了一些事情,使他整个人紧张起来,然后,一天晚上,他去了布雷顿,我想他是为了散散心,他感到非常糟糕,看起来他的状态也很糟糕。但第二天,他又没事了。我猜他回去接受了香槟治疗或者其他疗法。对男人来说,这样再好不过了。虽然香槟使人感到十分糟糕,但至少对男人来说,是最好的疗法。当邦德变得无比严肃的时候,任何人都会受不了。” 这时,梅,也就是负责邦德日常起居生活的苏格兰阿姨走进来,收拾邦德吃过早餐后的桌子。邦德点燃一支香烟,悠闲地抽起来。这支香烟是有着超长过滤嘴的达勒姆的公爵牌香烟,权威的美国消费者协会是这样评价它的:最低含量的焦油和尼古丁。邦德从10岁就开始抽烟了,换了不少香烟牌子,对各种牌子的烟深有见解。公爵牌香烟没有什么特殊味道,但比先锋牌要好得多。先锋牌香烟是美国无烟草类的香烟,虽然它不怎么损害身体健康,但它冒出的烟雾非常大,经常让前来拜访的客人误以为他的办公室有东西着火了。 梅姨正在收拾早餐的餐具,她的动作表明她有话要说。邦德正在看新一期的《时代》杂志,他抬起头,问:“有什么想法吗,梅?” 梅的脸涨得通红,她坚定地说:“是的,我有。”她直视邦德,她的手里握着酸奶的瓶子,用强有力的手指将瓶子捏瘪,然后扔进收拾东西的托盘里,“或许我说这番话不合适,但是,詹姆斯先生,你现在正在毒害自己!” 邦德愉快地说:“我知道,梅。你说得没错。但是至少我现在每天只抽十根烟了。” “我不是说你在吸烟,我要说的是,”梅姨朝托盘示意,“这个。”她鄙视地指着酸奶说,“大老爷们不应该吃小孩子才吃的食物。詹姆斯先生,你不要介意我说的话,但是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的饮食起居。其他人都在讨论你从医院回来后的状态,他们猜测你可能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事情或者变故。但是,詹姆斯先生,我不是你想象的思想陈旧的人。摩托车事故根本不能够在你的肩膀或者腿上留下任何痕迹。但是,为什么,你的身体有如此多可怕的伤痕?啊,你不要笑,我都看见了。那些伤只能是子弹留下的。肯定是你执行任务的时候,参加危险的搏斗才导致现在的样子,啊?”梅姨手放到嘴唇上,她的眼神毫不畏惧,“你可以提醒我管好自己的分内事,或者把我遣回格兰峡谷,但在我离开之前,我还是要告诉你,詹姆斯先生,如果你想在搏斗中取胜,你最好先对得起自己的胃,保证自己安全回家,总不要让灵车停到家门口吧。” 在过去的日子里,邦德不止一次告诉梅,滚远点,让他一个人静静。现在,他有无限的耐心和幽默感,他匆匆看了一眼梅口中会让人死掉的食物。“你看,梅姨,”他讲道理地说,“所有的已经改变本质的食物:白面粉、白砂糖、白色的冰、白色的盐,都是死去的食物。它们要么像蛋白一样失去活性,要么已经流失了所有的营养。它们无异于慢性毒药,就像煎过的食物、蛋糕和咖啡,天知道我们到底吃了多少这样的食物。无论如何,我现在的状态非常好。自从我吃对了食物,不喝酒,我就已经感到自己脱胎换骨了。我每天睡两次,身体的能量是以前的两倍。不再头疼,不再肌肉疼,也不宿醉了。一个月前,我还是一个不吃早餐,仅仅服用阿司匹林和止痛药片的人。你自己也清楚,那时候,你就像一只老母鸡一样,不停地对我的行为感到无奈和遗憾,啧啧个没完。”邦德调皮地抬起眉毛,说,“怎么样?” 梅被打败了。她拿起托盘,转身朝门外走去。她走到门边停了下来,又转过身来。她的眼睛明亮,含着愤怒的泪水:“好吧,我能说的就是这些,詹姆斯先生,你也许是对的,也许是错的。我最关心的是,你会不会不再是自己了,”说完,她走出房间,砰的一声摔门而去。 邦德叹了一口气,拿起桌子上的报纸。他说了一句当所有的男人遇到发脾气的中年妇女时都会说的话:“更年期。”然后继续看峰会不举行的原因。 这时,直接联系总部的红色电话铃声大作。邦德的眼睛继续盯着报纸,伸出一只手接电话。随着战争的结束,整个生活也不像从前了。没有什么令人刺激的事情。大概是取消下午在比利兹打靶场新式FN来福手枪的训练也不一定。“我是邦德。”他说。 电话那头是总参谋长。邦德像以前一样将报纸扔在地上,把话筒凑近耳边,认真听对方的话。 “詹姆斯,请马上行动。” “我有什么行动?” “每个人都得行动起来。紧急行动。如果你接下来的几周安排了约会,最好全都取消。你今晚就出发,再见。”电话挂断了。 邦德拥有英国最拉风的汽车。那是标志二代大陆宾利。某个愚蠢的有钱人在西大街的电线杆上张贴广告出售这辆车。邦德只花了11500英镑就买到了。虽然车型旧了点,但发动机都是最新的。邦德找到了维修工,花了3000英镑,这几乎是他一半的家产了。他们将这款老旧、狭窄的运动型汽车锯开,对它里里外外进行了一番修整,将前后座改成了只有两座的黑色皮革座位。汽车颜色涂成了蓝灰色,车内装饰是黑色的摩洛哥风格。焕然一新的车子就像一只鸟,又像一枚炸弹。邦德喜欢它胜过生活中遇到的所有漂亮女孩。 但是邦德拒绝成为任何车的奴隶。一辆车,无论多么豪华,只是移动的手段(他称之为路上的交通手段),而且它必须时刻待命——不能对它骄纵,除了每个月一次的机器检查。这辆汽车睡在一楼的门外,需要的时候,能马上启动,不管什么天气,都能为他服务。 两条排气管——邦德要求它们是两寸长的管子——咆哮着发出沉稳的声音。现在是9点,交通还不算太坏,邦德在斯洛尼大街一路疾驰,直接闯进停车场。现在还早,交警还没有上班,所以他肆无忌惮地来了一次疯狂驾驶,几分钟的时间,就到了他的目的地——贝克大街上摄政公园后的一栋圆形的建筑。