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鲁滨逊学校 [book_author]凡尔纳 [book_date]不详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外国名著,完结 [book_length]104595 [book_dec]儒勒·凡尔纳所著科幻小说。合众国公开出售距旧金山三天路程的太平洋上的一个荒岛——史班瑟岛。多年前在加利福尼亚掘到了第一桶金的威廉成了这次竞拍的赢家。戈弗雷是威廉的外甥,执意与他一同前往。不料海上轮船失事,戈弗雷被抛到了史班瑟岛。昔日对人生感到厌倦的戈弗雷却在生存的严峻考验下逐渐磨练成了一个锐意进取、自强不息的青年。然而,各种各样的灾难接踵而来,就在年轻人被熊熊烈焰围困之际,威廉率队赶到,救出他的外甥。凡尔纳善于在故事结束时为读者揭示一个意想不到的谜底:戈弗雷所经受的许多考验是他的舅舅威廉为考验他而精心策划的;同样出乎意料的是,岛上突然出现的那些几乎将戈弗雷置于死地的猛兽,却是他在竞拍史班瑟岛时的竞争对手——亿万富翁塔斯基纳为骚扰他的产业的恶意报复。 [book_img]Z_11007.jpg [book_title]第一章 读者将在本章发现,如果愿意,他将有机会买到太平洋上一个岛。 “岛出售,用现款,费用另加,卖给出价最高的最后一位竞买人!”拍卖估价人丁-菲尔保克接连地,一刻不停地一再说着,主持着这一奇特的“拍卖”的竞拍条件。 “岛出售,岛出售。”拍卖人金格拉斯以更响亮的声音重复着,在一群确实兴奋极了的人中走来走去。 确实,位于萨克拉芒朵街10号的拍卖行的宽敞大厅被人群挤满了。在那儿,不仅有来自加利福尼亚州、俄勒冈州、犹他州的美国人,还有足足占了人口六分之一的几个法国人,一些身穿莎拉普的墨西哥人,一些身穿袖子宽大的长袍,脚着尖头鞋,头戴瓜皮帽的中国人,一些大洋洲的加纳克人,甚至有几个从三神河畔赶来的大腹便便或脑袋平扁的居住在阿尔及利亚的法国人。 让我们赶紧补充一下,这场戏发生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州府旧金山,但不在因开采新的砂金矿吸引着来自新旧大陆的淘金者的那个时代——1849年-1852年。他们来旧金山不再像以前那样把它作为一个沙漠旅行队的客店,一个码头、一个客栈,在那儿睡一夜,就急急赶往内华达山脉西山坡的含金场所。不,大约20年来,昔日不为人知的尤巴一布厄纳已让位给这类城市中的独一无二的一个城市,它富有一万居民,建于两座小山的背面,这位置使它少了沿海的海滩,但可以一直伸展到其背景的最高处——总之,这是一个取代了利马、圣地亚哥、瓦尔帕莱索等它在西海岸上所有对手的城市,美国人使它成了太平洋的王后,“西海岸的光荣”! 那一天——5月15日——天还很冷。在那个地方,因直接受极地水流作用的影响,这个月的最初几个星期更使人忆起中欧3月份的最后几个星期。但是在这个进行公开拍卖的大厅里,人们不会觉察到这一点。那座不停地摆动的钟将大批的民众聚集在这里,那种类似夏季的温度使每个人额上沁出了室外的寒冷很快就能使之凝固的汗珠。 别以为来到这拍卖行的这些急切的人都想买下。我甚至要说在那儿只是一些好奇者。谁会疯得,即使他有足够的钱,去买下政府异想天开地要出售的太平洋上的一个岛?人们因此互相说着拍卖开价将不会给出,决不会有感兴趣者让自己卷入出高价的战斗中。但是这不是公开拍卖人的错误,他正试图以他的叫喊,他的手势和最富诱惑的隐喻和饰以美言吹嘘的技巧煽动那些老主顾。 人们笑着,但并不喊价。 “一个岛!出售一个岛!”金格拉斯反复叫着。 “但不是可买下的。”一个爱尔兰人答道,其口袋里的钱还不够买一颗卵石。 “一个岛,拍卖开价每英亩花不了6美元!”拍卖估价人丁-菲尔保克叫道。 “而获利没有八分之一!”一个对农业经营极其熟悉的肥胖的农夫反驳说。 “一个周长不少于64英里①,面积不少于22万5千英亩②的岛!” ①120公里。 ②90万亩。 “它的地基至少是结实的吧?”一个墨西哥人问,这是个年老的酒吧间常客,其个人的可靠性在这一刻似乎极可争论。 “一个岛,有尚未开发的森林,”拍卖人一再说着,“有着草原、丘陵、流水……” “有担保吗?”一个法国人叫道,他似乎不太准备让自己上钩。 “有!有担保!”拍卖估价人菲尔保克答道,他资历老练,装出被公众的嘲弄所激动。 “两年?” “直至世界的末日。” “甚至比这更久!” “一个拥有一切所有权的岛!”拍卖人接着说,“一个没有一头恶兽的岛,没有猛兽,没有蛇!……” “没有鸟?”一个爱开玩笑的人加了一句。 “没有昆虫?”另一个人叫道。 “一个岛归出价最高的人!”丁-菲尔保克更起劲地接着说。“来吧,公民们!让钱包勇敢一些!谁要一个状态良好的岛,几乎没使用过,太平洋的一个岛,大洋中的这个洋?拍卖开价为零!110万美元①!110万美元这个价,有没有买主?……谁在说话?……是您吗,先生?是不是在那儿的您……像一个瓷器做的官员那样摆动着脑袋的您?……我有一个岛!……这儿有一个岛!……谁要一个岛?” ①550万法郎。 “请把物品递过来!”一个声音说,就好像这是一幅画或一个大瓷花瓶。 整个大厅哄然大笑,但甚至没给半个美元的拍卖开价。 然而,如果说这件物品无法用手传递,这个岛的规划曾是受公众支配的。感兴趣者可能知道根据什么对地球上的这块地方进行拍卖。没有什么可惊讶的,没有什么可沮丧的。位置、方向、土壤的布局,地势的起伏、水道的网络、气候学、交通的联系,事先很容易对这一切进行查核。人们不会闭着眼睛买东西,而且人们会相信我断言的在出售的这件商品的性质上不会有骗局是否属实。何况,合众国的无数报纸,加利福尼亚的报纸,每日的、每周两次的、每周一次的、每月两次的、每月一次的,期刊、杂志、公报等等,几个月来都未曾停止过吸引公众对这个岛的注意,其拍卖是经国会的一次表决授权的。 这岛是史班瑟岛,位于旧金山海湾西南偏西方向,距加利福尼亚海岸约460海里①,在格林威治子午线北纬32°15′,西经42°18′。 ①约216法国古陆里。 此外,难以想象有一个更孤立的,远离海事活动或商务活动的位置,尽管史班瑟岛距离相对较短,也就是说处于美国的海域内。但在那儿,偏北或偏南的有规律的潮流给平静的水设置了某种湖泊,有时将其称为“弗罗里转轮”。 史班瑟岛就坐落在这方向变幻莫测的庞大的涡流的中央。因此,很少见到有船舶驶过。连接新旧大陆,或是通向日本,或是通向中国的太平洋上的宽大的航道,全都伸展在更朝南部的一个区域内。