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鲁滨逊叔叔
[book_author]凡尔纳
[book_date]不详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外国名著,完结
[book_length]125406
[book_dec]《鲁滨逊叔叔》(L’Oncle Robinson)是法国著名作家儒勒·凡尔纳的一部未完成的作品,计划写3卷 ,已完成部分共24章。作品约写于1869~1870年,但在1870年7月被出版商拒绝出版 ,后来作者将其改写成了《神秘岛》。而《鲁滨逊叔叔》直到1991年才被出版 。“温哥华号”是一条运载苦力的船,在一次航行中二副发生暴动,杀死了船长,并把船上的克里夫顿一家放逐到大海里,任其自生自灭。海浪把这家人和海员费利送到一个孤岛上,被孩子们敬称为“鲁滨逊叔叔”的费利带领这家人在孤岛上开始了艰苦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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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_title]第一章
鲁滨逊叔叔--第一章
第一章
环绕亚洲、西部美洲、阿留申群岛以东,三明治群岛以北之间的浩瀚水域是太平洋上最荒芜的海面。商船极少敢于在这片海面上冒险。在这变幻莫测的激流中,人们不知道是否有任何一个可供船只停泊的地方。从新荷兰①到美洲西部的货运大邮船往返于纬度较低的航线上。只有数量少得可怜的,从日本到加利福尼亚的走私船有时会点缀一下太平洋的这片海面。从横滨到旧金山,横渡大西洋的航行运输线是环球水路中纬度较低的一条航线。北纬四十至五十度之间,被称为“人迹罕至”的地方。有时可能偶尔有几条鲸鱼出没于这片几乎不为人知的海域,但这些巨大的鲸类也只是匆忙的过客,它们游过阿留申群岛,穿过白令海峡,为了躲避手持鱼叉的渔夫们的追逐捕杀。
①澳大利亚。
在这片与欧洲同大的汪洋上是否还有不为人知的岛屿?人们既不能给予否定也不能给予肯定的回答。密克罗尼西亚群岛②是否延伸一这个纬度?在这片汪洋大海上,也许还会有其他什么岛屿存在,这些岛屿很难被人发现,它们有可能从乘风破浪,一掠而过的探险者的眼皮下漏过。说不定有一块较大的陆地也躲过了搜寻者的目光?据人所知,有两种自然现象可以在这里产生新的岛屿:其一是,地球的生成活动;其二,由于纤毛虫网、藻类动植物永不休止的堆积作用,从而创造了珊瑚礁床。几千万年后,也许在太平洋的这一水域,珊瑚礁床凝聚堆积形成了第六大洲。
②位于太平洋西北部的群岛。
然而1861年3月25日,我们所描写过的这片太平洋水域上并非绝对罕无人迹,在它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叶小船。它既不是跨洋过海的船队中的一艘汽轮:也不是在北太平洋巡逻、保护捕渔业的战舰;同样不是被一阵海风吹离航道的,走私贩运马古鲁群岛或菲律宾特产的大商船,总之这既不是一只渔船又不是一艘小艇,它仅止是一只单薄的、只有前桅的小船。小船逆风而行,它在尽一切努力,期望在离它十海里①左右的一片海岸边停泊靠岸。小船试图借助海风把帆升起来,但不幸的是此时太平洋上潮平风弱,不足以帮助小船航行。
①一海里等于1852米。
此时,天气虽然晴好,但却十分寒冷。薄薄的云雾布满天空,阳光穿过云雾,斑斑点点地洒落在泡沫翻滚、高低起伏的浪峰上。一个长浪拥来,拍打着小船,使小船微微颠簸、左右摇晃。为了更好的利用海风,船帆升起得既低又平,有时,小船被吹得左右摇摆倾斜,海水几乎没到船缘。但是小船总能立刻恢复平衡,迎着风浪向前驶去。
以一个水手的眼力观察小船;可以辨认出这是一只用加拿大松木、美国制造的小船。在它的后船板上还可以读到:温哥华-蒙特利尔号几个字,由此可以得知该船的国籍。
小船上装载着六个人:一个三十五至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饱经大海的考验,早已适应了海上生活,他正用有力的双手,坚定自信地躁纵着船舵,掌握着小船的航向。这是一个十分健壮的人,宽宽的肩膀,坚实的肌肉,全身充满了壮年的活力。他目光坦率,性情开朗,举止言谈表现出他和善的性格。他穿着粗布上衣,从他长满老茧的双手,和他双唇中不时地吹出的口哨声都可以判定他接受的教育不多,他不属于上层社会。从他掌舵的方式上,人们也很容易地便可以得知,他是一个海员,而且仅只是个水手,而不是船上的长官。至于他的国籍,也很容易进行推断,他肯定不是一个盎格鲁-撒克逊人,因为他既没有这个民族的傲慢跋扈的表情,也没有他们的那种呆板、僵硬的动作。从他的身上,可以看到一钟乐观豁达的天性,更确切地说是有点新英格兰、美国佬的粗鲁,无拘无束。因此,这个男人如果不是一个到加拿大去开拓发展的高卢人的后裔,便是一个有点美国化了的法国人。但是,他确实是个法国人,是一个在法国本土经常可以碰到的,灵活的、勇敢的、热心肠的、随时准备冒险,从不为任何事感到窘迫,无所畏惧,忠诚可靠的家伙。
这个水手坐在船尾,他一只眼睛盯着船帆,另一只眼睛盯着大海,他同时关注着这两件事:当船帆的皱褶显示受力太大时,他及时调整船帆;当海浪打来时,他轻盈地调整航向避过浪头。
他时不时他说上几句话,或是发出几句劝告。从他的发音中,人们可以发现某种决不会从盎格鲁-撒克逊人喉咙里发出的某种口音。
“放心吧,孩子们,”他说,“事情不太妙,但可能更糟。别紧张,低下头!我们要掉转船头了。”
称职的海员驾着他的小船,迎风前进。船帆呼啸着从孩子们的头顶上掠过,小船向一边倾斜了一下,渐渐地向岸边驶去。
一个女人坐在船的后部,靠近那个勇敢舵手的地方。她大约三十六岁,把脸埋在她的披肩之中。为了不让坐在身边的孩子们丧失勇气,她正尽力忍住啜泣,偷偷地擦干眼泪。
这个女人,就是船上四个孩子的母亲。这些孩子中的老大,已经十七岁了。这是个身材匀称的男孩,有一天他肯定会长成一个健壮的男人。他的黑色头发和被海风吹成褐色的面孔,使他显得更加英俊。他发红的双眼里饱含着两汪泪水,愤怒和悲伤同时充满了他的心,令他想大哭一场。他站在船头、靠近前桅杆的地方。有时,他转过身来,看着仍旧还遥远的陆地。他那炯炯有神的,同时是忧伤、激愤的目光,时不时地在西边水天相连,半圆形的地平线上流览,徘徊。有时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他正努力克制自己不做出愤怒的举动。有时,他的目光又落到了那个躁舵的男人身上,对方面含微笑,充满抚慰地望着他,并朝他微微地点点头。
这个孩子的弟弟,至多不过十五岁。他大大的头上长着满头的红棕色的头发。他全身发抖,忧虑重重,焦躁不安,他一会坐下,一会又站起来。很明显,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激动情绪。对他来讲,船行驶得太慢了,向陆地靠近的速度太不够快了。他真想能立刻上岸,只要他的脚一踏上陆地,他恨不得马上远远地逃离这片大海,跑到随便什么地方去。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到他母亲的身上时,当他听到从这可怜的女人充满悲哀的心中发出的叹息声时,便立刻向她跑过去,用双臂搂住她,用最诚挚的爱亲吻她。于是,这个不幸的女人也把男孩紧紧地搂在自己的胸前,不由地感叹着:“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当这个女人向坐在舵旁的海员望去时,对方总是及时地向她扬起手,做个坚定的动作,是在告诉她:“夫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会摆脱困境的。”
此时,海员观察着西南方向,他看到了团团陰云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他知道,这对他和他的女同路人及孩子们决不是好兆头。风会使航行更加艰难,巨大的风浪对这个没有甲板的小船将是致命的威胁。海员把这些现象看在眼里,把忧虑留在自己的心中。
另外两个孩子,一个是小男孩子,另一个是小女孩。男孩八岁,长着一头金发,由于疲倦双唇苍白,他两眼半闭。他的曾经应当是鲜嫩的、粉红色的小脸被泪水玷污,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他把冻得疼痛的小手藏在了妈妈的披巾下。他旁边是他的妹妹,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她躺在母亲的怀抱里,半睡半醒,随着小船的颠簸,她的头轻轻地摇摆着。
我们已经讲过,这一天是三月二十五日,天气寒冷,从北方吹来阵阵刺骨的寒风。在这条小船里,这些不幸的被遗弃的人们穿得太少,根本不足以抵御海上的冷风。显见,他们可能是由于海难,或什么撞船事件,不得不急促地逃到了这条小船上。此外,他们带的口粮也极少,只有几块海上航行时吃的饼干和二、三块咸肉放在船头的储物柜中。
小男孩坐了起来,双手柔着两眼,小声嘟囔着:“妈妈,我好饿!”一听到这话,水手立刻从储物柜中拿出一块饼干递给孩子,并和蔼地微笑着对他说:“吃吧,孩子,吃吧!当这些东西吃完时,我们会找到别的可吃的东西的。”
孩子受到了鼓舞,用他结实的牙齿啃着坚硬的点心,并把头轻轻地靠在母亲的肩上。
这时,不幸的女人,看到被剥去外衣的两个小孩子穿着太单薄,冻得瑟瑟发抖,于是拿下自己的披肩,包在孩子们身上,好让他们稍微暖和一点。此时,女人露出了她的面孔:她的脸庞美丽而端庄,她大而黑的眼睛流露出既严肃又深沉的神情。她整个的相貌都洋溢着温柔的母爱和高尚的责任感。这正是一个最适合用以下词汇来赞美、描绘的母亲:她该是华盛顿、佛兰克林或亚伯拉罕-林肯的母亲;是那个圣经中的女人;她坚强、勇敢,具有一切高尚品德和博大的慈悲、仁爱。但是当人们看到她如此气馁,无可奈何,又如此不得不强忍眼泪时,便可以知道她一定是遭到了像死亡一样沉重的打击。很明显,她在努力地与自己的气馁搏斗着,可但她又怎么可能阻止发自心灵深处的眼泪一次又一次地涌出她的双眼呢?
如同她的长子一样,她的目光也不断地投向那天边的地平线,在那水天相连的大海上寻找着,找着那看不见又渴望寻找到的东西。但是大海上除了一片无垠的荒凉,什么也没有。她收敛目光,呆呆地看着船底。尽管她尽力紧闭双唇,但是她那教徒的顺从、屈服的乞求仍旧不时脱口而出:“主啊,救救我们吧!”
母亲用披肩盖在了两个孩子的身上后,她自己身上却仅剩下一套羊毛衣裙。她那老式的女短上衣极其单薄,根本无法抵挡刺骨的寒风。一阵海风吹来,很快吹透了她的阔边软帽。她的三个男孩子上身都穿的是薄呢衬衣,羊毛马夹,下身是单裤,头带漆皮鸭舌帽。在这些衣服的外面,他们曾经应当还有带风帽的厚呢外套或海上旅行穿的粗呢上衣。尽管如此,孩子们并没有喊苦叫冷的怨言。毫无疑问他们都不愿意再加重母亲的担忧和焦虑。
至于海员,他穿的是灯芯绒布裤,粗羊毛水手上装。显然他的穿着也无法抵挡啮咬般刺痛的海风,但是这个男人有一颗火热的心,一颗真正热爱生活,蓬勃燃烧的心,这使他可以面对和承受一切生活上的痛苦。他是那种总把别人的痛苦看得比自己的痛苦更重的人。他注意到那个不幸的女人把披肩从自己的身上摘下盖在孩子们身上,也看到她冻得发抖,情不自禁地上牙嗑打着下牙,发出格格的声响。
于是他立刻拿起披肩来,把它重新披到了母亲的肩上,同时脱下了还带着自己体温的大外套,细心地盖在了孩子们身上。
母亲刚要对这种举动表示反对,水手已经抢先说道,“我快热死了!”边说边掏出手帕,擦着前额,好像有大滴的汗珠从额头上流下来。
可怜的女人把一只手伸向这个男人,而他仅敬重地握住她的手,没再说任何一句话。
正当此时,最大的一个孩子猛然站了起来,冲向前甲板,他细心地观察着西边的大海。他用一只手在眼睛上搭个凉棚,遮挡住对面射来的刺眼的阳光。他极目远望,只见大海在阳光下熠熠闪烁,水天相联的地平线消失在一片反射的光芒之中。
男孩长久地盯着大海,仔细地观望着。看到他这种样子,水手情不自禁地摇摇头,好似在说:“如果会有什么人来搭救,也要站得更高一些才能发现啊!”
此刻,小姑娘醒了过来,从母亲的怀里坐起来,仰起苍白的面孔,看看船上的人,突然问道:“爸爸呢?”
没有任何人回答这个问题,其他孩子的眼中立刻充满了泪水,而母亲用手捂住脸,放声大哭起来。
水手沉默不语,同时感受到无比沉重的悲痛。那说过无数遍安慰这些被遗弃的人们的宽心话,此刻再也说不出一句了。他粗糙的大手痉挛地握紧了船舵。
[book_title]第二章
鲁滨逊叔叔--第二章
第二章
温哥华号是一艘加拿大籍的三桅帆船,它的装货容量是五百登记吨①。这只船是租来的,专门用来从亚洲沿岸把“卡纳克”贩运到加里福尼亚的旧金山。“卡纳克”就像中国的苦力,是一种移民,他们自愿与外国人签订了出卖劳动力的合同,把自己的劳力典卖给了外国人。已经有一百五十名这种苦力搭乘上了温哥华号。
①登记吨,是一种容积单位,等于2.83立方米。
一般旅行乘客都避免与这些“卡纳克”同船共渡太平洋,因为他们是些社会出身卑微、低下,举止粗鲁、反叛倾向极强的人。而哈里-克利夫顿先生是个美国工程师,多年来受聘为黑龙江河口工程工作。他已经积攒下一笔钱财,正寻找机会返回他的故乡波士顿城。因为从中国北部到美国的船班稀少,正在克利夫顿等候船班之际,温哥华号到达了亚洲海岸。哈里-克利夫顿找到这位船长,他们既是同胞,又是朋友。于是他决定带着他的妻子和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搭乘温哥华号返回故里。因为他已经积攒下了颇丰的财富,尽管还年轻,只有四十岁,他也不想再继续工作下去,而打算返回故乡休息了。
对搭乘这艘装有“卡纳克”的船,工程师的妻子,艾丽萨-克利夫顿太太已经预感到某种恐惧与担忧,但她不愿违背丈夫急于返回美国的心愿而没有提出异议。另外,因为克利夫顿太太还想到:航程应当说并不算长,温哥华号船长是个常跑这条航线的行家里手,所以她悬着的心才梢稍可以安定下来。于是,她随着丈夫,带着三个儿子:马克、罗伯特、杰克,及一个小女儿贝尔,还有他们的狗菲多,一齐登上了温哥华号。
哈里森船长,这条船的指挥官,是个优秀的海员,航海经验丰富,他尤其清楚的是太平洋上,这段航线并没有多少险情。由于和工程师是好朋友,船长对克利夫顿一家照顾得非常周到,使他们不必遭受与住在底舱的“卡纳克”接触而带来的麻烦和不方便。
温哥华号的乘务人员由十二名水手组成,他们国籍不同,相互间没有任何关系。这种由民族差异甚大的人,临时凑在一起的航海组织是很难避免在远航中发生的难以预料的麻烦。因此,可能经常会发生一些争执和混乱,从而妨碍正常航行。在这条船上工作的水手中有两个爱尔兰人,三个美国人,一个法国人,一个马耳他人,两个中国人,三个黑人。
三月十四日,温哥华号起航了。前几天,船务工作正常,但是风向不太有利。尽管哈里森船长指挥灵活,因为南风太强,水流把船冲得向北偏离了船向。然而这并不会带来多大的危险,只是将延长一点航程。但是,人们已经隐约感到真正的危险开始在酝酿之中,这就是某些水手居心叵测,企图挑动“卡纳克”们造反闹事。据说是船上的二副鲍勃-戈登。鲍勃-戈登是个极其险恶的无赖,他利用了船长的好心,及他们是初次共事,船长对他并不了解的弱点而煽风点火,鼓动“卡纳克”们叛乱,以达到劫船的目的。他和船长之间还爆发了多次口角和争执。船长感到看来不得不采取一些强硬手段了。但是,令人遗憾的是意外事件总会提早带来灾难性的结果。
确实,在温哥华号上,船员不服从管理的现象越来越频繁地爆发出来。“卡纳克”们也越来越难以控制了。哈里森船长只能依靠两个爱尔兰人、三个美国人和一个法国人了。这个法国人是个勇敢的水手,因为长期居住美国,差不多已经美国化了。他是个高尚的人,出生在法国庇卡底省,名叫让-范特姆,但他更喜欢人们叫他弗莱普。弗莱普已经周游过世界,他到过所有作为一个人可以到达的地方,无论他走到哪里,总是保持着豁达、乐观的天性。正是他提醒了哈里森船长应该注意船上的恶劣倾向,及时采取有力措施。但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又能怎么办呢?不是只能小心谨慎、等待顺风,尽快驶回旧金山港湾,然后再做处理为上策吗?
