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飞行村 [book_author]凡尔纳 [book_date]不详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外国名著,完结 [book_length]120921 [book_dec]法国著名作家儒勒·凡尔纳的小说。全书共18章。一支在非洲腹地满载象牙而归的商队回程却并不顺利。惊魂一夜之后,整个商队只剩下美国人约翰·科特、法国人马克斯·于贝尔、土著男孩朗卡,还有土著向导卡米。他们被迫深入人迹罕至的乌班吉大森林,寻找可以通往利伯维尔的道路。一路上,四人既要忍受蚊虫的叮咬,又要躲避野兽的侵袭,还要谋划每日的生计。从陆路到水路,每一步都困难重重、惊心动魄。令人意想不到的遭遇却接连发生;丛林中被弃置的牢笼和德国医生的遗物被一一发现,接着他们在急流中遇险却又被陌生生物救起,最终被怪异的火光指引到一处建在空中的村落。人类来访的痕迹、无人知晓的物种、树上的村庄、那里神秘的国王……一切都等待着探险者的到来,去揭开它们的谜底。 [book_img]Z_10971.jpg [book_title]第一章 长途跋涉之后 “至于美属刚果,还未列入考虑范围之内吗?……”马克斯·于贝尔问道。 “这又有什么用呢,我亲爱的马克斯?……”约翰·科特回答说,“难道美国缺少广袤的领土吗?……在阿拉斯加与得克萨斯之间有多少新划入美国版图,但却又是荒无人烟的地区啊!……我认为,在去国外实行殖民统治之前,最好先在国内垦殖……” “噢!我亲爱的约翰,如果事态持续发展下去的话,欧洲国家会将非洲全部瓜分掉的!非洲的领土面积约有30亿公顷呢!……难道美国人会放弃整个非洲,将其拱手让给英国人、德国人、荷兰人、葡萄牙人、法国人、意大利人、西班牙人和比利时人吗? “和人一样,为了相同的原因,美国人不需要非洲……”约翰·科特反驳道。 “什么原因呢?……” “那就是,当我们只要伸展手臂即可达到目的时,就没有必要去劳累双腿……” “好吧!我亲爱的约翰,联邦政府总有一天会要求得到它在非洲的那份领土的……不算独立的刚果,现在已经有法属刚果、比利时刚果和德国刚果,而那个独立的刚果就等着时机牺牲自己的独立呢?……3个月以来,我们已经跑遍了这个国家……” “我们只是作为好奇者,普通的好奇者而已,而非征服者,马克斯……” “二者之间并无显著区别,尊敬的美国公民。”马克斯·于贝尔指出,“我再重申一遍,在非洲这块土地上,联邦政府本可以为自己争得一块极好的殖民地的……这里有肥沃的土地。这里的自然条 件优越,灌溉充足,它拥有永不干涸的水域……” “尽管这里的酷暑令人难以承受!”约翰·科特边说边用手揩着 他那被热带阳光烤得淌汗的前额。 “啊!我们已经不再这当成一回事了!”马克斯·于贝尔接着 又说,“难道我们没有适应这里的气候吗?我说的是我们这些在非 洲生活的人,我亲爱的朋友,你并没有发现我们有任何不适,对吗? ……现在还不足3月份,你知道7、8月的温度吗?那时的阳光会 像火钻一样穿透你的皮肤!……” “当然,马克斯,要想成为帕马安人①和桑给巴尔人②,我们可能会有些困难,因为你们法国人和我们美国人的皮肤都太嫩了! 不过,我知道,我们会完成这次既有趣,又收获颇丰,而且还受 到好运青睐的探险活动的……但是现在,我急于想回到我们设在 利伯维尔的办事处,在那里重新找回片刻宁静。在这样一次长达 3个月的旅行之后,旅游者是需要稍事休息的……” “同意,我的朋友约翰,这次探险旅行是挺有意思的。但是,我 得承认,这并没有为我带来我所期盼的一切……” ①帕马安人:加蓬的一个民族,讲班图语。 ②)桑给巴尔人:桑给巴尔是位于印度洋,靠近非洲海岸的一个岛屿,属坦桑尼亚领土。——译者注 “怎么!”马克斯,我们在一个陌生的国度穿越了数10万公里 的路程,我们在那些不太友好的部落经历了那么多危险,我们以火 枪还击原始部落的土著投来的标枪、乱箭,我们在努米底亚③雄师与利比亚猎豹光临的地方打猎;因为我们的头儿于尔达克斯要贩 卖象牙,我们看到了百象大祭;我们丰收了那么多质量上乘的象 牙,足以用来制造全世界钢琴的琴键!……而你竟然还说不满意!……” “我是满意中仍有些遗憾,约翰。所有这些都只不过是去非洲中部探险的旅行家们最一般的收获清单……这也不过是读者在一些探险家的记述中读到的,例如:巴尔特、布尔通、斯派克、格兰特、杜莎吕、利文斯通、斯坦利、塞尔帕、潘托、安德尔松、卡边隆、玛日、布拉扎、加里尼、第博斯凯、勒让、玛萨里、威斯曼、布翁方提、迈斯特……” 突然,四车的前部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上,打断了马克斯·于贝尔正在列举的非洲征服者的名单。约翰·科特趁机对他说: “这么说,你本期待在我们的旅程中找到其他东西喽?……” “是的,我亲爱的约翰。” “是某种意想不到的东西吗?……” “比这还要棒,我得承认,我们已经碰到过不少,出奇不意的事了……” “是某种很特别的东西吗?……” “正是,我的朋友,在旧利比亚,我从来都没有机会用上‘神奇的非洲’这个由古代的吹牛高手开创的非同一般的修饰语……” “哦,马克斯,我认为,一个法国人可比……” “比一个美国人更难满足……约翰,如果有关我们这次探险的回忆对你是足够的话……” “绰绰有余,马克斯。” “如果你在返回时非常高兴的话……” “非常高兴……尤其是当回来的时候!” “那么你一定会认为,那些读到我们这次探险故事的人肯定会这样惊叹:‘太棒了!这可真稀奇!’是吗?” “如果他们不为此而惊呼的话,那他们就太苛刻了!” “可是在我看来,他们还不够苛刻呢……” “也许,”约翰·科特说,“如果我们是在一头雄狮的胃肠中,或是在乌班吉河食人兽的肚子里完成探险的话……” “不,约翰,倒用不着非得有这样的结局。当然,读者们,甚至一些女性读者都会对这样的结局兴味盎然的。在上帝和全人类面前,你敢凭良心发誓,我们已经发现并且观察到的东西要比前人观察到和发现的多吗?……” “的确不能,马克斯……” “而我,我希望能够成为最杰出的……” “贪吃者常将嘴馋宣扬为一种美德!”约翰·科特解释说,“至于我,我觉得已经满足了,我不再期待这次探险带给我们更多的东西……” “也就是说,你不期待任何事情了,约翰。” “可是,马克斯,旅行还没结束呢,从这里回到利伯维尔还需要5、6③努米底亚:北非古国名,今阿尔及利亚北部。——译者注个星期,在这段时间内……” “咳!”马克斯叫了起来,“这只不过是一段简单易行的路程……这不过是各阶段行程中的一段普通寻常的道路而已……就好像在天气好时坐着马车散步……” “谁知道呢?……”约翰·科特说。 这一次,大车停在一座小山丘脚下,大家要在此处过夜。山丘上长着5、6棵树木,它们孤零零地点缀着这片笼罩在落日余辉下的平原。 现在是晚上7点钟。这里位于北纬9度,黄昏非常短暂,夜幕很快便降临了。今晚的夜色肯定会非常浓重,因为新月刚刚消失在天际西边,而厚厚的云层又即将遮蔽星光。 由于这辆大车只是用来载客的,因而车内既未装运货物也没配备食品。您可以想象一下,这只不过是由6头牛拉着前行并且安装在4个粗大轮子上的一节车厢。车厢前部开有一个小门,侧面有几扇小窗户透亮。车厢内部用隔板分成两个小房间。后面的那个小房间供两个25、6岁的年轻人使用,他们一个是美国人约翰·科特,另一个是法国人马克斯·于贝尔。前面的小房间则由葡萄牙商人于尔达克斯和赶车人卡米占据。这个卡米是喀麦隆的当地土著,他很擅长这份在乌班吉河的灼热地带当向导的苦差。 大车结实牢固,经过这样一番长途跋涉,它的车厢仍然完好无损,它的车轴既没裂开也未变形,它的车轮只不过是在轮辋处稍有磨损。也许人们以为这辆大车只不过做了一次15到20古里①的散步式旅行,而实际上,这一次的行程有2000多公里呢! 3个月前,这辆大车离开法属刚果首都——利伯维尔,沿东一直行驶在乌班吉平原上,它的行程比注入乍得湖南部的阿比亚德河的流程还要长。 这片平原的名字来源于刚果河(也叫扎伊尔河)右岸的一条主要支流——乌班吉河。乌班吉平原一直延伸到由德国西非总领事管辖之下的德属喀麦隆东部。即使在最新绘制的地图上,这片平原目前也不能被精确地标示出来。我们不能说这里是一片沙漠——一片可以生长植物但却与撒哈拉沙漠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的沙漠,——但我们至少可以说这里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地区,若干相距甚远的村庄零星地点缀在这里。一些大的部落,例如生活在尼罗河与刚果河流域之间的穆布图人,他们在这里不断征战、相互厮杀,甚至还以食人肉为生。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这里的人通常还要食用儿童来满足他们这种食人的本性。于是,当地的传教士们纷纷献身于救助这些孩子的事业当中。他们或者强行带走孩子,或者将他们赎出带走。在西朗巴河沿岸建立的传教团驻地,传教士们按照教的方式将这些孩子抚养成人。请不要忘记,万一欧洲国家,尤其是法国停止慷慨资助的话,那么,这些传教团很快就会因为缺少资金而陷入困境的。 另外,还有一点需要补充,在乌班吉地区,当地的儿童常被当作流通的货币用来进行贸易活动。商人们将消费品带入地区中心地带,人们使用小孩子作为交换购买这些物品。最富有的当地土著就是那个拥有最庞大家庭的人。 ①古里:法国古里,约合4K里。——译者注 虽说葡萄牙人于尔达克斯并不是为了商业利益才穿越这片平原的,虽说他没有与乌班吉河沿岸的部落进行任何交易,虽说他除了想在这片盛产大象的地区弄点儿象牙之外别无他求,可是有一点却不可否认:他与刚果那些残暴的部落有来往。甚至在好几次相遇中,他都对那些怀有故意的土著敬畏有加,而且还用自己猎捕象群的猎枪与他们的防御性武器进行交换。不过,到目前为止,这次探险还是颇为幸运、硕果累累的,因为探险车队中并没有出现人员伤亡的事故。 另外,在一个靠近阿比亚德河源头的村庄附近,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还救出了一个正面临被人吃掉厄运的孩子,他们以几个玻璃珠子的价格将他赎回。这个男孩大约十几岁,他身体结实,长相可爱。和某些部落的黑人一样,在他身上,黑人的特征并不是很鲜明。他面颊的肤色很浅,他的头发金黄,不像一般黑人那样又短又卷,他的鹰钩鼻取代了黑人特有的塌鼻子,他的嘴唇很薄,不是黑人特有的那种厚嘴唇。他的双眼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不久,他对自己的两位救命恩人便表现出了一种子女对于父母的那种热爱之情。这个可怜的孩子叫朗加,他的父母都去世了,他被人从部落里掠走。这以后,他曾被传教士们收留过一段时间,学了一点儿英语和法语。然而有一次,他不幸又重新落入当卡人手中,等待他的是何种命运,我们当然已经能够猜到了。朗加感激并且热爱两位救命恩人,两位好朋友对此也很是感动。他们非常喜欢这个孩子,他们供他吃、穿,并且不惜金钱抚养他。朗加是个早熟懂事的孩子。从那时起,他的命运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再像当地那些不幸的孩子一样被当作活的商品,他生活在利伯维尔的办事处,成为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的养子……他们抚养他而且永远不会抛弃他!……每当马克斯·于贝尔或者约翰·科特用手抚摸他的头部时,他都会流下幸福的眼泪。虽然他年纪很小,但他却懂得这份关爱。 当牛车停歇时,那几头拉车的牛因为在难耐的高温下长途跋涉而累得疲惫不堪,它们也在草地上躺倒休息了。当朗加的两位保护人从车厢中出来时,朗加跑了上来。刚才他一直都忽前忽后地跟着牛车行走。 “朗加,你累吗?……”约翰·科特握着孩子的手问道。 “不……不累!……腿很棒……喜欢跑。”朗加开心地对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笑着回答说。 “现在该吃饭了。”马克斯·于贝尔说。 “吃饭……对……我的朋友马克斯!” 说着,约翰·特科亲吻了一下朗加向他伸过来的双手,然后与行李搬运工一起走到小山丘的树荫底下。 这辆牛车只是葡萄牙人于尔达克斯·卡米以及他们那两个同伴的代步工具,他们的行李和象牙都交由探险车队的雇工们搬运。雇工大约有50来人,大部分是喀麦隆的黑人。他们把象牙和装满每日膳食的箱子放到地上。在乌班吉这片野味丰盛的地区,除了自己带的食物,探险车队还可以依靠打来的猎物充饥。 这些黑人都是雇佣的,他们熟悉这个行当。由于这趟探险硕果累累、获利颇丰,因而他们这次的工资也很高。我们常将那些从不出门的土著形容为“孵蛋的母鸡”。而对于这些雇工,我们则可以说他们是“从未在家孵出蛋的母鸡”。这些人从小就习惯搬运货物,只要不缺胳膊少腿,他们就会一直干下去。当然,这份职业是很辛苦的,尤其是因为他们还要在这种气候条件下干活。他们的肩膀需要承受象牙与食品箱的重担,他们的皮肉经常裸露在外,他们的双脚常常走得鲜血淋淋,他们的上身总是被植物的尖刺戳破。他们就这样几乎赤身裸体地从拂晓一直走到上午11点钟,午饭之后又重新上路,一直到傍晚暑气消失时才能停歇。当然,在自身利益的趋使之下,商人们必须付给他们工资,供给他们食物,而且还不能让他们过度劳累。以上几个条件商人们一般都会一一遵守办到。在猎象时遇到危险是经常的事,而且有时还会碰到雄狮与猎豹。在这种情况下,探险车队的头儿就必须拥有一批可以信赖的雇工。另外,一旦探险车队已经获得所需要的珍贵物品,那么,即时、安全地返回位于海滨的办事处就是最重要的事情。车队最好不要因为过度劳累或是疾病而在路上有所耽搁,尤其不要染上天花,这种病的危害是最令人恐怖的。因此,本着以上这些原则并且根据以往的经验,于尔达克斯非常关心车队雇工的健康问题。在这次深入赤道非洲中部的探险活动中,车队直到目前为止还未出现任何问题。 正是这片非洲赤道地区为于尔达克斯提供了大量优质象牙。这些象牙都是从阿比亚德河以东的达尔富尔①地区的边缘地带获得的。 探险车队在几棵高大的罗望子树下安顿下来。搬运工们打开食品箱。约翰·科特向于尔达克斯提了个问题,于尔达克斯操着流利的英语回答他说: “科特先生,我认为这个地方很适合我们休息,我们的牛也有现成的食物可吃。” “不错,它们可以在那边吃到又肥又多的草……”约翰·科特说。 “我们也可以尽情地去吃,”马克斯·于贝尔补充道,“只要我们拥有反刍类动物的生理结构和3个用来消化的胃!” “谢谢,”约翰·科特说,“但我更喜欢来一块烤羚羊肉,再吃些我们带的饼干,喝点儿我们的马德拉①葡萄酒……” “而且我们还可以在这种酒里加上几滴穿越这片平原的清澈的河水。”于尔达克斯说。 他边说边用手指着那段流淌在距离小山丘一公里处的河水——这无疑是乌班吉河的一条支流。 ①达尔富尔:苏丹两部的山区。——译者注 ①马德拉葡萄酒:产于马德拉岛,该岛位于大西洋中,在摩洛哥西部,属于葡萄牙领土。——译者注 大家很快就完成了安营扎寨的工作。成堆的象牙码放在牛车旁边。拉车的牛绕着罗望子树信步走着。人们用枯树枝燃起了堆堆篝火。赶车的卡米检查了车队的物资。车队带回了大量已经晒干或者还未晒干的驼鹿皮和羚羊皮。猎手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继续获得这些动物的毛皮。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味。行走了整整一上午,这会儿每个人的胃口都出奇得好。 当然,这并不等于说武器和弹药都在车内闲置着。于尔达克斯、卡米、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使用的几箱子弹、几杆猎枪、几支卡宾枪、几把手枪——这些现代的精良武器均处于戒备状态。 一小时之后,大家才结束晚餐,吃饱喝足,疲惫不堪的车队很快便进入了酣睡状态。 当然,卡米会让几个雇工负责车队的安全问题,他们必须每两个小时换一次岗。