那些帆船将发现在这弗罗里转轮的表面永远是平静的,而抄最近的路走的汽轮要通过这里同样不容易。因此,前者后者都无法来看一下史班瑟岛,它就像太平洋的海底山脉中的一座山的孤零零的山峰矗立在那儿。真的,对一个想逃避尘世的喧闹,寻求孤独中的宁静的人来说,还有什么地方比这离海岸几百海里的偏僻的岛更好的呢!对一个鲁滨逊志愿者来说,这是一种理想的方式!只是,必须投入代价。 而现在,合众国为什么要将这个岛脱手?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不。一个伟大的民族不可能像一个普通老百姓那样任性行事。真实情况是:史班瑟岛所处的位置使它长期以来似乎是一个绝对无用的场所,殖民化未带来实际效果。从军事上看,不能提供任何好处,因为它只能指挥太平洋上一块绝对人迹罕至的地方。从商业上看,同样不足,因为它的产品将无法偿付水上运费的价格,无论是去程还是返程。在这里建立一个感化所,它靠海岸又太近。总之,不论出于什么利益占用该岛,需要的费用都过于浩大。因此,它已荒置了不知有多久,于是,由“卓越他讲究实际的”人组成的国会决定将史班瑟这个岛拍卖——但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得标人须是自由美国的一位公民。 只是,不愿把这个岛白白给掉,拍卖起价因此定为110万美元。这个价格对一个买下该岛并对这一所有权进行开发的金融公司来说,只是一笔小数目;但是,人们对它太了解了,它什么都不能提供;那些有能力的人不会重视从合众国分割出来的这一块,只会把它看作极地的冰块中的一个荒无人烟的岛。然而,就个人而言,这数目不失为可观。因此,必须富有,以支付这种在任何情况下都得不到百分之一回报的异想天开!甚至必须极其富有,因为根据美国式的表达、这桩买卖必须“cash”,以现金谈生意,而即使在合众国,肯定还极少有那种口袋里装着可以扔进水里的110万美元,而不希望打起水漂的公民。 然而,国会决不肯低于这个价格出售该岛。110万美元!一美分①不能少,否则,史班瑟岛的所有权仍属于联邦。 ①约等于法国货币一个苏。 因此可以想见任何买主都不会疯得在这桩买卖上投入这样一笔款子。 此外,明文规定地作出保留,万一有了这样的一个物主,他将不能成为史班瑟岛的国王,而只能当共和国的总统,他绝对无权拥有臣民,而只能拥有一些公民,他们在一个规定时期内对他任命,哪怕得无休止地重新选举他。总之,将禁止他成为帝王的始祖。联邦永远不会容忍在美国的领海内建立一个王国,不管它有多小。 这一保留可能使得几个野心勃勃的亿万富翁,几个丧失地位的总督退避三舍,他们本来想和圣维治、马基斯、波莫多或太平洋上别的群岛上的野蛮人国王们竞相媲美的。 总之,出于这个原因也好,出于那个原因也好,没人出来竞争。时间在过去,拍卖人气喘吁吁地挑动拍卖,拍卖估价人扯直了嗓子,却不能使那些可尊敬的经纪人那么明显地点头示一次意,而拍卖开价甚至还未讨论。 但是,必须说一下,如果说小槌未从桌上举起,同样,人们也未对之期盼。继续相互开着玩笑,不断地轮流说着嘲弄的话。这些人对这个岛出价2美元,费用包括在内。那些人为当买主要求回报。 拍卖人不停地喊叫着: “出售岛!出售岛!” 却没有一个人买。 “你们能保证那儿有‘flats’①吗?”商人街的食品杂货商斯汤比问。 ①洼地之称谓,当其会有含金冲积层的沉淀时。 “不,”拍卖估价商回答,“但并不是不可能有,而且州里把它在那些含金地层上的一切权利都让给买主。” “至少有一座火山吧?”蒙哥马利街的小酒馆老板欧克赫斯特问。 “不,没有火山,”丁-菲尔保克反驳说,“没有这,价钱将更贵!” 随着这回答,爆发出一阵经久不息的笑声。 “岛出售!岛出售!”金格拉斯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一美元,半美元,一美分都不能低于拍卖起价,”拍卖估价人最后一次说,“我要拍卖了!……第一次!……第二次!……” 一片寂静。 “如果没人说话,拍卖将取消!……第一次!……第二次!……” “120万美元!” 这四个字像一把左轮手枪的四下枪响在大厅中心响了起来。 所有的与会者,静了一刹那,转向敢于抛出这个数字的勇敢的人…… 那是旧金山的威廉-W-科德鲁普。 [book_title]第二章 鲁滨逊学校--第二章 第二章 旧金山的威廉-W-科德鲁普如何同斯托克顿的J.-R.-塔斯基纳竞争。 从前,有一个人异乎寻常地富有,他的钱以百万计数,如同其他人的钱以千计数。他就是威廉-w-科德鲁普。 人们说他比威斯特明特公爵更富有——后者的收入达到80万利弗尔,可以每天花费5万法郎,或每分钟花费36法郎——比内华达的琼斯参议员更富有,此人的年金有3千5百万——比麦凯先生本人更富有,此人的275万利弗尔的年收入可以保证他每小时花费7800法郎,或每秒钟花费2法郎若干生丁。 我不说罗思契尔德家族、范-代-别尔特家族、诺森柏兰公爵家族、斯梯华特家族这样的小小百万富翁,也不说加利福尼亚的实力雄厚的银行的经理和新旧大陆的别的有钱人,威廉-W-科德鲁普对他们完全有能力给以施舍。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给出一百万,就像您或我给出一百个苏一样。 这位可敬的投机商在开采加利福尼亚第一批砂金矿时为他难以计数的财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是瑞士船长沙特的主要合伙人,在那儿的地层上,1848年发现了第一批矿脉。自那时以来,凭靠机会和才智,他对两个大陆的一切大的开采地都表现出兴趣。于是他大胆地投入了商业和工业投机。他那用之不竭的财富维持着几百家工厂,他的船舶将工厂的产品运往世界各地。他的财产因此不仅以算术级数,而且以几何级数增长着,人们就像通常谈论“亿万富翁”那样,说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财产。其实他对他的财富的了解只有一美元的误差,但他很少将其夸大。 在我们怀着对“这样一个有身份的人”应该得到的种种敬重向读者介绍威廉-W-科德鲁普时,他拥有着散布在地球各个角落的2000家商行;在美洲、欧洲和澳洲不同的事务所内工作的8万名雇员;30万个客户;一支由500艘船组成的、不断地在海上航行为他带来利润的船队,而每年在票据的邮资和书信的邮费上的开支不少于100万。