在接到电话十分钟内,邦德就来到了大厦的电梯前。他进了电梯,来到第8层,也是最顶层。 邦德步入地毯铺盖的走廊,感受到一阵紧张的氛围。在这一层里,M办公室旁边就是通讯办公室,里面不停传来成排的发射机紧张运作的声音,以及机枪咔嗒、咔嗒上膛的声音。邦德意识到,全体呼叫发出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总部的最高领导正站在莫妮彭尼小姐前。他从厚厚的一沓纸中取出一张递给她,严肃地布置行动命令。“CIA华盛顿,针对杜勒斯。密码由X号打印机生成。私密。二级办公室。同样的前缀和路径。NATO情报总部的标准配备。私密。”他边说边递来一批批工作档案,继续说,“双密码X,由白宫电台和波蒂斯黑德发出,私密。都明白了吗?尽可能理清楚它们。你能做好。工作还很多。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莫妮彭尼小姐微笑着接受了任务。她喜欢这种紧急且重要的工作。这让她想起了刚开始在密码部门担任高级工作员的时光。她按了一下接待室的按钮,然后对M说:“007到了,先生。”接着,她又看着屏幕里的邦德说,“你现在可以进去了。”M咧开嘴笑着说:“请保持警惕。”M办公室的门上的红灯亮了,邦德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一派和谐的气氛。M轻松地侧坐在桌子旁边,眼睛从宽敞的窗户向外望去:伦敦上空建筑物上的装饰闪闪发光。他转过头来,看着邦德说:“007,请坐。过来看看这些。”他从影印机上的文件中拿出一沓影印纸,递给邦德,说:“慢慢看。”然后,他拿起烟管,填满烟丝,若有所思地吸起烟来,手指不停地轻轻敲打桌子上的烟灰缸。 邦德接过这沓影印纸,拿起了最上面的一张,前面是信封,上面布满了指纹。 M朝他看了一眼,说:“如果你想吸烟的话,请便。” 邦德说:“谢谢,不过我正在尝试戒烟。” M惊讶地说:“啊哈!太好了。”他把烟斗放进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呼出一股缭绕的烟雾。他坐在椅子上,灰色的如水手般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窗户,但什么都不入眼。 信封的顶端写着:“最私密最紧急。”它是寄给首相的信,地址直接写了伦敦白厅唐宁街10号。信里的内容一字不落地全经过了计算机扫描,并经过了首相和枢密顾问官过目。即使是一个标点,也经过了仔细的研究。邮票透露了寄信的地点是布雷顿地区,6月3日,上午8点半寄出。邦德猜测,寄信人肯定是在前一天晚上深夜的时候投放的,因此信件会在次日早上寄送。信的内容是用最新式的打印机打出来的,整个信件给人十分谨慎和正式的感觉。信封的后面除了一些指纹以外,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有封蜡。 信里的文字排列整齐,内容清楚,如下: 首相先生: 如果你已经和空军总领沟通过,相信你会知道,从昨天,即6月2日,早上大概10点开始,携带两枚原子弹的英国飞机没有完成飞行训练。这架飞机是来自博斯库姆基地第五实验室空军支队的复仇者O/NBR。原子弹的军事识别编号分别是MOS/bd/654/MkvV和MOS/bd/655/MkV。同样,还有美国空军编号,不过,这些编号太多、太冗长,我就不烦扰你了。 这架飞机在执行飞行训练,机上有五位机组人员和一名观察员。飞机携带的燃料足够以六百英里的速度在海拔四万英尺高空飞行十个小时。 如今,这架携带两枚原子弹的飞机被我们掌控了。机组人员和观察员已经全部死亡,我们正式通知你,你可以将这个消息带给他们的家人了。为了帮助你解释这件事,飞机也一并坠毁了。当然,你们会想保密这件事,同样,我们也是。 飞机和两枚原子弹的所在之处,需要你们用价值100万英镑的黄金交换,运送黄金的具体情况在附带的联络便条中。此外,还有一个条件,黄金的转换不允许受到任何阻碍。在组织成员的全体要求下,请你和美国总统签名。 如果在1959年6月3日下午5点至10日下午5点,这七天内不能答应这些条件,那么,后果如下:从逾期那一刻起,西方国家拥有的价值不低于100万英镑的财产将被毁灭。包括无数生命。如果,在发出警告的四十八小时内,仍旧没有和我们取得联系,那么,接下来就不会给你们警告了。世界上说不定哪一个大城市就要被瞬间摧毁了。那将使更多人丧命。我们的组织,会在四十八小时内和世界交流,这个倒霉的城市会是哪一个。这将引起更大的恐慌,因此,请你们赶紧行动起来。 首相先生,这就是最后的简单的交流。我们将从此时开始,在16兆赫频道等待来自你的回复。 签名:魔鬼党 一个反间谍、恐怖主义、复仇和勒索的组织 詹姆斯·邦德反复阅读后,将信件放到桌子上。他翻到第二页,即有黄金运送说明的联络便条,上面详细地说明了黄金运送的过程:“西西里的伊塔山的西北坡……迪卡导航设备转换在……满月时期……在午夜和凌晨一点之间……三个降落伞……所有的飞机和飞行波段都使用16兆赫……任何反抗的措施都表明交易中止,将导致两枚原子弹如期发射。”每一页的最后一行都写着:“通过特快专递的方式,将副本发给美国总统。” 邦德将影印纸扔在桌上,将手伸进裤兜掏出香烟盒子,现在里面只剩下九支香烟,他抽出其中一支,点燃了它,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长长的烟雾。 M转动椅子,看着邦德的脸,说:“怎么样?” 