在这种偏远地区,提防那些图谋不轨的家伙——无论是长着两只脚的人或是长着四只爪子的动物——总是非常有必要的。因此,于尔达克斯也不会忘记采取一切防范措施。于尔达克斯虽然年已50,但他仍然非常健壮而且耐力极强,他对这种探险活动很在行。同样,35岁的卡米身体也很结实,他机敏灵活、沉着冷静、勇气非凡,他是车队穿越非洲时的向导。 此刻,两个好朋友和于尔达克斯正一起坐在一棵罗望子树下吃夜宵。夜宵是由一个担当厨师之职的土著刚刚做好并由朗加送过来的。 吃夜宵时,大家的舌头和嘴巴都没闲着。只要不往嘴里塞太多的烤肉,咀嚼食物就丝毫不会妨碍说话。他们在谈论什么?……回忆他们往东北方向探险时遇到的小插曲?……根本不是。这几个能够活着回来的人更讲究实际。回到利伯维尔办事处的路途还远着呢——还有2000多公里——他们还得走上9到10个星期。“是啊,谁知道返回的路上会发生什么事呢?”约翰·科特向他那个期待非同寻常的事情发生的同伴说道。 从达尔富尔的边缘地带一直到这里,探险车队在跨过阿乌卡得贝河及其支流以后,向乌班吉河方向走去。这一天,他们刚好停在东经22°和北纬9°的交点附近。 “以后,”于尔达克斯说,“我们将沿西南方向前进……”“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约翰·科特接着说,“非常明显,南边地平线处有一片从东到西一望无际的森林。” “啊!是的……一望无际!”于尔达克斯又说,“假如我们必须从东面绕它的话,那么,我们得花费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将它抛在身后!……” “如果从西面呢……” “若从西面走,”于尔达克斯答道,“这就不会绕太远,只要沿着森林边缘走,我们就能在宗戈湍流附近找到乌班吉河。” “难道穿越森林不能缩短行程吗?……”马克斯·于贝尔问道。 “是的……这可以缩短大约半个月的路程。” “那么……为什么我们不穿越森林呢?……” “因为这片森林是不可穿越的。” “啊!不可穿越!……”马克斯·于贝尔面带怀疑地惊叹道。 “我们可能走不出来,”于尔达克斯说,“我也不敢确定,因为没人试过。若是用牛车去冒险,可能也是徒劳。” “于尔达克斯,您刚才是说从来没有人尝试穿越这片森林吗?……” “尝试……我可不,马克斯先生,但是,如果有人成功的话……哦不,没有……在喀麦隆和刚果都没人敢冒险。谁敢奢望穿越这片到处充满荆棘,没有一条小道的森林呢?……我甚至不知道在森林中是否能用火与斧子开辟出一条道路。更不要说那些枯树了,它们足以构成难以逾越的障碍……” “难以逾越,于尔达克斯?……” “好啦!我亲爱的朋友,”约翰·科特说,“别为这片森林激动不已了,我们只需绕过森林就行了,这已经很幸运了!……我承认,我一点儿也不想冒险穿越这样一片森林迷宫……” “甚至不想知道里面藏了些什么?……” “你希望我们能在那里发现什么东西吗,马克斯?……未知的王国、歌唱的城市、神秘的乐园、新奇的动物、长了五只爪子的食人兽,或是长了三条腿的人吗?……” “为什么不呢,约翰?……正是为了这些才值得进一看! 朗加关切地瞪大眼睛,脸上神采奕奕,仿佛在说,如果马克斯·于贝尔要这片森林探险,他是一定不会害怕随行的。 “不管怎样,”约翰·科特说道,“既然于尔达克斯不打算穿越森林达到乌班吉河沿岸……” “哦不,当然不,”于尔达克斯赶忙说,“这将冒着再也走不出来的危险!” “看,我亲爱的马克斯,还是让我们小睡一会儿吧。这样你可以在梦中尽力去揭开这片森林的秘密,在这片不可穿越的森林中冒险……当然,只是在梦里,这样难道不是很谨慎吗?……” “笑吧,约翰,随便您怎么笑话我!可是,我却记得我们国家的一位诗人曾经说过……具体是哪位诗人我记不清了,‘在未知中探寻以便发现新奇’。” “真的吗,马克斯?……与这句诗押韵的是哪一句呢?” “哦,我的天哪!……我忘了,约翰!” “那么,就像忘记第二句诗那样忘记这第一句吧。我们睡觉吧!” 他们没有躲在牛车里睡觉无疑是最明智的办法。虽然太阳已经落山,可是余热仍旧未消。躺在这片凉爽的罗望子树荫下,可以避开一些暑气。只要天气允许,在小山丘脚下过上一夜,那些习惯于下蹋“露天旅馆”的人是不会介意的。这天晚上,尽管繁星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但由于不会下雨,因此,在大自然中露宿是极为适宜的。 朗加拿来毯子,两个好朋友紧紧裹在里面,躺在一棵罗望子树的根部——树根搭成了一个真正的房间框架——朗加蜷缩在他们身边,就好像一只看家的小狗。 在像他们那样入睡之前,于尔达克斯和卡米最后一次巡查了营地,以确信拴好的牛不会跑掉,监督雇工是否已经上岗值班,检查篝火是否已经熄灭——因为只要一点点火星儿就足以燃起干草和枯树而引发火灾。巡视之后,两个人回到小山丘。 两个人不久便睡熟了——他们睡得如此之香,可能连上帝打雷都听不到。也许那些值夜的雇工也抵不过这瞌睡虫的吧?……事实上,10点钟以后,大家都睡着了,没有一个人能够警告大家那些燃烧在大森林边缘的可疑火光。 [book_title]第二章 移动的火光 那片刚刚燃起摇曳不定火焰的漆黑树丛距离这个小山丘至多不过2公里。大约有十几处这样冒着烟的火焰,时而连成一片,时而星星点点。虽然空气中并没有风,可它们却在熊熊燃烧着。也许有一群当地土著正在这片树丛中宿营。可是,这片火光并不是某个宿营地的篝火。人们在夜间休息时所点燃的篝火、火苗是集中在一起的,而这些火光却在一百多托瓦兹①的面积上任意移动着。 ①托瓦兹:法国旧长度单位,相当于1.949米。——译者注 请不要忘记,一些来自西面阿达马乌阿或巴吉尔米地区以及来自东面乌干达地区的游牧部落经常会光临乌班吉这片平原。而一支想在黑暗中行进的商队是不会如此不谨慎的,他们不会借助火光来通报自己的出现。因此,在这片树丛中的只能是一些当地土著。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对这个在罗望子树荫下熟睡的探险车队起了歹意呢? 无论如何,不管是这些土著的首领想威胁探险车队,还是几百名帕乌安、房济、希鲁、巴里、当卡或者其他土著只等此时借着人多的优势想攻击探险车队,至少在10点半钟这个时刻,探险车队中没有一个人采取了防御措施。所有的人,不管是主人还是仆人都在营地睡熟了。更为糟糕的是,那些负责值夜的雇工也纷纷沉浸在梦乡之中。 万幸的是,小朗加醒来了。毫无疑问,如果不是他的眼睛向南边地平线看了一下,他肯定也会重新入睡的。虽然仍是睡眼惺松,但他一下子便感觉到了这道划破黑夜的刺眼亮光。他伸了伸四肢,揉了揉双眼,更仔细地看着……哦不!他没搞错:零乱的火光正在森林边缘移动。 朗加马上想到车队可能要遭到袭击了。他的这种想法更多地是出于本能,而并非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事实上,那些准备抢劫与车队的土著并不知道,当他们采取突袭的方法时,他们便会增加取胜的机会。以前,他们是不会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可是,这些人为什么要暴露自己呢?…… 朗加并不想吵醒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他悄无声息地向牛车爬过去。当他找到卡米时,他拍着卡米的肩膀叫醒他,并用手指给他看天边那片火光。 卡米站起身来,他整整观察了一分钟这片移动的火光,然后大声叫道: “于尔达克斯!” 这个早就习惯立即从睡梦中醒来的葡萄牙人一下子便站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卡米?……” “看!” 卡米伸出胳膊指着平原那片被火光照亮的边缘地带。“当心敌人!”于尔达克斯高声说道。 几秒钟之内,车队所有的雇工均站起身。大家都被眼前局势的严峻性深深震惊了,甚至没有人还记得要去责备那些玩忽职守的值夜者。毋庸置疑,如果没有朗加,那么,在于尔达克斯和他的同伴熟睡期间,整个营地都会遭到进攻的。 至于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是怎样离开树根重新找到于尔达克斯和卡米的,这里就不用赘述了。 现在是10点半过几分。漆黑的夜笼罩着平原的北部、东部和西部,只有南部被闪亮的火陷照耀着。这闪着耀眼光芒的火光大约有不下50处之多。 “这肯定是一群土著,”于尔达克斯说,“而且很可能是那些经常出没于刚果河与乌班吉河沿岸的布照土著。” “肯定是,”卡米补充说,“这些火光不是自己燃烧起的……” “另外,”约翰·科特观察到,“我看见有人的手臂举着火把移动!” “但是,”马克斯·于贝尔却说,“手臂应该长在肩膀上,而肩膀应该长在身体上,可是,在这些火光中,我们却看不到人的身体……” “这是因为他们在边缘那边的树后……”卡米说。 “可是,”马克斯·于贝尔接着又说,“我并不认为这是一支走在森林边缘的队伍……不是!虽然这些火光前后并不连贯,但他们总是回到同一个地点……” “那里肯定是这些土著的营地,”卡米肯定地说。 “您的意见呢?……”约翰·科特问于尔达克斯。 “我们将会受到袭击,”于尔达克斯说,“我们现在就必须马上采取防范措施……” “可是,为什么这些土著不在暴露自己之前就袭击我们呢?” “黑人和白人不同,”于尔达克斯说,“虽然他们考虑欠周,可是由于他们人多势众而且生性残暴,他们还是很可怕的……” “这是一样连我们的传教士也难以将他们变成羔羊的猎豹!……”马克斯·于贝尔补充道。 “准备好!”于尔达克斯最后说了一句。 是的,准备抵抗,直到临死的那一刻。不要指望乌班吉地区的这些土著有丝毫同情心。我们根本无法想象出他们残忍到何种程度。连澳大利亚、萨罗蒙、埃布里德、新几内亚那些最野蛮的部落也难以与这些土著相媲美。在这片地区中部,尽是一些食人者居住的部落,传教团那些冒着极大生命危险的传教士们对此并非一无所知。我们本应将这些人面兽划归到动物之列的。在赤道非洲这片地区,软弱是一种罪孽,而力量却代表一切!事实上,这些黑人即使到了成年,其中也没有几个人能达到5、6岁孩子所具备的智力水平!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证据不胜枚举,传教士们经常是这些惨不忍睹场景的见证人——在这个地区仍然实行着人祭。这里的奴隶要为主人殉葬。人们将奴隶的头颅固定在柔软的树枝上,当拜物教的祭师把它们砍下之后,便将头颅扔到远处。在盛大的庆典上,10到16岁的儿童常被当作食物吃掉,一些部落首领只吃这些孩子的嫩肉。 除了食人的本性之外,这些土著天性还好抢劫。在偏远地区,他们有时会在旅行车队经过的道路上进行攻击、抢劫和掠夺。虽然这些土著不像商人及他们的雇工那样拥有装备精良的武器,但是他们却人多势众,数千个土著总是有可能战胜几百名雇工的。赶车人对此并非茫然不知。因此,他们根本不会将车赶到这些村落中行进,例如纳贡贝·达拉村、卡拉卡·泰默村以及阿乌卡德贝和阿比亚德河地区的一些村落。在这些村落还没有传教士,但总有一天他们会来的。任何可怕的事物都不能阻止这些传教士们的献身精神,他们要将幼童的生命从死亡之手中夺回,他们要用教的文明重新繁衍这些野蛮的种族。 从这次探险活动一开始,于尔达克斯就经常遇到当地土著的袭击,但他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既不用花费太多的代价,也没有人员伤亡。返回的路程是非常安全的。从西边绕过这片森林之后,车队就可以到达乌班吉河的右岸,然后再沿河一直顺流而下,他们就可以抵达乌班吉河注入刚果河右岸的河口。从乌班吉河开始,就有商人和传教士出入这片地区。那时,车队就不用担心碰到游牧部落了。法、英、葡、德等国的殖民者都希望能将这些土著逐渐驱赶到达尔富尔这片偏远的地区去。 车队只要再走几天便可以抵达乌班吉河。可是,在这段路上,他们会不会因为遇上人数众多的掠夺者而全军覆没呢?……大家有必要为此而担忧。无论如何,车队不会毫不抵抗便全军覆没的。在于尔达克斯的号召下,大家做好了一切抵抗的准备。 顷刻之间,于尔达克斯、卡米、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已经全副武装,他们手握卡宾枪、腰别手枪,枪里都上满了子弹。牛车上装的十几支步枪和手枪交给几个忠实可靠的雇工使用。 与此同时,于尔达克斯命令手下布署在几棵高大的罗望子树旁,以便躲避致命的毒箭。 大家等待着,夜空中并无任何动静。看来这些土著并没有走在森林的前部。火光不停地移动,到处都冒着一缕缕黄色的长烟。 “这些用树脂点燃的火正沿着森林边缘前进……” “没错,”马克斯·于贝尔说,“但我仍然坚持我的意见,如果这些人想袭击我们,他们为什么要点燃火把暴露自己呢?……” 的确,这是很难解释的。但是,既然他们是上乌班吉河地区未开化的土著,那么,这又有什么可值得奇怪的呢?…… 半个小时过去了,局势仍无任何变化。营地的人们严阵以待,大家的目光由东到西注视着远处那片阴暗地带。在火光照亮南方时,一支小分队会有可能从侧面借着黑暗偷袭车队。 在这个方向上,平原肯定是荒无人烟的。一小撮进犯者在于尔达克斯和同伴们拿起武器之前是不可能偷袭到他们的。 又过了一会儿,将近11点了,马克斯·于贝尔走了几步,离开于尔达克斯、卡夫和约翰·科特组织的队伍,坚定地说: “得去会会敌人……” “这有用吗?”约翰·科特问道,“难道最谨慎的法不是要求我们一直守到天亮吗?……” “等待……等待……”马克斯·于贝尔反驳说,“我们的睡眠就这样被打断了……还要手握枪支等待6到7个小时!……不!应该尽早知道该些什么!……不管怎样,如果这些土著根本没有歹意的话,那我还想重新回到树下继续我的美梦呢!” “您是怎么想的?……”约翰·科特向缄默不语的于尔达克斯询问。 “也许马克斯·于贝尔先生的建议值得考虑,”他接着说,“但是,不要冒然行事……” “我申请去侦察,”马克斯·于贝尔说,“请你们相信我……”“我陪您去,”卡米补充说,“如果于尔达克斯先生认为这可行的话……” “这样更好,”于尔达克斯同意了。 “我也可以和你们一道去……”约翰·科特提出。 “不……你留下吧,我亲爱的朋友,”马克斯·于贝尔坚持,“两个人足够了……另外,我们不会走得太远……如果我们发现有一队人马向这边走来,我们马上就回……” “看看你们的武器是否上好了子弹……”约翰·科特提醒说。 “没问题,”卡米回答,“但我并不希望在这次侦察中使用武器。最主要的还是不要暴露我们自己……” “我也这么想,”于尔达克斯说。 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并肩走着,他们很快便离开了长有罗望子树的小山丘。那边的平原已经显得不那么黑暗了。但是,在百米步远的距离之内还是看不清楚人。 刚走了不到50步,他们发现朗加跟在后面。孩子一言未发地跟着他们走出了营地。 “哎!你怎么也来了,小家伙?……”卡米问。 “是啊,朗加,”马克斯·于贝尔也说,“你为什么不和大家呆在一起呢?……” “回去吧……,”卡米命令道。 “哦!马克斯先生,”朗加喃喃地说,“和您在一起……我……和您在一起……” “你知道,你的朋友约翰在那边……” “是的……可是我的朋友马克斯……在这里……” “我们不需要你!……”卡米严厉地说。 “既然他已经来了,那就让他跟着我们吧!”马克斯·于贝尔说,“他不会妨碍我们的,卡米。而且,他的眼睛像野猫一样灵敏,他也许还能在黑暗中发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呢……” “是的……我能看……我看得很远!……”孩子保证说。 “这很好!……在我旁边走,”马克斯·于贝尔说,“睁大你的眼睛!” 三个人向前走着。一刻钟之后,他们已经走到了营地与大森林之间的地带。 那片大树下的火光一直在闪烁,走得更近时,火光也更亮了。然而,尽管卡米的视力如此之好,尽管马克斯·于贝尔刚从盒子里拿出的眼镜如此质优,尽管小“野猫”的目光如此犀利,他们都不能看清是谁在移动这些火把。 这证实了于尔达克斯的观点:这些光亮来自密林深处,它们隐藏在茂密的荆棘丛和粗大的树干之后。