总之,这是这个富有的弗利斯柯的体面和光荣——美国人亲切地给加利福尼亚的首府起的友好的小名。 因此,由威廉-W-科德鲁普出的一个高价只可能是最为认真的一个高价。所以,当这次拍卖的观众们认出了是谁刚才给史班瑟岛的拍卖起价加了10万美元后,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阵蚤动,嘲弄刹那间停止了,嘲笑的话变成了赞叹,拍卖大厅里爆发出了一阵“乌拉”。 一阵喝彩之后是一片寂静。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对我们来说,如果我们当时在场,我们也会屏息静气,以不致锗过即将出现的激动人心的场面,如果有什么人敢于和威廉-W-科德鲁普竟拍。 但会有吗?甚至这可能吗? 不!首先,让我们看看威廉-W-科德鲁普就足以树立这样的信心,他从不会在一个涉及他财力的问题上让步。 这是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硕大的脑袋,宽阔的肩膀,四肢强健,身体结实。他的目光善良而坚定,不甘下垂。他的花白的头发“簇拥着”他的头顶,就像年轻人那样茂密。他的鼻子的笔直的线条组成了一个精确严格地描绘的直角三角形,没有唇髭,下巴上硬硬地长着一部修饰过的美国式胡子,上面的两个尖端和他的唇连合相衔接,这胡子上攀到他花白的鬓角。秀气绷紧的嘴里匀称地排列着雪白的牙齿。一个在风浪中仰起,直面狂风暴雨的真正的海军准将的脑袋。任何飓风都不能使他低头,这颗如此坚实的头颅长在一个作为他轴颈的强健的脖子上。在这一场竞出高价的战斗中,这颗脑袋自上往下的每一个动作意味着添加10万美元。 没有战斗要进行。 “20万美元,120万!”拍卖估价人以经纪人那种特有的声调说着,他终于看到了他的酬金已经在望。 “120万美元价位上,有买主了!”拍卖人金格拉斯反复说着。 “哦!可以大胆地竞出高价了!”小酒馆老板欧克赫斯特喃喃地说,“威廉-科德鲁普不会让步的!” “他很清楚没人会在这上头冒险的!”商人街的食品杂货商答道。 不断发出的“嘘”声请两位可敬的商人保持完全的沉默。大家都想听,心儿扑扑跳着,敢不敢有一个声音冒出来,去回答威廉-W-科德鲁普的声音?他,看上去很骄傲,一动不动。他呆在那儿,镇静得就像这件事并不使他感兴趣。但是——他周围的人可以观察到——他的一双眼睛犹如两把上了美元子弹的手枪,在准备开火。 “没人喊价吗?”丁-菲尔保克问。 没人喊价。 “一次!两次!……”金格拉斯重复着,非常习惯于和拍卖人简短地一唱一和。 “我要裁定了!” “我们要裁定了!” “史班瑟岛出价120万美元,竞价和得标的就是这个价位!” “在120万美元价位上!” “看清楚了?……听清楚了?” “没有后悔吧?” “史班瑟岛出价120万美元!……” 一个个透不过气来的胸膛痉挛地起伏着。在最后一秒,会不会终于喊出一个高价? 拍卖估价人菲尔保克,右手伸在桌子上方,挥动象牙槌……一锤,只要一锤,拍卖就将裁定! 即使面对着林奇裁判的私刑处死,公众的印象也不会这样强烈! 小槌慢慢降下,几乎要触及桌子,又往上举起,微微颤抖了一下,就像击剑者就要发动全面冲刺时的一把剑;接着,迅速降下…… 但,就在一锤定音前,一个声音喊出了这4个字: “130万美元!” 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第一声惊愕的“啊!”,又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第二声满足的“啊!”。一个高价喊出来了,因此要有一场战斗了。 但是谁敢这么大胆地借助美元向旧金山的威廉-W-科德鲁普挑战呢? 那是斯托克顿的J.-R.-塔斯基纳。 J.-R.-塔斯基纳有钱,但长得更胖,他重达490磅。他之所以在芝加哥的胖子的最近一次竞选中屈居第二,那是因为人家不让他有时间吃完午饭,于是他失去了10磅。 这个庞然大物必须用专门的座位才能坐下他那巨大的身体,他住在斯托克顿的圣一约钦。这是加利福尼亚最重要的城市之一,是南方的矿石的集散中心之一,和集中北方的矿产品的萨克拉芒朵街相匹敌。那儿也一样,最大量的加利福尼亚小麦被装到那些船上。 不仅矿物的开采和谷物的贸易为J.-R.-塔斯基纳提供了赚进巨额财富的机会,而且石油作为另一宗财源流进了他的钱柜。此外,他还是个豪赌者,幸运的赌徒,“扑克”,美国西部的轮盘赌,总是以他的满点向他显示奇迹。但是,尽管他有钱,却是个不光彩的人,人们极不情愿地在他的名字前连上当地那么通用的修饰语“尊敬的”。总之,正如人们所说,这是匹好的战马,可能这过誉了。确切的是,在许多场合他都毫不犹豫地使用“德林格”,即加利福尼亚的左轮手枪。 不管怎样,J.-R.-塔斯基纳特别恨威廉-W-科德鲁普。他嫉妒他的财富、他的地位、他的声望。他蔑视他,犹如一个胖子蔑视一个他有权认为他是瘦子的人。这个斯托克顿的商人已不是第一次设法夺走旧金山的这位商人的一笔买卖,不管是好买卖或亏本买卖,纯粹是出于敌对情绪。威廉-W-科德鲁普看透了他,每当遇见他,便露出一种十足的蔑视以激怒他。 J.-R.-塔斯基纳永不会原谅他的对手的最近一次胜利,那是后者在最近一次州的选举中干净利落地击败了他。尽管他竭尽全力,作出威胁,造谣中伤——还不包括他的竞选经纪人白白浪费掉的成千美元——却是威廉-W-科德鲁普坐上了萨克拉芒朵的立法议会的位置。 不过,J.-R.-塔斯基纳知道了——怎样得知?我不能讲,——威廉-W-科德鲁普意欲成为史班瑟岛的买主。这个岛对他来说,和对他的竞争对手一样,肯定毫无意义,这并不重要。在这件事上有一个新的斗争机会,作战机会,而且可能还是获胜的机会:J.-R.-塔斯基纳不能放过它。 这就是为什么J.-R.-塔斯基纳来到这个拍卖大厅,来到这群未能预感到他的意图的好奇者当中;为什么,至少,他准备好了他的行动计划;为什么,在行动前,他等待着他的对手喊出拍卖起价,不管这价格有多高。 终于,威廉-W-科德鲁普喊出了这更高价: “120万美元!” 而J.-R.-塔斯基纳,在威廉-W-科德鲁普可能以为最终成了这个岛的得标人时,以宏亮的声音喊出这几个字亮了相。 “130万美元!” 诸位已经见到,所有的人都转过身来。 “胖子塔斯基纳!” 这名字被口口相传着。是的,胖子塔斯基纳!这人太出名了!他的肥胖已在联邦的报纸上为不止一篇文章提供了主题。我不知道是哪位数学家甚至以高等数学示范讲解过,说他的质量对我们这个星球产生了相当可观的影响,并在某个相当重要的比率上扰乱了月亮轨道的成份。 