哈里-克利夫顿也得知了二副的所作所为,看着“卡纳克”们与某些水手的企图,工程师的忧虑心情与日俱增。他悔恨不该冒全家生命之险,搭乘温哥华号,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图谋不轨的险恶用心,终于以公然反抗的形式表现出来了。起因是三月二十三日,一个马耳他水手侮辱了哈里森船长,于是船长下令把他监禁起来。当时其他水手并没有公然反对这种裁决。只是小声议论纷纷。弗莱普和一个美国水手便把这个马尔他人关押起来。惩罚本身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是到了旧金山后,这种不服从管理的行径,将会给马耳他水手带来严重的后果。因此,毫无疑问,这个水手希望温哥华号永远不能到达旧金山。
船长经常和工程师讨论这些棘手的问题,他为此越来越忧心忡忡。因为图谋不轨者想劫船的企图越来越明显,哈里森曾打算逮捕二副。但是工程师不同意他的意见,他说:“二副得到了多数‘卡纳克’的支持,把他关押起来只会引发暴乱,而于事无补,到那时我们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你说得有道理,哈里,”船长回答。“我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阻止这个混蛋闹事了。我看最好给他脑袋上吃颗枪子!我会这么做的!唉,如果现在我们的船顺风顺水该多好!”
确实,海上风很大,总把船吹离航道,使得航行更加困难、繁重、累人。克利夫顿太太和她的两个最小的孩子一直呆在艉楼里。哈里-克利夫顿没有把船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的妻子;他不愿加剧妻子不必要的担心。
然而,海上的天气变得更加糟糕了。狂风吹得温哥华号只能收起大帆,半升起三角帆和方帆,顶着风浪缓慢行驶。三月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日,太阳始终被陰云遮盖住,不能进行任何观察了望。哈里森船长也不知道狂风已经把他们的船吹到了北太平洋的什么地方。新的危机已经悄悄地落到了他不堪重负的身上。
三月二十五日,将近中午时分,天气稍微有点放晴。海上开始刮起西风,对船航行十分有利。太阳升起来了,船长想乘机进行观察,因为在东边,三十多海里的地方渐渐出现了一片陆地。
一块陆地出现在太平洋这一片水域里,连最新的地图上都不曾标注过,这确实令哈里森船长感到几分吃惊。难道是船向北偏离航线,已到达了阿留伸群岛的纬度上?必须进行核查。船长把这一意外事件告诉给了工程师,后者的吃惊程度也不亚于船长。
船长取来六分仪,重新登上艉楼,等着中午太阳升到最高点时,好准确测定这块陆地的方位。
已经是十一点五十分了,正当船长凑近六分仪镜头,准备进行观察时,一片喊叫声从底舱传来。
哈里森船长急忙从腥楼顶上向下观望。此时,三十几个“卡纳克”推倒了英国和美国水手,口中叫骂着,夺门而出。那个曾被监禁的马耳他水手也被放了出来,正在他们中间带头闹事。
哈里森船长和工程师一前一后,立刻下到了船甲板上。船长马上被忠于他的水手和闹事的人围了起来。
在主桅杆前,离船长十几步远的地方,举止粗鲁的“卡纳克”们停下了脚步。他们之中大部分人手中握着从各种支架上拔下来的撬杠,固定绳索的铁笔和绳索栓。他们挥舞着这些武器,穷凶极恶地用马耳他语、黑人的土语大喊大叫,骂骂咧咧。这些“卡纳克”们声称不要别的其他东西,只要劫持这条船。这正是二副鲍勃-戈登挑唆的结果,因为他想把温哥华号变成一只海盗船。
哈里森船长决定就地了结这个混蛋。“二副在哪?”他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鲍勃-戈登在哪?”他又问了一遍。
一个男人从闹事的人群中走了出来,这正是鲍勃-戈登。
“你为什么不和你的船长站在一边?”哈里森问道。
“船长?在这条船上没有别人,只有我,才是船长!”二副蛮横无理地回答道。
“你这个混蛋!”哈里森大叫起来。
“把他抓起来!”鲍勃-戈登指着船长向叛变的水手们叫道。
此时,哈里森向前迈了一步,从口袋里拔出手枪,瞄向二副,开了一枪。
鲍勃-戈登向旁边一跳,躲开了射击,子弹穿过船壁消失在海上。
枪声成了总暴动的信号。“卡纳克”们在二副的指使下,向围着船长的一小伙人扑去,一场无可避免的、可怕的混战开始了。克利夫顿太太被喧闹声吓坏了,和她的两个小孩子,急忙奔出艉楼。这时,英国和美国水手已经被抓了起来,并缴了械。当人群散开时,只剩下一具尸体软塌塌地爬在甲板上,这正是哈里森船长,他已经被马耳他人打死了。
哈里-克利夫顿正想向二副冲去,鲍勃-戈登立刻下命把他牢牢地捆绑起来,然后,把他和他的狗一起关进了一间小舱。
“哈里,哈里!”克利夫顿太太大喊着,和孩子们的乞求声混成一片。
哈里-克利夫顿无法抵抗。当他想到妻子和孩子们将落入这帮穷凶极恶的匪徒之手时,顿时感到无比的懊悔和沮丧。
鲍勃-戈登成了温哥华号的主人,他在这条船上撑了大权,他可以干任何他想干的事了。然而,克利夫顿一家在船上对他是一种妨碍,但是他不必多躁心,他的手下已经想好了办法处置这些多余的人。
一点钟时,靠近了那块无名的陆地,离它还有二十海里左右。鲍勃-戈登,让人把一条小船弄坏,只剩下两只桨,一根桅杆,一张帆,在船里放了一袋饼干,几块咸肉,然后把小船抛进海里。这时,弗莱普已被释放,他把匪徒们的举动都看在了眼里,但他一个人又怎么能对付一大群人呢?
当小船准备就绪后,鲍勃-戈登下令把克利夫顿太太和他的四个孩子赶上小船,强迫他们乘小船去那块还有二十多海里远的陆地。
不幸的女人还想打动这个无赖,她乞求、哭泣、祈祷千万不要把她和她的丈夫分开。但鲍勃-戈登什么都不想听。无疑,他想用更保险的方法摆脱工程师。对可怜的女人的哀求他的回答只有:“上小船去!”
这是一幅多么悲惨的景象啊!一个女人和四个孩子将被赶到一个简陋的小船上,抛弃到汪洋大海之中。谁都知道,如果没有一个水手为他们掌舵,他们肯定会迷失方向,陷入灾难。至于那些帮凶们,他们和鲍勃一样无耻、卑鄙,对母亲和孩子们的哀求、哭诉,同样充耳不闻。
“哈里!哈里!”可怜的女人不停地呼唤着。“爸爸,爸爸!”无辜的孩子们叫喊着。
长子马克抢过一个系索栓向鲍勃-戈登冲去,但被他用手推开。很快这倒霉的一家被赶到了小船上。他们的呼喊声、哭泣声让人撕心裂肺。被捆绑起来,关押在船舱中的哈里-克利夫顿肯定听到了这悲惨的呼喊,他的狗菲多只能用激怒的狂唳声呼应着这无助的呼喊和哀求声。
此刻,在鲍勃-戈登的命令下,系着小船的缆绳从温哥华号上解了下来,大船仅晃动了几下,就离开了小船。
勇敢的马克,像个真正的海员一样,紧紧地抓住舵,站立着,他竭尽全力想保持小船平衡,但他无法升起帆来。小船被侧面冲来的海浪击打着,随时有翻船的危险。
突然,一个人从温哥华号艉楼顶上跃进了大海。这个人是水手弗莱普,他奋力向小船游去,他是为帮助这些被遗弃的人而来的。
鲍勃-戈登朝着小船的方向转过身去,瞬间的冲动使他想去追捕那个逃亡者,但是他沉思片刻,看看天空,已经是陰云密布,好似危机四伏,于是一抹邪恶的微笑浮上他的双唇。他让人升起了前桅帆和两个后帆,温哥华号很快向远处驶去,而那只小船在水天相连的大海上,刹时就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小黑点。
[book_title]第三章
鲁滨逊叔叔--第三章
第三章
奋力游了几寻①之后,弗莱普到了小船旁,他灵活地翻进小船,同时尽力保持小船的平衡,防止它倾斜得太厉害而造成翻船。虽然衣服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他却丝毫没有在意,第一句话却是:
①寻:深水单位,等于1.60米。
“别害怕,年轻的先生们,是我。”接着,他对克利夫顿太太说:“让我们尽最大的努力,夫人,我们会摆脱困境的。”然后他又对马克和罗伯特说:“英俊的年轻人,过来帮帮忙!”
他给俩人分配了任务,赶忙升起船帆,拉紧桅杆吊索,收紧风帆脚索,握住船舵,尽力向岸边靠去。虽然是逆风,但因为涨潮,对船靠岸还是比较有利的。
令人钦佩的弗莱普,用他天生镇静的性格,和令人信任的话语鼓舞着这个小小的世界。他一会向母亲说几句宽慰的话,一会向孩子们微笑着,同时,他还密切地注意着小船最细微的航行变化。但是,当他看着这易碎的小船和还有好几海里远的陆地,再看看天边升起的大团大团的陰云,越来越强劲的逆风,一阵恐惧不由地涌上他的心头。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双唇也紧闭起来。他知道,正像他说过的一样:如果这次涨潮仍仍旧不能靠岸,他们将全都葬身大海。
再次询问了一遍父亲在哪里后,小姑娘在母亲的怀抱里睡着了,她的小哥哥也困倦了。两个大男孩努力地帮助弗莱普驾驭着小船,使船不断地向岸边靠去。而可怜的克利夫顿太太一直惦念着落入造反船员手中,被迫与她分离的丈夫。她两眼里总是充满了泪水。当她的目光落到孩子们的身上时,她在想什么呢?是否在想:在那块陌生的陆地上等待他们的仍然是悲惨的命运吗?在那块可能是完全荒凉的海岸上是否有残酷的食人肉的种族呢?但是,在可能沉船遇难的威胁下,他们必须上岸。尽管这个不幸的女人具有崇高的精神力量,面对灾难时,她想为孩子们做出勇敢无畏的榜样,但是,在巨大的不幸打击下,她不堪重负,难以控制自己的巨大悲痛。她在痛苦地哭泣和怞搐之间,口中叨念的总是“哈里,哈里”这个名字。
不过,说到底,灾难之中,他们还有弗莱普。克利夫顿太太不止一次把手放在这个勇敢的男人的肩上。她对自己说,上天还没有完全遗弃他们,因为他们还有一个高尚的朋友,一个具有献身精神的伙伴。
不幸的女人回想起在乘温哥华号旅行时,他们就认识了弗莱普。他总是给予孩子们极大的爱心和同情,他经常和孩子们一起玩耍,逗他们开心。尽管如此,克利夫顿太太仍旧沉浸在悲痛之中不能自拔。她又看了一眼那渺无人迹的大海,怞泣立刻又涌上喉头,眼泪立刻又夺眶而出。她低下了头,双手捂着脸,似乎完全失去了知觉,她被困难和悲痛摧毁了。
下午三点左右,陆地更清楚地出现在眼前了,顺风大约还有5海里。但是陰云迅速地从海上升起,太阳渐渐在西边落下。天空更加昏暗了,大海在太阳光的余辉中闪烁着点点亮光。这一切都是令人担忧的征兆。
“当然啦,”弗莱普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可不是好兆头,但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力,立刻离开这条船,躲进一个带烟囱的,温暖的房屋该多好。可是现在还办不到,没有办法!”
正在这时一个大浪打来,小船受到剧烈的摆动,向一边倾斜去。海浪像一块巨大的毛毯一样扑进了小船。站在船头上的马克,被海水劈头盖脸打得浑身湿透,他摇着头,扑落着海水,像一只突然被冷水浇湿的小狗一样。
“勇敢点,马克先生!好了,马克先生,这只不过是一点海水,有点咸味,不会对你有什么害处的。”
为了避免海浪的袭击,机灵的海员稍微降下了一点船帆。然后他又开始自言自语,这是他的老习惯,每当遇到情况紧急时,他总是这样。
“假如我们已经上了这个荒岛,”他对自己说,“不是在这个核桃壳似的小船上和风浪搏斗,假如我们有个小洞可以躲风避雨该多好!但是真不幸!我们只是在这个只会显示暴虐脾气的大海上,忍受这种无法阻挡的苦难!”
风刮得更剧烈了,翻滚的海浪把大海变成了白色,起伏的海浪拍打着水面,海水似乎变成了雾气升腾而起。看着这副景象,勇敢的海员眉头皱得更紧了。
“如果还不能上岸,”他又开始自言自语,“如果还没有一间房子或一个山洞,我们可真要倒霉了;如果是在一个能顶住风浪的结实的小艇里也好一点呀。唉!只有不堪一击的木板。有什么可抱怨的,不管怎样,能顶得住。噢,船帆不该升到顶!”
是的,应该立刻把船帆降下来一点。小船在摇晃着,有翻船的危险,弗莱普在两个孩子的帮助下很快把船帆降低,小船开始稍微平稳起来。
“好极了,年轻的先生们,”弗莱普叫道,“这船帆多棒呀,看,我们航行得多快!我问你们,有比这更棒的吗?”
此时,已经靠近了海岸,海鸟在悬崖陡壁上飞舞。燕子、海鸥、贼鸥,在小船顶上盘旋,发出了尖厉的叫声。突然一阵狂风吹来,把它们吹赶得很远、很远。
看起来很难靠近海岸,岸边显得十分荒凉崎岖。没有一棵树一块草地,只有凹凸不平的岩石,陡峭的悬崖。海浪拍打着岩壁发出阵阵轰鸣声。显见,小船不可能靠近这刀削般垂直的峭壁。悬崖峭壁像坚固堡垒严密地封锁住了海岸,连缝都很难找到。弗莱普思索着怎么才能够从悬崖陡壁环绕的岸边登陆。在南边,有一个岬角伸入海中一海里左右,在它高耸的岩石背后是否隐藏着一片陆地?人们还很难判断这是一个岛屿还是一块大陆。远处一座大山,白雪覆盖的山顶高耸直入云端。巨大的黑色扭曲的岩石上,处处可以看到火山熔岩冲刷出的沟痕。由此,地质学家可以判断得知,这些陡壁悬崖是火山熔岩形成的。这是地狱之神普路托的鬼斧神工之作。但是,在这巨大的岩壁上能否找到一个缺口,一条缝,一个洞,让弗莱普钻过去,停泊他的小船呢?这事让弗莱普忧心忡忡,焦虑万分。
这时克利夫顿太太抬起了头,看到这片荒蛮的、毫无怜悯之心的陆地,她充满疑问的目光不由得又落到了这个诚实的男人身上。
“多漂亮的海岸啊!”弗莱普说道,“壮观的岩石,夫人,不正是在这些岩石中大自然造出了许多岩洞吗!一旦我们在某个洞袕里安顿下来,用树枝点上火,用海藻铺成床,那该是多么舒服啊!”
“可是,我们能上岸吗?”克利夫顿太太看着周围狰狞的奇峰怪石绝望地问道。
“什么!我们能上岸吗?”弗莱普答道,一边灵活地避过一个大浪。“看,我们航行得多快呀!大风都被抛在了后面,很快,再向前一点我们就能在悬崖下停泊了。我敢肯定,我们可以找到一个天然的小港湾让我们停船。多棒的小船啊!就像海燕在水面上飞舞一样。”
弗莱普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可怕的巨浪铺天盖地地打了过来,小船里立刻灌满了海水,差不多被淹没了四分之一。克利夫顿太太不由地尖叫了一声,她的两个小孩突然被惊醒,吓得紧紧地搂住了他们的母亲。两个大男孩紧抓着船帮,稳住自己,竭力抵御着巨浪的冲击。弗莱普迅猛地转动了一下船舵,把船调稳,大喊道:
“快!马克先生,快!罗伯特先生,把水舀出去,把水舀出去,船,把船里的水舀净!”
他把自己不透水的皮帽子扔给了孩子们,马克和罗伯特用帽子当盆用力地向外舀水。帽于还真的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很快水便被淘干了。
弗莱普连比划带喊叫地鼓励着孩子们,说:“好极了,年轻的先生们,真能干!多棒的帽子啊,都可以当锅煮汤喝啦!”
小船里的水被淘干净了。它又可以在风头浪尖上轻松地穿梭行驶了。海浪载着它向西边驶去。此刻,风向又变了。弗莱普竭尽全力拉紧缆绳,把帆固定在横衍最低处,让船帆整个迎向海风。看上去小船似乎不见了,海上只剩下一个三角帆。但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小船漂在浪里而不会翻沉。
离岸边越来越近了,岸上的情景也越来越清楚地显露出来。
“好风,好风!”弗莱普叫着,一边躲开了一个个打过来的海浪,“风向转的正是时候,就是风力太大了点,但不能要求太高了。”他对自己说。
四点半时,离岸只有一海里了。小船急匆匆地向岸边冲去,好似每时每刻都可以接触到陆地。然而,海岸景观没有变化,到处都是悬崖陡壁。
站在船头的马克及时地向弗莱普指出,在翻滚的海浪里一个个黑蘑菇般的礁石时隐时现。此时海水像开了锅似地卷着白沫翻,腾着。情况极其危险,只要小船一触上这些礁石就会被撞得四分五裂。
弗莱普一直站在舵旁,这时他两腿叉开站立,用力躁纵舵把。他正在竭力从翻滚着泡沫的海浪中找出一条通道。他知道,每时每刻都有可能被撞得粉身碎骨,但他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他下定决心要安全靠岸。
“这些岩石可真棒啊!就像浮标一样指出航道,我们会过去的,会通过的!”