可以肯定,这些土著还没有走出森林的边缘,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想这么做。 事实上,这的确是越来越难以解释了。如果这仅仅是一些打算在拂晓重新上路而此刻正在做夜间休息的土著,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在森林边缘点燃火把呢?……是什么夜间庆祝活动使得他们在这个时候还不入睡呢?…… “我甚至在琢磨,”马克斯·于贝尔说,“他们是否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车队,他们是否知道我们的车队就停在罗望子树旁……” “是的,”卡米也说,“有可能他们就是在夜幕降临时才到达的,那时夜幕已经笼罩了平原,而且由于我们的篝火已经熄灭,也许他们不知道我们就在不远处宿营?……但是,从明天一早开始,他们就能发现我们了……”“除非我们已经出发了,卡米。” 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继续默不作声地前行。 他们就这样又走了半公里,此时,他们距离森林只有几百米远。 这片时不时由火把那长长的光芒映亮的土地上并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东、西、南3个方向均未发现任何人形。看来他们并不想马上发起进攻。另外,尽管马克斯·于贝尔、卡米和朗加离边缘地带如此之近,可是他们3个谁也没能发现用这无数支火暴露自己的那些人。 “我们还要不要再往前走?……”马克斯·于贝尔在停下几秒钟之后问道。 “有什么用呢?……”卡米,“这样做难道不是更危险吗?……总之,我们的车队很有可能还未被发现,如果我们今晚就离开的话……” “我可能更想留下!……”马克斯·于贝尔重复说,“这种情形是如此特殊……” 一点小事便可以唤起一个法国人的丰富想象力。 “我们回小山丘吧,”卡米说。 然而,他不得不再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因为跟在马克斯·于贝尔后面的朗加也不愿意回去……也许,3个人这时已经走到了森林的边缘。突然,卡米停了下来。 “别再走了,”他低声说。 难道是因为碰到了迫在眉睫的危险,卡米和他的同伴才停下脚步的吗?……他们看到了一队土著?……他们将要受到攻击了?……有一点可以确定,在森林边缘亮着火光的地方突然发生了一个变化。 这些火光在一瞬间都消失在前排那几棵在漆黑中模糊不清的大树后面了。 “当心!……”马克斯·于贝尔说。 “往后退!……”卡米说。 考虑到可能会遭到突袭,他们是否应该后退?……也许吧。无论如何,在没有准备好还击之前,还是不要边后退边开火为好。当3个人的目光不停地在森林边缘这片黑暗的树丛中搜寻时,他们把带来的卡宾枪也重新举到了肩上。 突然,这片阴影中又重新出现了大约20余处亮光。 “天哪!”马克斯·于贝尔叫了起来,“这一回,如果这还不算什么非同一般的奇迹,那么,至少这也得算是奇怪的事情了!” 正是。这些火把刚才还在与平原同一水平高度的地方闪耀,此时它们却在高出地面50到100法尺①的高度愈燃愈烈起来。 ①法尺:法国古长度单位,相当于325毫米。——译者注 至于挥动这些火把的家伙,他们时而在低处的树枝上,时而又在较高的树枝上,就好像有一阵风卷着火焰穿过大树厚厚的树叶似的。无论是马克斯·于贝尔,还是卡米,或是朗加,他们都不能从中辨认出一个人影来。 “嗨!”马克斯·于贝尔叫道,“这会不会是在树上跳动的鬼火啊?……” 卡米摇了摇头。马克斯对这一现象的解释丝毫不能令他满意。 尽管那里有火焰发出的氢气味道,但是,我们绝不能将这些火焰与圣·艾尔姆那哥特的鬼火相混淆。这20余处火光就好像是雷电击在树枝上或是船只的桅杆上引起的放电现象一般。可是,天空中根本没有闪电,而云层却预示着它要化为一场经常浇灌在黑非洲这片中部地带的倾盆大雨了。 可是,这些扎营在树下的土著为什么会有的人趴在树林间,有的又呆在树枝最高处呢?……为什么他们要举着这些在很远处就能听到噼啪爆响声的麦杆火把或是松脂火把到处移动呢?…… “再往前走点儿吧……”马克斯·于贝尔说。 “没用,”卡米回答,“我认为今晚我们的营地不会遭到袭击,现在我们最好还是返回营地让伙伴们放心……” “可是,卡米,如果我们能够知道该如何对付这一现象,我想我们才能更让他们放心……” “不,马克斯先生,我们不要再往前冒险了……有一个部落在此地扎营,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这些游牧土著为什么要点燃火把?……为什么他们要藏在这些大树上?……难道是因为要驱赶野兽他们才点燃火把的吗?……” “野兽?……”马克斯·于贝尔问道,“可是,猎豹、鬣狗、野牛的低吼声我们应该听得到才对,然而我们现在唯一能听到的却只是这些松脂燃烧时发的噼啪声,就好像要引起一场森林大火似的!……我想知道……” 于是,马克斯·于贝尔又向前走了几步,紧随其后的朗加没有听从卡米的召唤回来。 卡米犹豫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因为他无力将这个缺乏耐心的法国人叫回来。由于不愿让他一个人去冒险,卡米决定一直陪他走到树丛,尽管在卡米眼中这是一种不可饶恕的鲁莽行为。 突然,他停了下来。同时,马克斯和朗加也停了下来。3个人都转过身背对着森林。吸引他们注意力的已不再是那片火光。好像是随着暴风雨的一阵响声,所有的火把一下子都熄灭了,深邃无尽的黑暗笼罩了整个地平线。 在他们对面,远处一片低语声在空中回荡着。更确切地说,这是一种长长的低吼声,一阵鼻腔中发出的打鼾声,就好像是一架巨大的管风琴将音符散播在平原上一般。 是不是要下暴风雨了?这或许是下雨前的雷声?…… 不!……这样的暴风雨经常袭击非洲的赤道地区,可这次绝不是。这种很有特点的低吼声表明这是某种动物发出的,而且这种声响也并非来自闪电与云层摩擦而产生的那种回声。确切地讲,这种声音来自某张大嘴,而非云层。 再说,低空中也没有那种在很短的间隔中便接二连三出现闪电。北方和南方的天际一样阴暗,没有一道闪电。透过云层,在那些堆积的卷云之间没有一道亮光。 “这是什么,卡米?……”马克斯·于贝尔问。 “回营地吧……,”卡米回答。 “这到底是什么?……”马克斯·于贝尔叫道。 卡米竖起耳朵听着,在这种愈来愈近、越来越响的低吼声中,他到一声更为清晰的尖叫,就好像火车汽笛的尖声鸣叫一样。 “快跑!”卡米喊道。“快跑!” [book_title]第三章 落荒而逃 马克斯·于贝尔、朗加和卡米只用了不到10分钟的时间就跑了1500米回到了小山丘。他们甚至没敢回过一次头,那些当地土著在熄灭火把之后是否仍然想追赶他们。不,没有。他们这边寂静无声,而小丘那边却充满了混乱的躁动与响亮的声音。 当他们3个跑回营地时,车队已经慌作一团,大家惊恐万状,唯恐受到袭击,此时人的勇气与理智都奈何不得这种情绪。面对这次袭击吗?不可能!逃跑?……还有时间吗?…… 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马上跑回到驻扎在山丘前面50步处的约翰·科特和于尔达克斯那里。 “有一群大象!……”卡米说。 “是的,”于尔达克斯应道,“用不了一刻钟,它们就会袭击我们……” “我们去森林吧,”约翰·科特说。 “森林也不能阻挡它们……”卡米反对。 “那些土著是什么样的?……”约翰·科特询问。 “我们没能看到他们……”马克斯·于贝尔答道。 “可是,他们还不可能离开森林边缘……” “肯定不会!” 在大约半古里远的地方,他们可以看清有一波浪似的阴影正在百余托瓦兹宽的平原上移动,好像一个恣意翻腾呼啸的巨浪。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在这片柔软的土地上蔓延开来,甚至在罗望子树的根部都能感到这种颤动。同时,低吼声也越来越强。从这一百多头象鼻中发出的尖叫声、哄吼声就好像人们用力吹出的喇叭声一样。 这些中非的旅行者完全可以将这种声音比作一队正行驶在战场上的炮兵辎重队所发出的声音。就算是吧!当然,这些号手吹奏的是些令人撕心裂肺的音符。我们可以想象一下车队人员的惊恐程度——大家都害怕被这样一个象群踩死。 要想围猎这样的庞然大物是相当危险的。当我们恰好遇到几头离群的大象时!如果我们仅用一颗子弹就能命中大象眼睛与耳朵之间的部位,并且将它立即打死,那么,猎捕的危险就小得多。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象群最多也不能超六头,而且猎手仍需极为小心谨慎才行。在10到12头发怒的大象面前,任何抵抗都是不可能的,那时——一位数学家也许会这样说——它们的质量将乘以它们速度的平方。 如果百余头这样的庞然大物冲向一个营地,那么,人们是无力阻挡它们的攻势的,就好像我们无力阻挡一场泥石流或是一片足以将航船推到离海滨数公里远的陆地上的怒潮一样。 不管怎么说,由于象群的数量过多,人肯定是会被踩死的。可是,因为每头大象的象牙都大约能值100法郎,所以,人们还是要冒着生命危险围猎它们。 根据佛阿先生的计算,在非洲大陆,人们每年都要猎杀不下4万头大象,以获得可以运往英国的75万千克象牙。照此速度,尽管大象的寿命很长,可是不出半个世纪,这里将再也剩不下一头大象了。一头大象能够负载32个人才能提起的重量,能够比人多走4倍的路程,那么,通驯养的方式利用这种珍惜动物不是更加明智吗?另外,一旦被驯服之后,每头大象就可以像在印度那样价值1500到2000法郎,而将大象猎杀后,人们却只能得到价值几百法郎的象牙。 世界上现在仅存有非洲象和亚洲象两种大象。它们之间有一些区别。非洲象比它们的亚洲同类个头稍小,肤色更棕,额头更为凸出,它们的耳朵更宽,象牙也更长,它们的性情更加凶猛,它们几乎是不可的。 在这次探险中,葡萄牙人于尔达克斯和他的两个伙伴一直都觉得非常庆幸。我们需要重申一下,在利比亚领土上,大象的数量非常多,乌班吉地区有的森林以及多沼泽的平原,这些都是大象这种厚皮动物所喜欢的生活环境。大象在这里通常是在一头老象的带令下着群居的生活。在围猎过程中,于尔达克斯和他的同伴们将大象引入围有栅栏的地带,在它们离开群体的情况下猎杀它们。于尔达克斯他们干得很漂亮,他们没出过一点儿事故,既没有遇到危险也没有因此而过度疲劳。可是,在这返回的途中,难道他们碰到的不是一群出离愤怒的象群吗?它们的尖叫声充斥着空间,仿佛要踏平整个车队似的。 刚才,于尔达克斯以为他们要面临的是一些驻扎在森林边缘的土著所发起的进攻,如果说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有时间组织反击的话,那么现在,面对这蜂拥而至的象群,他又该怎么办呢?……宿营地可能在顷刻之间便化为碎屑与灰尘!……现在的问题是:车队的全体人员能否通过疏散到平原上的方法躲过象群?……有一点我们不要忘记:大象的行进速度是可观的,连一匹小跑的马可能都追不上它们。 “得逃……赶快逃!……”卡米肯定地对于尔达克斯说。 “逃跑?……”于尔达克斯喊了起来。 这个不幸的商人深知,这次探险的所有收获及其物资装备都将化为乌有。 可是,如果留在营地,难道就能保住这些物资吗?而且,既然明知抵御是不可能的,却仍要顽固坚持,这岂非不明智之举?…… 无论最后如何决定,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都会接受、服从的。 此时,象群越来越近,它所发出的嘈杂声大得几乎使人们听不见彼此的说话声。 卡米再次提醒说,他们必须尽早离开。 “往哪儿跑?”马克斯·于贝尔问。 “向森林跑。” “万一碰到土著呢?……” “那儿的危险不如眼前的这个紧急,”卡米回答。 怎样证实这是千真万确的呢?……无论如何,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绝不能留在此地。为了避免被踩死而所能做出的唯一决定便是:躲到森林里去。 然而,时间是否有点儿来不及了?……这里距离森林有2公里,可是象群距此最多只有1公里了!…… 每个人都等待着于尔达克斯的命令,可是他却迟迟不做决定。 最后,他终于嚷了起来: “牛车!……牛车!……把牛车藏到山丘后面……也许在那儿安全些……” “太晚了,”卡米说。 “照我说的去做!……”于尔达克斯命令道。 “什么?……”卡米反问道。 事实上,拉车的牛在挣脱束缚双腿的绊索之后,是很难再让它们停下的。那几头惊慌失措的牛甚至跑到了象群前面,而象群是可以像踩死几只苍蝇那样将它们踏平的。 看到此情此景,于尔达克斯希望求助于车队的雇工: “搬运工,到这儿!……”他叫道。 “搬运工?……”卡米说,“快他们叫回来,他们都逃跑了……” “胆小鬼们!”约翰·科特嚷道。 是的,这些黑人纷纷冲到宿营地的两边,有的人抢走了包裹,有的人扛走了象牙。他们这些抛弃主人的胆小鬼竟还干起了小偷的勾当! 不能再指望这些黑人了。他们不会回来的。他们会在土著的村落中找到藏身之处的。整个车队就剩下葡萄牙人于尔达克斯、赶车人卡米、法国人马克斯·于贝尔、美国人约翰·科特和少年朗加了。 “牛车……牛车!……”于尔达克斯重复着。他仍然固执地坚持要将牛车藏到山丘后面去。 卡米耸耸肩,但他还是服从了。在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的帮助之下,他们将牛车推到了树下。当象群冲到罗望子树下而分散开时,也许牛车能幸免于难?…… 推牛车费了些功夫。当于尔达克斯和同伴们将牛车藏好之后,显然,已经太晚了,他们不可能逃到森林去了。 卡米算计了一下,只说了几个字: “上树!” 这是唯一的办法:爬到罗望子树的枝杈间,他们至少能够躲过前面几头大象的冲击。 在这之前,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钻到牛车里将剩下的所有子弹盒均带到了身上,以保证在用卡宾枪对付大象时能有足够的子弹,也为了在归途中,能即时配合于尔达克斯和不忘带着自己的斧子和葫芦的卡米进行还击。在穿越乌班吉下游地区时,卡米又怎么能够想到,他自己和同伴们都可能回不去海滨的办事处了呢?…… “现在几点了?……11点17分——约翰·科特划亮了一根火柴,看了看表。约翰·科特仍然很冷静,这使得他能够判断当前的局势。在他看来,现在正是千钧一发的时刻,而且,如果象群不继续往平原东部或西部走,而是停在小山丘,那他们就完了。 马克斯·于贝尔更为紧张,他也意识到了当前的危险。他在牛车旁来回踱着步,观察到波状起伏的庞大象群正黑压压地奔驰在地平线上。 “这可真是一队炮后辎重队啊!……”他喃喃地说道。 卡米却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自己的感情。他具有非洲人那种惊人的冷静,他的血像阿拉伯人的那样,比白人的血液更浓,但颜色更浅,这使得他的感觉有些迟钝,对肉体的痛苦不是很敏感。他将两支手枪别在腰间,并把步枪扛在肩上静心等待着。 至于葡萄牙人于尔达克斯,他丝毫不能掩饰自己的绝望,他更多想到的不是眼前象群的袭击,而是他遭到的无法挽回的损失。他也在,也在咒骂,用他的母语骂着最难听的话。 朗加站在约翰·科特旁边看着马克斯·于贝尔,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也不害怕,因为他的两个朋友都在他身边。 随着庞大象群的靠近,震耳欲聋的嘈杂声来势凶猛地散播开来。从象群的大嘴里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强。人们好像感到一阵狂风暴雨即将来临。在400至500步的距离之内,这些夜色中的大象看上去就像庞大无比的畸形动物一般。我们甚至可以这是一些可怕的怪兽,它们的长鼻好像无数条蛇一样疯狂地扭动着。 剩下的时间只够用来藏身到罗望子树的枝杈间了,也许象群在经过此处时不会发现于尔达克斯和他的同伴们…… 罗望子树的树冠离地面约60法尺。这种树与胡桃树很相像,属于椰枣树种,其最大的特点便是枝繁叶茂。罗望子树在非洲的不同地区分布极广。