但J.-R.-塔斯基纳的肉体的成份在这一刻并不使大厅内的观众们感兴趣。将使观众感到完全不同的激动的是,他将直接并公开地和威廉-W-科德鲁普较量。这预示着将要进行一场借助美元的战斗了,我不太清楚那些打赌者对这两只银箱将看好哪一只。这两个死敌的钱都太多太多了!因此,这将只是个关系到自尊心的问题。 在最初的蚤动很快被抑制之后,所有的与会者中又出现了一阵新的寂静,人们将看到一只结网的蜘蛛了。 打破这沉重的寂静的,是拍卖估价人丁-菲尔保克的声音。 “史班瑟岛出价130万美元!”他叫道,一面站起身来,以更好地跟上一个个高价的喊出。 威廉-W-科德鲁普已转向J.-R.-塔斯基纳那个方向。那些与会者刚刚为两个竞争对手让出一块地方。斯托克顿的这个男人和旧金山的这个男人可以面对面地看见,方便地互相盯着了。实际情况使我们不得不说他们俩都不放过盯着对方的机会。两人的目光都决不肯在对方面前低下。 “140万美元!”威廉-W-科德鲁普说。 “150万美元!”J.-R.-塔斯基纳回答。 “160万!” “170万!” 这不令你们想起了格拉斯哥的两个工业家冒着造成灾难的危险,互相争斗着把自己工厂的烟囱砌得比对方的高。只是,在那儿,是用金条砌烟囱。 尽管如此,在J.-R.-塔斯基纳哄抬价格后,威廉-W-科德鲁普在再次介入之前思索了一段时间。塔基斯纳却相反,他就像一颗炮弹那样射出去,似乎不愿作片刻的思考。 “170万美元!”拍卖估价人重复了一遍,“来吧,先生们,这真便宜!……这等于是送的!” 人们可能以为出于职业习惯,这个可敬的菲尔保克将加上一句: “拚死也值得!” “170万美元!”拍卖人金格拉斯大声嚷着。 “180万美元,”威廉-W-科德鲁普答道。 “190万美元!”J.-R.-塔基斯纳反击。 “200万美元!”威廉-W-科德鲁普这次不再等待,立即回击。 当这最后几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时,他的面孔略微变白,但他的整个态度显示出他绝不愿放弃这场斗争。 J.-R.-塔斯基纳却冲动了。他那张大脸盘就像铁路上的圆灯,面孔转成了红色,命令一列火车停止前进。但是,他的对手很可能并不在乎这些信号并将喷出更多的蒸汽。 J.-R.-塔斯基纳感觉到了。血液像中风充血似的升上他的面孔。他那带着昂贵钻石的肥胖的手指将系在他的表上的粗金链子扭来绞去。他看着他的对手,然后闭了一下眼睛,为着以前所未有的仇恨重新睁开。 “250万美元!”他终于说,希望这罕见的跳跃能难倒一切高价的喊出。 “270万!”威廉-W-科德鲁普以非常镇静的声音回答。 “290万!” “300万①。” ①约合1500万法朗。 是的!旧金山的威廉-W-科德鲁普说了300万美元! 掌声就要爆发。但被拍卖估价人的声音制住了,他重复了一遍出的高价,他的举着的小槌由于肌肉的一个不自觉的动作预示着要敲下。可以说,对公开拍卖会上出现的种种意想不到的事已如此麻木不仁的丁-菲尔保克都无法继续自持了。 所有的目光对着J.-R.-塔斯基纳。这个体积庞大的人物感受到了这种份量,但更大的份量来自这300万美元,它似乎把他压垮了。毫无疑问,他想说话以喊出更高价,但他再也无能为力。他想摇动脑袋……他更无法办到。 终于,他发出了声音,微弱地,但足以使他介入。 “350万!”他喃喃地说。 “400万!”威廉-W-科德鲁普回答。 这是最后一下致命的打击。J.-R.-塔斯基纳泄气了。小槌轻脆地敲在桌面的大理石上…… 史班瑟岛以400万美元拍卖给旧金山的威廉-W-科德鲁普。 “我要报仇!”J.-R.-塔斯基纳喃喃地说。 于是,在充满仇恨地瞥了一眼他的胜利者后,他返回西部公馆。 其间,乌拉,“嘿”三次在威廉-W-科德鲁普耳畔响起,他们一直陪他到了蒙哥马利街,而且,这些狂热的美国人热情得甚至忘了唱他们的“心不在焉的美国人”。 [book_title]第三章 鲁滨逊学校--第三章 第三章 钢琴伴奏着菲娜-雷拉里和戈弗雷-摩根的谈话。 威廉-W-科德鲁普回到了他在蒙哥马利街上的公馆。这条街,是摄政者街,百老汇,旧金山的意大利人的林荫大道。这条和城里的码头平行的交通要道从头至尾车来人往,充满着生气和活力:各种各样的有轨电车、马车或骡车,在石子人行道上赶路的忙忙碌碌的行人,对商品琳琅满目的商店感兴趣的人比对出售地地道道的加利福尼亚饮料的酒吧感兴趣的人更多。 不必描述弗利斯柯的这位富豪所住的旅馆。有着太多的一百万,就有了太多的豪华,舒适甚于情趣,艺术见解弱于实用见解。人无法什么都有。 读者只须知道在那儿有一间豪华的会客室,以及在这会客室里有着一架钢琴,在富有的科德鲁普回到这里时,这架钢琴的和弦正在公馆的热空气里传播着。 “好!”他对自己说,“她和他正在那儿!对我的出纳说一下,然后过一会我们再谈话!” 于是他走向他的工作室,以了结史班瑟岛这件小买卖,不再去想它。要了结,只须在钱包里贴现几张票据以支付买下的这个岛。给他的证券经纪人写四行字,不必做更多的。接着威廉-W-科德鲁普留意起另一件“结合”,这事完全别样地挂在他的心上。 是的!她和他正在会客室里:她,坐在她的钢琴前,他,半躺在一把安乐椅上,模模糊糊地听着从这个娇媚的人儿指间滑出的琴音的完美的音符。 “你在听我吗?”她说。 “肯定的。” “好!但你听见我吗?” “我听见你,菲娜!你弹奏的‘灰色知更鸟奥德’中的变奏曲从未有这么好过。” “我弹的并不是‘灰色知更鸟奥德’,戈弗雷……这是‘快乐时光’……” “啊!我还以为!”戈弗雷以一种明显冷淡的语气说。 年轻的姑娘抬起双手,让手指暂时悬于键盘上方,似乎要重新按下弹出一个和弦。然后,在琴凳上转过半个身体,呆了一会儿,看着过于镇静的戈弗雷,他的目光力求躲开她的目光。 菲娜-霍拉里是威廉-W-科德鲁普的教女。她是个孤儿,由他抚养长大,他让她有权把自己看作是他的女儿,并让她有权像爱一个父亲那样爱他,她照这做了。 这是个少女,如人们所说,“有着少女的俏丽”,但必然可爱,十六岁的花季带着黄昏的念头,这从她水晶般的蓝黑色的眼睛中看得出来。我们实在不能忘了把她比作一朵百合花,因为这一比较在上流社会中总是用来指美国式的美。因此,如果您同意,这是一朵百合花,但是一朵在有抵抗力的坚实的犬蔷薇上嫁接的百合花。无庸置疑,这位小姐有着许多情感,但也有着许多注重实际的精神,一种非常个性化的举止,不让自己陷入她的性别和年龄所带来的空想和梦幻中。 梦幻,在睡着时是美的,但不是在醒着时。而这一刻她并未睡着,而且一点不想睡着。 “戈弗雷?”她接着说。 “菲娜?”年轻人应着。 “你在哪儿,现在?” “在你身边……在这间房里……” “不,不是在我身边,戈弗雷!不是在这间房里!……而是在远处,很远的地方……在大海的那边,是吗?” 而菲娜的手,机械地寻找着键盘,在一个第七减音的半音音列上弹错了,那凄凉的音列本该拉长,威廉-W-科德鲁普的外甥可能并不懂得。 因为这年轻人是因亲戚关系把他和本宅的有钱的主人联在了一起。戈弗雷-摩根是这个岛的买主的一个姐妹的儿子,失去双亲,和菲娜一样,多年来是在他舅父的家里长大的,后者由于对生意的狂热从未能有片刻的间歇去考虑结婚。 戈弗雷那时22岁,完成学业后就彻底的无所事事。作为一个大学学位的获得者,他在这方面并不是非常精通。生活只是为他打开了一些很容易的通道。他可以向右,向左:这使他总是被引向不缺钱的某个地方。 此外,他外表长得很好,优雅、高贵,从不把他的领带套入一枚戒指,他的手指上、衬衣袖口上、硬胸上从不缀满他的同胞们那么看重的花哨的珠宝。 我说戈弗雷要娶菲娜-霍拉里不会使人感到惊诧。可能不可能怎样呢?一切都是门当户对的。何况,威廉-W-科德鲁普希望他们结合。这样他就可以把他的财产托付给这两个他在世上最亲爱的人,更不要说讨戈弗雷欢喜,而戈弗雷一点也不使菲娜讨厌。必须这样才能做好这个商业世家的这本帐。从他们出生时起,一个户头已为年轻人开好,另一个是为姑娘开的:只需结帐,只需把帐入在给夫妇俩的一个新的户头上。这位可敬的商人很希望这事本月底就办,帐能最终轧平,疏漏不在此限。 然而,正是有着疏忽,也可能是差错,如下所述。 差错,因为戈弗雷觉得自己尚未完全成熟得可以言及婚姻大事了;疏漏,因为在这个问题上疏忽了让他有所预感。 确实,学业结束后,戈弗雷过早地感觉到了一种似乎对社会,对完全安排好的人生的厌倦,他什么都不缺,没有任何愿望要他去编织,没有任何事要他去做!周游世界的想法于是闯进了他的心里:他发觉,他什么都学到了,除了旅行。说真的,对旧大陆和新大陆,他只知道一个点,旧金山,他生在那儿,从未离开过那儿,如果不是在梦里。然而,一个年轻人,请诸位想一下,不曾周游过地球两三次,这意味着什么——尤其如果他是个美国人?因此这能有什么用呢?他是否知道他能不能在长途旅行中的各种形势下摆脱困境?如果他不尝试一下冒险生活,他以后怎么还敢对自己负责?总之,作几千里的旅行,周游地球的表面,去看,去观察,去学习,对一个年轻人来说,这不是对一种良好的教育的必不可少的完善吗? 因此,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将近一年来,戈弗雷埋头于旅行方面的书,在我们这个时代到处可见这样的书,这样的阅读使他激动。他发现了马可-波罗的天国,哥轮布的美洲,库克的太平洋,杜蒙一德维尔的南极。他起了要去这些著名的旅行家曾经呆过而他未去过的地方的念头。确实,他还不曾遇到要他付出过于昂贵的代价的历时几年的探险,多次受到马来亚海盗的袭击,海上冲突,在荒无人烟之处沉船,不得不过一种塞尔柯克或一种鲁滨逊-克罗索埃的生活!一个鲁滨逊!当一个鲁滨逊!有哪一个年轻的想象,在读着,如同戈弗雷经常,过于经常读着达尼埃-笛福或德-威士假想的英雄冒险时,不曾对此有过梦想呢? 是的!威廉-W-科德鲁普的亲外甥,当他的舅舅考虑把它拴在,如人们所说的,婚姻的锁链上时,他正在想着这些。至于带不带成了戈弗雷-摩根夫人的菲娜一起旅行,不,这不可能!他必须独自去做,否则就不做。而且,加之,他过去的任性,戈弗雷能够在较好的条件下签署他的契约吗?当一个人,事前甚至未去日本未去中国,甚至未去欧洲,他能满足于有一个妻子的幸福吗?不能!肯定的。 这就是为什么戈弗雷现在在菲娜小姐身边会心不在焉,当她和他说话时他反应冷淡,当她弹奏他以前喜欢的那些歌曲时他会听不见。 菲娜是个认真且善于思考的姑娘,清楚地觉察到了。说她未因而感到某种略带痛苦的怨恨,那将是毫无根据的恶意中伤。但是,习惯了从积极的方面观察事物,她已经为自己作了这样的推理。 “如果他绝对必须要去,婚后去还不如婚前去!” 所以她对戈弗雷说了句简短的,意味深长的话: “不!……这会儿你并不在我身边……而是在海那边!” 戈弗雷站了起来。他在室内走了几步,未看着菲娜,然而,无意识地,他的食指伸去按在钢琴的一个琴键上。 这是一个降半音的粗重的“re”,在谱表以下的八度音,一个极其悲哀的音符,它替他作了回答。 菲娜明白了,于是,不再往下讨论,她要逼着她的未婚夫做出决定,等她帮助他在这事上打开缺口,使他得以逃往他的幻想把他引向的地方,正好在这时客厅的门打开了。 威廉-W-科德鲁普出现了,他总是显得有点忙碌。这是个刚做完一笔交易又准备开始另一笔交易的商人。 “那么,”他说,“现在只需最终地定下日子了。” “日子?”戈弗雷惊跳着答道,“什么日子,请告诉我,舅舅?” “你们俩结婚的日子!”威廉-W-科德鲁普反驳说,“这不是我结婚的日子,我以为!” “这可能太仓促了!”菲娜说。 “哼!……什么?……”舅舅叫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说了本月底,不是吗?” “威尔教父,”少女答道,“今天要定下的不是结婚的日子,而是一次动身的日子!” “一次动身?……” “是的,戈弗雷动身,”菲娜小姐接着说,“戈弗雷,在结婚前,觉得需要在世界上走一走!” “你要离开……你?”威廉-W-科德鲁普叫起来,一面走到年轻人面前,抓住他的胳臂,仿佛怕这“混蛋外甥”要从他这儿逃走。 “是的,威尔舅舅。”戈弗雷勇敢地回答。 “要去多长时间?” “一年半,至多两年,如果……” “如果?……” “如果您肯答应,还有,如果菲娜肯等我到那个时候!” “等你!你们瞧这个未婚夫只想要开溜!”威廉-W-科德鲁普叫嚷着。 “应该让戈弗雷去做,”少女答道,“威尔教父,这一切我都已认真考虑过了。我还年轻,但实际上戈弗雷比我还要年轻!旅行将使他变得老成,所以我认为不该阻挠他的兴趣!他想旅行,让他去旅行!接下来他将需要休息,他会回来找我的。” “什么!”威廉-W-科德鲁普叫起来,“你同意让这没头脑的人飞走?” “是的,他要求两年!” “而你将等他?……” “威尔舅舅,如果我不能等他,那就是我不再爱他了!” 说了这句,菲娜小姐又回到她的钢琴旁,不知是有意无意,她的手指又轻轻地弹起一支非常流行的乐曲“未婚夫的出发”,我们会承认,这非常贴合此情此景。但菲娜可能对此并未觉察,把它弹成了“la”小调,尽管写着“la”大调。