小船以惊人的速度在暗礁中漂舞着,海风卷着海浪拍打着陆地,把小船向岸边抛去。弗莱普驾着小船,时而贴着泡沫翻卷的礁石穿梭而过,时而从黑蘑菇般的暗礁上乘浪腾空而起,擦顶而过。他凭着一个海员的天生直觉,避开了一个又一个的暗礁,躲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危险。他的这种绝妙的直觉比航海科学还更有实效。
弗莱普向两个男孩做了个手势,让他们把帆完全升起来。他俩懂得了他的意思,解开了绳索,船帆围着横桁完全展开。小船被风吹着,以更快的速度向前行驶。
怎样才能着陆的问题时刻盘据在弗莱普的心头,他在这片如城堡围墙似的陡壁上,没有找到任何一个缺口。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在悬崖陡壁的脚下是不可能登陆的。离岸只有二百寻了,必须采取措施,如果不能靠岸,就只好沿岸边继续航行下去。
弗莱普变得非常焦虑起来,看着这不可接近的陆地,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嘴里还不停地嘟嘟哝哝他讲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朝着岸的方向打了一把舵,船稍稍改变了一点方向,他企图迂回上岸。正当这时小船险些被一个侧浪打翻,船中又进了水。马克和罗伯特不得不再次用帽子向外舀水。
弗莱普从他的位置上站起来。他期望在这悬崖下找到那怕一个洞,一条缝能让他把船驶进去。海潮已涨到了最高点,也许退潮后会留下一片沙滩?但还没有一点退潮的迹象,眼前只有无穷无尽的、高不可攀的石壁耸立在他的面前。
克利夫顿太太看着岸边的情景,她明白了着陆时的危险。面对这块他们唯一可以躲避灾难但又难以停靠的陆地,恐惧、焦虑紧紧地揪住了她的心。她一句话也不敢说,也不敢向弗莱普发问。
突然,海员脸上的表情豁然开朗起来,他的脸上重新浮现出自信与坚定。
“港口!”他简单地说。
是的,也许是巨大的地质活动力量把高耸的悬崖陡壁一劈分成了两半。大海伸进悬崖之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端部尖尖的港湾。弗莱普立刻看出这是条河流的入海口,正是涨潮时刻,潮水汹涌湍急。
弗莱普驾着小船向小湾底部冲去。小船随波逐浪,颠簸摇摆地行驶了一段距离后,猛然一晃,平稳地在沙滩上着陆了。
[book_title]第四章
鲁滨逊叔叔--第四章
第四章
弗莱普一步就跳到了海滩上,马克和罗伯特紧随其后,他们三人把小船拉到了沙地上。开始退潮了,必须把小船固定好。
弗莱普又回到了船上,同时抱下了两个孩子,把他们放到了沙地上。然后扶着克利夫顿太太,帮她平安地走下船来。能在这片坚实的沙岸上落脚,真让这个称职的海员喜不自禁。
“一切都会好的,夫人,”他反复地说道,“都会好的!我们只差安顿下来啦。”
弗莱普驾船偶然登陆的地方,位于一条宽约一百尺①的河口左岸。河滩狭窄,不足二十五尺宽,被夹在河流与陡壁之间。河岸上的陡壁正是沿海岸线伸展到河口左岸的悬崖。在登陆地的地方,虽然悬崖的高度有所降低,但仍旧有三百尺左右,有些地方还十分陡峭。人们根本不可能从这里攀登上去,这让弗莱普感到非常不遂他的心愿,因为他已经想爬到高处去观察一下四周的环境。
①法尺:等于0.324米。十九世纪,法国国民议会通过使用米制单位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法国人仍旧习惯使用法制长度单位——原注
眼前他们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找到一个洞袕,一个山洞,好渡过上陆后的第一个夜晚,也好躲避风吹雨打的威胁。弗莱普沿着花岗岩的石壁迅速地搜寻了一遍,没找到任何可供临时安顿的地方,到处都是坚硬的石块,甚至连条缝隙都没有。但是在小船停泊的地方,由于海浪长年的怞打,在峭壁的底部有块地方向里凹进去,形成了一个凹洼,在那目前还暂时可以躲避风雨。可是这决不是个可以居住的地方,当风向一变,人们会立刻暴露在风雨之中。弗莱普打算沿河流向上走,去找一个可以暂时休息的地方。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克利夫顿太太。
“别害怕,夫人,我不会走太远的。再说我的腿长,脚快,一会就会回来的。另外,还有孩子们在陪着您。马克先生,你会很好地照顾你的母亲,对吗?”
“是的,弗莱普,”长子回答道。他坚定有力的表情远远超出了他的年龄所该应具有的成熟。
“我走啦!”弗莱普又说道,“我要沿着河的左岸打个来回,万一你们需要迎我,千万别走错了路。”
弗莱普把克利夫顿太太和二个小孩子领到他刚发现的凹洼处便离去了。母亲和贝尔、杰克三个人在悬崖下的凹洼里缩成一团,马克和罗伯特在沙滩上来回巡视。天开始黑了下来,人们只能听到风的呼啸声、海浪拍打岩石的轰鸣声和在悬崖上筑巢的海鸟的尖叫声。
安顿下他的小团体后,弗莱普迅速地沿着悬崖脚下向远处走去。峭壁的高度渐渐减低,走了半海里左右,峭壁消失,形成了一面长长的陡坡。河流在这里也变得比较狭窄了,仅剩六七十尺宽。与左岸相同,河的右岸也是峭石磷峋。
现在展现在弗莱普面前的斜坡上已经不再是那么蛮荒,一片广阔的草地铺展开来,延伸进一片森林之中。“太好了!”海员想道,“我们不缺柴烧了。”
弗莱普朝着森林走去,他想拾些干柴。遗憾的是,一路上他没找到任何可以躲避风雨的地方。然而,他应当知足,起码,他们能上了岸,在陆地上有个临时宿营的地方渡过这一夜了,当他走到森林边上时,发现森林沿着崎岖的山坡一望无际、浩浩荡荡地奔向内路。三十多海里远钓地方,一座山峰俯瞰着这片高地斜坡。这就是呈现在温哥华号海员面前的、还不为他所知的陆地。
弗莱普一边捆着枯柴,一边思索着,怎样才能把他情愿为之献身的苦难家庭从逆境中解救出来,当然,宿营地是他目前最焦虑的问题。
“不管怎样,不应当住得太简陋,”他对自己说,“但是,我们会有时间解决一切困难的。现在火是首要的问题,要有易燃的柴禾才行。”
收集枯柴并不困难,因为地上铺满了被暴风雨打落的树枝。弗莱普还说不清楚这些树枝属于什么树种,他只把它们分为可燃的或不可燃的木材,对他来说这已经是足够了。
虽然,燃料不缺了,可还缺少运输手段。弗莱普所能背负的也仅是一个健壮的男人所能搬运的,这远远不能够满足整个一个夜晚燃烧的需要。应当赶快想出办法来。太阳渐渐落了下去,在西边的天空上仅剩下一片血色红云,由于没有海风的驱散雾水越来越浓了,大雨将要来临了。但弗莱普不愿意在柴禾不足的情况下返回,“应该有办法把柴禾运回去的,”他自言自语地说,“任何事都该有个办法解决的,只是应当找到这个办法。啊!如果我要有个小车该多好!我便可装满小车,摆脱困境。但是没有车,什么可以代替车呢?一只船?可是也没有船!”
弗莱普边拾柴,边想着办法:“虽然没有船,可是有河,有一条流动的河,干吗不造个木筏用呢?”
弗莱普非常满意自己的主意,他背起了捆好的柴禾向树林与河岸相交的地方走去。他走了百米远左右,到了岸边,在那他又找到了大量的枯枝、干柴,他开始绑扎木筏。
他把最粗的树枝排在一起,用潮湿的长藤把它们捆起来,扎成木笺形状。然后把它放进河水中,上面堆满了他拾来的,大约要十个人才能背走的干树枝。如果他的货物能够安全抵达,他们将不会缺柴烧了。
半个小时后,木筏已经装载就绪。弗莱普不愿意让筏子单独随波漂流而下,但是他也不可能登上木筏,像开船一样驾驶它,他只能拉着它前进。但是,哪有绳子呢?通常,水手身上的腰带不是有几寻长吗?他解下了腰带打量着,想着,说不定这长腰带就是为了拉木筏用的呢!于是,他把腰带系在了木筏上,然后用一根长树枝,把木筏推进了水流中。
他的方法非常有效,载满了树枝的筏子沿着河岸顺流而下。因为河岸陡峭,他用不着担心木筏会搁浅。六点过几分时,他返回了他们下船的地方,弗莱普把木筏停了下来。
母亲和孩子们都迎着他跑了过来。
“唉呀,夫人,”弗莱普喜悦地叫道,“我给你带来了整个一个树林,那还有好多呢,请相信我,用不着节约,柴禾对我们来说不值一文钱。”
“但是,这块陆地?……”克利夫顿太太问道。
“你会看到的,阳光灿烂,树林茁壮,还有一片绿草地,是一个迷人的地方呢!”
“可是我们的房子在哪?”贝尔问道。
“我们的房子,我亲爱的小姑娘,我们将会盖起我们的房子的,你帮助我们好吗?”
“可是今天怎么办?”克利夫顿太太问道。
“今天,”弗莱普有点尴尬地回答,“今天,只能在现在呆的地方过夜了。我连一个最小的山洞都没找到。悬崖峭壁光滑得就像一道新砌的城墙。但是,明天,光天化日之下我们会找到我们所需要的洞袕的。稍微等等吧,让我们把火升起来,火会照亮我们的思路的。”
马克和罗伯特卸下了树枝,把它们堆放在峭壁脚下。弗莱普以男人的干练,很快搭起一个柴堆。克利夫顿太太和两个小孩子蹲在岩壁的凹洼里注视着他们这边的工作。
做完了一切准备工作,弗莱普伸手到衣袋里摸索他的火柴盒。因为他是老烟民,所以火柴盒是从不离身的。他在宽大的裤袋里摸了半天,一直摸到底,什么也没找到。
他不禁打了个寒噤。克利夫顿太太,用她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笨蛋!”他耸耸肩说,“我的火柴是放在上衣兜里的。”
上衣还放在小船里。弗莱普到船上找到衣服,他把衣服翻过来掉过去地摸了半天,仍然不见火柴盒的踪影。
水手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也许当衣服盖在孩子们身上时,火柴盒掉在船里了?
他弯着腰在船里找遍了每个角落,甲板下面、船板之间,什么也没有。显见,火柴盒丢了。
情况变得十分严重,火柴丢失的可怕后果是无法补救的。没有火将会变得怎样呢?弗莱普只能两手一摊,做个沮丧的动作。克利夫顿太太走到弗莱普面前,她什么都明白了。没有火柴怎么点火呢?弗莱普用他的刀子在火石上打出火星,但是没有火绒,用点燃过的碎布代替火绒,可是根本没火;至于野蛮人用的磨擦起火的办法又需要特殊的专门技术,而这些也是弗莱普从来都不具备的。
弗莱普陷入窘迫之中,他不敢抬眼看克利夫顿太太和她可怜的、冷得发抖的小孩子们。克利夫顿太太转过身去,又回到峭壁脚下。
“嗳,怎么啦,弗莱普?”马克问道。
“没有火柴,马克先生。”弗莱普放低了声音回答。
马克重新拿起了衣服,他把衣服里里外外全都翻遍了。他又在每一个衣兜里细心地搜寻着,突然他发出了一声惊叫:
“一根火柴!”他说。
“一根,只有一根火柴,”水手叫道,“我们得救了!”
弗莱普接过他的上衣,像马克一样,他感觉到在衣服的夹层中夹着一根小木棒。他粗大的双手擅抖起来,他捏着这根卡在布层里的小木棒,却不能完整地把它怞出来。克利夫顿太太已经又走到他的面前。
“让我来,朋友,”她对他说。
接过外衣,她小心翼翼地把小木棒怞了出来。
“一根火柴,”弗莱普叫道,“真是一根带有硫和磷的火柴啊!这样我们就好像有了整个的一盒火柴。”
勇敢的海员高兴地跳了起来,他把孩子们搂在怀里,偷偷地抹去了含在眼中的泪水。
“哇!”他说,“有了一根火柴了,好极了!我要小心翼翼地使用它,使用前要仔细地检查一下。”
弗莱普边说边擦了擦这根唯一的火柴,确认了这根火柴确实是干燥的。
“需要一点纸,”他说。
“给你,”罗伯特答道。
弗莱普接过了男孩递给他的纸片,向搭好的小柴堆走去。他小心翼翼地在柴堆上又垫了几把干草和从峭壁下拾来的干海藻。他把小柴堆搭得有虚、有实,好让空气流通,使枯枝能够迅速燃烧起来。他把纸片卷成喇叭筒形,就像烟鬼们迎风点烟时做的那样。
然后,他捏着火柴,捡起一块干干的石块,这是一块粗糙的鹅卵石。他蹲在悬崖下,选了个避风的角度。马克用他的帽子遮挡着,以防有风吹来。弗莱普轻轻地在鹅卵石上划了一下火柴。
第一次摩擦没有发生任何反应。弗莱普没敢用力去划火柴,因为,这个可怜的人怕把火柴弄坏。他屏住了呼吸,人们都可以听到他咚咚的心跳声。
他第二次又划了一下火柴,淡淡的一缕蓝烟袅袅升起,迸发出一朵小小的火花,还带有一点刺鼻的烟味。弗莱普把火柴转过来放进了纸喇叭筒里,几秒钟后,纸筒点着了。弗莱普又把纸筒放进了干草和海藻的坑窝里。不一会干柴发出了劈啪声,一束欢快的火苗在海风吹拂下,在一片黑暗之中升腾跳跃、越燃越旺。
[book_title]第五章
鲁滨逊叔叔--第五章
第五章
在欢快明亮,劈啪作响的火堆旁,孩子们不禁高声欢呼:“乌拉!”贝尔和杰克把他们冻红的小手伸向火堆取暖。他们想,有了火,他们可得救了!在他们这个年龄,人们既不回想过去,也不为未来担忧,他们想的只是现在。
应当承认,这燃烧的火堆,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把可怜的一家人从灾难中解救了出来,没有火,命运将会怎样?对此,忠诚的弗莱普在划最后一根火柴时,心中就已经十分清楚了。因此,绝对不能让火熄灭,要小心保护火堆。幸好柴禾是用之不尽的,弗莱普打算在适当的时候再去拾些柴来。
“现在该解决喝的问题了!”他说。
“对,我们要热汤!”杰克叫道。
“我们还有不少饼干和干肉,先靠这些过活吧。过不了多久,我们会找到我们所需要的一切的。”
弗莱普去小船上取他们的储备粮,克利夫顿太太跟在他身后。
“以后怎么办,弗莱普?”指着海员手中拿着的饼干袋和咸肉,她问道。
“以后,我们走着瞧吧,夫人。”弗莱普回答,“从远处看,这片海岸似乎很荒凉,实际相反,这是一块肥沃的土地。在树林里拾柴时,我就发现这块土地是可以养活我们这一小群人的。”
“是啊,弗莱普,我的朋友,没有武器,没有工具地被抛在这里……”
“武器?我们会制造的,夫人,工具嘛……,不是有我的刀子吗?看,一把多好的鲍刀,宽宽的刀片、锋利的刀刃。有这种工具,一个男人永远不会陷入绝境。”
弗莱普的语调是那么令人信服,当他谈到未来时是那么自信和坚定,使人倍受鼓舞,并且感到有了保障,这些话又重新激起了可怜的克利夫顿太太的勇气。
“是的,夫人,”回到岩壁下的火堆旁时,弗莱普叫接着说道,“你不知道,用一把刀,仅用一把刀,人们可以盖起一座木屋,造出一艘一百登记吨级的船!我将负责造这艘船,一有时间,我就开始造,从船壳到桅杆……”
“我相信你,勇敢的弗莱普,”克利夫顿太太答道,“可是没有锅,也没有罐,我们用什么盛水煮热汤,让杰克和孩子们感到欣慰呢?”
“今天晚上,确实是会过得很不舒服,但明天,我们会找到一些类似椰果或葫芦状的东西,我负责给你制成炊具。”
“能放到火上烧的罐子呢?”克利夫顿太太急促地说。
“如果下面不能烧火,我们就把‘火’放进里面,”海员镇定地回答,“结果都是一样的。比如,我们可以用野人的方法,把烧热的石块放进盛满水的容器里,我们不就有了热汤啦!放心吧,夫人,鼓起勇气来!处在绝境中的人所迸发出的创造力会让你感到吃惊的!”
克利夫顿太太和弗莱普走回来时,孩子们正在拨火,好让它燃得更旺。一缕青烟带着哗哗啪啪的响声和闪烁的火星从柴堆上冉冉升起,好像烟花一样,让两个小孩子非常开心。杰克拿着一段还未燃烬的木炭晃动着,在空中画出一个火红的闪闪烁烁的圆圈。
马克和罗伯特正在往火堆里添加着木柴,克利夫顿太太很快安排好晚饭:每人得到一份饼干和一点咸肉,饮料是河水。幸好已经退潮,河水中已经没有苦涩的味道。
看到一家人没有躲避风雨的地方,弗莱普感到十分焦急。他决定沿着海岸再搜寻一下西边的悬崖。他希望能在那边找到一个洞袕,因为他看到那边的海浪更加汹涌。经受了常年的拍打,石壁上应该能冲刷出随便是什么样的一个洞袕吧。海潮已经完全退尽。弗莱普下到河口的海滩上,他沿着高峭的石壁,顺着沙滩向左边走去。他走出了几百米远,一边细心地观察着悬崖的脚下。只见岩壁被海浪打磨得十分光滑平整,就是不见有任何洞袕。
走在返回的路上,弗莱普一边咀嚼着饼干一边想着:
“他们需要一个窝呀!”