非洲黑人不仅将罗望子树的果实那粘粘的部分削成清凉饮用,而且,他们还习惯将这种树的果实拌到米饭中一起食用。尤其是海滨各省份的人更喜欢这种吃法。 由于几棵罗望子树相距很近,它们的叶子相互交织在一起,因而人们可以从一棵树攀到另一棵树上。树干在底部的周长约为6到8法尺,在上部快到分叉处约为4至5法尺。这样粗壮的罗望子树能够挡得住冲击小山丘的象群吗? 罗望子树在离地面30法尺的地方才开始长枝杈,这一段的树干都很光滑。由于树干很粗,因此,若是卡米没带那几条“尚鲍克斯”,那他是很难攀到树杈上的。这几条“尚鲍克斯”是用犀皮做成的非常柔软的皮带。赶车人常用它来拴住拉车的牛。 幸亏有这样一条皮带。于尔达克斯和卡米将它抛向一棵罗望子树的枝杈系牢,然后攀了上去。学着他俩的样子,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也借着一条这样的皮带上了树。然后,他俩将皮带的另一端抛给朗加,一下子将他拉了上来。 象群此时离他们只有300米了。在两、三分钟之内,它们就能到达小山丘上。 “亲爱的朋友,你该满意了吧?……”约翰·科特揶揄地问他的伙伴。 “这只不过仅仅是出人意料的事,约翰!” “也许吧,马克斯,可是,如果我们这次能够安然无恙地脱险,那可够非比寻常了吧!” “是的……总之,还是不要受到象群的猛烈袭击为好……” “这可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我亲爱的朋友,这次我们竟然是英雄所见略同!”约翰·科特满意地说。 至于下面马克斯·于贝尔又反驳了些什么,约翰是听不到了。因为就在此时,爆发出了一阵可怕的吼声,即使是最勇敢的人也会吓得颤抖的。 拔开枝叶,于尔达克斯和卡米看到了发生在小山丘百步以外的情况。 在挣脱绳索之后,那几头拉车的牛也只能向森林那边逃去。可是,迈着缓慢,稳重步子的它们能够在被踩死之前到达那里吗?……不能,它们很快就被追上了……它们徒劳地用蹄子,用犄角反抗、抵御,它们倒下了。在所有拉车的牛当中,只有一头刚才不幸躲在罗望子树下的牛幸存了下来。 是的,它的确是不幸的。因为出于本能,象群在罗望子树下停了下来并开始追逐它。仅仅几秒钟功夫,这头牛就被象群那长着铁一般坚硬脚趾的厚皮大脚踩成了一堆烂泥、碎骨与血浆。 就这样,小山丘被象群包围了起来。要想让这些发怒的家伙走开,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顷刻之间,牛车就被冲向山丘的象群那沉重的身体挤倒、撞翻、踏平了。牛车好似一件儿童玩具一样被轻易摧毁了,再也没有了轮子,再也没有了车厢。 无疑,于尔达克斯又开始咒骂了起来。可这咒骂既不能阻止这百余头大象,也没能阻止于尔达克斯向离他最近的大象开枪射击,这头大象已经用长鼻卷住了于尔达克斯躲的那棵大树。可是子弹没能射进大象的身体,却弹了回来。 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明白:如果象群的数量很少,那他们也只有在百发百中的情况下,才能坚持到最后,直到最终摆脱这些可怕的进攻者。即使这样,罗望子树下这堆庞然大物的尸体可能也会遮天蔽月的。可是,现在竟有300头、500头、1000头这样的家伙!……在赤道非洲这片地区,碰到如此众多的象群难道不是非常罕见吗?那些旅行者和商人难道没有谈起过这片生活有无数头不同种类的反刍动物的广阔平原吗?…… “事情很复杂……”约翰·科特说。 “甚至可以说是越越有趣!”马克斯·于贝尔补充道。 随后,马克斯问呆在自己身边的朗加: “你不害怕吗?……” “不,我的朋友马克斯……和您在一起……不怕!”朗加回答。 而此时的情景,不要说一个孩子,即使是大人也会感到恐惧无比的。 实际上,象群根本没有发现躲在树上的这几个人。 可是,在后面,同类的推动之下,前面的大象缩小了包围小山丘的圈子。大约有12头大象直立着后腿,试图用它们的长鼻卷住靠近地面的枝杈。好险,由于树杈离地面有30多法尺,因而它们没能够到。 四支卡宾枪同时响了起来——他们只是朝估计的方向射击,因为在罗望子树那阴暗的枝叶间是无法瞄准的。 更尖锐的叫声、更愤怒的吼声响了起来。看起来,大象被打中了。然而,即使少了4头大象,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象群不再尝试用鼻子钩住低处的树枝,它们用鼻子卷住树干,同时用身体有力地撞击大树。虽然这些罗望子树粗大的树根深深植入土壤之中,可是,它们仍有可能抵不过这剧烈的晃动。 枪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两下——是于尔达克斯和卡米开的枪。他俩所在的大树剧烈地晃动着,他们几乎要掉下来了。 马克斯和他的同伴虽然也做好了开枪的准备,但他们还是没有射击。 “这有什么用呢?……”约翰·科特说。 “是啊。咱们还是留些子弹吧,”马克斯·于贝尔说,“否则,过一会儿,我们会后悔在这里把子弹都用光的!” 在他们说话时,于尔达克斯和卡米攀的那株罗望子树摇动得非常厉害,他们甚至都能听到大树的断裂声了。 显然,这棵树如果不是被连根拔出的话,那它也会被折断的。象群用象牙顶它,用象鼻卷它,树干和树根剧烈地晃动不已。 在这棵树上,再多呆一分钟,都有可能面临摔到小山丘脚下的危险。 “快走”卡米一边向于尔达克斯喊,一边试图爬到另一棵树上去。 而于尔达克斯却吓昏了头脑,他继续徒劳地用卡宾枪和手枪射击。子弹从像群粗糙的皮肤上划过,就好像打在扬子鳄那带鳞甲的背上一样。 “快走!”卡米又说了一遍。 就在这棵罗望子树受到更加猛烈的攻击时,卡米终于得以抓住马克斯·于贝尔、约翰·科特和朗加所在的那棵树的一枝树杈。他们这棵树所受到的攻击和破坏要小一些。 “于尔达克斯呢?……”约翰·科特嚷道。 “他不愿跟我过来,”卡米说,“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这个不幸的家伙要摔下去的……” “我们不能让他呆在那儿……”马克斯·于贝尔说。 “不管他愿不愿意,得把他拽……” 约翰·科特补充了一句。 “太晚了!”卡米说。 的确,太晚了。在最后一下撞击中,那棵罗望子树终于折断了,它倒在了小山丘下面。 于尔达克斯的同伴们没能看到他到底成了什么样子,但是他的叫喊声说明他正在象群脚下挣扎,叫喊声马上就停止了,一切都完了。 “可怜的人……可怜的人!”约翰·科特喃喃自语道。 “快轮到我们了……”卡米说。 “真遗憾!”马克斯·于贝尔冷静地说。 “亲爱的朋友,我们再一次意见一致,”约翰·科特说。 该怎么办呢?……象群一边用脚跺着山丘,一边摇着其他大树,就好像是一阵狂风将大树吹得摇摆不定。于尔达克斯那可怕的下场是否该落到这几个仅仅比他“长寿”几分钟的人身上了?……他们是否有可能在罗望子树倒下之前离开大树?……可是,如果他们冒险下来,他们是否能够摆脱象群的追逐到达平原呢?……他们是否有时间抵达森林呢?……另外,森林里是否安全呢?……即使象群不追赶他们,他们是否也会落入那些并不比象群温和多少的土著手中呢?…… 然而,既然现在有这样一个逃到森林那边的机会,那么,他们就应该毫不迟疑地抓住这个机会。理智告诉人们:一个还不确定的危险总比一个既定危险要好。 大树继续在晃动,有几头大象已经可以用象鼻够到低处的树枝了。树枝摇动得如此剧烈,卡米和他的同伴们几乎都要抓不住了。马克斯担心朗加掉下去,他一边同左手紧紧抓住朗加,一边用右手抓住树枝。用不了几秒钟,或者大树会被连根拔起,或者树干会被折断……只要罗望子树一倒,藏在树杈间的几个人就会像于尔达克斯那样被可怕地踩死!…… 在越发猛烈、越发频繁的撞击之下,树根终于坚持不住了,土壤开始松动,大树没有沿着小山丘倒下去,而是横躺了下来。“快去森林……快去森林!……”卡米喊道。 在罗望子树倒下之时,象群往后退了几步,留下了些许空地。卡米刚喊完,他便迅速地跳到了地上。其他3个人也飞快地跟着他逃跑了。 起初,象群还只顾撞击其他大树,它们没有注意到这几个逃跑的人。马克斯·于贝尔抱着朗加竭尽全力地跑着。约翰·科特跑在他旁边,随时准备朗加,也准备着向第一头追过来的大象开枪射击。 当卡米、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刚刚跑了不到半公里的距离时,大约有12头大象便离开象群,开始追赶他们。“加油……加油!……”卡米嚷道,“快跑!……我们会到的!是的,也许吧,最重要的是不要耽搁。朗加很明显地感觉到马克斯·于贝尔已经累了。 “放下我……放下我……我的朋友马克斯!……我的腿很棒……放下我吧!……” 马克斯·于贝尔没听朗加的,他只是尽量不让自己落在后面。他们已经跑了一公里,象群还没能很快地追上他们。可不幸的是,此时卡米和同伴们开始减速了,跑了这么一大段路,他们已经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了。 现在离森林边缘只有几百步远了,那里难道不是一个可能的或是可靠的藏身之处吗?因为在那茂密的树丛里,这些庞然大物是无法施展它们的威力的…… “快……快!”卡米不断地说,“马克斯先生,把朗加给我……” “不用,卡米……我能跑到那儿!” 有一头大象离他们只有10来米远了。他们甚至都可以听到它那长鼻发出的声音,可以感到它那长鼻呼出的热气了。土地在它那飞奔的大脚下颤抖着。一分钟之后,它可能就会追上马克斯·于贝尔了。马克斯吃力地跟在同伴们后面。 于是,约翰·科特停了下来,他身,举起卡宾枪,瞄准之后放了一枪,看来子弹打得正是地方,它穿过了大象的心脏。大象马上倒在了地上。 “好险!”约翰·科特嘟哝了一句,继续逃命。 几秒钟之后,其他大象赶过来围住了它们这个倒在地上的同伴。卡米和同伴们趁此机会继续快跑。 事实的确如此:当象群将小山丘上的最后几棵大树撞倒之后,它们便马上冲向森林这边。 在平原和树梢处都没有再出现火光。阴暗的天边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 这几个跑得精疲力尽,喊得声嘶力竭的人能到达目的地吗? “快……快点儿!……”卡米叫着。 如果他们还需要再跑上100步的话,那么,象群只需跑上40步就行了…… 本着活命的本能,卡米、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做了最后一次努力,他们冲入了森林最前排的几棵大树。之后,他们便倒在了地上,几乎昏了过去。 象群想要穿过森林边缘是徒劳的。林中的大树很密,象群不能从中走过,而大树又如此高大,象群也不能将它们都推倒。不仅象鼻从大树缝隙中穿过是徒劳之举,即使后面的象群用力推动前面的同伴也是无济于事的…… 几个逃亡者再也不用害怕象群了,因为对于象群而言,乌班吉地区的这片大森林是不可穿越的。 [book_title]第四章 待做决定,主意已定 此时已近午夜了。还要在黑暗中度过6个小时。6个小时的恐惧与危险!……这一点在卡米和同伴们躲进这片不可穿越的森林之后便注定了。虽说卡米带着大家来到这个安全地带,可是,他们却面临着另外一个危险。在深更半夜,那些火苗不会窜到森林边缘来吗?……大树那高高的枝叶上不是有解释不清的亮光吗?……难道我们不应该怀疑有一些土著在这里宿营吗?……难道不应担心会面临一次毫无可能抵御的进攻吗?…… “咱们得警惕些,”当卡米一喘过气来,当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刚刚能够回答他的时候,卡米说道。 “警惕些,”约翰·科特重复着,“我们要准备好击退一次进攻!……那些游牧部落肯定就在不远处……他们就在这片森林边缘做夜间休息,这里有篝火的余烬,还有火星……” 没错,在5、6步远处的一棵树下,木炭仍在燃烧,发出微红的光亮。 马克斯·于贝尔站起身,扛着卡宾枪进入矮林中。 焦虑不安的卡米和约翰·科特准备在必要时随时帮他一把。 马克斯·于贝尔只离开了3、4分钟。他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也没有听到任何会有马上进攻的动静。 “现在,森林的这块地方没有人,”他说,“可以确定,那些土著离开了这里……” “也许他们到大象后也躲了起来,”约翰·科特观察后说道。 “有可能,因为当北边一响起象群的吼声时,”卡米说,“我和马克斯先生刚才看到的那些火光就熄灭了。这是出于谨慎还是由于害怕?……可能这些人觉得躲在树后安全些……我不能做出更好的解释……” “这的确很令人费解,”马克斯·于贝尔接着说道,“黑夜不易做出解释。等到天亮再说吧。我得承认,我坚持不住了……我很困……” “这会儿可不该睡觉,我亲爱的马克斯,”约翰·科特说。 “不会碰到更糟糕的事了,我亲爱的约翰,我的瞌睡虫可不听你的,它命令我……晚安!明天见!” 几秒钟之后,马克斯·于贝尔躺在一棵树下沉入了梦乡。 “你也躺到他身边去睡吧,朗加,”约翰·科特说,“我和卡米会一直守到天亮。” “我一个人就够了,约翰先生,”卡米说,“守夜是我的习惯,我建议您效仿您的朋友也睡一会儿。” 我们可以相信卡米,他不会松懈一分钟的。 朗加蜷缩在马克斯·于贝尔身旁。约翰·科特呢,他想坚持。他与卡米攀谈了一刻钟。他们谈起了不幸的于尔达克斯,卡米已经跟随他好长时间了,在这次探险中,大家都非常欣赏他的优点。 “不幸的人,”卡米重复着,“他看到自己被那些胆小的搬运工抛弃、偷盗便慌了……” “可怜的人!”约翰·科特自言自语。 这是他所说的最后四个字。他太累了,只一会儿功夫,他便躺在草地上睡着了。 卡米一个人警惕地睁大眼睛、竖着耳朵监听着细微的动静。他手握卡宾枪在漆黑的夜色中巡视,有时,他还站起身来以便更好地检查地面的矮林深处,或是准备在有必要进行自卫还击时随时叫醒他的同伴们。就这样,卡米一直坚守着,直到第一线曙光出现。 仅仅通过几笔刻划,读者大概已经能够发现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两个好朋友之间的性格差异了。 约翰·科特不仅非常严肃而且也非常实际,这是新英格兰人惯有的优点。他出生在波士顿,虽然从籍贯上来讲他是北方人,可是,在他身上所体现的尽是北方人的优点。他对地理学和人类学问题都非常感兴趣,而对人种的研究则更着迷。除了以上优点,他还非常勇敢,而且能够为朋友赴汤蹈火、两肋插刀。 马克斯·于贝尔这个巴黎人,是出于偶然才来到这片遥远的地区的。他在才智与心地方面都不逊色于约翰·科特。但是,由于他不是一个非常实际的人,所以我们说他是一首诗,而约翰·科特则更像一篇散文。他的个性使其自然而然要追求特别。因此,我们应该注意到,如果他那个小心谨慎的朋友不提醒他,那么,为了满足自己天生爱幻想的本能,他是可以做出一些令人遗憾的鲁莽事的。自打他们从利伯维尔出发时起,就幸亏有约翰·科特不断地提醒他。 利伯维尔是法属刚果的首都。该城建于1849年,位于加蓬港湾的左岸,目前有居民1500到1600人。殖民地的统治者在此居住,除了他本人的住宅之外,这里别无其他象样的建筑。整个城市由医院、传教士驻地、煤场、商店、工地等工业与商业区构成。 在距离首都3公里处有座格拉斯村,这里有许多德国、英国及美国的驻外办事处。 5、6年前,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正是在这里相识并结下深厚友谊的。他们的家庭在格拉斯美国办事处享有优惠待遇两个人都身居要职。这个机构有很多财富,它从事象牙、花生油棕榈油以及该国不同产品的贸易活动。这里产有既开胃又健身的古鲁树果实,也有卡菲树及阿罗姆树结的浆果,这种果实不仅香味沁人心脾而且还可以强身健体。人们将以上两种果实大量运往美洲与欧洲的市场。 3个月前,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计划游览法属刚果和喀麦隆以东的地区。当时有一支探险车队正好也要离开利伯维尔到这片地区去猎象,于是,这两个天生的猎手便决定与他们一道同行。这片地区从白尼罗河一直延伸到巴吉尔米和达尔富尔边界,许多大象在这里繁衍生息。他们两个都认识这个探险车队的头儿——葡萄牙人于尔达克斯,他是罗昂戈人,是个地地道道的头脑灵活的商人。 