因此,旋律的所有感情都因这调式改变了,而它那哀怨的特色很好地表达了少女内心的感受。 然而,戈弗雷由于尴尬,没说话。他的舅舅捧起他的头,转向光亮处,看着他。他以这种方式问他,不需要说话,而他,以不需要回答来回答他。 而这支“未婚夫的出发”的哀诉始终凄凉地回荡着。最后,威廉-W-科德鲁普在室内转了一圈后,又来到戈弗雷面前,他像一个有罪的人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的法官面前。然后,提高了嗓音: “这是很认真的?”他问。 “很认真,”菲娜小姐紧跟着回答,而戈弗雷只是做了个肯定的示意动作。 “好吧!”威廉-W-科德鲁普反驳,一面以一种古怪的目光盯着他的外甥。 然后,听见他在牙缝间喃喃地说: “啊!你想在娶菲娜前尝试一下旅行!好吧!你去尝试吧,我的外甥!” 他走了两三步,然而,停了下来,叉起胳臂,站在戈弗雷面前。 “你想去哪儿?”他问他。 “所有的地方。”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听您的,威尔舅舅。” “好吧,越早越好!” 听见最后这句话,菲娜突然停了下来。她左手的小手指刚触上了一个加升号的“sol”……主音上的四度还未解决。她仍停留在“导音”上,犹如胡格诺派的拉乌尔,当他在和瓦朗婷的二重唱结束后逃走时。 菲娜小姐的心情可能有点沉重,但她已打定主意什么也不说。 这时是威廉-W-科德鲁普,未看一眼戈弗雷,走近钢琴: “菲娜,”他郑重地说,“永远不要停留在‘导音’上!” 于是,他用他那肥胖的手指垂直地落到一个键盘上,奏出了一个自然音“1a”。 [book_title]第四章 鲁滨逊学校--第四章 第四章 在这一章中,念成塔特莱的T.-阿特莱被正确地介绍给读者。 如果T.-阿特莱是个法国人,他的同胞们不会忘了开玩笑地称他塔特莱。但是因为这名字适合他,我们将毫不犹豫地这样指他。再说,如果塔特莱不是法国人,他也当之无愧。 夏多布里昂在他的《从巴黎到耶路撒冷的旅程》中提到一个矮个儿,“像以前那样搽粉和卷发,苹果绿的服装,粗毛呢的上装,平纹细布的襟饰和袖口,拙劣地拉着一把小型小提琴,叫玛德龙-弗利盖跳易洛魁舞。” 加利福尼亚人不是易洛魁人,差远了,但塔特莱在加利福尼亚的州府仍然是舞蹈和仪表的教授。如果人们不像付给他的先辈那样,将海狸毛皮和腌熏熊腿作为课酬,那是因为付给他的是美元。如果,提到他的学生,他不说:“这些野蛮的先生和野蛮的女士”,这是因为他的学生非常文明,而且,照他说来,他对他们的文明没有少作贡献。 单身汉的塔特莱在我们将他介绍给读者时是45岁。但,大约10年前,他和一位已经成年的小姐的婚姻已达到即将完婚的程度。 在那个时代,在这事上,只问他“两三行”,涉及他的年龄,他的身体,他的境况:以下是他以为该回答的。这可省却我们从精神和身体两方面对他作肖像描绘。 “他生于1835年7月17日,凌晨3点15分。” “他身高5尺2寸3分①。” ①均为法尺法寸法分。 “他的尺寸,从腰部量,正好是2尺3寸。” “他的体重,自去年以来增加了6磅,为151磅2盎司。” “他的头是长方形的。” “他的头发,在前额稀少,呈开始变花白的褐色;他的额头突出,脸为椭圆形,脸色红润。” “他的眼睛——视力极佳——为灰褐色,睫毛和眉毛为浅栗色,眼皮在眉弓下稍向眼眶凹陷。” “鼻子,中等大小,在靠近左鼻孔端处被一条裂口裂开。” “他的太阳袕和面颊平坦且无胡须。” “他的耳朵大而扁平。” “他的嘴,中等大小,绝无蛀牙。” “他的嘴唇,薄且略绷紧,盖着厚厚的唇髭和下唇下面的小绺胡须;他的下巴圆,也长着颜色不一的胡子。” “一颗小痣点缀着他圆滚滚的脖子——在颈背上。” “最后,当他洗澡时,可以见到他皮肤很白,毛不多。” “他的生活宁静且有规律,不很健壮,多亏极度的节制,他从出生起就知道全面地保持健康。他的支气管很容易受刺激:这是他没有吸烟的恶习的原因。他也不喝烈酒、咖啡,不喝甜烧酒,不喝纯葡萄酒。总之,一切可能使他的神经系统起反应的东西都被严格地从他的保健学上清除。淡啤酒,掺入少量红葡萄酒的水是他唯一喝的没有危险的饮料。由于他的谨慎,他得以自来到人世后从未去看过医生。 “他的动作敏捷,步履矫健,他的性格直爽,外向。而且,他敏感到了极点,直到如今,由于怕使一个女人不幸,使得他对受婚姻关系约束犹豫不决。” 这就是塔特莱作的注释;但是,计划好的和一位到了某个年龄的小姐的可能是如此吸引人的结合被错过了。教授因此一直是单身,并继续讲授他的舞蹈和仪表课。 将近这个时候,他以这一头衔进了威廉-W-科德鲁普的公馆;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学生渐渐离他而去,最后,他在这个富有的家里的人员中被看成一个多余的齿轮。 总之,尽管可笑,这是一个善良的人。人们都喜欢和他在一起。他爱戈弗雷,他爱菲娜,何况,他们也同样爱他。因此,他在这世上只有一个抱负:反复向他们灌输他的艺术中的一切高雅,在举止礼貌上,使他们成为两个完美的人。 然而,人们会相信他吗?正是他,塔特莱教授,被威廉-W-科德鲁普选为作这次计划中的旅行时他的外甥的陪同。是的,他有某种理由认为塔特莱在把戈弗雷推向这种旅行的狂热,以能在周游世界中臻于完善时起的作用不小。威廉-W-科德鲁普因而决定让他们俩一起走一下。次日,4月16日,他就叫人通知教授来他的工作室找他。 对塔特莱来说,一位富豪的邀请就是一道命令。教授离开了他的房间,带着那把人们称为小型小提琴的袖珍小提琴,以准备不时之需;他登上了公馆宽大的楼梯,双脚刻板地落地,因为这符合一个舞蹈老师的身份,他敲了工作室的门,进入里面,身体半弯,臂肘弯成圆弧形,嘴巴带笑,双脚前后交叉后在它们的长度的一半处,采取了第三种姿势,使脚踝骨互相接触,脚尖点地转向外侧。 除了塔特莱教授能处在这种不稳定的平衡中,所有别的人在这样的基点上都会摇摇晃晃,但他能够保持绝对的笔直。 “塔特莱先生,”威廉-W-科德鲁普说,“我让您来是为了告诉您一个消息,我想,它不会使您吃惊。” “长命百岁!”教授回答说,尽管威廉-W-科德鲁普根本没有打喷嚏,人们或许还以为他是打了喷嚏。 “我外甥的婚事已推迟一年半,”这位舅舅接着说,“而戈弗雷,根据他的请求,将出去游览新旧大陆的不同的国家。” “先生,”塔特莱答道,“我的学生将为看见他诞生的这个国家争光,而且……” “也将给传授给他文雅的举止的礼仪教授争光。”商人以一种嘲弄的口吻回答,天真的塔特莱对此毫无感觉。 