真的,哪怕仅是一个窝呢。雨已经开始像细雾一样飘落下来。空气中的雾水已经饱和了,瞬间会变成倾盆大雨。大团的陰云使夜空更加黑暗,人们可以清楚地听到巨浪撞击暗礁的咆哮声,和波涛汹涌的大海中像打雷一般的轰鸣声。
面对这些预兆弗莱普的判断是不会错的,他在为母亲和孩子们焦虑。风向开始偏西了,显见岩壁的凹洼不能再庇护他们,在那他们将无法再支撑下去。
善良的海员感到十分狼狈、困惑。他回到宿营地时,孩子们已经吃完晚饭。母亲已经把杰克和贝尔安置在峭壁的凹洼里用沙子和干海藻堆起的床上。然而,面对即将到来的大雨她却束手无策。她把目光转向弗莱普,其中的期待是那么直接、明了,使水手不敢向她隐瞒一点实情。
马克已经看出母亲的焦虑,望着低沉的浓云,他把手伸向天空,试试雨滴是否已经变大。突然,他有了主意,于是径直地向弗莱普走去。
“弗莱普,”他说。
“马克先生。”
“你看,小船。”
“小船!”海员叫道,“好主意,把小船翻过来就是屋顶呀,好一个姗姗来迟的屋子!我年轻的先生们,快来呀!”
马克、罗伯特、克利夫顿太太和弗莱普都朝着小船奔去。弗莱普立刻宣称,马克是个具有创造性的孩子,不愧为工程师的儿子。把船翻过来!而他,弗莱普,经验丰富的海员居然连这个办法部没想到!
应当把船拉到悬崖下,靠在岩壁上。幸亏这是个用松木造的轻型小船,只有十二尺长,四尺宽。马克、罗伯特、克利夫顿太太和弗莱普四人一起用力是能够把它拉到宿营处的。健壮的弗莱普,弯着双腿,像渔夫一样用背狠狠地顶了小船一下,大家一起很快把小船搬到了目的地。
弗莱普在岩石凹洼处的两边用几块大石头堆起了两座高两尺的石基,为了把小船翻过来后,支撑船的两端。船翻了个底朝天,贝尔和杰克迫不及待地想钻进去,但被弗莱普叫住。
“什么东西掉在沙地上了?”
确实,当他们翻转小船时,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发出了金属声。弗莱普深深地弯下腰,拾起了那个令人生疑的东西。
“太棒了!”他叫道,“这下我们可发财了!”
他举起了一个很旧的铁壶,这是那种对美国或英国海员都是无比宝贵的器皿。铁壶很深,弗莱普把它拿近火堆仔细地看着,它可以盛五到六品脱①的水。这对克利夫顿一家是个求之不得的用具。“太棒了!不能再棒了,”弗莱普兴奋地重复着,“一把刀,一个铁壶,我们可以做出比白宫的大餐还美妙的饭菜了!”
①旧时的容积单位,等于0.931升。
船翻过来后,应当把它抬起来放到石基上。小船前部被抬到了右边的石堆上。但船的后半部太沉,没有滑轮、千斤顶之类的工具是很难把它举上去的。
“罢了,我年轻的先生们,”弗莱普对孩子们说,“当力气不够用时,应当用脑子。”于是他用契形石块叠成坡,把船的后端沿坡推到另一个石堆上,使船的两端达到相同高度。他把船斜撑起来,船沿一边靠在了岩壁上。为了防雨,他又把船帆盖在了船上,让帆的下部一直拖到地上。这样他们便盖好了可以抵挡狂风暴雨的小屋了。
为了保险,弗莱普又把船下的沙地挖低了一点。用挖出的土在外面筑起一圈小土沿,好挡住雨水不让它渗进来。
然后,他和孩子们到岩壁脚下收集来大量的海藻,把它铺在沙子堆起的床上,好似天然的鸭绒垫。弗莱普感到十分满意,因为这种纯雄性藻类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好一间房子,一间真正的房子!”弗莱普重复地说道,“我开始相信人们一直把船的用途搞错了,船就是当屋顶用才对,只有想航海时才把它翻过来当船!快,年轻的先生们,进去吧!”
“谁照看火堆呢?”克利夫顿太太问道。
“我,我!”马克和罗伯特一起答道。
“不,我年轻的朋友们,”弗莱普反对地说,“第一夜让我来吧,然后我们四人轮流值班。”
克利夫顿太太想和弗莱普分担看守火堆的任务,但是海员不同意这样做,他坚持独自承担,克利夫顿太太只好照办。
在钻进船屋之前,孩子们在母亲的周围跪下,他们为不在此地的父亲祈祷,对造物主的帮助表示感谢。然后拥抱了母亲和好心的弗莱普,又相互拥抱之后,一个接一个地钻进了船下,缩进他们的海藻床里。母亲握了握弗莱普的手,也随他们之后钻进船下。只剩下海员一个人整夜专心地守护在宝贵的火堆旁,不管怎样风吹雨打也没让它灭掉。
[book_title]第六章
鲁滨逊叔叔--第六章
第六章
一夜平安无事地渡过了,早上三点左右,雨停了。天刚放出亮光,克利夫顿太太便醒了过来。由于悲伤和忧虑她无论如何再也睡不着了,于是她没有惊醒熟睡的孩子们,悄悄地离开了船屋,她打算去替换弗莱普。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必须在船顶下休息几个小时了。
七点钟,弗莱普被孩子们的喊叫声吵醒。他们正在海滩上奔跑,玩耍。克利夫顿太太已经给两个最小的孩子在温和的河水里洗了脸,洗了手。以前杰克从不老老实实地让人给他洗脸,而这次他没有反对。因为这是在一条真正的河里洗脸,可比在洗脸盆里好玩多了。
弗莱普离开他的沙子海藻床,走到外面,看到天空已经晴朗起来,他感到十分高兴。几片白云高高地散布在天空上,蔚蓝色海平面,一望无际。这么好的天气对弗莱普的计划非常有利,他打算利用这一天去探察周围的环境。
“好吗,我年轻的先生们?”他用欢快的声音喊道,“贝尔小姐你好吗?克利夫顿太太,早上好!我这么大年龄却最后一个起来,这让我说什么好呢!”
“你不是整夜都守护着火吗?弗莱普朋友,”克利夫顿太太把手伸向她忠诚的伙伴,回答道,“你才睡了两个小时。”
“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夫人,”弗莱普回答道。“啊,我认出来了,在火上烧着的不是我们的大壶吗?克利夫顿太太,您家务干得太好了,如果您把活儿都干了,我可只能袖手旁观了。”
边说着,弗莱普走近了火堆。旧铁壶正用两个石头支撑着坐在火上,石头已被烟熏黑,火苗正欢快地燃烧着,干柴发出了劈劈啪啪的声响。
“多好的水呀,太好了,”弗莱普叫道,“水烧开了,听着翻滚的开水声真让人高兴,多像啁啁的鸟叫声呀!我们就缺几片茶叶或几粒咖啡了,否则可以煮出真正的饮料。但是,到时候会有的!来,孩子们,谁愿跟我去探险?”
“我们,我们,”三个男孩喊道。
“我也一样,我也愿意和弗莱普爸爸一起去。”小姑娘喊着。
“好极了,我现在的麻烦是该选谁?”
“你要走得很远吗,弗莱普?”克利夫顿太太问道。
“我们不到远处去,亲爱的夫人,马克先生、罗伯特先生和我,我们只到几百米远的地方去探察一下这块陆地。”
“我们准备好了,”两个大男孩说道。
“杰克先生,”弗莱普接着说,“因为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我们可以信任你。当我们不在时,请您照看好我们的火好吗?尤其是不要浪费柴禾。”
“好吧,好吧,”杰克为交给他的任务感到非常自豪,“贝尔,快递给我树枝,我把它们加到火里去。”
马克和罗伯特已经向前面走去了,他们下到了左岸的河滩上。
“你们快点回来呀!”克利夫顿太太说道。
“一个小时就回来,”水手答道。“我们只围着悬崖转转,察看一下昨天上岸的小海湾。如果我们不太累的话,说不定还会带回点什么可以当午餐的东西,这样我们就可以节约一点饼干和咸肉了。”
“去吧,弗莱普朋友,如果你们登上悬崖,从高处……”克利夫顿太太两眼湿润地补充道,“假如你们可以向远处眺望……在海上……”
“是的,我明白了,亲爱的夫人,我眼力很好,我会向远处看的,不用说了,可能克利夫顿先生……,啊,终归我们应该抱有希望,宽心点夫人,是您应当给我们做出榜样,给孩子们力量和鼓舞,会有希望的。啊,火!我再交待一遍,所有事中,最重要的是火,我想杰克不会让它灭的,但是,请不时地注意一下。我走了,走了!”
弗莱普告别了克利夫顿太太,没多久,在河口处就追上了他的年轻伙伴们。
在这个地方,悬崖峭壁突然间向回转了一个弯,终端形成一个尖角伸入海中,而后由南向北,形成一条高高的海岸线。大海正在退潮,海滩上留下了一片沙子和岩礁,走在上面舒适而干燥,不会把鞋沾湿。
“我们不会被海潮卷走吧?”马克问道。
“不会的,我年轻的先生,”弗莱普回答。“现在刚开始退潮,晚上六点前,涨潮才达到顶峰。顺着海滩快点跑,去检查一下这里的岩石。大自然总会在这或那留下一些可以使用的东西的。我呢,我要找个斜坡,爬到这悬崖顶上去,我不会把你们丢了,你们会总在我的视线之内的,放心吧。”
马克和罗伯特分别向两个方向走去。马克像个观察家,在沙滩上小心谨慎地走着,认真检查着海岸和峭壁。罗伯特,没有耐心,在岩石上跳来跳去,从水洼上蹦过来跃过去,有时还险些被脚下的水藻堆滑倒。
弗莱普一边向南走着,一边注意着两个孩子。他沿着悬崖走了四分之一海里,一路上见到的总是千篇一律的悬崖峭壁。一群水鸟在悬崖上飞舞,各种各样的蹼足类飞禽,长着长长的扁平的尖嘴,叫声响亮。这些飞鸟对这个显见是第一个出现在它们面前,打扰了它们的平静的人类,似乎并不怎么害怕。在这些践足类的飞鸟中,弗莱普认出了有银鸥,有时人们也叫它们贼鸥;还有小个头的、贪吃的海鸥,已经在岩洞里做了窝。只要在这成堆的小鸟群中开上一枪,就可以击中一片飞鸟。但弗莱普没有枪,再说这些海鸥类的鸟肉并不好吃,鸟蛋也有一种让人作呕的怪味。
弗莱普向远处看去,发现悬崖向南延伸二海里左右,突然形成一个陡峭的尖角,伸入翻滚着泡沫的大海中。有必要沿着海角转一周吗?那可要再等上一个小时,到潮水进一步退下去后才行。弗莱普一边这样自问着,一边来到了山崖的一个缺口前。这是由于山体崩塌而形成的缺口。巨大的石块散落在缺口处形成一个斜坡。
“好哇,这是一个大自然赏赐的阶梯,”他对自己说,“应当顺着它爬到悬崖顶上去,这样我既能观察到陆地,也能眺望到大海。”
弗莱普开始踏着坍塌的石块向上攀登。由于他过人的腿力和少见的灵活,没有多久,他就爬上了崖顶。
一到崖顶上,他第一眼看到的景象是:十几海里远处,耸立着一座白雪覆盖的高山,像巨人头上带了一顶白色的帽子。在大山的第一道斜坡与三海里多远的海岸边之间是一片广阔的郁郁葱葱的森林高地,长着不落叶的参天大树。在森林和悬崖之间是一片绿茸茸的草地,点缀着一丛丛的灌木,弗莱普的左边是河口。河的左岸是层层迭迭的花岗岩,形成一道屏障,挡住了人们的视线,因而无法知晓石崖屏障的那边是个什么样子。向南石崖屏障渐渐变得平缓,于是峭壁成了一块块孤立的巨大山石,山石慢慢变成了沙丘,沙丘又形成了沙滩、峭壁、山石、沙丘、海滩绵延变换,缓缓伸展达几十海里之远。在那边的海岸上一个高高的海角俯瞰着大海。极目远望,目光只能到此为止,在这海角的四周,陆地是向东还是向西延伸,与它相连的是某一个大洲吗?还是相反,海角的东部仍旧是大海?难道这不幸的一家偶然登上的这块土地仅是北太平洋上的一个小岛吗?
弗莱普还不能回答这个重要的问题,把它留到下次考察吧。但不管是大陆还是海岛,但看起来这是块肥沃的土地,令人欢喜的、物产丰富的土地。
观察完这块地方的地貌后,弗莱普的目光又转向大海。大海把崎岖的海岸线清晰地勾勒出来。在浅海里,波涛起伏,一块块巨大的礁石时隐时现,就像一群两栖动物懒洋洋地爬浮在海浪中。他还看到那两个男孩在岩石丛中专心地寻找着洞袕。
“他们找到了一些什么东西?”他对自己说,“如果是杰克先生或贝尔小姐,我相信准是拾到一些贝壳。但马克先生是个严肃的青年,还有他另一个兄弟,他们准是想为我们的食品增加一些新的品种和来源。”
海岸边,海浪拍击着礁石,大海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闪光,并且把阳光漫射到高高的海岸上。在大海上,在这一望无垠的水面上,没有一张帆,没有一艘船,没有温哥华号途经此地的任何蛛丝马迹,也没有可供推测哈里-克利夫顿先生命运的任何一点痕迹。
弗莱普向他脚下的海岸又瞥了最后一眼。他注意到这边海岸上有一个长方形的小岛,约有一海里长。它的北端越来越低,几乎与河面相平,它的南端接近与峭壁相接的海角。这个小岛陡峭地矗立在海中,守护着一段海岸使海浪无法席卷到岸边。在小岛与海岸之间形成一条静谧的海渠;里面可以容下整个一只舰队躲避风浪。弗莱普细心地观察完这里的自然环境后,他想该下山和孩子们汇合了。这时两个孩子也看到了他,并做手势让他快点下去。弗莱普决定另找机会进行一次更深入内陆的勘察,于是他沿着上来时经过的满是坍塌石块的斜坡向下走去。他的脚刚一踏到海滩上,立刻向马克和罗伯特走去。
“来呀,弗莱普朋友,”那个总是急性子的孩子说道,“我们收获了好多好吃的贝类。”
“能吃的总要被吃掉。”弗莱普回答道,一边看着这个孩子手上,被他用牙咬开的两片贝壳中的软体动物。
“还有好多呢,弗莱普!多得我们都吃不完。看,这块岩石上面盖满了一层,我们肯定不会被饿死啦!”
真的,退潮后裸露出水面的岩礁上,成串成串的方形贝类动物被裹在团团海草里,紧紧地吸附在石缝上。
“这是贻贝,”马克说,“这是非常好吃的贻贝,我发现它们都吸附在礁石上的小洼里。”
“嗨,这不是贻贝,”海员说道。
“我反对,”罗伯特叫道,他眼中还闪烁着恨不能马上吃掉这些软体贝类的贪婪的目光。
“我再说一遍,罗伯待先生,”弗莱普答道,“这是一种在地中海一带非常有名的贝类,但在美洲海岸是不多见的。我过去经常吃它,所以一见到它就能确切的认出来。我担保,你只要把它放进嘴里一咬,就会发出一股刺鼻的胡椒味。”
“确实是这样,”马克答道。
“另外,看,它的贝壳是长方形的,两端差不多是圆弧状,它的分布与一般贝类也不一样,它叫石蛏。尽管这样,它还是好吃的。”
“很好,”罗伯特说,“我们为母亲开辟了广大的食品来源。回去吧。”这个孩子已经想返回营地了。
“哎,别跑那么快!”弗莱普看着罗伯特像卸了磨的小驴一样又蹦又跳地在岩礁中奔跑,便大声地劝告道。
“让他去吧,”马克说,“他早点回去,也可以让母亲早点放心。”
马克和弗莱普重新回到河岸上,他们沿着悬崖的底部走着。大约该是早上八点钟了。两个探险者都感到了饥饿,如果有顿丰盛的早餐,两人都会十分满意的,但是这些软体贝类所含的碳水化合物并不多。因为不能给克利夫顿太太带回去更富有营养的饭菜,弗莱普感到万分遗憾。他想去打鱼,既没有渔竿也没有吊线;想打猎没有枪也没有网套。一切条件都显得太困难了。正在这时,顺着岩壁走的马克,惊吓起了五、六只飞鸟。这些鸟的窝都筑在岩壁下部的小洞洼里。
“哇,”水手叫道,“这些飞禽不是银鸥。看啊,马克先生,它们那么有力地拍打着翅膀。假如我没搞错的话,这可是一些美味!”