于尔达克斯是猎象协会的成员。斯坦利①曾于1887年到1889年在伊波托城见过几个正从刚果北部返回的协会成员。于尔达克斯和这个协会的大多数臭名昭著的会员不同,他不像他们那样打着猎象的旗号去当地土著。勇敢的斯坦利——赤道非洲的探险者曾经:猎手们带回的象牙都是沾有人血的。 ①斯坦利:(1841.1.28—1904.5.10)英国探险家。以堪探刚果地理和深入非洲中部救出探作家利文斯通而闻名。——译者注 然而,探险队的头儿于尔达克斯却不是这样。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是不会损害自己的名誉去接受那样的会员的。另外,车队的赶车人兼向导卡米也是一个在任何情况下都非常忠诚与热忱的人。 我们知道,这次探险是很幸运的。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的适应力很强,他俩毅力非凡,承受住了这次远征的一切劳累。当他们在归途中遇上这次不幸事件时,他俩身体还都不错,当然,他们会比出发时瘦了一些。现在,于尔达克斯不在了,可他们离利伯维尔还有2000多公里呢。 现在他们已经进了乌班吉地区这片“大森林”——这是于尔达克斯说的——这种说法确实一点儿也不过分。 在地球已知的领土上,有这样一些覆盖着成百万棵树木的地区,它们的面积如此之大,甚至欧洲大多数国家在面积上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四森林分别分布在北美、南美、西伯利亚和中非。 北美那片森林位于圣劳伦斯河北部的魁北克省和安大略省境内,它向北一直延伸至哈德逊湾和拉布拉多半岛,其覆盖面积为长2750公里,宽1600公里。 南美那片森林位于巴西西北部的亚马逊地区,长3300公里,宽2500公里。 在西伯利亚那片长4800公里、宽2700公里的大森林上,生长有高约150法尺的巨型针叶林,该片森林属于中西伯利亚的一部分,西起奥比河流域的平原,东至第第吉斯卡谷地,叶尼塞河、奥兰卡河、勒拿河与亚那河流经此地。 非洲的这片森林从刚果盆地起一直到尼罗河与赞比西河源头,其面积更为宽广,几乎超过前面3片森林的面积总和。事实上,在赤道非洲这片森林中,有位于奥古维和刚果北部的鲜为人知的地区,面积大约100万平方公里,几乎是法国领土面积的两 倍。 您肯定还没有忘记,当时于尔达克斯曾建议不要冒险穿越这片森林,而应该从森林北边和西边绕道而行。而且,牛车怎么可能在这座迷宫中行走呢?虽然沿森林边缘行走需要多花费几天功夫,但是这样做,车队所走的道路很容易就能抵达乌班吉河右岸,而从这里回到利伯维尔的办事处也就方便多了。 可是,现在情况有所改变。他们再也没有众多雇工与庞大物质拖累了。牛车,没有了拉车的牛,也没有了宿营的工具。只剩下三个成年男人和一个孩子。但是,他们所缺的却是能够行驶500古里才能到达大西洋沿岸的交通工具。 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回到于尔达克斯指明的那条路线去吗?可是条件不允许。那么,试图步行斜向穿越森林吗?这条线路可以缩短到达法属刚果边境的旅程,而且,即使碰到放牧部落,这种危险也比他们再碰到大象要强些。 当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在拂晓醒来之时,这便是他们要考虑并要解决的首要问题。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卡米一直都警惕着没有睡觉。约翰和马克斯睡得很香,没有一个小事件打搅了他们的睡眠,也没有一个小动静使他们怀疑有夜袭的可能。有好几次,当周围大自然发出些许声响时,卡米便会警惕地握着手枪,匐匍在大约50步距离之外的荆棘丛中。其实,这些只不过是一根枯枝断裂时发出的声音,或是一只大鸟飞过大树时翅膀拍到树叶上的声响,或是一头牛在休息地附近的脚步声,或者是当夜风吹过时,森林中树叶之间的摩擦 声。 两个好朋友一睁开双眼便马上站了起来。 “那些土著呢?……”约翰·科特问。 “他们没有出现,”卡米回答。 “难道他们没留下什么足迹吗?……” “这有可能,约翰先生,也许就在森林边缘附近……” “咱们去看看,卡米。” 3个人带着朗加,悄悄地走到平原边缘。在离此处30步远的地方,他们发现了一些迹象:这里有很多脚印,树下的草丛有人走过,有点燃了一半的松脂碎屑,仍旧燃着火星的灰烬,冒着烟的干荆棘丛。可是,树下没有一个人,5、6个小时前亮着火光的树枝间也没有一个人。 “他们走了……”马克斯·于贝尔说。 “或者至少他们走远了些,”卡米回答,“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可害怕的……” “土著虽然走远了,”约翰·科特,“可是那些大象可不会效仿他们的!……” 没错,那些庞大的厚皮动物一直都徘徊在森林外面。有几头大象固执、徒劳地还想借着猛劲儿撞倒大树。卡米和同伴们观察到,小山丘上的罗望子树丛都被撞倒了。光秃秃的小山丘现在只不过是平原上的一个小鼓包而已。 根据卡米的建议,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没有暴露自己,他们希望大象能够离开平原。 “这样,我们就可以回到营地去,“马克斯·于贝尔说,”回去看看还剩下什么……也许还有几箱食物和弹药……” “另外,”约翰·科特补充说,“我们还要埋葬不幸的于尔达克斯……” “如果象群还在森林边缘,那我们就办不到了,”卡米回答,“至于那些物资,肯定早已成为一堆碎屑了!” 卡米说的很对。由于象群丝毫无意离开,因此,现在所能的只是决定该如何走下一步。于是,卡米、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朗加从半途折了回来。 路上,马克斯·于贝尔运气很好,他打死了一只猎物,这足够他们吃上两、三天的。 这是只安雅拉,一种灰色毛皮中夹有棕毛的羚羊。这只雄羚羊个头很大,犄角呈螺旋状,胸部和腹部的毛很厚。当它在荆棘丛中动时,子弹一下打中了它。 这只安雅拉肯定得有200到300斤重。朗加一看到它中弹倒下,便像只小猎犬一样跑了过去。当然,我们可以想象一下,他是拖不动这样一只猎物的,得帮他一把。 卡米非常擅于此道。他将羚羊撕成碎块,留下有用的部分带回他们的篝火旁。约翰·科特向篝火里加了一把枯枝,几分钟之后,当火苗燃烧得比较旺时,卡米在火上开始烤那几块令人胃口大开的羚羊肉。 至于探险车队带来的那为数众多的食品罐头及饼干,他们就别想再吃到了,那些搬运工肯定已经拿走了大部分。不过,只要一个猎手喜欢吃烤肉,那么,在这片野味丰盛的大森林里,他就总能幸运地找到食物。 最主要的问题是,现在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3个人都不能没有弹药。他们每人都有一支瞄准精确的卡宾枪和一手枪。由于他们都非常擅于使用这些武器,因此这些枪支都能派上大用场——当然,前提必须是这些武器已经上满了子弹。然而,虽然他们在离开牛车之前都在兜里塞满了子弹,可现在他们大约只剩下50多发了。我们得承认,他们的武器太少了,尤其是他们距离乌班吉河右岸还有600多公里,也许途中还得抵御野兽或是游牧部落呢。从这个角度讲,卡米和同伴们必须要想办法获得军需补给,或者是村落里,或者在传教士驻地,或者甚至在那些顺刚果河而下的小船上。 在美美地吃完羚羊肉之后,卡米、马克斯和约翰都恢复了精力,随后他们又喝了一些那条蜿蜒在大树之间的小溪那清澈见底的溪水,最后,他们3个开始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办。 约翰·科特首先开口说道。 “卡米,直到现在,我们的头儿一直是于尔达克斯……我们一直都听他的,因为我们都非常信任他……而您,由于您的品质与您的经验,我们也同样很信任您……请您告诉我们,在目前这种处境,您认为我们该怎么办呢?请放心,我们会听从您的意见的……” “这是当然,”马克斯·于贝尔补充道,“在我们之间是永远不会有分歧的。” “您了解这个国家,卡米,”约翰·科特又说,“多少年,您一直热忱地为许多探险车队做向导,我们对此非常钦佩……我们知道您对我们一定也会既热忱又忠心的……” “约翰先生,马克斯先生,你们可以信任我……”卡米只说了这样一句。 着,他握住了约翰、马克斯和朗加向他伸过来的手。 “您怎么看呢?……”约翰·科特问道,“我们是否应该放弃于尔达克斯那个从森林西边绕行的计划?……” “应该穿越大森林,”卡米毫不犹豫地说,“这样我们就不会碰到更糟的情况——也许我们会碰到野兽,但我们不会与土著相遇。那些帕马乌人、当卡人、富昂人、布戈人以及乌班吉地区的任何民族都不会在大森林中冒险。而当我们在平原上行走时,来自游牧部落的危险会更大。在这片森林中,也许没有适合配着套车牲口的车队行走的道路,但是,单个人却有可能走出去。我再重复一遍,只要我们向西南方向走,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到达宗戈湍流。” 乌班吉河自南向北流淌,然后折向东继续蜿蜒,宗戈湍流恰好就位于这个拐角处。探险者需要知道,大森林就一直延伸到宗戈湍流。从这里开始,只要在赤道上沿着平原行走就可以了。由于在这片地区有许多车队,因此,他们可以在这里找到交通工具并且获得军需补给。 因此,卡米的建议是可取的。另外,他所建议的路线肯定会缩短到乌班吉河的路程。目前他们所面临的问题就是这片深邃的森林中的重要障碍。这里也许会有一些野兽的足迹,如水牛、犀牛或者其他大型哺乳动物,但是,不要指望这里能有可行走的小路。地面上可能会布满荆棘,这时,卡米随身携带的小斧子和他那两个同伴带的小刀就能派上用场了。除此之外,他们在行进过程中大概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解决了这些问题,约翰·科特就不再犹豫了。至于太阳不能透过大树厚厚的树冠照到地面,因而在树下行走可能会比较困难,这个问题,就更没必要为此担心了。 的确,出于一种与动物相似的本能——这种本能是不可解释的——使得某些人种,尤其是中国人——正如远西部①许多未开化的部落一样,能够不靠视觉,而是凭借听觉和嗅觉引导自己前行。而且,他们还能通过某些标志来辨认方向。卡米就拥有这种非常强的方向感,有好几次,他的行为都证实了这一点。虽然这种能力并不是智慧的表现,但是在某些情况下,马克斯和约翰却可以信任这种很少出差错的本能,因而不用根据太阳的位置来判断方向。 ①远西部:用来指19世纪美国密西西比河以西的地区。——译者注 至于穿越森林还会遇到什么其他困难,卡米这样回答说: “约翰先生,在整个行程中,我们所走的道路肯定是会布满荆棘、枯枝、年老倒下的大树以及其他不太容易逾越的障碍。可是,难道你们不相信吗,在这样大的一片森林中,肯定会有乌班吉河的支流在其中流淌?……” “会不会就是那股在小山丘东边流过的水流?”马克斯·于贝尔说,“它流向森林,可是为什么它没能变成一条河呢?……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建造一个木筏……把几根树干连接起来……” “别想这么远了,我亲爱的朋友,”约翰·科特说,“看到这条河,也不要做太多的幻想……这纯属幻想……” “马克斯先生说得有道理,”卡米说,“在将近日落时,我们就会碰到这股注入乌班吉河的水流……” “好吧,”约翰·科特反驳道,“可是我们大家都知道,非洲大部分河流都是不能通航的……” “不要只看到困难嘛,我亲爱的约翰……” “事前预料到总比事后才发现要好,我亲爱的马克斯!” 约翰·科特说得很对。非洲的河流与美洲、亚洲和欧洲的河流都不同。非洲有四条主要的河流:尼罗河、赞比西河、刚果河、尼日尔河。这些河水都有许多水流注入,它们流域内的河网都非常宽广。然而,除此之外,这些河流对于深入黑非洲的探险活动仅有一些有限的帮助。根据那些在指引下穿越广袤非洲的探险家所做的描述,非洲的河流是无法与密西西比河、圣劳伦斯河、伏尔加河、伊拉乌阿第河、布拉子普特拉河、恒河、印度河相媲美的。非洲河流的水量都很小。另外,尽管它们的流程与那些大河相同,但是,非洲河流在离开河口不远的上游处,中等吨位的船只就不能通航了。而且,在非洲河流的流程中,常能遇到一些洼地,有时还有在两岸之间将河流断开的瀑布,还有一些湍流,船只根本不敢在其中航行。这也正解释了为什么至今人们还没有开发中非这片地区的原因。 因此,约翰·科特的反对是值得考虑的,卡米不能对此漠然视之。当然,这也并不意味着要摒弃卡米的计划。因为这个计划毕竟是有实际意义的。 “如果我们遇到一股水流,”卡米说,“那我们就一直沿河而下,直到碰到阻止它前行的障碍……如果能够绕过这些障碍,那我们就绕过去……如果绕不过去,那我们再走别的路……” “这样,”约翰·科特,“我就不反对您的建议了,卡米,而且我认为,如果可能的话,我们沿着乌班吉河的一条支流前行是有可能到达乌班吉河的。” 好了,争论之后,现在只剩下两个字要说了,那就是: “上路!……”马克斯·于贝尔喊道。 他的同伴们也跟着他重复了一遍。 说到底,这个计划是很适合马克斯·于贝尔的:深入这片广阔的森林探险——这片森林至今还没有人穿越过,或者说它根本就是不可穿越的……也许他能在这里最终找到3个月以来在上乌班吉河地区始终未寻觅到的非比寻常的事物呢!…… [book_title]第五章 行程的第一天 当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卡米和朗加开始向西南方向前进时,已经是早上8点多钟了。 他们打算沿着那股注入乌班吉河的水流一直前行。可是,在何处才能碰到这股水流呢?……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知道。那股好像是要流向森林的水流在流经长有罗望子树的小山丘之后,会不会折向东流而没有穿越森林呢?……还有,这股水流会不会因为有岩石和激流的阻挡而不能通航呢?……另一方面,如果这片广袤的森林真的无路可走,或者连野兽在荆棘丛中走出的道路都没有,那么,这几个步行者又怎样能在不用铁器或火烧的情况下开辟出道路呢?……在这片大型四足动物出没的地方,卡米和他的同伴们能否穿过荆棘,越过藤条,找到可走的道路呢?…… 虽然,约翰·科特不让他跑得太远,可是朗加却总像一只灵巧的小白鼬一般跑在前面。当大家不到他时,便总能到他那嘹亮的声音: “从这儿走……从这儿走!”他喊道。 于是,3个人便沿着朗加刚刚走过的道路向他那边走去。 当大家在这座迷宫中需要辨别方向时,就要用上卡米的本能了。另外,透过树冠的缝隙,大家也能辨认出太阳的位置。现在是3月份,在正午时分,太阳几乎在天顶上。在他们所处的纬度地区,现在太阳刚好位于赤道上。 然而,由于森林中枝繁叶茂,因此,在这数千棵大树底下,只能透几束朦朦胧胧、半明半暗的光线。阴天时,这里几乎是漆黑一片;至于晚上,就更是黑得无法行走了。卡米打算让大家在夜幕降临之后、黎明到来之前休息,两天时则在树下避雨。他要求大家只有在上午或下午打猎后才能燃火烧烤猎物。这是因为,虽然森林里可能不会有游牧部落——大家目前还没有发现曾经宿营在森林边缘的那些土著的足迹——但是,最好还是不要因为点燃篝火而暴露自己。另外,要想烧烤猎物,只需几束燃烧颇旺的火苗就够了。在非洲这种气候条件下,他们根本不用担心寒冷。 事实上,当探险车队穿越这片热带草原时,他们就已经感受到这里的热浪了,而在森林中,卡米、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却不会那么难受。虽然森林里的道路又遥远又难,可是这里的气候条件还是比较有利的。另外,只要夜里不下雨,借着白天的热气,在露天入睡是没有任何不便的。 在这片常年多雨的地区,最令人担心的就是下雨。由于在这片热带地区常年刮信风,因而这里的气候通常变化不大:大量的水蒸汽汇集成云,然后再变为连续不断的降雨。不过,近一个星期以来,月亮周围的天空一直都很晴朗。由于月亮这个地球的卫星好像能够预报天气,因此,看来在半个月之内还不会有降雨给他们带来麻烦。 