邦德注意到M的眼睛,此前还是十分清澈锐利的双眼,如今里面却布满血丝,充满疲态。这也难怪!他说:“如果飞机和原子弹真的丢失了的话,我认为他们是认真的。这件事非常危险。” M说:“战争内阁也是这样认为的,我也是。”他停顿了一会儿,“没错,飞机和原子弹确实丢失了。信中所说的原子弹编号也正确无误。” ———————————————————— (1) 译者注:史怀彻,法国基督教牧师,哲学家,医生及音乐家,曾获1952年诺贝尔和平奖。 [book_title]第八章 千钧一发 邦德说:“接下来要怎么办?先生?” “该死的,什么也没有透露。没有人听说过什么魔鬼党。我们知道欧洲这类组织非常活跃——我们从他们那里购买了一些资料,美国也是。马西斯已经承认了,就在去年,法国的重水科学家戈尔茨曾经被他们绑架过,被勒索了一大笔钱。他们收到钱后就把人安全地放了。没有任何人的名字被提到过。他们全程都由电台完成操控,同样是16兆赫,这也是后来才得知的。马西斯原本以为没有什么希望了。他们的手法非常干净利落。法国政府装了一箱子的钱,放在米其林大街的某个指定位置。但是没有任何人和魔鬼党的人碰面。我们和美国人做交易的时候,他们大多西装革履,非常专业,不过,我们更感兴趣的还是最终的结果。我们都支付了一大笔钱,不过这也是值得的。如果有同样的组织在做同样的事情,他们应该会有更严谨的素质,对此,我已经向首相汇报了。但是目前情况未明。正如信上所说,飞机和两枚原子弹失踪了。所有的细节都正确无误。复仇者飞机就是从爱尔兰一直飞到大西洋地区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进行培训的飞机。”M说着,把手伸到桌子上的一大沓纸张上,翻动着其中的一些纸张。他找到自己想要的那张纸,说:“对,它是早上8点从博斯库姆起飞,预计飞行六个小时,在下午2点抵达目的地。飞机上有五名英国皇家飞行员和一名临时调派到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观测员,叫作乔治白·佩塔基,是个意大利人。显然,他是优秀的飞行员,不过他的个人资料现在正在进一步调查。他被派来做常规的任务。来自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飞行员已经来了数个月,十分熟悉‘复仇者号’飞机和炸弹投放的流程。不管怎么说,这架飞机显然是用于远程突击训练。”M说着,翻到另一页,“飞机在到达爱尔兰以西,在大约四万海拔地方的时候,我们仍能在屏幕上进行监控。但是紧接着,它一反训练时的规定,下降到了三万英尺海拔的地方,最后从空军的监视中彻底消失。总部尝试和飞机进行联系,但无线电没有收到任何回复。这立刻就引起了大家的恐慌。最大的可能性是飞机撞上了横渡大西洋海域的某架飞机。但是没有一家公司报道有飞机事故,也没有任何目击者。”M望着邦德,说,“这就是所有的细节。飞机突然就这么失踪了。” 邦德说:“美国军方有所行动吗?他们最新的远程报警系统有用吗?” “这就要打上一个问号了。他们也只拥有我们掌握的资料。显然,波士顿以东大概五百英里的地方,有迹象表明,有飞机降落在艾德威尔德,然后向南飞行。但那是一片宽阔的海域。从北部区域的蒙特利尔到百慕大、巴哈马和南美一带。美国的飞行联络人员说那些区域是英国航空飞机或者横穿加拿大的飞机出没的地方。” “听起来,他们的整个行动似乎滴水不漏。这架飞机有可能在大西洋中部向北飞行,然后飞往俄罗斯吗?” “有可能,也有可能往南飞行。如果从南边的海岸线算起,整个区域可能有五百英里,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雷达范围。如果它转向飞回欧洲的任何一个或者两三个飞行区域,就已经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事实上,这架飞机有可能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着落。事情就是这样子。” “不过那可是一架巨型飞机。它需要专业的跑道才能降落,它或许已经在某个地方着陆了。他们不可能将这么大的飞机隐藏起来。” “你说得对,事情再清楚不过了。到昨天半夜为止,英国皇家空军已经检查了世界上每一个可能的飞机场,也没有发现那架飞机的踪影。真是一个坏消息。但是有关部门称,飞机有可能掉落在某个地方,例如撒哈拉大沙漠,或者其他沙漠,或者海域。” “如果是这样,原子弹不会爆炸吗?” “不,它们绝对安全,除非被装上导火线。即使是直接的坠落,就像1958年B-47在北卡罗来纳州的坠落一样,也仅仅是引爆了炸弹的启动装置,没有发生爆炸。” “那么魔鬼党的人要怎么引爆原子弹?” M摊摊手,说:“他们在国防部的会议上讨论过,不过我不明白。但是,显然原子弹和其他炸弹一样,引爆方式都大同小异。头锥的地方装满了常规弹药,钚在尾部。中间是一个洞,你能从中装一些引爆装置,一种火门闩。当炸弹撞击到这个地方,弹药就会点燃引爆装置,释放钚。” “所以他们会扔下原子弹,然后再引爆?” “显然不会。他们需要一个深谙物理知识的专业人员,但是专业人员能做的只是拧开头锥的地方,然后装上一些点燃后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引爆的炸药,而不是单纯的投掷。