“这是些什么鸟呢?”马克问道。
“我想,从它们翅膀下的黑色的双毛翅,从它们白色的尾根毛,和它们蓝灰色的羽毛上我可以断定出这是些野鸽子,也叫岩鸽。以后,我们想办法捉几只养在我的家禽养殖场里。噢,如果说岩鸽的肉好吃,它的蛋味道肯定也不错。它窝里肯定会有蛋的。”
边说着,弗莱普便朝着鸟窝走去。岩鸽因为受到马克的惊吓早已飞走了。在一个鸟窝中,找到了十几只鸟蛋。弗莱普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掏出来放在手帕里包好,早餐得到了实质性的补充。马克又在一个个的洞洼里刮到了几撮盐,这是积在洼中的海水蒸发后形成的。然后他们取道老路返回住地去了。
在性急的罗伯特回到宿营地一刻钟后,弗莱普和马克也绕过悬崖,远远看到一伙人已经围着火堆而坐。一缕白色的炊烟像轻盈的羽毛一样袅袅飘上天空。他们的凯旋归来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克利夫顿太太已经把铁壶坐到了火上,里面正用几品脱的海水煮着贝肉,发出了撩人胃口的扑鼻香味,鸽子蛋受到两个小孩的特别欢迎,贝尔小姑娘立刻叫嚷着要吃一个半生不熟的蛋,但是弗莱普无法答应,只好安慰她说,一有机会就给她从结半生不熟的蛋的树上给她摘一些来。这次因条件有限,只能把鸽蛋放在炭火中煨熟吃了。
午餐很快就准备好了,贝肉煮得恰到好处,发出了诱人的海鲜味。每人都得到一个盘子,是克利夫顿太太从海滩上拾来的大贝壳。喝完大铁壶里的贝肉汤后,马克又到河边打来一壶淡水当饮料。弗莱普保持他的老习惯,一边高兴地品尝着他的食物,一边妙语连珠地展示着他未来的开发计划。他说尽量不要动饼干和咸肉,以便应付难以预测的困难。
饭后,弗莱普和克利夫顿太太商讨如何改进他们的居住条件的问题。毫无疑问应当找到一个更加安全的庇护场所,这需要在悬崖上进行更认真的搜索。弗莱普把这个计划放到了第二天去完成,他不愿意第一天就走得大远,把克利夫顿太太和她的小孩子们单独留下太长的时间。另外,他还必须再去拾些干柴来。
于是弗莱普又沿着河的右岸上行,到森林里拾了很多柴,用他的木筏,来回搬运了许多次。为了预防万一,他甚至生起了两堆火,一堆灭了时,他们也不会措手不及。
上岛的第二天就这样过去了。晚餐吃的还是石蛏及弗莱普和马克掏来的鸟蛋。然后黑夜降临了,这是个星空闪烁的夜晚,一家人都睡在船做屋顶的小屋里。克利夫顿太太和弗莱普轮流守护着火堆。如果不算不时地从远处传来的野兽的嚎叫声吓得母亲胆战心惊,应该说一夜平安无事,没有什么意外的事打扰了他们宁静的夜晚。
[book_title]第七章
鲁滨逊叔叔--第七章
第七章
第二天,三月二七日,天刚一亮,全家人都起床了。这是个好天气,只是稍微有点冷。风从北边吹来,吹散了陰云,天空中晴空万里。这是进一步向陆地内部探察的好时机,弗莱普决定,再也不能推迟这个重要的决定了。全面了解一下海岸情况,有什么自然资源,还会不会有什么灾难等着他们,这个河滩能否长期住下去?这些都是最重要的问题。还有这个地方到底是个小岛还是块大陆?悬崖峭壁到底有多高,如果能登上那座高山,山里有什么?当然这些问题只能放到以后解决,现在刻不容缓的是解决吃和住的问题。
弗莱普把自己的计划告知克利夫顿太太,并征询她的同意。我们已经介绍过这个女人,并了解了这个女人。她是个勇敢、坚定的母亲,她的毅力使他可以承受所遭受的巨大的痛苦。她把希望寄托到上帝身上,寄托到她自己和弗莱普身上。她相信,造物主是不会抛弃他们的。当勇敢的海员就向内地进一步探察的必要性征询她的意见时,她明白,两个最小的孩子不能同去,她必须孤单地和他们留在营地。想到这些,她便感到揪心般地忧虑,但她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对弗莱普说他应当尽快动身,刻不容缓。
“好的,夫人,”弗莱普回答,“我们早饭后就出发,那么我们决定一下,哪个年轻的先生和我同去。”
“我,我去!”马克和罗伯特一起答道。
但是弗莱普决定两人中只选一个陪他同去,另一个应当留下,在他不在时照看家庭。弗莱普一边表达着自己的意见,一边用一种不容误解的目光看着马克。勇敢的孩子立刻明白,是他,家中的长子,应当担当起照顾母亲、弟、妹的责任。是的,这个男孩应当是家长,他比毛躁的罗伯特更优秀,他懂得自己肩上的责任多么重大,他知道当前形势的严重性,不管多么想去探险,他也不再做任何争执,迎着弗莱普的目光,他说:
“母亲,我留下和你在一起。我是长子,弗莱普不在时,我来照看营地。”
马克的话说得那么动情,使克利夫顿太太的眼泪不由得夺眶而出。
“好啦,”正直的海员叫道,“全说定了。你是个勇敢的小伙子,马克先生,我真想拥抱你!”
马克立刻投入到弗莱普的怀抱里。弗莱普把年轻人的头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前。
“现在该吃早饭了。”他说。
已经是早上七点钟了,早餐很快结束了,克利夫顿太太不愿意让探险者们没有食品而空手上路,要求他们带上一些饼干和咸肉。但弗莱普拒绝了,他不为食品发愁,他相信大自然不会让他们挨饿的。他只为一件事感到遗憾,这就是不能充分地武装起来。既没有防卫的武器,也没有狩猎的工具,为了自卫和打退野兽的袭击,他折了两段树枝,把每段树枝的一端削得很尖,又放到火上把它烤硬。这种最原始的武器,这根长矛式的棍子握在弗莱普手中,就成了威力无穷的武器。而罗伯特把棍子扛在了肩上,一副神气活现的神态,逗得他的哥哥马克不由地笑了出来。
和克利夫顿太太再次商量后,弗莱普答应不会走得离悬崖太远。在弗莱普离开期间,马克的任务是到河滩上去弄些石蛏和鸟蛋煮熟做食品。弗莱普反复叮嘱他们要看好火堆,要不断地加柴,这才是马克和她母亲最重要的任务。
八点钟,罗伯特拥抱了克利夫顿太太和他的兄弟们后,宣称该出发了。弗莱普与克利夫顿太太握手告别,又再三叮嘱要看好火,便和罗伯特向着河的左岸走去。很快他们走过了他曾造木筏的地方。继续向前,河道变得越来越窄。两岸绿草如茵,河水在陡峭的河床里流淌,好像被装进了高深的盒子里一样。右边河岸上的花岗岩悬崖比左岸的悬崖峭壁高,它蜿蜒伸展直到森林那边。再向北,河的右岸地势情况如何?弗莱普决定以后再去探察北部地区,这次他们只勘察南部一些地区。
在离营地两公里远的地方,弗莱普和他年轻的伙伴发现河流隐进了森林,好像进入一座高大绿色拱廊之中,参天的不落叶林遮阳蔽日,使森林中显得陰暗无光。要想继续前进,必须穿过森林,一路上罗伯特总是连跑带跳地走在前面,这回他仍想率先进入森林,弗莱普在后边叮嘱他不要跑开离他太远。
“不知道在林中可能碰到什么,我请求你罗伯特先生,千万不要离我太远。”
“可是我一点都不害怕!”男孩一边挥舞着棍子一边答道。
“我知道你不害怕,”海员笑着说道,“但是我害怕孤独一人,所以请别离开我。”
两个人沿着绿草覆盖的小路走进了森林之中。浓郁的大树盘根错节,像一片望不到边的绿色苍穹。清澈的河水,淙淙地流淌着。远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很高。阳光穿过树林茂密的枝杈,斑斑点点地洒落在陰暗的河面上。在草地上行走时,弗莱普和罗伯特没有遇到障碍。但在森林里,倒下的大树横在面前,有的树根泡在河里,上面爬满了长藤或长了许多带刺的植物,不得不用棍子拨开或用刀把它砍断才能通过。灵活的罗伯特,像只迅捷的猫一样在倒下的乱树枝中蹿来蹿去,有时就消失在森林里。这时弗莱普的叫声就会马上响起:
“罗伯特先生!”
“我在这儿,弗莱普总管!”少年人一边回应着,一边从高高的绿草树叶中露出他那像芍药花一样的红扑扑的脸庞。
弗莱普继续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和地形。河的右岸,地势平坦,有的地方十分潮湿,好像是片沼泽地。让人感到似乎在地下有个纵横交错的水网,水流从地脉的断裂缝处流出,涓涓注入河水之中。有时在森林里,会突然潺潺流出一条真正的小溪挡在两个探险者面前,但是他们很容易地就趟了过去。河的对手地势崎岖不平,河谷被勾勒得更加清晰,长满树木的斜坡像梯田一样层层叠叠陡然升高,好似一面绿色的屏风挡住了人们的视线。在这样陡峭的河岸边行走肯定是很困难的。在河岸边有许多树木奇形怪状,弯弯的枝干几乎都垂到了河面上,好像只有神秘的苍天之功才能使它们保持平衡。
无可争辩地说,这是一片人迹未到过的处女林。弗莱普在这里只看到了动物的足迹,任何地方都没见到锄头和斧子的痕迹,任何地方也没留下烧火的灰烬。这种发现令海员十分满意,因为在这个有食人肉的野人出没的太平洋海域里出现的陆地上,他可不愿意见到人的踪影。
弗莱普和罗伯特一直向前走着,但步伐很慢。一小时后,他们在树林中穿越了大约一海里。他们总是沿河岸行走,这是他们在这迷宫般的树林中可以顺利返回的最佳路线。他们经常停下来,察看一下动物留下的足迹。周游过世界的弗莱普去过冰天雪地的国度,到过酷热难耐的地区,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在这片大森林里,他盼着能找到一些他所熟知的果子,但是直到现在他的搜寻仍是枉然,两人还是四手空空。因为这个森林里的树木,大多属于针叶球果树木。这种树在全球各地都能见到,从北部温带地区到热带地区分布广泛。一个自然学家,在喜马拉雅地区,更经常见到这种树木。这种树散发出一种沁人心脾的芳香。在这些针叶树中还长着一片海松树,它高大的树冠像巨伞一样伸展开来。脚下的草地上铺满了干枝、枯叶,走在上面像炮竹一样发出劈啪声。
几只鸟在树枝上鸣叫着,飞舞着,但它们都极善于逃命,很难捉到。罗伯特看到一只鸟飞过一片湿地,它长着长长的尖嘴,从解剖学角度讲很像是只翠鸟。它的特点是羽毛短硬,闪着灰色的金属光泽。罗伯特和弗莱普都很想捉住这只鸟,一个是想把它带给他的兄弟们,一个是想把它当成食品吃掉,但是他俩谁也无法靠近这只鸟。
“是只什么鸟啊?”罗伯特问。
“这种鸟,罗伯特先生,”海员回答道,“我似乎觉得在南美洲见到过这种鸟,当地人叫它啄木鸟。”
“要能把它养在鸟笼里该多好啊!”男孩叫道。
“放在炖锅里更好!”弗莱普反驳道。可是这块“烤肉”,一点想被逮住的意思也没有。
“随它去吧,”罗伯特说,然后指着一群从树叶上掠过的小鸟叫道,“看啊,还有别的呢!多漂亮的羽毛啊!多长的尾巴呀!它们的体积和羽毛的颜色可以和蜂鸟相媲美!”
确实,男孩指着的鸟,外表有点笨拙,当它们飞着从树枝中穿过时,它们长得不结实的羽毛被刮掉了许多,羽毛飘落在地上像纤细的绒毛,弗莱普拾起一片羽毛察看着。
“这些小鸟能吃吗?”少年人问道。
“能吃,我的先生,”海员说,“这种小鸟太难得了,它的肉嫩极了。当然啦,我还是情愿要一只珍珠鸡,或者一只公鸡。但是说到底,如果能有几十只这种可爱的小飞禽,我们就可以做一盘很拿得出手的菜啦!”
“这是……”
“是咕鹕鸟,”弗莱普答道。“我在墨西哥时,曾抓住过成百上千只这种小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们是很容易靠近的,也很容易用棍子打中的。”
“好啊!”罗伯特说着就扑了过去。
“别这么猛,没耐心的先生,”海员说。“如果你要总是这么急躁,你将永远不会成为一个老练的猎手。”
“噢,我要有只枪该多好!”罗伯特说。
“用枪和用棍子一样,需要运用智慧。如果已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管是开枪还是用棍子打,都不要犹豫,但是要保持冷静。好,学着点儿,看我怎么做。让我们尽量给克利夫顿夫人带一盘咕鹕回去。”
弗莱普和罗伯特在草丛中蹑手蹑脚、慢慢地走着。他们来到一棵大树前,看到在大树的一些较低的树枝上,停满了小小的咕鹕。它们正伺机捕食从它们眼前经过的小虫子,两个猎人慢慢靠近小鸟,他们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小鸟们用它们纤细的小脚爪牢牢地抓攀住粗细对它们合适的树枝。它们的腿上长满了厚厚的绒毛几乎要盖注它们的脚爪了。
两个猎人进入该采取行动的距离了,罗伯特发誓要来个漂亮的一击,他压制着自己急不可待的心情,但令他大失所望的是,他和他的棍子,一个是太矮,一个是太短,他们根本就够不着那些静悄悄的,凝立枝梢的小鸟。弗莱普给他做了个手势,让他躲进高高的野草里。他自己猛地一跃而起,抡起棍子,冲着一片咕鹕,急风暴雨般地横扫过去。面对这种袭击,小鸟们被惊呆了、吓傻了,联想都没想到要逃命便被一声没吭地击落在地上。当另一些没被击中的鸟醒过神来决定展翅仓皇逃命时,地上已经落满了牺牲者的尸体,大约有上百只的小鸟将成为盘中之物。
罗伯特终于得到允许,可以自由活动了。如果说他还没有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猎人,但是,起码他很适合承担猎狗的追逐任务,担当这一角色正是他力所能及的。他的任务完成得十分圆满:他在荆棘丛中跑过来奔过去,从倒伏的树桩上蹦过来,跳过去,敏捷地捡起那些丧了命的小鸟,迅速地追逐着那些受了伤、企图往草丛中躲藏的小鸟,并且把它们一只一只地揪出来。不一会,他双手都抓满了小鸟。很快他在地上把战利品堆成了十几个小堆,每堆大约都有十来只。
“乌拉!”弗莱普高呼着。“我们可以做一道值得称赞的大菜啦!但是,这还不够,森林里应当还有其他的猎物,让我们再找找看,再找一找。”
猎手们用灯芯草像穿云雀一样把咕鹕穿成串,然后在绿草的掩蔽下继续他们的路程。弗莱普发现河流突然转了一个弯,像划了个弯勾向南流去。原来阳光从侧面照射过来,现在从正面直射到他的脸上,这说明河流的方向已经改变了。但是他认为河水不会向南流得太远。因为,很明显,它的源头应该是在大山脚下,是融化的雪水,顺着山崖流下汇集而成的。弗莱普决定沿着河岸的陡坡前进,他希望这样可以很快走出森林,以便观察周围地区。
森林中,树木浓郁多姿,简直美极了。但是,弗莱普没有心情欣赏它们。在林中他没有找到一棵结可食果子的树木。海员还期望找到对日常生活非常有用的棕榈树木。这种树分布非常广泛,从北半球四十度,到南半球三十五度之间到处可见。他算是白费力气了,一棵也没找到,令他感到非常纳闷的是为什么在这个地区,在这片树林里只有针叶树。只有一些很像长在美洲西北海岸线上的黄杉树,和一些高大的松树,它们的树干底部直径有六十公分粗,树身有六十米高。
“好漂亮的树呀!”弗莱普感叹道,“可惜,对我们没有用处。”
“也许有用。”罗伯特答道。他脑海中浮现一个主意。
“什么用?”
“爬到顶上去观察四周。”
“那,你能行?……”
弗莱普还没把话说完,大男孩已经像只猫一样跳上了巨大松树的枝干上。他的动作灵活无比,他知道巧妙地利用树枝的分布向上攀登。忠诚的弗莱普在下面千叮咛万嘱咐地叫喊着要小心点,可罗伯特却充耳不闻。他是那么敏捷,让人感到好像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爬树练习,这倒叫弗莱普放下心来。
很快,罗伯特就爬到了树顶上,他想方设法在上面牢牢地站稳,然后向四周望去。在下面,弗莱普也可以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
“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树木,一边是悬崖陡壁,另一边,一片闪闪发光的地方应该是大海吧。啊,呆在上面真舒服!”