这片森林的地势在靠近乌班吉河处呈现缓坡状。除了南面地区,这里并没有很多沼泽地。这里的土地坚硬,长有又高又密的草丛,在野兽不曾走过的地方,道路很难走。 “哎!”马克斯·于贝尔说道,“真遗憾!我们碰到的那些大象没能深入到这里来!……它们能折断藤条、穿过荆棘、踏平小路、撞倒矮树……” “那我们就有路可了……”约翰·科特说。 “那是肯定的,”卡米认同道,“可我们还是满足那些由水牛和犀牛所开辟的道路吧……它们到过的地方,我们都有路可走。” “而且,”卡米接着说,“这些水牛和犀牛是很有用处的。我们还能借着它们来变换一下单调的烤肉食谱。” “由于卡米经常穿越刚果和喀麦隆的森林,因而他对中非的这些森林都了如指掌。从这时起,我们就会看到,他对生长在这片森林中的如此之多的树种是何等熟悉。约翰·科特对植物界这奇妙的树种研究非常感兴趣,他对刚果河与尼罗河之间品种繁多的显花植物也颇为着迷。 这里生长有高大的罗望子树,奇高的含羞草,以及高达150法尺的猴面包树。有一些大戟科树高达2、30米,它们的树枝带刺,树叶宽6到7法寸①,树皮为双层,其中含有乳状物质。这种树的果实在成熟时,果核会裂开,核内16个小方格中会喷射出种子。另外,如果卡米不具备辨认方向的本能,那么他完全也可以依靠一种名为“西尔菲闹姆·拉西那多姆”的树来判断方位。因为这种小灌木根部那些卷曲在一起的叶子总是一面朝东另一面朝西的。 ①法寸:法国古长度单位,等于1/12法尺,约合27.07毫米。——译者注 不错,如果一个巴西人迷失在这片森林深处时,他肯定会以为自己是正行走在亚马逊流域的原始森林里呢。在马克斯·于贝尔诅咒着那些树上的低矮灌木丛时,约翰·科特却只顾着欣赏这块碧绿的立体挂毯了。这里长着无数“弗里尼约姆”树和“阿尼约姆”树,另外还有20余种蕨类植物。哦!这么多树种!有的树木质坚硬,有的则木质稍软。不如斯坦利在《黑非洲之旅》中记载的,与多针树和冷杉的北极地区不同,这里的树木质地较为柔软。当地土著只需用这些树的宽大枝叶来修建临时休息的小茅屋就足够了。另外,这片大森林中还有大量柚树、鸡腰果树、绿心树、铁树,以及木质不会腐烂的洋苏木、乔木状的芒果树,堪与东非最漂亮的树相媲美的假挪威槭、野生橘树,树干像刷过石灰浆一样雪白的无花果树、高大的”木帕芙”树等等丰富的树种。 这些生长在湿热气候下的树木间距并不是很密,因此它们的树叶可以自由生长,不致于相互影响。如果探险车队的牛车那些厚度为一法尺的卷缆饰没有张开,那么,这些牛车甚至也能从中通过。千万条无止境的藤条像蛇一样盘绕在树干周围。树枝恣意地交错生长,或拧在一起,或弯垂成弓形,宛如无穷无尽的花彩装点在大树或是荆棘丛中。森林里,没有一根树枝不是与其他树枝互相交错的,没有一棵树干不是通过长长的藤条与其他树干穿连在一起的——这些藤条有的一直垂到地面,好像钟乳石一般!没有一棵树的树皮不是布满了又厚又滑的青苔——青苔上爬满了上千种翅膀上带有金点的昆虫! 在这蓊蓊郁郁的森林中,人们还不时能听到几声小鸟的啁啾或是猫头鹰的叫声。从早到晚,森林里的鸣唱声和嘶喊声不绝于 耳。 鸣唱声是从无数只小鸟口中发出的华彩句和颤音,它们宛如夜莺的歌声,比战舰上海军下士所吹出的哨音还要更多样、更尖锐。置身于这个由鹦鹉、戴胜、猫头鹰、鼯鼠、乌鸪以及栖息在高枝上如同蜜蜂一样众多的蜂鸟组成的鸟类世界中,其喧嚣程度该是可想而知的…… 而至于那不谐调的嘶喊声,则是由森林中不同种类的猴子发的。它们是灰毛狒狒、长毛瘦猴、黑猩猩、山魈,以及非洲猿类中最凶猛、最可怕的大猩猩。卡米和他的同伴们可能是这些猴子在森林深处发现的第一批人类。可是,这些群居的猿猴并没有因此而对他们表现出任何敌意。我们的确有理由相信,从没有人类在这片森林中探险,因为这些猴子对卡米他们有的只是好奇之心而非愤怒之情。而在刚果和喀麦隆的其他地区情况就不同了。人类早就到过那里。那里的猴子对那些在成百队土著或非土著帮助下的猎象者毫不陌生。这些猎象者的暴行是以无数人的生命为代价,而那些猴子正是他们暴行的见证人。 继午休之后,卡米他们在晚上6点钟又开始休息了。路很难走,到处都是交错盘绕在一起的藤条。将它们折断或是砍断需要花费很大气力。不,有很大一部分道路水牛都走过,在荆棘丛后偶而还能看到几只——尤其是一些个头颇大的“翁雅”。 这些反刍动物一点儿也不可怕。不过,由于它们力大无比,因而那些猎人在打猎时也要防备避免被它们撞倒。猎杀水牛的最可靠方法就是:将子弹打在水牛的两只眼睛之间,位置不要太低,这样才能引起致命的伤痛,最终致水牛以死地。 由于这些“翁雅”常离他们很远,因此,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还从没有机会与它们较量过呢。另外,由于他们还有羚羊肉。所以目前对他们来说重要的是要节约弹药而不是打猎。除非是为了自卫还击或是为了猎取每日的食物,否则他们不能在路上浪费一枪一弹。 当他们一行人来到一小块空地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卡米要求大家在一棵高于周围其他树木的大树下停歇。这棵大树的树冠是灰绿色的,离地面大约有6米,点缀在枝叶间的白色绒花,好像雪花一般垂落在银白色的树干周围。这是一棵非洲棉,其根部呈拱形,人可以躲藏在其中。 “一张铺好的床!……”马克斯·于贝尔喊道,“当然,这床没有弹簧床绷,可它有棉花床垫,而且我们是第一批使用它的人!” 卡米带了大量火绒,他用打火机将它们点燃,做了一顿与早餐和午餐颇为相似的晚饭。他们由于不幸失去了在旅程中代替面包食用的饼干——他们只能面对这个现实,难道不是吗?因此,他们现在只能满足于吃烤肉。当然,他们对于烤肉还是很有胃口的。 用完夜宵,约翰·科特在钻到棉树根下睡觉之前对卡米说: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我们一直在朝西南方向走……” “是的,”卡米回答,“每当我能看到太阳时,我都要确认一下方向……” “您估计我们今天走了多远……” “四、五古里吧,约翰先生。如果我们按这个速度继续前进,那么,用不了一个月我们就能抵达乌班吉河沿岸。” “太好了,”约翰·科特接着又说,“预先估计一下不走运的事,是不是要谨慎一些?……” “但也要预计一下走运的事,”马克斯·于贝尔插进来说道,“谁知道呢,也许我们能碰到几股水流,这样我们不用费力就可以顺流而下了……” “现在看来好像还不可能,我亲爱的马克斯……” “这是因为我们向西走的还不算太远,”卡米肯定地说,“如果明天……或是后天……我们就能碰到水流的话,我肯定会非常吃惊的……” “假设我们肯定不会遇到河流,”约翰·科特反驳道,“如果我们在今后30多天的旅程中碰到的困难不会比今天更难以克服的话,那么,那些像我们一样的非洲猎手就不用惧怕这片森林了!” “还有,”马克斯·于贝尔补充说,“我怕这片神秘的森林中根本没有神秘的事物!” “那可太好了,马克斯!” “那就太糟了,约翰!——现在,朗加你去睡觉吧……” “好的,我的朋友马克斯,”孩子回答到,在整整一天的行程中,朗加一直没有落在大人后面,现在他又累又困,眼睛早就睁不开了。 因此,得让朗加躺在棉树根部最好的角落里。 卡米提出要自己一个人守夜。这次,他的两个同伴们都没有答应。尽管空地周围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动静,可是他们3个人还是准备每人轮流值夜3个小时。谨慎要求他们一直守到天亮。 当马克斯·于贝尔值第一班的时候,约翰·科特和卡米都在那片坠落在树下的白绒花上睡着了。 马克斯·于贝尔手持装满子弹的卡宾枪,身子靠在树根上,沉浸在这美丽的夜色中。森林深处,白天的一切渲嚣之声都停止了。 在树叶之间只能听见有规律的呼吸声——这是熟睡的大树发出的声音。月亮高高挂在夜空中,月光透过枝叶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道曲曲折折的银白色斑纹。在空地那边,月光倾泻在低矮的草丛中。 马克斯·于贝尔深深陶醉于这首大自然的诗歌之中。毫无睡意的他品味着、欣赏着,有时他甚至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呢。此时此刻,难道他不是唯一生活在这个植物世界中的人吗?…… 植物的世界,他正是将乌班吉这片大森林想象成了一个植物 的世界!他这样想着:“如果一个人想揭开地球的最新秘密,他是不是一定要到地球的极点去发现呢?……可是,探险极地需要付出很大代价,人们会碰到可怕的危险、会遇到也许是根本就难以逾越的障碍,然而即使这样,人类为什么还要去极地探险呢?……这会有什么收获呢?……这样我们可以解决气象、电以及地球磁场的问题!……而我们这次探险值得我们在南北极探险遇难者的名单上再添上新名字吗?……与在北冰洋和南极洲探险相比较而言,在这片无境止而且几乎是不可穿越的大森林中探险,难道这不是更有用、更新奇吗?……嗨!在美训、亚洲、非洲不是有很多这样的大森林吗?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先驱想过要来这里探险,也没有人有勇气穿越这片未知的森林……不是至今还没有人像前人揭开多多娜城①老橡树的秘密那样为这里的大树解谜吗?……那些神话学家将想象中农牧神、林神、山林女仙、树精山水仙女的树木移植到这里,他们这样做难道不是很有道理吗?……另外,在这片广袤的森林中,难道不是有大量适宜生长在这种环境下的未知生物吗?……在古代高卢时期,外高卢①地区不是有许多没有完全开化、但却有着各自的风俗、习惯、特点的民族吗?例如凯尔特人、日尔曼人、利古尔人,以及成百个部落、城市与村落吗?强大的罗马人难道不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将这些民族藏身的森林划定界限吗?” ①多多娜城:埃皮鲁斯(古希腊地区名,位于现在阿尔巴尼亚南部和希腊西南部)的一座古城。该城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宙斯神庙。传说宙斯通过圣林中的橡树的响声来传达他的圣谕。 ①外高卢:历史上罗马人对阿尔卑斯山以北广大地区的称呼。 马克斯·于贝尔就这样幻想着。 确切地说,在非洲这片赤道地区,难道传说中不是曾经讲述过一些几乎是完全想象出来的人物吗?…经由施万弗特②和朱恩克③鉴定,难道乌班吉河这片森林在东面不是与尼昂—尼昂人的领地毗邻吗?这些长着尾巴的尼昂—尼昂人千真万确是没有尾骨的……在伊图里以北的地区,难道亨利·斯坦利不是发现了身高不足一米的俾格米人④吗?这些小矮人身体非常结实,皮肤细腻且有光泽,他们的双眼像羚羊的大眼睛一样温柔。英国传教士艾伯特·里德就曾在乌干达和卡班达之间的地区,大约有10000多个属于俾格米人种的邦比斯底人,他们在部落族长的带领下藏在枝叶下或栖息在大树上……在离开伊波托之后,斯坦利在恩杜库尔鲍查树林中,不是整整穿越了5个在前一夜被利利皮特人遗弃的村落吗?……另外,斯坦利不是还碰到了身高不足130厘米的乌昂布提人、巴提那人、阿卡人、巴棕古人吗?这些人有的只有92厘米高,他们的体重还不到40千克……可是,这些部落的人却在智力、灵巧、好战方面丝毫不逊色于其他民族,他们带着小巧的武器,无论是动物还是人都惧怕他们3分。上尼罗河流域的农牧居民也十分害怕这些部落…… ②施万弗特:德国银行家(1836—1925)曾在尼罗河沿岸地区探险。 ③朱恩克:德国工程师(1859—1935)他于1915年制造出了第一架完全是金属结构的飞机。 ④俾格米人:非洲北部的古老居民。——译者注 就这样,马克斯·于贝尔的头脑里充满了幻想,充满了对奇特事物的憧憬,他一直坚持认为乌班吉这片大森林里肯定会有奇异的人种,人种志学者毫不怀疑他们的存在……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碰到像希腊神话中的独眼巨人一样只有一只眼睛的人种呢?为什么我们不会碰到长着象鼻那样长的鼻子,我们可以将他们归类于长鼻目或是大象科的人种呢?…… 马克斯·于贝尔就这样沉浸在这半科学半虚构的幻想里,他都有些忘了自己守夜的职责了。敌人靠近时可不会弄出任何声响去叫醒卡米和约翰·科特进行还击的…… 这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嗨!……谁?……”他惊跳了起来。 “是我,”约翰·科特对他说,“可别把我当成乌班吉地区的野人!——有什么可疑的吗?……” “没有……” “该你去休息了,我亲爱的马克斯……” “好吧。如果一会儿在睡觉时我做的梦能比得上我刚才所做的白日梦,那我不惊奇才怪呢!” 这一段时间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在约翰·科特和卡米值夜时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事件。 [book_title]第六章 一直向西南方向前进 第二天,3月11日,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卡米和朗加完全从前一天的疲劳中恢复了过来。他们做好准备打算迎接第二日行程的困难。 离开棉树时,他们围绕空地转了一圈。充斥在林间的无数只鸟儿鸣着颤音,拖着长音,和成一首震聋发聩的乐曲向他们致意。鸟儿的歌唱甚至能让帕蒂①等意大利技艺精湛的歌唱家自吹弗如。 ①帕蒂:意大利女歌唱家(1843—1919),她在巴黎歌剧院演唱莫扎特·罗西尼、威尔第的歌剧时大获成功。——译者注 在上路之前,明智的做法是吃点早餐。早餐只有几块冷羚羊肉和卡米用葫芦从左边那条蜿蜒流淌的小溪中打来的溪水。 开始,他们一直向右走在有几道初升的阳光透进的树冠下。这个方向是经过仔细辨认才选定的。 显然,森林的这片地区常有强壮的4足动物出没,各个方向都有它们的足迹。事实的确如此,他们在上午发现了几只水牛,甚至还看见了两只站在远处的犀牛。由于这些家伙毫无攻击他们的意愿,因此他们4个人并没有必要浪费子弹去击退这些动物的进攻。 他们一行4人走了足足有12公里,直到将近中午时分才停歇下来。 约翰·科特打到了一对生活在森林中的大鸨,这种飞禽腹部的羽毛呈黑色,如煤玉一般。当地土著对这种鸟肉推崇备至。在这一天的午餐中,美国人约翰·科特和法国人马克斯·于贝尔对此也深有同感。 “我提议,”马克斯·于贝尔开口了,“咱们今后用烤飞禽代替烤羚羊……” “这可再简单不过了,”卡米赶忙应道。 几个人将其中一只大鸨拔去羽毛、掏空内脏,然后将它穿在一根小棍上,在噼啪作响的烈焰上烤得香嫩可口,随后4个人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 卡米和同伴们重新上路了,这时的道路要比前一天难走得多。 向西南方向前进的过程中,动物留下的足迹少多了。他们得在茂密的荆棘丛中和藤萝中开辟道路。藤萝枝枝蔓蔓,盘绕成结,须用砍刀砍断方可。碰巧,他们又赶上了一场连续下了几个小时的大雨。然而,由于枝叶非常浓密,地面上仅仅落下了若干雨滴。不过,在一块空地处,卡米就能用他那个空葫芦接满雨水了。为此,大家都感到非常高兴。卡米曾经在草丛中寻找一条小溪,但没能找到。草丛中鲜有动物出没,也少有可行走的道路。 “没有一点迹象表明这附近有一股水流,”当大家在晚间停下来休息时,约翰·科特宣布说。 于是,大家不得不做出这样一个结论:那条在小山丘附近流淌的水流肯定是沿着森林外围的边缘流走了。 然而,现在走的方向却是不容修改的,我们有充足的理由证明:沿这个方向,肯定能抵达乌班吉流域。 “虽然,”卡米观察后说道,“我们前天在宿营地看到的那股水流没有流经这里,但也许我们沿这个方向还有可能发现另外一条河流呢!” 3月11日到3月12日的这一夜可不是在一棵棉树根下度的。这是一棵高大的“邦巴克斯”树,它那高达百余法尺的匀称树干耸立在铺有厚厚的植物地毯的地面上。 他们像前一夜那样轮流值夜。他们的睡眠最多也只会被几声水牛和犀牛的哞哞叫声所打扰。大家根本不用担心在这夜间的合唱声中会夹杂狮子的低吼声,因为这种可怕的野兽是不会出没于中非这片森林里的。