那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你可以把整个炸弹放进大型车辆的后备厢,然后把车开到一个小镇,把车停在停车场,留下引燃导火线的时间。这将给你几个小时逃离爆炸范围的时间,至少得逃到一百英里外。” 邦德伸手进口袋里,又取出一根香烟。本来不应该抽烟的,但事已至此。这正是总部以及世界上所有的情报部门都期望发生的事情。不知名的小个子,身穿雨衣、手提沉重的箱子,或者高尔夫球袋,随你喜欢。寄存行李、停车、大城市中公园里的灌木丛。“如果专家们说得没错,在几年后,一切都会有答案。每个弱小的国家都能在自家的后院制造原子弹。显然,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了。可能要找到最初的形态有点困难,就像第一个火药武器,或者第一把机关枪或者坦克。今天,这些就像是每个人可以拥有的弓和箭,而明天,或者后天,原子弹就会像弓箭般习以为常。这是第一次用原子弹进行的勒索。除非魔鬼党悬崖勒马,否则世界将很快陷入混乱:具有犯罪倾向的科学家和化学家都能够制造原子弹做非法谋划。如果这样的人没有被及时制止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人类社会将承受灭顶之灾。”邦德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就是这样,”M评价说,“不管从哪一个方面,包括政治,都不能起到如此大的作用。但是如果任何事情出错了的话,首相和总统都不会坐以待毙。不管我们给不给钱,后果都是没有休止的——都是恶劣的后果。这就是为什么每一件事情都要做到位,要发现魔鬼党的人,还有飞机,及时阻止事情的发生。首相和总统完全同意这一点。世界上所有的情报人员,凡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都加入到了这次行动中——霹雳弹行动。飞机、船只、潜水艇——当然,钱并不是最终目标——只要我们想,什么东西都能拥有。内阁已经组建了特别行动小组和战时工作室。每一点消息都会得到讨论。美国也做了同样的准备。任何信息的遗漏都可能成为事情的关键。目前,我们正在最大限度地遏制恐慌蔓延,因为原子弹的丢失,不管怎么样,都会引起政治上的混乱。只有信件才能绝对保密。所有一般的探测工作——指纹、布雷顿、书写纸——都是苏格兰地区的联邦调查局正在做的事情,他们和国际刑警组织,北大西洋组织的情报机构合作,尽各自所能努力。信上的任何内容或许都会产生些许线索,即使是毫无用处的单词。这将会与搜查飞机下落的工作同时以最高机密的状态进行。没有人能够同时处理两项调查。MI5将调查所有飞行员和意大利观察员背景,还有对飞机的常规调查。至于总部,我们将和美国中央情报局协作。艾伦·杜勒斯动用了他掌握的全部资源,我们也是。现在,各部门都在紧急工作,发出全体呼叫。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进一步的消息。” 邦德又点燃一支香烟,这已经是一个小时内罪恶的第三根香烟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我该从哪里入手,先生?” M迷蒙地看着他,好像是第一次看见邦德的样子。接着,他转动椅子,朝窗外望去,一言不发。终于,他用从容的语气说:“007,我宣誓要对首相绝对的忠诚,我发誓不能向人透露任何刚才和你说的事情。我决定这样做是因为我有一个想法,一种直觉,我希望我的想法能够由一个……”他犹豫了片刻,接着说,“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去执行。在我看来,整件事情唯一能找到蛛丝马迹的就是雷达方面的秘密。我认为最有可能的状况就是飞机离开轨道,进入了大西洋,然后向南飞行进入百慕大和巴哈马。我绝对相信这个可能的可靠性,虽然这个假设没有引起其他部门的足够重视,但是我会花时间研究一下大西洋的地图,我不害怕和魔鬼党较量。当然,一切都是经过我深思熟虑的。我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我们的目标就是原子弹1号和原子弹2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它们现在应该在美国,而不是欧洲。一开始,美国人就比欧洲人更在乎原子弹。因此更加证明我的判断。最后,我猜魔鬼党就是一个欧洲组织,这点从信的格式和纸张能看出。起草的方式更像是荷兰的,从残酷无情的语言来看,我认为他们的目标更有可能在美国附近,而不是欧洲。不管怎么样,原子弹不太可能落在美国本土或者海岸上——海岸的雷达探测太厉害了,他们不敢。我认为,最大的可能性是巴哈马,那儿海岛众多,且大多数无人居住,岛大部分被沙滩上的浅水环绕,只有一个雷达服务站,而且这个雷达服务站只关注公用飞机的航行,由当地的部门掌控。巴哈马向南就是古巴、牙买加和加勒比海,没有值得攻击的目标。不管怎么样,它远离美国海岸线。北部是百慕大,这对他们也有好处。但是最近的巴哈马岛屿只有两百英里,坐快艇从美国海岸线出发只需六七个小时。” 邦德打断M的话,说:“如果你的猜测没有错,先生,那么他们为什么把信寄给首相,而不是美国总统呢?” “为了安全起见,为了让我们的行动在他们的掌控范围内,为了让我们搜遍全世界,而不是定位在某个地方。最大的影响是,魔鬼党可能意识到,书信刚好在原子弹消失的时候送达会扰乱我们的判断。