“我没说上边不舒服,那你也该下来了。”弗莱普叫道。
罗伯特服从了,他顺利地下了树,还不断重复地描述着他看到的景象:
“森林绿油油的一眼望不到边,到处长的都是像我爬的那样的松树。”
“没关系,我们继续沿河岸向上走,如果一个小时后还到不了森林的边缘,我们就往回走。”
将近十一点钟时,弗莱普提醒罗伯特注意阳光已经不是从侧面,而是从后面照过来了。这说明小河又改变了方向,朝着大海流去。但这并没有给他们的行程带来任何不方便,因为他们没有过河,而是一直沿着河的一侧的岸边行走。他们继续前进,还没有发现大的猎物。由于罗伯特经常在草丛中奔跑蹦跳,惊吓起许多小动物,但是还没等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动物它们就急忙逃之夭夭了。罗伯特因为自己的身材太高,不能像动物一样灵活地奔跑去追赶这些猎物而深感遗憾。这让他更加怀念他的狗菲多,它曾为少年人出过那么多的力。
“菲多和父亲在一起,”罗伯特想,“这样也许更好一些。”
又有一群鸟在草丛中时隐时现,它们好像还在啄食着小浆果。弗莱普正在观察着林中都有什么树木,他又辨认出一种叫桧柏的树。突然,森林里响起了一阵似乎是真正的号角声。罗伯特竖起耳朵凝神地听着,好像在等待着出现真正的一队骑兵团。弗莱普听出这种怪异的号角声是一种鸡属类飞禽发出的。在美国,人们叫它松鸡。果然,不一会儿,就见几对松鸡出现在他们面前。它们羽毛颜色不同,有的是浅黄色的,有的是褐色的,但尾巴都是棕色的。雄鸡很容易被识别出来,它们双翅是尖形的,长长的羽毛从脖颈上披挂下来。这种野鸡个头和家鸡差不多大,弗莱普知道它们的肉味道鲜美就像肥嫩的小母鸡,他非常想抓到一只,但是不管弗莱普有多么狡猾,也不管罗伯特有多么敏捷,他们一只也没逮住。有一次,弗莱普的尖棍子就要落到一只松鸡身上了,这时,突然罗伯特一个动作的闪失,立刻把这只鸟给吓飞了。
弗莱普没有表现出不高兴,只是看着罗伯特说:
“我想如果克利夫顿太太能和他的小孩子们分享这只鸡,哪怕只有一只鸡翅膀,她一定也会十分愉快。”弗莱普的话深深打动了大男孩的心。
罗伯特两手插在口袋里,眼睛看着地,跟在弗莱普后面慢慢走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中午,猎人们已经走了四英里①了,他们感到有点累了。这不仅是因为他们已经走得很远了,而且是因为穿过森林的路障碍太多。弗莱普决定不再向前走,而要沿河岸返回营地。沿河回去,他们就不会迷失方向了。但是俩人也都饿了,他们在树下席地而坐,津津有味地吞食他们的食品。
①一英里是1609米,在大下列颠和北美还在使用这种长度单位。
结束了简单的午餐后,正当水手打算起身上路返回宿营地时,突然一阵低低的、单调的哼叫声传入他们的耳朵。他转过身来看到一只野兽躲藏在灌木丛中,这是只猪类的动物。全身棕黑色的毛皮,肚皮的颜色稍浅,约有八十公分长。它的鬃毛又厚又硬,四蹄稳稳地立在地上,好像要和土地连成一体。弗莱普立刻认出这是一只水豚鼠,是啮齿动物中较大的一类。
水豚鼠动也不动站着,一双深陷在肥厚皮脂下的大眼睛咕噜噜地转动着。固执地盯着眼前的两个两脚直立的动物,可能这是它第一次遇到人,它还没有意识到等待它的是什么命运。
弗莱普紧了紧手中的棍子,啮齿动物离他只有十几步远。弗莱普又看了看罗伯特,只见他站在那里比水豚鼠更加坚定不移、纹丝不动。他双臂交叉在胸前,看得出,他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激动心情。
“好!”弗莱普说,并给他做了个不要离开原位的手势。
然后,弗莱普慢慢地、蹑手蹑脚地向着水豚鼠背靠着的灌木丛移动过去。转眼,他就消失在高高的草丛中。罗伯特站在那里好像脚下生了根一样,但是他的胸脯却在剧烈地起伏着,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与水豚鼠的眼睛紧紧地相互盯视、对峙着。
五分钟后,弗莱普出现在灌木丛的后面。水豚鼠的生命已经全部笼罩在危险之中,它似有警觉,刚要转过头去,可怕的一击,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地落在了水豚鼠的后腰上。只听到水豚鼠惨叫了一声便猛地向前蹿去,把始料不及的罗伯特撞了个四脚朝天。尽管遭到了重创,它仍旧迅速地便向森林深处逃去。
在弗莱普的叫喊声中,罗伯特一跃爬了起来,虽然摔得晕头转向,但他立刻遁着水豚鼠的踪迹向森林里追去。这时,这头野兽已经逃到了森林边上,前面是一片开阔的水面,野兽积聚起最后的力气,用力一蹦就跳进了水中。
随后赶到的罗伯特万分吃惊地看着野兽沉没在水塘里。大男孩呆呆地站在水边,高高地举着棍子。水面上只留下一片咕噜噜翻滚的水泡。很快,弗莱普也赶到了,他一点也没注意到眼前的地貌变化,只想着它的水豚鼠,他急匆匆地问道:
“水豚鼠逃到哪去了?”
“哎呀,我太笨了,”罗伯特叫道,“我让它溜了!”
“溜到哪去了?”
“那,水底下。”
“等着它,罗伯特先生,一会儿它肯定要浮到水面上来换气。”
“它不会淹死吗?”
“不会,它脚上有蹼,我在奥里诺科河岸上,打到过不止一只这种水豚鼠,盯住它。”
弗莱普在岸边来回踱着步,这回他比罗伯特还没耐心。这是因为在他眼中,这只野兽有着不可估计的价值,这将是晚餐中最能充饥的食品。弗莱普没有搞错,几分钟后,水豚鼠从水中浮了出来,离罗伯特只有一米远。大男孩立刻冲上去,紧紧抓住野兽的一只蹄子。弗莱普也奔了过来,一只手抓住野兽的头,另一只手按住它的身子,用力一绞,便拧断了它的脖子。
“行了,行了,罗伯特先生,你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猎手啦。好一个啮齿动物,可惜,要被啃得只能剩下骨头了。它代替了飞走的松鸡。我们可值得多啦!哎呀!我们这是在哪呀!”
这时弗莱普才注意到眼前的景象,这可是一块值得好好看看的地方。一片宽阔的水面,是个湖泊。它的东岸和北岸长满了壮观的大树。湖水在树枝的掩映下,显得更加幽深。河水正是从这个湖里潺潺流出,形成了林中水网。南岸是更加陡峭的高坡,覆盖着茂密的树林。这个湖最宽处大约有四、五公里长。离靠近树林的岸边几百尺的水中浮现出一个小小的湖心岛。在西边,透过层层叠叠的树障,弗莱普看到了远处的大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在海边树丛中,他还看到几棵椰子树。
水手把水豚鼠往肩上一扛,便向西边走去,罗伯特紧随其后。走了二英里地后,湖岸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尖角。在湖岸与海岸之间,是一片绿色的宽阔的草地,穿过草地便可以到达海岸边。弗莱普决定沿着这条新路返回营地。他们穿过了草地和一行椰子树,到了悬崖的最南端。弗莱普没有记错,这就是前一天他进行探察时曾攀登到顶的悬崖。他们面前就是那天弗莱普曾观察过的长方形的小岛。一条海道,把它与海岸隔开。
弗莱普急着赶回去和克利夫顿太太及他们全家汇合。他和罗伯特绕过了小岬角,在沙滩上急匆匆地赶路。他们必须加快步伐,因为已经开始涨潮了,黑黑的暗礁又淹没在潮水中。下午二点半时,他们返回了住地,受到了全家愉快、热烈的欢迎。
[book_title]第八章
鲁滨逊叔叔--第八章
第八章
当弗莱普不在时,没有发生任何值得赘述的事情。火依然很旺,马克也重新储备了一些鸟蛋和石蛏。弗莱普又带回了一只水豚鼠和上百只的咕鹕,在一段时间内不必为吃的问题发愁了。
在讲述他探险经历之前,弗莱普更急于做饭,因为两个猎人已经饥肠辘辘。他们决定把咕鹕留到第二天吃,而首先对水豚鼠发起了进攻,先把这个真正充饥耐饿的美味分食掉。
第一道工序,要屠宰猎物。这当然又是这位称职的水手,万能的男人弗莱普的任务。他以熟练优美的动作迅速地剥下了啮齿动物的皮,把肉切割得大小、肥瘦恰到好处,然后,把一块块带骨的肉放到火上烧烤起来。同时,充当汤锅的大壶里已经煮上了石蛏肉,鸟蛋也放进炭灰中煨烤着,晚餐显得十分丰盛。水豚鼠的后腿肉被留了下来,准备第二天一大早,由克利夫顿太太点燃嫩树枝,把它熏制成腊味火腿。
没过多久,空气中升腾起一股烤肉排的香味,母亲敏捷地摆放着充当盘子的圣-雅克贝壳。
天气晴朗美好,在峭壁下,凉爽的陰影里,在细软的沙滩上,宾客们围着沸腾的大锅席地而坐。尽管贻石蛏肉已经成了日常保留食品,但照例受到了热烈的欢迎。烤排骨肉当然就是举世无双、天下难得的美味了。诚实的弗莱普也再三宣称自己从来没有做过,也没吃过这么好的一顿饭。因此,他贪婪十足地大嚼起来。
当宾客们的饥饿感稍微得到平息后,克利夫顿太太便请弗莱普讲述一下他们的探险经历,但是弗莱普却情愿把这个荣耀让给他年轻的同路战友。罗伯特把他们的远征描述得绘声绘色,只是话说得太急了点,有时句子没头少尾,有时还欠缺点语法的正确性。但不管怎样,他还是完整地描述了他们的林中漫步,棒打咕鹕,勇斗水豚鼠,和返回时发现的新路,及偶然中碰到的湖泊还有悬崖的最南端。他毫无掩饰地讲到自己的急躁和笨拙,却没有渲染与水豚鼠搏斗时的勇敢,及取得难忘的胜利后的欢乐,但弗莱普及时地为他补充了这一切。
克利夫顿太太听后,为儿子而感到十分骄傲,她把罗伯特搂在怀里,温存地亲吻着他。看到马克对弟弟的成绩有点嫉妒,克利夫顿太太又拉过了大儿子的手,向他表示感谢,因为在弗莱普不在时,他照顾了母亲和营地。
接着,海员把罗伯特讲过的故事又详述了一遍,尤其强调了那些他认为是最重要的事情,如发现了淡水湖。
“克利夫顿夫人,如果我们能在湖泊和海岸之间定居下来,那么我们真是生活在伊甸园里了。大海永远在我们的视线内,因为我们绝不能远离它;而湖泊又可以为我们提供所要的一切,如食物。因为,那里是大批的动物和水鸟经常出没的地方。另外,那里树木繁茂,风景优美,我还在那边的海岸上发现了,不管怎么说,对我们都十分有用的椰子树。”
“但是,我们怎么才能在那里建起房屋住下来呢?”克利夫顿太太问道。
“目前,最糟糕的是,”弗莱普答道,“这个小船当屋顶的陋屋已经是经不起暴风雨的袭击了,我就不信,我们就找不到一个山洞,那怕是一个可怜的小洞袕呢。”
“我们把它弄成大洞。”小杰克说。
“是的,用我的刀子,”弗莱普回答,并冲孩子温存地微笑着。
“或者我们可以把洞炸开,让它变成大洞。”贝尔补充说道。
“是的,我漂亮的小姐,可惜没有炸药。让我们给它一拳,把洞打成一个舒舒服服的房子,还要冬天干燥温暖,夏天通风凉爽。”
“还要是一个漂亮的山洞,”小姑娘说,“像神话故事里那样,墙上挂满宝石的山洞。”
“会有的,贝尔小姐。”弗莱普答道。“专门给你准备的,还有一群仙女随时听从像你这样乖的小姑娘的差遣。”
贝尔开心地拍起手来,弗莱普非常高兴能在年轻人心中播撒一些欢乐和希望。克利夫顿太太看着他,在她苍白的嘴唇上浮起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我们该到未来的宿营地去仔细地看一看,”弗莱普说,“当然今天是不行了,现在天已经太晚了,明天一起去吧。”
“这个湖离得远吗?”马克问道。
“不远,只有两英里多地。如果您允许的话,克利夫顿夫人,明天早上,我带马克和罗伯特一起到那边的海岸上探察一下,只要两三个小时。”
“你所干的一切都是非常出色的。弗莱普,我们的朋友,你不就是我们的造物主吗?”克利夫顿太太回答道。
“多棒的造物主啊!”海员感叹地说,“一个只能用一把刀子把你们从困境中解救出来的造物主。”
“是的,”克利夫顿太太接着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把刀子,但是,却是握在一双强有力的手中,我相信会把我们解救出来的。”
这个计划就这样定了下来。剩下的就是休息,等待明天的来临。弗莱普也休息了,但是按他自己的方式——去拾回更多的干柴。
夜幕降临了,夜空晴朗,但有些寒意。克利夫顿太太早已把沙子和海草铺的床用火烤得干干的,孩子们睡在自己的沙床里,就像鸟儿蜷缩在窝里一样,温暖舒适。
为了让弗莱普休息几个小时,克利夫顿太太坚持要守护火堆。弗莱普只好服从,他打算只睡一眨眼的功夫。于是在漆黑的夜里,只剩下这位母亲独自一人坐在噼啪作响的火堆旁。她既专心地看护着火堆,又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她的心在大海上飘浮,在反叛的船上游荡。
第二天,简短的早餐后,弗莱普向他两个年轻的伙伴示意,是出发的时候了。马克和罗伯特与克利夫顿太太拥抱告别后,大踏步地向前出发了。他们绕过了悬崖的尖角后,弗莱普追了上来。经过岩礁时,弗莱普发现那些吸在岩石上的石蛏还是那么多,好像真是吃之不尽用之不绝似的。在海峡的另一边,在那个长方形的小岛上,一大群海鸟在迈着庄重的步伐、悠闲地踱着步。这是一些企鹅,属潜水类动物,它的叫声非常难听,让人想起驴子的嘶叫。尽管它的肉颜色有点发黑,但是,味道却鲜美可餐。弗莱普对此了解得一清二楚,他还知道,用棍子和石块就能击中这些沉重笨拙的鸟类。他打算有一天穿过海渠,到那个岛上去探察一下,那里肯定有不少猎物。只是现在他还必须将这个计划藏而不宣,否则,罗伯特会想立刻游过海渠到岛上去追猎企鹅。
离开宿营地已经半个小时了。弗莱普、马克和罗伯特已经到了峭壁的最南端。只有退潮后,这块地方才能裸露出来。然后他们又到了昨天弗莱普发现的位于海岸和湖泊之间的草地上。马克觉得这块地方迷人极了。一棵棵椰子树高大茁壮,在椰子树后面是一片针叶树林,随着崎岖的地势形成一片绿色的屏障。在这片针叶林里有落叶松,还有三十几棵榆科类树木,及高大的花白蜡树,人们也叫它弗吉尼亚朴树。
弗莱普和他的两个年轻伙伴把湖的东岸整个地探察了一遍。这个湖好像鱼产丰富。为了证实这一点,必须有钓鱼竿、钓鱼线和鱼钩。弗莱普向马克和罗伯特许诺,一旦他们的小团体安居下来,他一定给他们制作一些钓鱼用具。
在湖的西岸边,弗莱普发现了大个野兽的足迹,它们可能是到这宽阔的淡水湖岸边来饮水的。但是,探察者们没有发现任何人类到过这里的痕迹。这是一条应有尽有,就是没有人类的海岸线。
弗莱普又回到悬崖下,他想仔细地检查一下悬崖的南端。这一端面临大海,朴树成荫,形成尖细的峡角,逐渐消失在海水之中。
勘探者们在这片岩石林立的峭壁上用心地搜索着,它关系到是否可以找到一个足够大的洞袕,使全体人员定居下来。搜寻的结果是值得庆幸的,是马克发现了一个符合心愿的山洞。这是一个花岗岩洞,长三十尺,宽二十尺,高十几尺。地面上铺着厚厚的一层细软的黄沙,和星星点点、闪闪烁烁的云母碎片。洞壁的上半部凹凸不平极其粗糙;而下半部却十分平滑,好像是海浪曾经把洞壁的下半部打磨、抛光了一遍。洞口呈三角形,可以让足够的光线照射进来。对弗莱普来说把这个洞口加工得更规则更大一些也并不是十分困难的工程。
马克首先进入洞中,他既没有欢呼雀跃,也没有忘乎所以地在沙地上打滚、翻腾,这些都是罗伯特的专利动作。因此,沙地上一条长长的足迹就没有遭到破坏,而细心的马克却发现了它。弗莱普过来检查着这条遗迹。这显见是个用脚掌,而不是用脚趾行走的哺侞动物奔跑时留下的一串巨大的足迹。从留在沙地上的足迹分析,这是个趾行动物,它肯定身高体壮,力大无穷,脚趾上还长着锋利带钩的趾甲。
弗莱普不愿惊吓了他的年轻伙伴们,只是说,这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然后,把足迹抹了去。但是,他在自己心里却默默地自问着:一个野兽曾经出没过的山洞,对手无寸铁的人来说是个安全的庇护所吗?经过细心的观察,他认为尽管野兽曾造访过这个山洞,但它仍不失为一个躲避风雨的好居所。因为,在观察中,他没有发现任何粪便和啃过的尸骨,所以,他希望这个巨兽的造访不过是偶然而为之,但愿今后它永远不再重来。另外这个洞口还可以用石块堵住,再加上点燃的火堆是各种野兽都害怕而不敢跨过的屏障,因此,这个洞袕是可以居住的。
弗莱普决定把这个宽敞的洞袕做为他们的主要的居所。细心察看过洞内后,他又出来观察了一下洞外环境。这是一片岩石丘陵,高约五百尺。它的顶端略向后倾,像路易十三时期的屋顶。山洞位于距海滩三百米,湖岸二百米的地方,就像岩石筑成的碉堡可以阻挡从两边吹过来的风雨。从洞口正面看不到大海,但是从侧面可以看到海峡的南端。从洞口也看不到悬崖后面的群山主峰,但是,蔚蓝色的湖水却像一块丝绒地毯一样铺在人们的眼前。湖的右岸,树林茂密,左岸高低起伏的沙丘层层迭迭与远处的天际相连,秀丽的景色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位于树影婆娑的湖泊不远之处,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与大海之间,山洞的位置是那么遂人心愿,使弗莱普决定当天就把克利夫顿太太及全家接过来。这个主意使两个男孩欢乐雀跃,于是,三个人立即上路返回营地。
来时从悬崖经过,他们既没打猎也没钓鱼,但回去时孩子们却不愿空手而归。罗伯特去掏鸟蛋,马克仍去收集石蛏。他们还抓了一只巨蟹,它的前额及壳的上边缘呈锯齿状,足有五磅①重!巨蟹的大夹子坚硬有力,马克笨拙地躲闪着总算没被夹住,而罗伯特在那边飞快地掏着鸟蛋,他掏到了十几只,但是,打碎了一半。他毛手毛脚,没有把蛋全都打破就该谢天谢地了。
①法国古重量单位,各地区重量不等,在巴黎一磅等于489克。
十点钟时,弗莱普和他的两个伙伴回到了营地。炊烟在悬崖下袅袅升起。是杰克和贝尔在照看火堆,他们执行任务非常认真。
克利夫顿太太,敏捷地准备着午餐,她把巨蟹切成块放进大壶中用海水清炖,巨蟹发出了欧洲海域里的龙虾的味道。
弗莱普把迁居的打算告之克利夫顿太太,她表示完全同意。但午饭过后,突然变天了,三月末的气候变化无常,春分时节的冷风赶走了艳阳天,带来了陰云,顷刻间大雨如注。弗莱普不得不推迟他的搬迁计划。大风,夹带着雨点从西北方向刮过来,像无数条鞭子怞打着岩壁,雨水慢慢涌进船顶下的避难所,直接威胁着沙子和海藻制成的床铺。整个一天一夜,克利夫顿一家都在狂风暴雨的威胁下,令他们感到痛苦难熬。为了保住火种,他们也耗尽了精力。他们现在怀着从未有过的急切心情盼望有个严实密封的居所。
[book_title]第九章
鲁滨逊叔叔--第九章
第九章
第二天,天空仍旧布满了陰云,但是雨已经停止不下了。弗莱普和克利夫顿太太决定一吃过早饭,马上动身开始搬家,一夜大雨之后,每个人都急切地盼望快到新居去。
克利夫顿太太照顾两个小孩子洗漱后,忙着做早餐。两个小孩子在沙滩上玩耍。尽管克利夫顿太太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把无法替代的衣服搞破,但是,他们充耳不闻,仍旧在沙滩上滚爬、嬉闹。尤其是杰克,像罗伯特一样顽皮、好动,带头喧闹不停,给妹妹做了个坏榜样。理所当然,服装是让克利夫顿太太极其发愁的问题。在这个罕无人迹的海岸上,他们可以找到饭吃,可以想法取暖。但是衣服呢?穿什么?这难道不是更难解决的问题吗?