而且,确实,他以为该做一个“两脚并合”,他以一种横斜滑步轮番挪动他的两只脚,然后,柔软地略微屈膝,他向威廉-W-科德鲁普行了个礼。 “我曾以为,”后者接着说,“您要和您的学生分手,无疑会感到有点难受?” “难受将是痛苦的,”塔特莱答道,“但是,如果必须……” “并不是必须,”威廉-W-科德鲁普回答说,浓眉皱了起来。 “啊!……”塔特莱答着。 略微有点慌乱,他往后做了一个高难度舞蹈动作之前的停顿,以把第三种姿势过渡到第四种姿势;然后,他将两只脚隔开一个宽度,——可能根本未意识到他在做些什么。 “是的,”商人接着说,声音短促,语调不容反驳,“我曾以为将一个教授和一个造就得如此心领神会的学生分开,确实是残忍的!” “确实……旅行!……”塔特莱答着,似乎并不想听明白。 “是的!……确实!……”威廉-W-科德鲁普接着说,“旅行不仅能使我的外甥的才能更为突出,而且对使他能有这样正确的仪表的老师的才能也是一样!” 这个大孩子从来没有想过,有那么一天他必须离开旧金山、加利福尼亚和美国去遨游大海。一个精通舞蹈动作设计甚至旅行的人的脑子里是不可能涌入这些念头的,而且州府周围10里路的辐射范围,还有待着他去认识。现在,有人向他提议,不,向他表示,不管他是否乐意,他得移居国外,用他的生命去执行他向他的学生作出的这些旅行建议,带着这些旅行包含的种种困难和不便。毫无疑问,这事扰乱了像他这样的不太坚实的脑子,倒霉的塔特莱生平第一次感到,在35年的锻炼下已变得柔顺的他腿上的肌肉,在违背他的意愿下抖动着! “可能……”他说,试图重现一度从他嘴唇上消失的那种舞蹈家的刻板的微笑,“可能……我不适合……” “您会适合!”威廉-W-科德鲁普以不容别人和他讨论的那种身份回答。 拒绝,这不可能,塔特莱甚至想都不往这方面想。他在这家里是什么?一件东西,一个小包,一个包裹,可以发送到世界各处!但计划中的这一发送仍不免使他有点惊惶。 “那什么时候执行,这次出发?”他问,一面试图重新恢复一种刻板的姿势。 “一个月后。” “那科德鲁普先生决定大船将在哪个风急雨骤的大海上把我和我的学生载走?” “一开始,在太平洋上。” “那在地球上的哪一个点,我第一次落下我的脚呢?” “在新西兰的土地上,”威廉-W-科德鲁普答道,“我注意到新西兰人不会得体地把他们的臂肘折成圆形!……您将纠正他们!” 这就是为什么塔特莱教授被选为戈弗雷-摩根的旅伴。 这时商人的一个手势让他明白召见已经结束。他于是退了出来,相当激动,以致他的退场以及他在这困难的动作中习惯地表现出的那些优雅多少还有待完善。 确实,由于满心忧虑,忘了他那门艺术中那些最基本的告诫,塔特莱教授生平第一次在离开时两脚朝内! [book_title]第五章 鲁滨逊学校--第五章 第五章 在这一章中,准备出发,在这章结束时,确确实实走了。 不必再作回顾,在两人作这横贯人生的长途旅行之前,要戈弗雷结婚,他却要周游世界——这有时更为棘手。但他打算旅行回来时已很好地经受了锻炼,而且,去时是个青年,回来时是个男子汉。他将能看见、观察、比较。他的好奇心将得到满足。那时他就只要安安静静地过那种深居简出的生活,过那种幸福的夫妻生活,任何诱惑都再也无法使他离开。他想错了还是想对了?他是否将向着某种使他受益的有用和扎实的课程航行?我们将留待以后再作回答。 总之,戈弗雷兴高采烈。 菲娜,绝不流露出内心的忧虑,听任着这个学徒期。 塔特莱教授,他那通常那么结实的,对舞蹈中的一切平衡十分熟练的两条腿,在失去了平时的稳定之后,正徒劳地想使之恢复。他甚至在他房间里的镶木地板上摇摇晃晃,仿佛他已经站在船舱的地板上,被一下下地前后左右地颠簸着。 至于威廉-W-科德鲁普,自作出决定后,感情很少外露,尤其是对他的外甥。他的嘴唇绷紧,眼皮半合着,表明有一个固执的想法已经进入了这个通常翻滚着高度的商业计算的脑袋。 “啊!你想旅行,”他有时轻轻地说着,“旅行而不是结婚,不是留在你家里,单纯地享受幸福!……好吧,你去旅行吧!” 准备工作随即就开始了。 首先,路线问题得提出、讨论并最终定下。 戈弗雷将往南、往东还是往西走?这是第一步要决定的。 如果他从南面的路踏上旅途,“巴拿马-加利福尼亚和不列颠-哥轮比亚”公司,然后是“帕基-夏汉顿-利奥-杰尼罗”公司将负责把他们送往欧洲。 如果他往东走,“太平洋大铁路”可以在几天内把他送到纽约,从那儿,“圭那”、“英曼”、“柔枝-星”、“汉堡-美国”或法国的“横渡大西洋”轮船公司的几条线路将把他带到旧大陆的海岸。 如果他想往西走,搭乘“金色年华越洋轮船”,他很容易抵达墨尔本,然后,搭乘“贝宁修拉东方轮船公司”的轮船到苏伊士运河的伊斯坦。 运输工具并不缺乏,多亏它们精确的协调,环球一周将只是一次简单的观光者的散步。 但是弗利斯柯的这位富豪的外甥兼继承人将作的不是这样的旅行。 不!威廉-W-科德鲁普出于商业的需要,拥有一支由帆船和轮船组成的船队。他因此决定将他的船中的一艘“归年轻的戈弗雷-摩根支配”,就好像这是一次王族的作为消遣的旅行——由他父亲的臣民们付帐。 经他下令,“梦幻号”这艘600吨,200马力的坚实的轮船立即进入准备状态。它将由德考特船长指挥,这是个经验丰富的水手,已经在任何气候条件下航行过所有的大洋。这位经常与陆龙卷、台风和飓风打交道的艺高胆大的海员在他50岁的年龄中已经有40年的船龄。扯最少的帆,项住飓风对这个“水兵”来说只是一种游戏,他只会“晕陆”,也就是说当船靠岸走上陆地时。因此,这种在船舶的甲板上一刻不停地被摇晃的生活,养成了他总是左右前后摇晃的习惯:他有前后左右摇晃的恶癖。 一名大副,一名机械师,4名火夫,12名水手,总共18人,将组成“梦幻号”的全体船员,如果这船仅限于每小时平平稳稳地开8海里,航海性能还是相当好的。尽管当海浪汹涌时它没有足够的速度冲进波涛中,好吧!但海浪也无法从它上面掀过,这一优势很好地补偿了它在速度上的一般,尤其当人们不是急于赶路时。加之,“梦幻号”配置着纵帆,如果顺风,它那500平方码的风帆,总能为它的蒸汽助一臂之力。 然而,不能以为“梦幻号”作的旅行只是一次消遣的旅行。威廉-W-科德鲁普是个太讲究实际的人,以至不会不尽量利用穿越地球上所有海洋的一次一万五六千海里的航程。毫无疑问,他的船应该不载货物出发,但得往船的“压水舱”①内灌水,这些水在需要时能将船浸没到贴近甲板处,使船易于保持在良好的浮力状态中。因此,“梦幻号”打算在途中载货,并访问这位有钱的商人的许多国外分行。这样,它是从一个市场航向另一个市场。别担心,德考特船长不会为支付旅行费用感到为难!戈弗雷-摩根的心血来潮不会花费舅舅钱柜里的一个美元!