可能那些人想要不费吹灰之力从我们这里拿到大笔钱。他们计划的第二步,就是用原子弹攻击目标1号,对他们来说,可是一件令人讨厌的事情。因为这会在一定程度上暴露他们的位置。他们只希望拿到钱,尽可能早地结束行动。我们就要赌一把。我们要尽可能把他们逼到动用原子弹,这样在接下来的六天半里,可能会有某些事情暴露他们的信息。只是这个机会渺茫。我把希望全压在我的猜测上,”M将椅子转回来,继续说,“还有你身上。”他看着邦德,“有什么意见吗?如果没有,你最好快点开始行动。你现在订一张去纽约的机票,午夜时分到达。最好不要搭英国航空公司的航班,我想你使用英国皇家空机,但是我不想你的到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从现在起,你只是一个有钱人,要到岛上寻找发财的机会。这样你会有更多侦察的机会和借口。可以吗?” “好的,先生,”邦德站起来,“我会让有些地方变得有趣起来,就像之前的铁幕攻击。这真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重大行动,不是谁都能胜任的。他们想要钱,这点更像俄罗斯人的作为。他们想要飞机和原子弹,想蒙蔽我们。要是死亡间谍还在活动的话,他们肯定会在某个地方指手画脚。这就是他们的作风。但是,先生,我到了拿骚(巴哈马的首都)之后,要做些什么?” “政府官员知道你要去,他们有训练精良的警力。中央情报局也会委派一个十分干练的人与你合作。记得带上通信设备。敌人类似的机器可能比我们的还多。带上限制级的特工设备密码机。我需要知道每一个行动的细节,但只限于对我汇报。清楚了吗?” “没问题,先生。”邦德走出了房间。他没有再说更多的话。这是上级给他的有史以来最重要的任务,所以他对M的猜测没有做过多的评价。他已经被当成至关重要的角色。 邦德走出大楼,带着皮革密码箱,肩上挂着一个小包,可能是昂贵的照相机。此时,路边停着的一辆大众牌汽车里坐着一位穿灰褐色衬衫的男人。他耸耸肩膀,松了松衬衫上的纽扣,然后发动汽车,挂挡。他距离邦德的宾利汽车只有20码。他不知道这栋大厦是做什么用途的。他从灌木岛的前台处获得了邦德的家庭住址,一出院,他就小心翼翼地尾随着邦德。对,没错,这个人就是利普。这辆车是租回来的,车主的姓名是假的。利普是一个充满自信的人。在他看来,跟踪邦德小菜一碟。他还是一个报复心重、无情、残酷的人。生活中和他有过节的人,无一例外都被他解决掉,包括许多危险的人物。利普推断,如果魔鬼党知道邦德的事情后,肯定不会对他的报复计划说不。在灌木岛的第一天,他听见了邦德的电话内容,他知道这将会干扰帮会的计划,不管程度多么轻微。可以相信,邦德会追踪红灯会的成员。虽然从红灯会摸索到魔鬼党还有很长的距离,但是利普知道,一旦调查开始,肯定会带来许多麻烦。除此之外,利普一定要让邦德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利普一定要对付邦德。 邦德上了他的小汽车。他关上车门。利普看着蓝色的烟雾从排气管中涌出来,也启动了汽车。 而在马路的另一边,魔鬼党的6号将头上的眼镜滑下来戴好,启动汽车,十分灵巧地超过了所有的车。战后,他可是奥迪和迪克瓦的汽车测试员。他的车停在距离邦德的车大约100码的地方。他正从汽车的挡风玻璃处观察邦德的举动。6号不知道利普先生为什么要跟踪邦德,也不清楚邦德为谁服务。他的任务是杀死汽车里坐的人。他把手伸进背着的皮包里,掏出一枚沉重的手榴弹,这枚手榴弹比一般手榴弹的尺寸还要大两倍。他观察了前面的交通路线,并且选择好了事后逃逸的路线。 利普,也就是我们情报员G,也在观察着。他注意到邮局附近的路有点堵塞,为了不让自己无路可逃,他得在这段路前结束一切。于是,他踩下油门,左手控制方向盘,右手拿着左轮手枪。现在,他已经逼近了宾利汽车的后保险杆,然后与宾利汽车并肩同行。那模糊的侧影就是他的射击目标,快速地瞄准后,他举起了手枪。 大众汽车的引擎的声音引起了邦德的注意,他转过头。邦德一瞬间的减速将自己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如果他加速的话,第二颗子弹就会射中他的头颅。但是,真的多亏邦德一瞬间的直觉,他踩了刹车。由于惯性,邦德猛地撞到了喇叭按钮上。几乎就在这个时候,第三枚子弹呼啸而来,射穿了宾利汽车的挡风玻璃,险些射到邦德。邦德立刻停车,刹车的声音十分刺耳。路上的行人发出令人恐惧的阵阵尖叫。邦德立刻警惕起来,有一辆车的司机在朝他射击!那辆车还紧跟着邦德。马路上许多汽车的车盖都被射中了。砰砰的枪声不绝于耳。邦德迅速把车停在一旁,从汽车里出来,大喊道:“快躲开!汽油箱要爆炸了!”就在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几乎同时响起。一团浓黑的烟雾升了起来。火焰熊熊地冒出来。远处,总部的方向传来警报声。邦德穿过拥挤的人群,飞快地跑向总部,速度不输专业的运动员。 警察的一番询问使他错过了两趟飞往纽约的航班。警察扑灭了火,将受伤的人和损坏的机器送出来,开始清理现场。出租汽车的人只知道,那个男人戴着黑色的眼睛,驾照名字是约翰逊。他一个星期前租了这辆汽车三天。当时,他就像刚从地狱中飞出来的蝙蝠一样冲向大街。他戴着眼镜,中等身材。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线索了。 邦德对此也无能为力。他没有看清大众汽车里的人。