它们生活在纬度更高的地区,其活动范围在刚果以北和苏丹以南这片濒于撒哈拉沙漠的地带。而这里厚厚的荆棘丛则不适宜这些唯我独尊、喜爱自由的百兽之王——之王而非君主立宪制度下的国王生活。它需要更广阔的空间和日照充足的平原,只有在这些地方,它们才能自由自在地驰骋。 这一夜,他们既没有听到水牛的哞哞叫声,也没有听到河马的呼噜声——这是很遗憾的。为什么呢?这里需要说明一下:如果能够碰到这种水陆两栖动物,那么,这将意味着水流就在附近不远处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时,他们便出发了。马克斯·于贝尔放枪打死了一只个头像驴、确切地是像斑马那么大的羚羊。斑马的个头介于驴和马之间。这是一只“奥里克斯”羚羊①,它全身那红葡萄酒色的毛皮上规律地点缀着道道黑色斑纹,斑纹从颈部一直延伸至后臀部。这只羚羊腿部的毛色偏白,上面点缀着黑色斑点,黑色的尾巴还不时扫着地面。在它的颈下喉部也有一簇黑毛。这只漂亮的羚羊头上长着一对一米长的犄角,根部有30多个小环圈。这对犄角优雅地向外侧稍微弯曲,呈现出一种大自然中少见的对称性。 “奥里克斯”羚羊的这对犄角可以用作防御武器,使它们甚至能够抵御非洲北部或中部地区狮子的进攻。可是这一天,这头被猎手瞄准的羚羊却没能逃过向它打来的这漂亮的一枪。子弹穿过它的心脏,羚羊一下子便被击中了。 这样一来,他们几天都不愁没食物可吃了。卡米负责将肉撕成碎块。朗加要求和他一起干活,这项工作持续了一个小时。工作完成之后,他们继续开始新的旅程。 “哦!我的天哪!”约翰·科特说道,“我们在这里可以弄到最便宜的肉类,只要花上一颗子弹就行了……” “当然条件是必须身手敏捷……”卡米补充说。 “尤其还要运气好,”马克斯·于贝尔又加了一句。他比他的同行们——一般的猎手要谦虚多了。 虽然一直到现在,卡米和他的同伴们都还只是为了打猎才开上几枪,可是在这一天,他们却不得不开枪自卫了。 在整整一公里距离之内,卡米都认为有必要开枪击退一群猴子的进攻。这群猴子忽左忽右不停地移动着,有的在树枝间窜跃,有的则在矮树丛中蹦跳、跨越,其灵活程度恐怕连最灵活的体操运动员看了都要嫉妒。 这里面有好几种大个头的4足动物。比如那3种不同颜色的狒狒,就连某些野兽见到它们都会惧怕3分。黄的像阿拉伯人,红的如美国远西地区的印第安人,黑的则像卡褐里人①。还有在那里扮鬼脸的“高罗布”猴②,这些可是猴子中的真正纨绔子弟,它们是猿王目中体态最优雅的一类。“高罗布”猴不停地用爪子梳理、抚摸着它们这身白色的毛皮,怪不得它们因而得名“穿披肩的高罗布猴”呢。 ①“奥里克斯”羚羊:属于撒哈拉特产的马尾羚——译者注 ①卡褐里人:17、18世纪的地理学家称非洲赤道以南的邦国人为卡褐里人。 ②高罗布猴:非洲的一种猴子,手指很短,毛长且如丝般光滑,属于瘦猴的一种。 这群猴子在中午时分聚集在一起用毕午餐之后,于下午2点钟便散开了。而此时马克斯·于贝尔、约翰·科特、卡米和朗加也踏上了一条一望无际的较为宽敞的道路。 虽说他们应该庆幸找到了一条非常好走的小路,可是,他们在这条路上碰到的动物就颇令人遗憾了。 他们了没多远便听到两头犀牛长长的低吼声,此时还不到下午4点钟。卡米一点儿也没搞错,他要求同伴们停下来。“这些犀牛可是些难缠的家伙!……”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斜挎在肩上的卡宾枪。 “非常难缠,”马克斯·于贝尔说,“可是,它们只不过是些食草动物……” “但却是危险的食草动物!”卡米补充说。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约翰·科特问。 “我们试着在经过它们时不要被它们发现,”卡米建议道,“或者至少我们应该在这些坏家伙走过时藏起来……也许它们不会发现我们?……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做好开枪的准备,因为一旦我们被发现时,它们会袭击我们的!” 几个人检查了他们的卡宾枪,看看子弹是否已经上膛待发。然后,4个人走出小道,藏入小路右边厚厚的荆棘丛中。5分钟之后,低吼声更大了,此时出现了两头巨大的、全身几乎毛的“凯特劳拉”种犀牛。它们大踏步地走着,高昂着头,臀部还有一条卷曲的尾巴。 这种动物身长近4米,竖着两只耳朵,四肢又弯又短,口鼻部有一只角,可以用于攻击。犀牛的下颌非常坚硬,甚至在它咀嚼长有硬刺的仙人掌时也丝毫不会有所损伤,就好像驴子咀嚼蓟、飞窜、起绒草等有刺茎的菊科植物那样轻松。 两头犀牛突然停了下来。卡米的同伴们知道自己被了。一头犀牛——这头巨型家伙的皮肤既粗糙又干燥——靠近了荆棘丛。 马克斯·于贝尔举枪瞄准了它。 “不要打它的臀部……而要打头部……”,卡米向他嚷道。“砰”!一声枪响。随之而来的是第2下、第3下。可是子弹很难穿透犀牛的厚皮,所有的子弹都没有命中。 枪的响声并没有吓退犀牛,相反它们此时却正准备穿过荆棘丛。 显然,荆棘丛并不能阻挡住这样的庞然大物。顷刻之间,一切就被它们破坏、摧毁、踏平了。刚刚从平原的象群脚下脱险的卡米和他的同伴们,此番面对大森林中的犀牛,他们是否在劫难逃?……不管是那种长着长鼻子的厚皮动物,还是眼前这两头长着角的厚皮动物,它们在凶猛程度上是不相上下的……而且,这里可没有当初可以挡住大象飞奔前进的那几棵大树了。如果卡米、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朗加试图逃跑的话,那他们肯定会被犀牛追上的。况且,这里的藤萝也一定会阻挡他们奔跑,而犀牛却可以轻而易举地踏过。 然而,在这片矮林中却长着一棵巨大的猴面包树,如果能够爬到树顶,也许它还能充当避难的栖身之地。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又得像在长着罗望子树的小山丘上那样爬树了——尽管当时他们上树后的结局是悲惨的。那么,这回上树会不会有更多成功的可能呢?…… 也许吧,因为这棵猴面包树不仅高大而且粗壮,它可以抵挡得住犀牛的进攻。 是的,这棵猴面包树一直到地面以上50法尺的高度才开始生长枝杈。可是,它那粗壮得像南瓜一样的树干上却没有一处突起,人的手和脚根本找不到一处可以支撑上攀的地方。 卡米明白,他们根本不可能爬到树杈上。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也明白这一点,他俩等着卡米拿主意。 这时,路旁那簇荆棘丛晃动了起来,一颗硕大的脑袋探了出来。 第4下卡宾枪响了起来。 约翰·科特并不比马克斯·于贝尔运气好。子弹打到了犀牛的肩部,但并没有深入进去。犀牛由于疼痛更加愤怒了,它发出了更为恐怖的吼声。然而,它却丝毫没有后退,反而凭着不可阻挡的猛劲冲向刑棘丛。此时,另一头犀牛则躲了卡米放的一枪,也准备紧随其后进攻他们。 马克斯·于贝尔、约翰·科特和卡米都来不及重新将子弹上膛了。要想四散逃开,躲进树丛中为时已晚。自卫的本能使得他们3人还有朗加一起躲到了那棵底部周长不下6米的猴面包树后。 可是,如果当第一头犀牛来到树下时,第二头犀牛也同时赶到围住大树,那么,他们该如何躲避两头犀牛的围攻呢?…… “见鬼!……”马克斯·于贝尔叫道。 “上帝啊!”约翰·科特嚷道。 不错,如果上帝不助他们一臂之力的话,看来他们此番的确应该放弃逃生的希望了。 在犀牛的猛烈冲撞下,猴面包树从上到下一直到根部都晃动了起来,就好像要被连根拔起一样。 突然,那头盛怒的犀牛一下子停了下来。原来,猴面包树的树皮上有个裂口,它的角刚好像伐木工人的楔子一样插进树干约有一法尺深,拔不出来了。它徒劳地用力猛地向外拔,它的身子由于过度用力甚至躬成了拱形,可是仍然无济于事。 此时,另一只刚刚愤怒地踏平了荆棘丛赶到的犀牛也停了下来。它们那惊恐万状的样子,我们甚至都想象不出来! 卡米先在树下匍匐了一会儿,然后他站起身绕着大树走了一圈,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快跑……快跑!”他几乎是立刻喊了起来。 其他几个人拔腿就跑,他们甚至还没听到卡米的喊声呢。 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也来不及询问为什么,便拽着朗加在高草丛中飞快地逃窜。令他俩极为惊讶的是,犀牛并没有来追赶他们,上气不接下气地足足跑了5分钟,他俩才在卡米的示意下停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约翰·科特一喘过气来便问道。 “那头犀牛没法把自己的角从树干里拔出来……”卡米回答。 “太棒了!”马克斯·于贝尔嚷了起来,“这可真是犀牛中的克罗 托纳城①的米隆②啊……” ①克罗托纳城:意大利城市名,田径运动员米隆的故乡,毕达哥拉斯曾在这里居住。 ②米隆:希腊运动员(公元前6世纪),是毕达哥拉斯的学生兼女婿。因在奥林匹克运动会上多次获胜而著名。一次,他试图拔起一棵大树,但由于胳膊卡在树干的缝隙中不能拔出而被野兽咬死。——译者注 “它的下场肯定会和这位奥运会英雄一样!”约翰·科特加了一句。 卡米可并不想知道有关这位古代著名田径运动员的轶闻,他只是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这下可好了……安全了……可我们却白白浪费了4、5发子弹!” “更遗憾的是没能杀了那家伙……它可以当作我们的食物呢,要是我早知道是这样的话,”马克斯·于贝尔说。 “不错,”卡米肯定地说,“尽管它的肉有一股强烈的麝香味……不管它了……” “让它爱怎么把角拔就怎么拔吧!”马克斯·于贝尔结束了话题。 现在若要回到猴面包树是不明智的,因为那两头犀牛的吼声一直都在树丛间回荡。4个人绕了个圈子回到小路之后便重新上路了。将近6点钟时,他们在一块巨大的岩石脚下歇了下来。 第二天没发生任何事。他们在路上也没有碰到更多的困难。 沿着西南方向他们一共走了30多公里。至于那股马克斯·于贝尔迫不及待地盼望它出现,而且卡米又那样确凿地加以肯定的水流,却仍然没有出现。 那天晚上,吃完晚餐——总是那头荒漠地巴的羚羊肉,他们4个人便开始歇息了。不幸的是,这十几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全被数千只大大小小的蝙蝠给扰乱了,直到拂晓它们方才离去。 “这么多蝙蝠,的确太多了!”马克斯·于贝尔抱怨说。在度过了这样一个糟糕的夜晚之后,于贝尔一边站起身,一边还在打着哈欠。 “可不能抱怨……”卡米说。 “为什么呢?……” “因为与这些蝙蝠打交道可比遇上蚊子要强多了,那些蚊子至今还没骚扰过我们呢。” “卡米,最好的情况是同时避免接触这两种动物……” “蚊子我们是躲不过的,马克斯先生……”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会遭到这些可恶的昆虫袭击呢?……” “在靠近河流时……” “河流!……”马克斯·于贝尔叫了起来,“以前我一直都相信能遇到河流,可现在我却不敢相信了!” “您错了,马克斯先生,也许它就在不远处呢!……” 事实上,卡米已经注意到土质的些许变化了。从下午3点钟开始,他的观察就越发得到了证实,森林的这片地区显然要比其他地方潮湿许多。 这里到处都有一滩滩长着水生植物的水坑。在这里,甚至还可以猎取一种名为“果加”的野鸭,它的出现意味着不远处就有一股水流。同时,随着太阳渐渐落入地平线下,他们还能听到青蛙的鼓噪声。 “要么就是我完全搞错了……要么蚊子就离我们不远了……” 在剩下的这段行程中,道路非常难走,路上长满了在湿热气候下极易生长的无数显花植物。这里的树木有一定的间隔,并没有许多藤萝缠绕在上面。 在向西南方向前进的过程中,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都不能对森林这片地区所呈现出的变化视而不见。 然而,尽管卡米曾经作出过断言,可是,大家在这个方向还是未发现任何波光粼粼的水流。 不过,随着逐渐出现的地面坡度,水坑的数量也越越多。大家必须格外小心才能不陷进去。而一旦陷入水坑,就别想不挨蚊虫的叮咬。 水坑里糜集着数千只蚂蟥。而在水坑表面,则爬满了许多大个的多足纲昆虫,这些令人生厌的属于节肢动物门的昆虫体色微黑,足为红色,那样子让人一见便极度恶心。 然而,这里数不胜数的金光闪闪的蝴蝶,体态优雅的蜻蜓却足以令人大饱眼福。而那些在水坑边嬉戏玩耍的松鼠、麝猫、梅花雀、寡妇鸟和翠鸟又该是何等可口的美餐啊! 另外,卡米还发现灌木丛中不仅飞舞着胡蜂,而且还有无数舌蝇。万幸的是,他们只需提防胡蜂的刺,而无须担忧被舌蝇叮咬,因为舌蝇的毒汁只会对马、骆驼、狗造成致命的伤害,而对人和野兽则无伤大雅。 4个人就这样一直向西南走到晚上6点半钟,这段行程的确是既漫长又累人的。当卡米为大家挑好了一处可供夜间休息的好地方时,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却听到了朗加的喊叫声。 当大家听到朗加的竭力呼喊时,这个小家伙又像往常那样跑到前面去了。他是否碰到野兽了?…… 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朝他那个方向跑,他们做好开枪的准备……然而他俩立刻就放下心来。 只见朗加爬上了一棵倒在地上的巨大树干,伸着手指向一块空地高声重复着: “河……河!” 卡米跑过来,约翰·科特只对他说了一句: “是我们期待的那条河。” 在距此处半公里的一片宽阔的少林空地上,蜿蜒着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河面上反射着落月的余辉。 “我认为咱们应该在那儿宿营……”约翰·科特建议道。 “是的……在那儿……,”卡米也赞成这个建议,“这条河肯定能把我们带到乌班吉河去。” 的确,要建造一个木筏顺流而下并不是一件难事。 不过,在抵达河岸之前,他们必须先穿越一片非常泥泞的土地。 在这片赤道地区,黄昏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当卡米的同伴们在河岸一块高地上停下来时,四周已是漆黑一片了。 这块高地上的树木很少,而河流的上游和下游处却长满了茂密的树丛。 至于河流的宽度,约翰·科特认为大约有40多米,这条小溪的水流不是很喘急。它可不是一条普通的小溪,相反却是一条颇为重要的支流。 现在,明智的做法就是等天明再分辨他们目前所处的位置。于是,眼下最迫切的事情是要找一处干燥的地方过夜。卡米找到了一处四周均是岩石的低凹处,好像是在河岸的钙质高地上凿出的一个岩洞,刚好能够挤下他们4个人。 他们4个决定先把剩下的烤肉当作晚餐吃掉。因为这样,他们就可以不用点火,以避免招来其他野兽。在非洲的河流里有许多鳄鱼与河马。如果它们恰好在这条河流中出没——这是很有可能的——那么他们4个是无法抵抗鳄鱼或河马的夜袭的。 不错,若在岩洞口点燃一堆篝火,那么,篝火燃起的浓烟就可以驱散这块高地脚下成群的蚁子。可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们宁愿挨蚁子或者其他令人讨厌的昆虫叮咬,也不愿落入鳄鱼那巨大的下颌中。 头几个小时是约翰·科特守在洞口值夜。此时虽然有嗡嗡飞舞着的蚁子,可是他的同伴们却早已沉入酣睡之中了。 在他值夜的这几个小时中,虽然约翰并任何可疑的迹象,可他却好几次听到一个哀怨的声音,好像是从人的口中说出的一个单词…… 这个词的发音是“恩高拉”,在当地土著的语言中是“母亲”之意。 [book_title]第七章 空笼 多亏河岸高地的这一自然地理条件,才使得卡米适时地找到了这处岩洞,他们怎能不为此而感到高兴呢?岩洞内地面上的细沙非常干松,它的侧面和顶部都丝毫没有潮湿的迹象。幸亏有这处栖身之地,卡米他们4个人才得以躲过那场一直下到半夜的倾盆大雨。在建造木筏所需要的这段日子里,这个岩洞可以算是一个可靠的栖身之所。 一股强风从北方吹来。几道初升的阳光照亮了天空,预示着这又将是炎热的一天。也许卡米和他的同伴们会怀念5天来他们走过的那些树荫吧。 