早餐时,人们很自然地开始讨论搬家的方法,用什么做运输工具呢?
“您有什么高招,杰克先生?”水手开玩笑地问小男孩,因为他总插嘴想加入讨论。
“我吗?”杰克说。
“是的,”弗莱普说,“我们怎样走到我们的新家去呢?”
“用脚走去呀,”杰克答道。
“当然啦,难道我们可以乘第五大道上的四轮马车去!”罗伯特轻蔑地说,他是在暗指美国大城市的交通系统。
“四轮马车!”贝尔用她的大眼睛盯着弗莱普重复道。
“不要开玩笑,罗伯特,”克利夫顿太太说道,“你最好还是认真地回答我们的朋友弗莱普提出的问题。”
“这是很简单的事嘛,母亲,”大男孩脸微微发红地回答说,“我们的家产又不重,我负责背着水壶,我们取道峭壁底下那条路,轻松愉快地就可以走到山洞啦。”
性急的罗伯特说着便站起身来准备上路。
“等一下,”弗莱普叫着,一边抓住男孩的手说,“别这么着急走,我们的火怎么办?”
确实,罗伯特把这最宝贵的灶火忘得一干二净,必须把它点燃着带到新居去才行。
“喂,马克先生,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呀?”水手问道。
“我想,”马克考虑了一会说,“我认为我们可以毫无困难地利用另一种运输工具。迟早我们得把小船弄到新的港口去,为什么现在我们不用它装载所有该运的东西呢?”
“说得好!马克先生,”海员叫道,“这个主意好极了,我从未想到过这么好的办法。我们用船把我们所有的行李都装上,铺上一层柴灰,把炭放在里面,这样我们就可以扬帆向我们湖边新居进发了。”
“好,好极了。”杰克为有机会乘船旅行感到欣喜万分。
“我们的建议如何?克利夫顿太太?”弗莱普问道。
克利夫顿太太没有异议,她已经准备好跟弗莱普一起动手搬迁。海员打算利用涨潮,当海水由此向南流进小岛与海岸之间的海峡里时,他们就可以出发了,但首先要把船重新放到地下。支撑的石块一块块得被搬开,大家把小船抬了下来并翻了过来。然后,无论男女老幼一起上阵,把它推进了河里。为了不让海浪把小船冲跑,他们把缆绳系在大石头上,使小船固定在水面上。刮的是东北风,正好是顺风,弗莱普决定把前桅帆装上。马克在旁边恰到好处地帮着忙。很快前帆就展开了,已准备好随时要升起在桅杆顶上。
于是开始装船了,他们把能带的木柴全部装了上去,最粗重的树枝放在最底层,作为压舱物。然后弗莱普在船的后舱板上铺了一层黄沙,沙上又铺了一层草木灰。在这双层保护的温床上,马克小心地放进了还在燃烧的炭火。在迁徙中,弗莱普必须一边掌舵一边照看火堆,要适时地添加携带的柴禾。此外,为了预防万一,宿营地的火也不能灭掉,要尽量延长它的燃烧时间。为此,罗伯特又在火堆上加了一些粗大的柴禾。万一船上的火灭了,还可以到这里来寻找火种。为确保万无一失,马克甚至建议当全家上路时,他独自留下,守护这边的火堆。但弗莱普认为没必要这样做,他不愿意让任何人单独留在后面。
九点钟,所有的东西都装上了船,水壶、装饼干和咸肉的口袋,前天吃剩下的克利夫顿太太还没来得及熏制的水豚鼠的后腿,石蛏、鸟蛋……。为了不遗忘任何东西,弗莱普向四周又看了最后几眼。这些不幸的人们可能遗漏下他们少得可怜的家产吗?弗莱普发出了上船的信号。马克、罗伯特坐在船头,克利夫顿太太和杰克、贝尔坐在中间甲板上,弗莱普坐在船后,舵旁的工作台上面对船舱角落里燃烧着的炭火。他像供奉女灶神的贞女一样,供奉着他的神火。
按照海员的口令,马克和罗伯特拉紧了吊索,把前帆升到了桅杆顶上。弗莱普从大石块上解下了缆绳,他转动着绳索拴上的船帆左角,拉紧船帆脚索,在海风的吹动下,船随着涨潮的海水开始航行了。到了河口,弗莱普拉紧船帆下角,使船转换方向,驶进了海渠中。顺水,顺风,船飞快地航行着。
大海上风平浪静,轻盈的小船靠着从陆地上吹来的顺风飞速向前。眼前山青水秀,美不胜收的景色让年轻的旅行者们感叹不已。成群的水鸟从水面上掠过,叫声震耳;被船航行惊动的鱼儿时不时地跃出水面。在船的这边或那边,出现了一个个的漩涡,弗莱普看出这是胆小的海豹,和出没无常的鼠海豚在水中嬉戏游耍。小船靠近了渠峡的右岸,沿着长方形的小岛航行。在距离几米远处,可以看见上百只笨拙的企鹅在岛上散步,见到小船驶来,它们连一点逃跑的意思都没有。这个岛高出水面四米左右,是一块巨大的平坦的岩礁形成的。它好像是一个堤坝,把大海和一小部分海岸隔离开来。弗莱普想如果在像口袋底部的地方把海峡的一头堵死,海峡就可以变成一个自然的港湾,完全可以停泊一支庞大的舰队。
小船继续急速行驶着,船上的人都默默无语。孩子们在观看着居高临下的悬崖:弗莱普一边躁舵,一边照看着火堆,克利夫顿太太的目光总在大海上巡视,询问那沉默不语的上天她的丈夫在何处,但大海苍茫,没有一片船帆。
半个小时后,小船到了悬崖的最左端。为了不撞上水下锋利的暗礁,小船不得不迂回航行。涨潮的海水与渠峡内的海水汇合在一起,激起了强大的海浪,重重地拍打着海岸。
小船刚一绕过了悬崖的顶端,清澈的湖水和湖岸上的秀丽风光就立刻展现在眼前:绿草如茵的湖岸上,灌木丛生,花儿朵朵就像一个个公园里盛开的花坛;南边,金黄色的沙丘连绵起伏;远处,树林茂密,高山入云。
“多美呀!”小孩子们欢呼着。
“是的,”弗莱普答道,“这是造物主为我们栽种的绚丽的大花园。”
克利夫顿太太望着岸边,目光忧郁,似乎是在说,但愿这块美丽的地方不仅是为了观看的,也应当能够安慰心灵。
弗莱普希望这美丽的风景可以安抚小团体中一个个遭受过创伤的心灵。他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港湾,他的两个新水手已经把帆降到了桅杆的中部。弗莱普灵活地躁着舵,通过了礁石林立的狭窄水道,他松开了角帆,船几乎不动了。然后,他稳稳地把船靠在了岸边。
罗伯特只等船刚一靠岸就率先跳上了陆地,马克和弗莱普紧随后。然后他们三个人一齐用尽力气拉着缆绳把船拉向岸上,将它牢牢固定好,以免让海浪打着它,把它冲走。
克利夫顿太太和贝尔、杰克也立刻下了船。
“到山洞去,到山洞去!”罗伯特喊着。
“等等,我年轻的先生,”弗莱普说,“先把船卸了。”
弗莱普要首先关照的是火堆,仍在燃烧的炭火被带到了山洞旁,添上一些干柴,临时炉灶又升了起来了,青烟又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柴禾也从船上卸了下来。孩子们每人都在搬运着生活用品。小群体沿着悬崖的南坡向山洞——他们的新居进发。
弗莱普总管此时在想什么?他在想前一天,留在山洞沙地上,在他观察后抹去了的足印。沙地上又出现新足迹了吗?此事令他忧心忡忡,因为他们的新居所不过是个野兽曾经出没的简陋山洞。他们是否应该在没有任何防御武器的情况下,住在这样一个险恶的山洞里呢?勇敢的海员感到十分困惑。但是,因为他没有把自己的忧虑告诉任何人,因此他也无人可商讨这个问题。
一小队人终于到达了山洞前,罗伯特始终走在前面,想第一个进入山洞,但被弗莱普叫住,后者想在沙地被踩乱之前再检查一下是否有新的疑点。
“罗伯特先生,”弗莱普冲男孩叫道,“别进去,先不要进去!克利夫顿太太,我求你了,快叫住他,让他等我一会。”
“洞中有什么危险吗?”克利夫顿太太问道。
“一点也没有,夫人,”海员叫道,“但也许有什么野兽躲在里面,为了安全还是小心些为好。”
弗莱普加快了脚步,追上了站在洞口前的罗伯特。他单独进了洞,在沙地上什么也没发现,他又立刻走了出来。
“来呀,夫人,快进来吧,”他招呼道,“您的新居在欢迎您。”
母亲和孩子们,一齐走进了他们的新家。杰克高兴地在细软的沙地上打起滚来;贝尔喊叫着要镶嵌在洞壁上的宝石,但是一看到地上像荧火一样闪烁的云母片时便忘记了一切。克利夫顿太太只有虔诚地感谢上帝,给了她和孩子们一个免受恶劣天气折磨的庇难所,同时在她心中开始喷发出希望的光芒。
弗莱普把克利夫顿太太等人留在洞中,和马克一起到船上搬运柴禾。路上,马克问弗莱普为什么非要先进洞去检查一下。弗莱普认为马克是值得信任的,什么都可以对他实说,于是把前一天发现兽迹的情况告诉给他,并说没再发现新的迹象,他希望这只野兽不会再来。
马克向海员保证,他会守口如瓶的,但又要求他以后不要对他隐瞒任何对家庭有危险的信息。弗莱普答应了,并对他说,他是应当知道一切的。他弗莱普,从今后,将马克看成一家之长。
家长!一个仅只十六岁的家长,这个山洞让马克又回想起他们在温哥华号上所受到的不幸遭遇和他们所失去的一切。
“父亲,可怜的父亲!”他小声自语着,并极力克制着涌上眼眶的泪水,他抬起头,迈着坚定的步伐向海滩走去。
到了船上,弗莱普扛起两捆极重的木柴,他让马克取二、三块正在燃烧的炭火,并且一边走一边摇晃着炭火,好让它燃的更旺。
马克照办了,当他们到了新营地时,炭火仍在燃烧着。弗莱普在洞外选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安放他们的炉灶。这是一个岩石形成的类似墙角的地方,可以避开海上吹来的风雨。他先铺上几块平整的石块搭成灶,又放了两条长石块当柴禾架,罗伯特在炭火中加入几块大的干柴,这样,可以居家过日子的炉火就又升起来了。
盼望已久的新居终于安排好了,立刻,孩子们开始喊叫肚子饿了。因为清晨的旅行使他们胃口大开,马克到湖边打来了一壶淡水,克利夫顿太太很快就做好了所谓的罐闷水豚鼠肉,美食满足了一家人的饕餮胃口。
饭后,弗莱普认为应当趁天亮再去打些柴来。虽然新住处离树林较远,但是有船运输,于是全体出动了。树林中到处是干枝、枯叶,只须将它们打成捆运走即可。在弗莱普的领导和鼓励下,男女老幼都投入到重要的备柴工作中,晚上所有的干柴都整齐地堆放在洞袕的角落里了。根据弗莱普的计算,如果不把火烧得过旺,这些柴足够用三天三夜了。
克利夫顿太太看到孩子们干活如此辛苦,决定做顿美味晚餐慰劳他们。她取出了打算留作备用的熏制火腿,把它烤得外焦里嫩。全家人又大嚼一顿,很快只剩下了几块骨头。看到此情此景,弗莱普总管打算第二天的时间用来打猎、捕鱼,以扩充小团体的食品储备。
晚上八点,全体人员都躺下进入了梦乡,只有弗莱普在洞外守护着炉灶。半夜里,马克来替换他。夜色迷人,略有寒意。十点左右圆圆的月亮从大山后面升起,柔和的月光撒在了平静的海面上。
[book_title]第十章
鲁滨逊叔叔--第十章
第十章
第二天,天气晴朗适于远足,弗莱普决定去探察淡水湖的南岸。他问克利夫顿太太是否愿意带着她的孩子们和他一起去。
“谢谢你,弗莱普朋友,”母亲回答。“因为应该有人留下来照看我们的炉灶,我想我承担这份工作最适合,无论是打猎或者捕鱼,马克和罗伯特比我对你更有帮助。你们不在时,我还可以乘机把我们的新居再进一步整理一下。”
“您同意单独留在营地?”弗莱普再次问道。
“是的,弗莱普。”
“假如您愿意,母亲,”马克说,“我留下陪您,让罗伯特陪弗莱普同去。”
“像一条善于追逐的猎狗陪着弗莱普去打猎。”罗伯特插嘴说。
“不,我的孩子们,”克利夫顿太太说,“你们俩都去吧,我难道不该习惯有时单独留下吗?另外,我不是还有已经长大了的杰克保护我吗?”
听到母亲这么说,杰克立刻挺起胸膛,神气活现地站在那里,像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似的。坦率地说,这不是一个十分勇敢的小男孩,他不敢走夜路,但是大白天,他倒确实像个英雄。
清楚地了解了克利夫顿太太的决定后,弗莱普、马克和罗伯特开始了出发前的准备。海员不愿意他们外出时间太长,因此,此次勘察计划仅限于湖泊的西岸和南岸。
因为知道克利夫顿太太打算熏制剩下的三条水豚鼠腿肉,出发前,弗莱普为了这项工作特地支起了一个架子:用三根削尖了的棍子,像支帐篷的架子一样把一端系在一起;削尖的一端分别插在地里固牢住;把肉悬挂在中间;下面燃起火来,湿柴发出的烟可以把肉从里到外都熏透。弗莱普专门选了几种可以散发出香味的灌木枝条作燃料,这样熏出来的肉味将更加芳香可口。这种灌木支条周围到处都是,可以满足克利夫顿太太的烹饪之用。
迅速地吃过早餐后,八点钟,用尖棍武装起来的三个猎人,离开了营地,取道草地,向着湖边走去。经过椰树林时,望着成串的椰子弗莱普许诺很快他们会来采摘椰子的。
到达湖边后,海员和他的伙伴没有沿着他们已经勘察过的通向森林的环形湖岸前进,而是沿着河的右岸一路向南走去。这一带,岸边有的地方是沼泽地,是许多种水鸟经常出没的地方,成群的翠鸟成双成对地在这里繁衍生息。它们有的一丝不动地立在一块块石头上,窥伺着从眼前经过的小鱼;有的时不时地突然展翅飞起,又一个猛子潜入水中,同时发出刺耳的叫声。当他们重新从水中浮出时,嘴中已衔着猎获的食物。罗伯特总是按捺不住地想表现一下他的灵活的狩猎本领,他一会用棍子怞打草丛,一会又用石块投掷水鸟,但是弗莱普总是制止他这样做。因为,他认为这种鸟的肉是很难吃的,所以,又何必滥杀无辜呢?
“让多一些的鸟儿生活在我们周围吧,”弗莱普对两个年轻人说。“这些动物可以减轻我们的孤独感,美化我们的环境。请记住,罗伯特先生,永远不要让任何一只动物的血白流,否则就是一个恶劣的猎人。”
行走了半个小时后,弗莱普和他的两个伙伴到了湖的尽头。湖的西岸一端明显地远离海滩,清楚地勾勒出一条斜线。从这个地方几乎看不到大海,满眼的黄沙丘,上面稀稀落落地长着灯芯草。从南岸观看,湖面从西南到东北形成一条弧线,使正个湖面好似一个心形,心的尖端指向南方。湖水清澈碧绿,微微泛出一点黑色。湖面上微波荡漾,水波中泛起无数个同心圆,从圆心向外扩展,一个比一个大,无声地消失在湖面上……。毫无疑问,湖中一定鱼产丰富。
湖岸的南部,地面比较崎岖,地形突然升起形成树木稀少的丘陵地带。三个探险者从这块新的地区经过,看到那里长了许多高大的竹子。
“竹子,”弗莱普喊道,“马克先生,一个重要的发现!”
“可是这些竹子不能吃呀。”罗伯特说。
“唉,难道什么东西都只有‘吃’一个用途吗?”海员反问道。“那我就告诉你,在印度时,我,我就把竹子当芦笋吃。”
“三十尺高的芦笋!”罗伯特惊叫道。“它好吃吗?”
“棒极了!”弗莱普不慌不忙地说。“但我应当老实地告诉你,吃的不是三十尺高的竹子,而是鲜嫩的竹笋。再告诉你吧,罗伯特先生,竹笋用醋浸过后,是上等的佐餐小菜,另外竹子还有许多经济价值。竹节处存有一汪甜水,我想贝尔小姐一定喜欢这种美味。”
“这种宝贵的植物还可以做什么?”