那辆车的车盖很低,邦德只看见一只手拿着手枪不停地朝他开枪。 情报部门要求警察局上报事情的调查情况。M下达命令将报告快速送达办公室的时候,他相当没有耐心地看了邦德一眼,好像这一切都是邦德的错。他告诉邦德,忘记刚刚发生的事情,那很有可能只是过去的涉案人员的报复行动。如果有时间的话,警察会对此事追查到底。但是目前最关键的事情是原子弹计划。邦德最好马上动身。 邦德第二次离开总部大厦的时候,天飘起了雨。机械师们正在大楼外做他们该做的事情:敲碎已经破坏掉的挡风玻璃,清洗污渍。中午邦德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浑身湿透了。他把车停在了车库,电话响了,是保险公司打来的。接完电话,邦德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开始仔细地收拾行李。行李很简单,一个大皮箱和一个装有所有潜水工具的旅行袋。接着,邦德走进了厨房。 梅看起来非常懊悔。她张张嘴,似乎要说点什么。邦德挥挥手,说:“不要说了。你是对的。我不能只喝胡萝卜汁就去执行任务。一小时后我要出门,我需要吃一些恰当的食物。请给我准备一些炒鸡蛋,四个鸡蛋,四片美式的山胡桃熏肉火腿,一杯大的咖啡。准备好后用托盘送过来。” 梅看着他,有些诧异地说:“发生什么事情了?詹姆斯先生?” 邦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说:“什么事也没有,只不过我突然懂得,生命是如此短暂。上天堂之后,我有大把时间研究卡路里的问题。” 邦德留梅一个人继续嘟嘟囔囔,自己回到卧室检查他的装备。 [book_title]第九章 多曲挽歌 现在,再来看看魔鬼党。他们的欧米茄计划,正如布罗菲尔德料想中的,正在按照规定的行动部署和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丝毫没有一点差错。 乔治白·佩塔基是经过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人。在18岁时候,他就已经是“亚得里亚海号”反潜巡逻队,概念机福克沃尔机200的副驾驶员,也是有资格能与狡猾的德国飞机作战的少数人之一。当同盟国逼近意大利的时候,意大利空军使用新式的爆破系统给德国人造成了重创。佩塔基知道他的使命,执行任务完全是为了自己。在一次例行公事中,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射杀敌军的驾驶员和领航员,把0.38号子弹送进他们的后脑勺。在射杀的同时,他还驾驶巨型飞机从海面上掠过,飞进巴里港湾,躲避敌人的高射炮。接着,他将自己的衬衫挂在驾驶舱外,作为投降的标志,然后等待英国皇家空军的到来。他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受到了英国和美国的嘉奖,并因此获得了1万英镑的特殊奖励。他以一敌众的传奇故事在情报部门传颂,后来获得了加入意大利空军的资格。他在随后的战争中表现出色,成了闻名一时的抗战英雄。从那时候起,他的生活就充满了光芒,开始是飞行员,后来成了意大利航空的机长,再后来成了意大利空军上校。他还隶属于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是六个意大利人构成的先遣队的成员。但他现在已经34岁了,他已经过够了飞行的生活,他尤其不在乎成为北大西洋公约组织防卫系统的一分子。该为年轻人提供大展拳脚的空间了。他如今的生活充满了对奢华、刺激和昂贵的东西的渴望和追求。他拥有了大部分他想要的东西——两对黄金打造的烟盒,一只足金的劳力士手表,连表链部分也是足金打造,名牌跑车,数不清的名牌衣服,所有想要的女孩(他曾经结过婚,但却是一段失败的婚姻)。现在,他总是渴望更多美好的物质追求,例如他在米兰汽车展览上相中的3500GT玛莎拉蒂。他还想逃出北大西洋公约组织,逃出空军部队,然后以全新的身份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里约热内卢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但是这意味着一个新的护照,大量的钱,还有关系网——至关重要的关系网。 这时候,魔鬼党出现了,它能够满足佩塔基所有的欲望。于是,他摇身一变,以意大利人的身份成为魔鬼党组织里的4号,化名风达,通过出没在巴黎等地的俱乐部和餐厅,观察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人员。曾经,组织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准备诱饵,等着大鱼上钩,万事俱备的时候,由于4号沉迷于物欲,差点就耽误了工作。这次,他参加了“复仇者号”飞机的培训课程,最后劫持了飞机(当时魔鬼党没有提及原子弹。佩塔基完全不在乎飞机上的东西,他只关心自己是否能拿到应得的那份)。作为报酬,他会有100万美元作为酬劳,以及一本可以填任何名字的护照,能够随意挑选国籍。于是,在6月2日的早上8点,佩塔基启动飞机,“复仇者号”飞机沿着轨道发出巨大的声响,然后一飞冲天。佩塔基心里有点紧张,但把握十足。 这架训练飞机,是普通民用飞机的两倍大。宽大的驾驶室后面是机身位置,里面有着许多座位。