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丝毫不掩饰他们的好心情。这条河流应该是乌班吉河的支流,卡米他们可以沿河毫不费力地航行约400公里直抵该河注入乌班吉河的入口处。这样,剩下的四分之三旅程将可以在比较有利的条件下完成了。 以上是约翰·科特根据卡米为他提供的数据得出的较为精确的计算结果。 他们向左右——即南北方向——张望了一下。 在河流上游,几乎一直是笔直流淌的水流,在距此一公里处消失在大树丛中。 而离此处500米的河流下游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河流正是在这个地方突然折向东南流去的。从这个拐弯处开始,森林才又重现出它通常的茂密景致。 确切,河流石岸的这片空地是一片广阔的沼泽地。在对岸起伏不平的高地上,茂密的树木鳞次栉比。旭日照射下的树冠映衬在这远处的地平线上。 河床中充满了清澈见底的河水。河水携带着朽木、荆棘丛以及两岸被水流冲刷侵蚀的草堆缓缓流动着。 约翰·科特首先想到了他值夜时在岩洞附近听到的那个单词“恩高拉”。于是,他仔细地观察着,看着是否有人在附近游荡。 有时,一些游牧部落也许会沿此河顺流而下直抵乌班吉河,这种情况是有可能出现的。另外,在这片向东一直延伸至尼罗河源头的巨大森林中,很有可能有一些游牧部落会在这里游荡或者会有一些足不出户的部落居住在这里。 约翰·科特在沼泽地附近以及河流两岸都没有发现任何人。 “刚才可能是幻听,”他这样想着,“我很可能睡着了一小会儿,我肯定是在梦里听到的这个词。” 因此,他并没有对同伴们提起此事。 “我亲爱的马克斯,”他于是问道,“你曾怀疑这条河流的出现,为此你有没有向我们勇敢的卡米道歉呢?他可一直是坚持认为这条河会出现的……” “约翰有理由责怪我,不过我很高兴刚才是我错了,因为这条河流能够将我们毫不费力地带到乌班吉河去……” “毫不费力……这我可不能肯定,”卡米说,“也许会碰到瀑布……或是湍流……” “让我们凡事均往好处想吧,”约翰·科特说,“我们一直在寻找一条河流,现在我们找到了……我们曾想着建造一个木筏,那么现在就动手吧……” “从今天早晨起,我就会开始这项工程,”卡米说,“约翰先生,如果您愿意帮我的话……” “当然,卡米。在我们工作的时候,马克斯肯定会愿意为我们提供食物的……” “这可是最紧迫的事,”马克斯·于贝尔强调说,“现在什么吃的也没有了……朗加这个小馋猫昨晚就把食物都吃光了……” “我?……我的朋友马克斯!……”朗加辩解着,他以为马克斯是当真在责怪他呢。 “哦,我的孩子,你知道我这是在开玩笑啊!……来吧,和我一块儿去……我们沿着高地一直走到河流的拐弯处。一边是沼泽地,一边是河流,两边的水生动物肯定少不了,谁知道呢?……也许能捕到几条鲜嫩的鱼来换换口味……” “您可得小心鳄鱼……还有河马,马克斯先生,”卡米提醒道。 “哦!卡米,来一只烤得正是火候的河马腿,我想大家该不会拒绝吧?……这样一种性情温和的动物……不如说它是淡水里的猪……它的肉质怎么会不鲜美呢?……” “性情温和倒是有可能的,马克斯先生,但是,当人将它激怒时,它发起火来可够恐怖的!” “不过,如果不冒点儿险,我们又怎能吃到河马肉呢?……” “好了,”约翰,科特补充道,“假如你一旦发现险情,你就赶快跑回来。小心点儿……” “放心吧,约翰。——来吧,朗加……” “去吧,我的孩子,”约翰·科特说,“别忘了,我们把你的朋友交给你了!” 做了这样一番交待之后,我们可以确信马克斯·于贝尔是不会发生什么不幸的,因为朗加会照看好他。 马克斯·于贝尔拿起他的卡宾枪并检查了一下子弹夹。 “请节约您的子弹,马克斯先生……”卡米说。 “尽量吧,卡米。可是,大自然虽然在非洲的大森林里创造出了可以代替黄油面包食用的树木果实,可它却没有创造出天然的子弹夹,这可真是太遗憾了!……否则,我们就可以像一路捡无花果和椰枣那样拾取子弹了!” 马克斯·于贝尔说的一点儿也没错,说完,他便与朗加一起沿着高地下面的一条小道远了——很快,他们便走出了卡米和约翰的视线。 待他们走后,约翰·科特和卡米便开始寻找适宜建造木筏的木材。虽说他们只能建造一只非常简陋的木筏,可他们至少也得先材料找齐才行。 他们两人只有一把小斧子和两把小刀。用这样的工具,他们怎样才能砍倒森林中的参天大树呢?甚至那些稍矮的树木也不可能啊……于是,卡米打算利用藤条落在地上的树枝捆起来,然后在树枝上铺上由泥和草构成的船板。一只长12法尺、宽6法尺的木筏就足以承载3个成年人和一个孩子,当然,在吃饭或夜间休息时,他们4个人还是要下船上岸的。 在这片沼泽地上耸立着一些含有树脂的大树,另外,地面上还有许多由于年老倒地、被风刮倒或是被闪电击倒的大树。前一天晚上,卡米就曾许诺要将这块地上各种有用的材料都收集起来用于建造木筏。他把这个打算告诉了约翰,约翰答应和他一起干。 沼泽地周围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平静。约翰·科特和卡米向河流的上游和下游望了最后一眼便上路了。 他们仅仅走了百余步就发现了许多可以漂浮起来的木料。当然,他们面临的最大困难是如何将这些木料拖回到高地脚下。如果两个人实在拖不动这堆木料,那么他们就只能等那两名猎手回再了。 在此期间,他们两人都相信马克斯·于贝尔肯定会收获颇丰的。他们刚刚听到一声枪响,而马克斯敏捷的身手足以令人相信这一枪没有白打。毫无疑问,由于他们有足够的弹药,因而在离乌班吉河400公里或者甚至更远的这段旅程中,他们一行4人的食物是能够有保证的。 然而,当卡米和约翰·科特正忙着挑选最好的木材时,他们却听到了马克斯·于贝尔发出的喊声。 “这是马克斯的声音……”约翰·科特说。“是的,”卡米回答说,“而且还有朗加的声音。” 没错,在成熟的男性声音中还夹杂着儿童的尖叫声。 两个人重新穿越沼泽地,来到岩洞上面的那个小鼓包上。从这里,他们向河流下游望去,只见马克斯·于贝尔和朗加正停在高地上。在他们周围既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动物。而且,他们俩作出的手势只是招唤约翰·科特和卡米过去,他们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焦虑的神情。 卡米和约翰·科特下到地面,飞快地跑了三、四百米,当他们来到马克斯和朗加身边时,马克斯·于贝尔说道: “卡米,也许你们不用花费力气建造木筏了……” “为什么呢?……”卡米问。 “这里有一个现成的……不错,这个是挺破的,可是还能用。”马克斯·于贝尔指着河岸凹陷处的一个平台样的东西说。这是几块由一根已经有些腐烂的绳子连接起来的厚薄木板。绳子的另一端绕在高地的一根小木桩上。 “一只木筏!……”约翰·科特嚷了起来。 “真是一只木筏!……”卡米证实说。 没错,根据这些厚薄木板的用途来判断,毫无疑问,这的确是一只木筏。 “难道那些土著已经一直顺流而下到过这个地方了吗?”卡米提出了疑问。 “也许是土著,也许是探险者,”约翰·科特回答说,“可是,如果有人来到乌班吉河的这片大森林,那么,我们在刚果和喀麦隆时应该知道啊。” “无论如何,”马克斯·于贝尔,“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知道这只木筏或者其剩余部分是否还能为我们服务……” “肯定能用。” 当卡米正要踏入小河时,朗加的叫声阻止了他。 离下游处约有50步远的朗加向这边跑,他手里还挥舞着一样东西。 不一会儿,他便将这样东西交到约翰·科特手中。 这是一把没有钥匙、已经生了锈的铁锁。铁锁已经不能再用了。 “肯定不是刚果或其他的游牧部落,因为他们还不知道怎样使用现代锁!……”马克斯·于贝尔说道,“肯定是一些白人乘坐这只木筏一直到了这条河的拐弯处……” “而这些白人已经走远,永远不会再回来了!”约翰·科特补充道。 这个结论是正确的。生锈的锁和破败不堪的木筏都表明,自从人们将锁丢掉并将木筏弃置在这个小湾边以后,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从这两个既符合逻辑又无可辩驳的事实中不难得出两个推论。因此,当约翰·科特提出这两个推论时,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1、一些不是土著的探险者或旅行家曾经从大森林的北面或南面乘坐木筏来过这片空地。 2、这些探险者或旅行家为了某种原因将他们的木筏弃置在这里,以便考察座落在河右岸的这片森林。 可无论如何,这些人中一个再次出现过。自从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住在刚果以来,他们谁也不记得曾经听说过这样的探险。 如果这算不得非比寻常的事件,那么至少也该算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了。看来马克斯·于贝尔是没有希望荣幸地成为第一个探险这片大森林的人了。大家原先曾错误地认为从来没有人穿越过这片森林呢。 卡米对这个孰先孰后的问题漠不关心,他此时正仔细地检查着木筏的厚薄木板。那些厚木板质地还不错,而那些薄的则深受恶劣气候的影响,其中的三、四块必须更换才行。总之,重新开始建造一个新木筏是毫无必要的。他们只需做些修补工作即可。卡米和他的同伴们又惊又喜,这只能够带他们到两河交汇处的水上运载工具,今后将归他们所有了。 当卡米检查木筏时,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这两个好朋友针对白人是否来过这里探险一事交换了意见: “没错,”约翰·科特重复道,“那些白人肯定已经来过这条河流的上游地区——是白人,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这只由粗大的树干做成的木筏却可能出自土著之手,就算是吧……可是,这里还有锁……” “这锁很能说明问题…还不算我们以后可能会发现的其他物件……”马克斯·于贝尔说。 “还会有其他东西……马克斯?……” “噢!约翰,我们还有可能发现一些宿营的迹象,当然不是在这里,因为我们刚刚过夜的这个岩洞看起来从未被人当作栖身之地用过。我敢肯定,我们是至今唯一在这个岩洞里住过的人……” “这是显而易见的,我亲爱的马克斯。我们一起去河流的拐弯处看看吧……” “很明显,空地将一直延伸到那里,可是,如果更远处还会有空地,我也不会惊奇的……” “卡米?”约翰·科特叫了一声。 卡米重新来到两个朋友身边。 “这只木筏怎么样?……”约翰·科特问道。 “花不了多少气力我们就能将它修好……我去搬些用得上的木材来。” “在我们开始干活之前,“马克斯·于贝尔建议道,“让我们沿着河岸往下走走吧。说不准也许我们能捡到一些器皿,也许上面的商标能注明其产地……这也许能补全我们仅有的那几件厨房用具呢!……我们只有一个葫芦,甚至没有一只茶杯,也没有一个烧水 壶……” “我亲爱的马克斯,你是不是希望找到一处为过路的行人准备好餐具的桌子和一间配膳室啊?……” “我什么也不希望,我亲爱的约翰。但这事的确挺费解的……让我们试着为此想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吧。” “好吧,马克斯。——卡米,我们走远一公里不会有什么不便吧?……” “只要别超过河流拐弯处就行,”卡米回答,“既然我们能坐船航行,那么就没有必要走冤枉路……” “好的,卡米,”约翰·科特应道,“当河水载着我们的木筏航行时,我们就会观察到在两岸是否有宿营的痕迹了。” 他们3个人和朗加一起沿着高地行走。高地就好像是隔在河流与沼泽地之间的天然大坝一样。 他们一边走一边低头不停地在脚下寻找着人的足印或是被丢在地上的某件物品。 尽管他们将高地上下都仔细寻找了一遍,可他们什么也没发现。没有一处能够显示出有人路过或是歇息的迹象。当卡米和同伴们走到第一排树林时,一群猴子尖叫着向他们打招呼。这些4手动物对于人类的出现并未表露出过多的惊讶。不过,看到他们到来,猴子们还是逃开了。有一些属于猿互目的家伙仍在树枝间嬉戏蹦跳,对此我们不该感到惊奇。这是些狒狒和山魈,它们在体态上很像大猩猩、黑猩猩和猩猩。与非洲所有的猴子一样,它们的尾巴也都很短,大概尾巴这种装饰物都留给它们美洲和亚洲的同类了吧。 “无论如何,”约翰·科特在观察后说道:“也不可能是这些猴子建造了木筏,虽然它们很聪明,可它们毕竟还没有聪明到会使用铁锁的地步……” “据我所知,他们也不会使用笼子……”马克斯·于贝尔说道。 “笼子?……”约翰·科特叫了起来,“马克斯,你怎么会想到谈起笼子呢?……?” “这是因为我好像辨认出……在矮树丛中……离岸边大约有20多步的距离……有个建筑物……” “是像蜂窝那样的蚂蚁窝吧,正如非洲蚂蚁建造的那样……”约翰·科特说。 “不,马克斯先生没有搞错,”卡米证实说,“就在那儿……没错……就好像是建在两株含羞草下的一座小木棚,正面还有金属网格……” “是笼子还是小窝棚,”马克斯·于贝尔,“让我们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吧……” “咱们得小心点儿,”卡米说,“咱们在大树的掩映下行进吧 ……” “我们怕什么?……”马克斯·于贝尔接着又说道。根据惯例,现在的马克斯正受到好奇与焦急的双重驱使。 另外,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荒凉,他们只能听到鸟儿的鸣叫和逃窜猴子的尖叫声。在这片空地的边缘处不出有丝毫以前的或是最近的宿营痕迹。河面上除了水流夹带的大量草丛以外什么也没有。在另一端,也是这样一片荒凉与孤寂的景象。他们快速沿着高地又走了100步,在这里,高地沿着水流的方向也拐了个弯,沼泽地一直延伸到此处。在更加茂密的树林中,地势渐高,土质渐干。 现在,他们可以看到那个奇怪建筑物的四分之三全貌了。它建在几株含羞草中,倾斜的屋顶上覆盖着黄色的茅草。这个建筑物之所以看起来像个笼子,是因为外围的那些栅栏,更确切地是建筑物门前的那个金属网格,就好像动物园中将动物与游客隔离的铁丝网一样。 栅栏上开有一个门——这个门此时正开着。 可是笼子里却是空无一人。 马克斯·于贝尔确定屋内无人后,便第一个闯了进去。 屋里还有几件器皿:一个保存较好的锅,一个金属壶,一只茶杯,3、4个破瓶子,一床虫蛀过的羊毛毯,几块破布,一把生了锈的斧子,一个烂得差不多、已经无从辨认出制造商名字的眼镜盒。 在屋子的角落里还有一个盖得很严的铜盒,里面肯定藏了什么东西。 马克斯·于贝尔将盒子拾起来并试着将它打开,但没能成功。由于氧化作用,铜盒与盖子已经粘在一起了。得借用刀子插在盖子上的缝隙里才能撬开盒子。 盒子里装着一本保存得很好的笔记本,在笔记本的封皮上印着这样两个词,马克斯·于贝尔大声读了出来: 庄森医生。 [book_title]第八章 庄森医生 听到这个名字,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甚至连卡米都惊讶得瞠目结舌。 “庄森”这个名字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他解开了现代科学中的部分秘密。这些科学的尝试既严肃又有趣——也带有一定的悲剧性,因为人们应该相信其结局是令人叹息的。 也许大家还记得,美国人加尔纳为了研究猴子的语言同时也为了给自己的理论找出实践依据而进行的实地考察吧。刚果和喀麦隆的居民——尤其是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肯定不会忘记这位教授的名字和他在纽约《海瑟斯周报》上发表的文章,以及他在英国、德国、法国和美洲出版发行的那本书。 “原来是他,”其中一人叫了起来,“我们已经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我们再也不会有他的消息了,因为他不会在这儿告诉我们了!……”另一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