“它的皮可以劈成柔软的细条,马克先生,用来编篮子、筐子等。这种竹皮经过浸泡后还可以制成浆是中国人造纸的原料。根据竹竿的长短、粗细,还可以做烟斗或引水的管子。最大的竹子是盖房的好材料,它又轻又结实,还不会被虫蛀蚀。而我们呢,可以把它做成大小不等的罐子。”
“做罐子!怎么做?”罗伯特问道。
“在竹节处把竹子锯成适当的长度,并保留一头的竹节,这样我们就获得了结实耐用的竹罐了。这种器皿在中国是非常流行的。”
“啊,这下我们的母亲该高兴了,”马克说,“她可只有铁壶这一件炊具啊!”
“好啦,我年轻的朋友们,”弗莱普说,“我们没有必要现在就砍伐这些竹子,等我们返回路过这里时,再进行收获也不迟,上路吧!”
猎人们很快就登上了丘陵地带,他们站在那里向远处眺望,看到一片沙丘在波光涟漪的大海的映衬下连绵起伏,变幻莫测。从这里的高处也可以清楚地看到悬崖的另一端,那里有个山洞,现在是这个家庭的栖身之处。
孩子们睁大了眼睛,贪婪地向那边望着,但是在五、六公里之外,在绿树遮掩下,是不可能清楚地看到宿营地的。
“不,”马克说,“在这里是无法看到山洞的,不知道母亲、杰克和贝尔正在山洞里做什么?可是,罗伯特,你看见了吗?树丛后升起一缕蓝烟,这不是平安无事的信号吗?”
“是的,我看见了,”罗伯特回答。
“确实是这样,”弗莱普接过来说,“这缕青烟是个平安的信号,只要它在空中升起,我们就没有什么必要为留在洞里的亲人而担忧。如果你们同意的话,我年轻的先生们,我们就不再向前勘察了。我想进一步了解一下这片丘陵南部猎物是否丰富。别忘了,我们既是勘探者,又是猎人,要经常想着我们的食品储存柜哟。”
弗莱普的建议得到了响应,确实直到目前还没打到任何猎物。于是一行三人下了丘陵,向着海的方向走去。他们来到了隐藏在沙丘后的小草地上,大海立刻从视线中消失。草地,有些潮湿,到处长满各种花草,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芬芳。弗莱普很容易地认出这里有大片的百里香和欧百里香,有成堆的罗勒草和盛开的轮菜……在这里几乎可以看到所有唇形科香料植物。这纯粹是个天然养殖场,一个养兔场。只可惜还没见到一只兔子,至少没有见到这种啮齿动物打洞时在地上留下的任何痕迹。弗莱普绝不能让他们的贵宾们坐在空无食物的餐桌旁,他决定更仔细地搜索一遍这个天然养兔场。三个人在山坡和草地之间来来回回地奔忙着。罗伯特又跳又蹦就像个小男孩,他甚至冒着撕破衣服的危险,从铺满细沙的斜坡上像溜滑梯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滑下来。
猎物大搜寻进行了半个多小时,没有见到兔子的影子,也没见到任何同族啮齿动物,但这并不能让猎人们气馁。虽然没有猎获到动物,对一个植物学家来说却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这里可以见到各种植物样品。马克醉心于自然历史,是个植物迷,他在这些花草中用心地观察着,希望找到对生活有用的植物。其中,他看到了蜜蜂花,在北美人们称它为香水薄荷茶。至今,马克还可以想象出这种植物浸泡在开水中时,散发出的沁人心肺的清香味。他采摘了一些罗勒草嫩叶,蜜蜂花嫩叶,还有香水薄荷及水苏草等。这些植物还具有医疗作用,有的可以祛痰,化瘀,治肺病,有的可以退热止痛,抗感冒,还有的可以消炎止痉挛,抗关节炎。这片草地整个是个大药房。
因为目前小团体成员中,还没有任何人有生病的征兆,因此,弗莱普没太把这片药物资源放在心上,他向别处走去。突然他的注意力被五十步外的罗伯特的喊叫声吸引过去。
弗莱普急忙向罗伯特奔了过去,他知道,他的预感是不会欺骗他的。罗伯特站在一个隆起的沙丘旁,沙丘上千洞百孔,就像是个大漏勺,洞内大约有上百只猎物吧。
“兔子洞!”罗伯特兴奋地说。
“是的,”弗莱普回答。
“它们在洞里吗?”
“这就成问题了。”弗莱普答道。
但是,问题很快就得到了答案。突然一大群兔子一齐从洞中蹿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四周逃去。马克和罗伯特在后面又蹦又跳拼命地追赶,结里这些啮齿动物轻而易举地就逃之夭夭了。但弗莱普不想空手离去,他打算起码逮它五、六只,也好充实一下他们的食品柜,以后再驯养几只。但是,当他看到马克和罗伯特四手空空,筋疲力竭地走过来,他明白了,既然不能与这些啮齿动物赛跑,就只好守袕待兔了。要想守袕待兔就应该在洞口支网下套,可惜既没有网套,也没有制网套的材料,问题变得更加困难复杂了。别无它法,只好用棍子在洞里胡乱地捅来捅去,检查一下是否还有没逃掉的兔子。
一个小时过去了,三个猎人几乎检查了大部分洞袕,他们把没有发现兔子的洞用草和泥土堵住。终于,马克在一个浅洞里发现一只小兔子,吓得蜷缩在洞口。一棍下去,小兔就被打昏过去。弗莱普说,这种兔子和它的欧洲同类相似,它的俗称是“美洲兔”,因为在北美洲,最经常见到这种兔子。
马克的成绩激起了他的对手的竞争欲,罗伯特不愿空手而返,打算起码要抓住二、三只。但在这次狩猎中,他表现出的活力大大超出了他的耐心,因而尽管他在五六个洞中发现了兔子,但是,全被他毛手毛脚地吓跑了。当弗莱普和马克抓到四只兔子时,他还一点收获都没有。于是他放弃了“悄悄搜寻法”,改用他的“追逐投掷法”。但不幸的是,兔子的灵活性远远胜过了他投掷出的石块和挥动着的棍子。当弗莱普示意该收工时,他只能失望地“空手而归”。
弗莱普对狩猎的成绩感到非常满意,任何事都不该过分苛求。在他们所拥有的条件下,打到了四只兔子已经是大获全胜了。此时,太阳已经升到中午时分,猎人们的胃里已经发出了抗议声。弗莱普决定返回山洞。他把一端挑着两只兔子的棍子扛在肩上。马克立刻仿而效之,两个人冲下山坡,取道河边,向驻地走去。罗伯特悻悻地跟在后边,嘴里吹着口哨,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一个小孩子以此来掩饰他的狼狈窘相。
“我为罗伯特感到遗憾,他什么也没打到。”马克对朋友弗莱普说。
“罗伯特有点急躁,”海员回答道,“但他会渐渐成长起来的。”
十二点半时,一行三人到了猢的南端。他们又到了左岸。长着一片竹林的地方。罗伯特用棍子在沼泽地的草丛中这一下,那一下地拨动着。突然惊起了一只鸟,只见它迅速展翅急忙逃命。自尊心受到极大挑战的男孩决定不顾代价也要逮住这只鸟。他立即追了过去。还没等弗莱普叫喊出声,他已经陷入稀泥之中。所幸的是他投出的石块准确地击中了那只鸟,并把它的翅膀打伤,落在离男孩只几米远的草丛里。
罗伯特不愿放弃他的猎物,不管弗莱普在后面如何叫喊,他还是向跌落在泥潭中的鸟试探着走过去。但泥地太稀软了,他一点点地陷了进去。幸好他想起用棍子把伤鸟拨近,并把它逮住。然后,他用力跳到了几丛茂密的野草上,终于无恙地跳出了泥潭。但是,他的衣服和裤子却遭了殃,上面糊了一层黑色的污泥。
但是,他胜利了,为了取得这一胜利他不听弗莱普的劝告,不顾可能发生的危险,不怕毁坏他无可替代的衣服,为了胜利,他在所不惜、勇往直前。
“我有鸟啦,我有鸟啦!”他手舞足蹈地叫喊着。
“这可不是你该不管不顾的理由。”弗莱普回答说,“另外,你这是只什么鸟,它好吃吗?”
“当然好吃!”罗伯特不服地说,“我倒要看看谁说它不好吃。”
海员接过罗伯特递过来的飞禽查看着,这是一只骨顶鸟,属巨趾目鸟类,它是从涉禽类向蹼足类进化的一个过渡种类。这种鸟擅长浮水,呈岩灰色;鸟嘴短小:额头宽大,足趾宽扁;翅膀的边缘有一条齿牙形的白边。这只鸟大小如同山鸦。弗莱普太了解这种鸟了,他无可奈何地摇着头。他把这种鸟视为可悲的猎物,认为它绝不是什么珍品野味,但罗伯特属于那种被戏称为“食肉的笨蛋猎人”,只要是他的猎物不管是什么都是美味佳肴。就美味角度与他讨论这只骨顶鸟简直等于白费口舌。弗莱普什么也没再说,继续朝着竹林方向走去。
弗莱普用他的刀子砍下了五、六根粗细不等的竹于。这是阿尔美迪那里亚竹,从远处看,很像小棕榈树。因为从它的竹节处长出了许多细枝,嫩叶,砍完竹子,每人分扛二根,沿着最近的一条路返回,下午二点左右他们就到了营地附近。
离营地还有半里地,克利夫顿太太、杰克和贝尔就迎了过来。猎人们和他们的猎物都受到了欢迎和应得的赞扬。当克利夫顿太太,这位家庭女主人听说有关“养兔场”可以给他们全家提供取之不尽的丰富猎物时,感到由衷的欣慰。
弗莱普回到营地看到灶火情况良好,因为克利夫顿太太出去前加了许多柴禾。水豚鼠的后脚正被大量的绿枝发出的浓烟熏制着。弗莱普立刻着手剥下了一只兔子的皮,然后,用一根棍子从头穿到尾。又用四根木棍交叉成两个叉形插在地里,再把穿着兔肉的棍子架在上面,底下点燃起柴火。杰克被分配担任转动照看烤肉的工作,因为厨房里的狗是一步也不会擅离职守的。
母亲见到他的儿子罗伯特衣服上沾满污泥,只是对他多看了几眼,一句话也没说,男孩立刻明白了这无声的谴责,他仔细地刷掉了衣服上已经干了的污泥。至于他的骨顶鸟,他不愿使它遭到冷遇,于是他自己把它的毛草草地拔掉,同时还带下了大片的肉,借口除去肉脏,他把鸟的嗉囊一起都扔掉了。然后用棍把鸟穿起来放在火上亲自烧烤。
不久,兔肉已烤得恰到好处。晚餐就摆放在洞前的石桌上。在兔肉加上从“天然养兔场”采来的香料,味道更加鲜美。作为主人,片刻间,一伙人风卷残云般地把它啃了个净光,吃得只剩下一堆骨头,略感没有吃饱的人,还有十几个鸟蛋可以充饥。至于罗伯特的骨顶鸟肉,烤得糊了一半,把它切成几份分给大家。只有小杰克决定尝一下,但咬了一口就立刻吐掉了,还做了个鬼脸,表示应当把他哥哥如此钟爱的食品整个地扔掉。骨顶鸟肉味泥腥难闻,确实难以下咽。而罗伯特却固执己见,为了维护自尊心,他勇敢地把鸟肉全部吞咽下去。
第二天,弗莱普和克利夫顿太太把全部时间都用来处理安排住所的问题,海员全天都在用竹子制造各种器皿。他用刀灵活地切割着应用锯加工的坚硬的竹子。他做了十好几个竹子器皿,女主人把这些器皿摆放到山洞的一个角落里,最大的立刻装上了淡水,最小的当杯子用。克利夫顿太太十分满意这些竹制杯子。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她说,“因为用不着害怕把它们打碎。”
在这一天,马克发现了一种可食水果,因此,为日常菜单增加了一个花样。这种水果其实更确切讲是些种仁,是马克在草地边上发现的松塔果,里面有许多好吃的松籽。在美洲和欧洲热带地区,人们对这种松籽的营养价值评价很高。马克带给他母亲的松籽已经熟透了。孩子们立刻跑去草地上帮助他们的哥哥拾回大量的松果。做为劳动奖赏,母亲允许每人吃了好几个松果。
自此,小团体的日子一天天地得到了改善,希望渐渐又回到了受到如此残酷打击的不幸的女人心中。但是这个家庭被抛到这个岛上多长时间了?应当承认,不管是克利夫顿太太,还是弗莱普,还是任何一个孩子大概都不清楚这个问题。这一天晚上,杰克突然问道,今天是星期几?于是引起了对日期的回忆。
“星期几?”弗莱普说,“我不得不承认我一点都不清楚。”
“怎么啦,我们都不知道上岸几天了。”罗伯特说。
“我回答不出来。”克利夫顿太太承认道。
“我比母亲知道的也不多。”马克接着说。
“是我,我知道!”小贝尔说。
大家把目光都转向了这个小姑娘,看着她在衣袋里摸了一会,从里面掏出了几粒小石子,把它们放在一个贝壳里。
“小贝尔,”母亲问道,“这些小石子是什么意思?”
“妈妈,”贝尔回答说,“从我们上岸后,每天我都往衣袋里放一粒石子,现在只要数一下有几粒石子就行了。”
小姑娘的话引来了一片欢呼声。弗莱普对她的矿物日历大加赞扬,并为感谢她的劳苦功高而拥抱了她。
人们数了数石子,共有六粒。被遗弃的家庭成员们已经踏上这块陆地六天了。小船离开温哥华号时是三月二十五日,星期一,那么现在就是三月三十日星期六。
“好极了,”杰克说,“明天是星期天。”
“是的,是三月三十日,”克利夫顿太太说,“是星期天。我的孩子们,这是复活节的星期天。”
那么第二天应当是休息日,是祈祷的日子。大家一起感谢上帝一直庇护着他们,大家也为没有在此地的,他们每时每刻都十分思念的父亲而祈祷。
[book_title]第十一章
鲁滨逊叔叔--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接下来的几天,弗莱普用来改善克利夫顿太太一家的居住条件。因为这块土地差不多可以为这伙人提供所需要的一切,因此问题算是基本解决了。
一个星期以来,弗莱普一直为储备燃料而疲于奔命。火的问题已经成为他最大的忧虑。为了不让火熄掉,让它永远燃烧,必须有人不断地给灶添加柴禾,因此克利夫顿太太和她的两个小孩子也不可能和大家一起离开洞袕。为了不把他们长期单独留在洞里,弗莱普也就不可能向陆地深处做更远的勘察。一想到火可能会灭掉,一向不轻易激动的弗莱普就不由地毛骨悚然,他永远忘不了他划最后一根火柴时的紧张,恐惧心情。至今他还没有找到可以代替火绒的纯植物性物质,也不知如何用野人的方式钻木取火,他只能保持炉灶的火不停地燃烧。为了预防万一,海员甚至想办法夜晚用松木当火把,插在地上让它燃烧几个小时,以做备用火种。
由于时间有限,上岸后的第二个星期,仍旧只是在营地周围做了些探察。为了不让克利夫顿太太和小孩子们单独过夜,以免遭到野兽袭击的危险,弗莱普不得不天天晚上都返回营地。因此关于他们脚下的这块土地到底是片大陆还是个小岛的问题,一直无法探寻答案。
由于有弗莱普一双灵巧、富有创造力的手,和马克、罗伯特的帮助,小团体的器皿差不多得到了满足。他们可以用竹子做出各种大小不同的容器。马克在湖的北岸还发现了一种树,结出了现成的瓶子,这就是一种结葫芦的树。这种树在热带大陆生长得非常普遍,但是在温带气候里并不多见。
“看呀,弗莱普,”马克让弗莱普注意观察,他说道,“你看岸的这边海拔高度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高。”
“真的,”弗莱普回答,“椰子的生长分布也可肯定这一点。”
“但是,弗莱普,”马克转换话题问道,“你对温哥华号和抛弃我们的那帮恶棍们在大海上的情况没有一点线索吗?”
“没有,马克先生,这是船长的事,我们船员只管开船,我们要清楚船的航向。”弗莱普不愿讨论这个问题,他推托着把话题又扯了回来。“我和你的想法一样,马克先生,这块陆地的海拔高度并不像我们想像的那么高,而是和地中海上西属巴利阿里群岛,或者法属阿尔及利亚的海拔差不多高。”
“但是,”马克说,“这里三月份的天气对这个海拔并不高的地区来说已经是够冷的了。”
“年轻的先生!”弗莱普说,“请不要忘记,在某些年份,非洲的水系还会结冰呢!一八五三年二月,我在留尼汪岛,在瓦赫兰省的圣德尼,都看到了结冰的现象。你也知道纽约,和马德里、君士坦丁堡同在北纬四十度的地方,冬天还是非常冷的。气候很大程度上决定于当地自然地理环境。尽管这条海岸海拔并不高,但冬天也许会很冷的。”
“真讨厌,我们没法确定这里的海拔高度。”马克说。
“是够讨厌的,马克先生,”海员回答道,“我们没有任何仪器可以进行测量,但是人要知足。不管怎样,你看这海岸上长的葫芦,它是无法选择长在什么地方的,既然长在了这里,就是为我们长的,我们就该利用它。”
马克和弗莱普一边聊着,一边走回山洞,他们带回了十几个葫芦可以当瓶子用。因为既没有桌子,也没有橱柜,弗莱普就把这些葫芦放在了一个角落里。尽管没有任何隔墙,但是克利夫顿太太仍旧把洞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十分清洁,好像在地上划出了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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