佩塔基静静地在座舱里待了一个多小时,看着飞机里的五个人轮流操纵驾驶盘的刻度和仪表。轮到他驾驶飞机的时候,他心里相当满足,因为这样他就能指挥其他五个人。一旦设定了自动驾驶,除了保持清醒,时不时确定飞机在32000米的高空,就没有别的事情干了。然而,当飞机从东西航线转到南北航线的时候,紧急情况出现了,不过这吓不倒佩塔基,每次做出飞行决定的时候,他都会将情况写在胸前口袋的笔记本上。飞机着陆需要驾驶员冷静的心态,为了100万美元,怎么也要冷静下来。 佩塔基第十次看了他的劳力士手表。就是现在,他确认和检查了旁边隔框的氧气罩,做好准备。接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红色的笔记本,回忆自己到底旋转了多少度的阀门。然后,他又将笔记本放进口袋里,安稳地坐在座舱上。 “嘿,飞行还享受吧?”其余的飞行员还是挺喜欢这个意大利人的。他们在伯恩默思曾一起去摇滚派对。 “当然。”佩塔基回答。他又问了一些问题,证实了一下启动过程,又检查了飞行速度和高度。现在,座舱里所有人处于一种放松的状态,几乎都昏昏欲睡了。五个小时过去了。飞机像一只迷失在西北方向的鸟。佩塔基靠在椅子的金属后背上,不停地看着飞机上的仪表盘。他的右手假装伸向口袋,摸到了阀门,然后转了三整圈。 佩塔基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是时候睡个觉了。”他亲切地用了意大利的俚语说。 领航员笑了,说:“这是意大利语吗?” 佩塔基咯咯地笑了。他走过通道,回到座位,罩上了氧气罩,将控制开关调到100%的氧气量。佩塔基活动了一下身体,这让他舒服了一些,变得更加警觉。 本来应该在五分钟之后发生的事情,只过了两分钟,就发生了。领航员突然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整个人向前倾,止不住地呕吐起来。电波控制员一把扯下耳机,整个人瘫在一边,剧烈地呕吐起来。副驾驶员和飞机机械师在座位上痛苦地扭曲翻滚,他们无力地向对方伸出手,随后痛苦地倒在地上。飞行师不停地试图触摸头上的微型电话,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他的眼睛慢慢地肿胀起来,不能睁开,很快就死掉了。佩塔基拍了一下他的尸体。 他看看手表,四分钟过去了,再给他们一分钟。时间到了,佩塔基从口袋里拿出橡皮手套,戴上,然后将氧气挤压在自己的脸上,调整了一下旁边的管道,又调整了一下表盘,将机舱里的毒气彻底排出。然后,他重新回到座位上,等待另一个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已经够了,但是佩塔基又等了另外十分钟。他继续戴着面罩,慢慢地往前走,氧气罩几乎使他透不过气来。他把同伴们的尸体拉到机身。把驾驶员座舱清理好后,他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打开瓶盖,将里面的东西撒在地板上。他跪下来,观察这些透明雪白的晶体。接着,他摘下氧气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但是当佩塔基重新回到座位,掌握旋转杆,将飞机驾驶到32000米的高度以下时,他又戴上了氧气罩。 不知不觉,巨型飞机已经飞行到了深夜。机舱里,刻度盘发出荧荧的黄色光芒,令人感到一丝温暖和安静。飞机里异常沉默,只有机身发出枯燥无味的声音。佩塔基在检查仪表盘,每一次的转动发出来的声音都像是枪击的声音。 佩塔基再一次检查了自动操作装置、回转仪和燃料箱,确认飞机是否能平稳地行驶。一个水槽泵需要稍加调整。机器的管道温度不能过热。 佩塔基非常满意,他舒适地靠在座位上,吞了一片苯丙胺,然后默默地思考着将来的事情。突然,机舱里其中一个头戴式收话器响了起来。佩塔基看看手表。难怪!博斯库姆航空交通管制中心正在试图与“复仇者号”取得联系。这已经是半个小时内的第三次呼叫了,他都没有接听。空中管制中心会等多久才向空中海上救援、轰炸机指挥部和空军部汇报?南方海上救援可能还会三番四次检查确认。他们应该还会等半个小时,而到时候,他早就顺利飞过大西洋了。 电话安静了下来。佩塔基从座位上起来,看了看雷达屏幕。他仔细地检查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飞行监视器。他在空中的航道转变会引起其他过往飞机的注意吗?不太可能。商用飞机的雷达范围只是向前的圆锥形范围,侦查有限。在飞过远程警戒线之前,他不可能被发现。“复仇者号”很有可能会被当作一架偏离了轨道的商用飞机。 佩塔基重新坐回座位,一丝不苟地检查仪表盘,让飞机保持在航道上飞行。他的身后,是几具扭曲的尸体。飞机在顺利地飞行。佩塔基感觉,他在驾驶一辆非常漂亮的汽车。佩塔基想到了玛莎拉蒂。挑什么颜色好呢?最好不要再普通不过的白色,或者其他容易被发现的颜色。深蓝色,带浅红色的条纹似乎不错。肯定非常拉风,配得上他全新的身份。在赛道上开着它,可是最惬意不过的事情了。最好能来一场公路赛,虽然危险了一点,但没准他还能赢一块奖牌!哦,不!他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他只有在泡妞的时候,才会把车子开得飞快。跑得飞快的车子最能让感情升温。为什么呢?想想,一双健硕有力的手,游刃有余地操纵着漂亮的跑车,时速150英里过后,你把车子开进小树林,几乎就能把身边的女士从座位上抱下来,轻轻地放在草地上,她的小细胳膊就像藤蔓一样温柔地缠绕在你脖子上。 佩塔基从白日梦中回到现实,他看了一下手表。“复仇者号”以每小时600英里的速度飞行了将近四个小时。现在,美国的海岸线已经映入眼帘了。他站起来,从窗口观察外面的一切。是的,就是那里,海岸线地图上显示还有500英里远。地图上凸出来的一块是波士顿,银色的带子是哈得孙河。没有必要检查天气方面的情况了,很快就要到达目的地了。佩塔基非常兴奋,他转动飞行控制器,向目的地冲去。 佩塔基重新回到座位,又吃了一片苯丙胺。他调整了座位,将手放在指针控制器上。就是现在!他温柔地摆动指针,飞机在预定的防线上顺利飞行,现在,飞机在新航线上飞行了,重新恢复了正常的工作状态。他正在向南飞行,距离目的地大概还有三个小时。最后需要担心的事情,就是飞机的着陆了。 佩塔基拿出小小的笔记本,上面写着:“检查巴哈马轨道上的显示灯,还有附近海湾的情况。准备启动1号游艇的海上帮助。一点一点地完成,一点一点地前进,抛弃飞机上不必要的物品。在最后一刻钟,就在离地面大约1000英尺的地方减少飞机的重量,降低飞行速度。然后检测红色的指针,做最后的准备。按照规定的速度减速,调整高度,大概在1000英尺附近,选择着陆地就可以。水深是40英尺,你将有足够的时间从机舱逃脱,然后乘上1号潜艇,那是巴哈马空军飞行总部的潜艇。第二天早上8点,有人会带你去迈阿密,完成其余的飞行任务,1号会给你一张1000美元的支票,或者是现金,还有一本名为里奥的护照,身份是公司主管。” 佩塔基确认了一下当前位置、路线和速度。只剩下一个小时的飞行了。现在是格林威冶标准时间早上3点整,拿骚时间晚上9点整。天空出现了满月,云彩就像地毯一样在飞机下延绵。佩塔基自己调整了飞机的照明系统,检查了飞机的燃料,后面的400英里还需要大概500加仑的燃料。由于失重,飞机飞得很慢,现在又回到了32000英尺的高空。时间一点点过去,现在只剩下二十分钟的飞行时间,该考虑降落问题了…… 飞机沿着云层向下飞行,北部和南部的灯光苍白无力地在闪烁,与寂静海面上月亮的银色光芒交相辉映。佩塔基没有受到阻挠。看来佩塔基获得的来自美国大陆的海上报告不假:“死一般的寂静,能见度良好。”佩塔基检查了一下电台发射的信号,也得到了确认。海面犹如坚固的钢铁般平滑。目前为止,一切进行顺利。佩塔基按照规定进入了67航道,请求1号海上援助。一开始,他没有收到回应,心里有点恐慌。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回音,虽然有点弱,但却异常清晰:“一点一点前进,一点一点飞行,现在是时候降落了。”佩塔基开始将飞机降速,放下了四个轮子。飞机开始俯冲,电台指针开始剧烈地晃动。佩塔基注视着指针和下面平静的海,当地平线消失的时候,他还有时间思考逃离月光照耀的水面。接着,飞机越过了一处黑暗的小岛。指针指向2000英尺高度的时候,他将向下的俯冲恢复到稳定的状态。 现在,1号的无线电信标台越来越清晰。很快,他就看见了红色闪烁的灯。那里就是了。大概是正前方5英里位置。佩塔基一点点提高飞机巨大的“鼻翼”。准备完毕!小菜一碟!他的手指谨慎地操纵着仪表盘,仿佛他在撩拨的是一位女性。500英尺,400英尺,300英尺,200英尺……眼前是游艇苍白的影子,灯光熄灭了。按理说,他应该快抵达了。他会撞机吗?行了,不要想。一点一点下降。准备好立刻转换。他只感觉到飞机肚子颠簸了一下。抬高飞机鼻翼!砰!飞机在空中一个跳跃,接着……又是砰的一声! 佩塔基慢慢地将手从控制器上拿下来。他看到舱外的气泡和波浪。谢天谢地!他,乔治白·佩塔基,成功了! 现在,迎接他的将会是掌声!是奖赏! 飞机慢慢地着落,机身外传来气流撞击时的嘶嘶声。佩塔基打开了身后固定座位的金属装置,在机舱里轻松地走动。海水就在脚下徐徐流动,甚至还能看见水面上皎洁的月光。佩塔基走到飞机后部,打开机舱的盖子,将指针拨到紧急状态的位置,然后把手柄拽下来。门向里面打开了,佩塔基走出门,沿着飞机的两翼小心地出去了。 大船的小艇几乎紧挨着飞机,上面有大约六个人。佩塔基兴奋地朝他们挥手呐喊。其中一个人举起手表示回应。月光下,这个男人的脸如牛奶般苍白,他安静而好奇地看着佩塔基。佩塔基想:“这些男人非常严肃,就像例行公事一样。不过,这也应该的。”于是,他掩饰住内心胜利的喜悦,变得严肃起来。 船就在飞机的两翼旁边,现在几乎要被水覆盖了。一个人爬上飞机的两翼,向佩塔基走来。他是一个又矮又胖的人,眼神非常严肃。他谨慎地迈着步子,有节奏地走着,膝盖适当的弯曲保持身体平衡,左手形成弯曲的形状。 佩塔基高兴地说:“晚上好,晚上好。我很好地完成了飞行驾驶的任务。”(他早就想好了成功后要说的话)“恭喜你。”对方伸出手。 从机翼那边过来的男人猛地拉住佩塔基的手,用力一扯。佩塔基的头部好像被什么重物迅速重击了一下。眼前昏暗的月光越来越微弱,他失去了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 杀手握着匕首,用手背感受了一下佩塔基下巴上的胡茬,接着,他猛地抽出匕首,将佩塔基推下机翼。杀手小心翼翼地用海水冲洗匕首,还在佩塔基的后背上擦了擦。接着,他拽动尸体,一直拖到逃脱口处的水面下。 凶手沿着机翼涉水回到舢板,举起一只大拇指,这是一句无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