在那些优秀的商人家庭里就是这样行事的。 ①水舱,当船轻载时,可以往舱里灌水,以使船能保持在它的浮力线上。 这一切都是在威廉-W-科德鲁普和德考特船长经过长时间的极其秘密的会谈后一起决定下来的。但是,这件事情的解决虽然看似那么简单,进行时却不简单,因为船长不得不去这位商人的工作室造访了许多次。当他从那儿出来时,经常去公馆的较为敏锐的人将会观察到,他的面孔奇特,头发迎风竖起,就好像他用一只激昂的手把它们弄乱了似的,总之,他的整个身体前后左右地比平时摇晃得更厉害了。还能听到他古里古怪地哇啦哇啦,这证明这些会谈并非风平浪静。因为说话坦率的德考特船长很能顶得住威廉-W-科德鲁普,他对他的爱和对他的器重足以使他允许他反驳他。 总之,似乎一切都达成了协议。谁作了让步,威廉-W-科德鲁普还是德考特?我还不敢说,因为不知道他们讨论的主题是什么,但是我将更看好船长。 不管怎样,在会谈了8天后,商人和水手似乎达成了协议,但德考特不断地在牙缝间咕哝: “让苏罗埃的50万个魔鬼把我打发到赤道无风带的深水处去,万一我,德考特将料到要干这样的活!” 但是“梦幻号”的准备工作进展迅速,而且它的船长为了使它一到6月上半月就能出海什么都未疏漏。已经把船送进船坞,而且船的水下体仔细地重新漆了红铅,鲜红的颜色和船体的水上部分的黑色成了鲜明的对照。 旧金山的港口来了许多各种各样的来自各个国家的船舶。因此多年来,有规律地建在海滩上的该城的码头已无法满足货物的装卸,要不是工程师们终于建造了几个人工码头。一些红枞木桩基打进水里,几平方法里的地板搭成宽大的平台盖在这些桩基上。这是按照海湾造的,但海湾是宽大的。这样就有了真正的用于卸货的码头的斜坡,布满了吊车和包裹,在斜坡附近,来自两大洋的轮船,来自加利福尼亚内河的汽轮,来自各地的快速帆船,来自美洲海岸的沿海船,得以有次序地排列着,不致拥挤不堪。 就在这些人造码头之一,在瓦夫布道团街的尽头,“梦幻号”从船舶修理处的锚地下水后,牢牢地系在那里。 为使指派给戈弗雷作旅行的这艘轮船能在最良好的状态下航行,什么都考虑到了,食物供应,布置,都仔细地作了研究。帆缆索具性能卓越,锅炉作了检验,螺旋推进器为第一流。为了靠岸的需要和易于登陆,甚至载上了一条汽艇,速度快又不会下沉,这将在航行途中大派用场。 总之,最后在6月10日那天一切准备就绪,就只等出海了。被德考特船长带上船的那些控制风帆和躁纵机器的人,组成了一支优秀的船员队伍,在当地难以找到更好的了。真正作为储备的一批活的动物,刺豚鼠、绵羊、山洋、公鸡和母鸡等,被关进了仓库里;物质生活上的各种需要都放在那儿了,另一方面,备置了一定数量的最好的品牌的食品罐头箱。 至于“梦幻号”将航行的路线,毫无疑问这是威廉-W-科德鲁普和他的船长曾经作的长时间会谈的内容。人们所知道的一切,就是第一个靠岸点被指定在新西兰首都奥克兰——除非由于逆风延长了航程必须买煤,不得不在太平洋山的某个群岛或中国的某个港口再补给。 何况,戈弗雷出海之后的这一切细节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对塔特莱也毫不相干,航海可能发生的意外在他那混乱的脑子里正日益夸大。 只有一张表格要填写:照相表格。 一个未婚夫不能不带上他所爱的人的相片决定出发作环球长途旅行,以及,作为补偿,留下他的相片。 戈弗雷因此穿上旅装将这事托付给蒙哥马利街的摄影师们,斯梯芬森公司经办,而且菲娜穿上做客的衣服,同样托付阳光摄下她的倩影,但在摄影师的玻璃感光板上她的容貌有点儿优郁。 这将是又一种方式的一起旅行。菲娜的照片放在戈弗雷船舱内指定的地方,戈弗雷的照片放在菲娜的卧室里。 至于塔特莱,他既不是未婚夫也根本不想当未婚夫,然而,他把自己的肖像留在感光纸上也是件可以想象的事。但是,不管摄影师技术多么高超,都无法拍下一张令人满意的照片。那张动来动去的底片只是一团迷雾,无法在这团迷雾中认出著名的舞蹈和仪表教授。 因为不管他多么有耐心,都没法使自己不动——尽管采用了在一切摄影棚里尚在时行的在这种工序中惯用的建议。 曾试图以别的更快的手段拍下瞬间的照片,没有办法。塔特莱跟“梦幻号”船长完全一个样,预先就已前后左右地摇晃了。 只得放弃保存这位惹人注目的人物的相貌。这对子孙后代是个无法弥补的不幸,如果——但抛弃这种想法!——如果,满以为去的是旧大陆,塔特莱却去了再也回不来的另一个世界。 6月9日,一切就绪,“梦幻号”就只等开航了。船舶证件、提单、祖船契约、船舶保险单,都合乎规定,而且,两天之前,科德鲁普公司的经纪人已经送来了最后签过字的契约。 那天,蒙哥马利街的公馆里举行了盛大的告别午宴。大家祝愿戈弗雷旅途幸福,早日归来。 戈弗雷不由相当激动,而且他一点不想掩饰。菲娜显得比他坚强。至于塔特莱,他把自己的忧虑浸在几杯香槟酒里,酒的作用一直持续到出发那一刻。他甚至差点忘了他的袖珍小提琴,在“梦幻号”解缆起航那一刻才给他送了来。 在船上作了最后的道别,在艉楼上最后一次互相握手,然后,螺旋推进器转了几圈,轮船离岸了。 “再见!菲娜。” “再见!戈弗雷。” “愿上天为你们带路!”舅舅说。 “尤其把我们带回来,”塔特莱教授喃喃地说。 “而且千万不要忘记,戈弗雷,”威廉-W-科德鲁普补充说,“梦幻号”艉部船名板上的那句格言: “瓜熟蒂落!” “决不会的,威尔舅舅!再见!菲娜!” “再见!戈弗雷。” 轮船驶远了,手帕一直挥舞到码头在它的视野中,甚至比这更远一些。 很快,“梦幻号”驶过了世界上最大的这个旧金山海湾,穿过了金门的狭窄入口,然后,以它那艏柱切断了太平洋的水:就好像那扇“金门”刚刚在它后面关上。 [book_title]第六章 鲁滨逊学校--第六章 第六章 在这一章中,将请读者结识一位新人物。 旅行开始了,人们很自然地会承认,旅行并不困难。 如同塔特莱教授以一种无可争辩的推理方式经常反复说的: “旅行总是有个开头!但在什么时候和怎样结束,这才至关重要!” 戈弗雷住的船舱位于“梦幻号”艉楼最靠里的地方,朝著作为饭厅使用的高级船员的休息室。我们这位年轻的旅行者在那儿被尽可能地安置得舒适。他把菲娜的照片挂在卧室壁板上光线最充足的最好的地方。一个睡觉的帆布吊铺,一个梳洗的盥洗盆,几个放服装和内衣的柜子,一张工作的桌子,一把坐的安乐椅,对这个22岁的旅行者来说,他还需要什么呢?他这个年龄不正是信奉那种由健康的身体和愉快的心情组成的讲求实际的哲学吗?啊!青年们,如果有可能,去旅行吧,如果没有这种可能……还是去旅行吧! 塔特莱,他的心情再也好不起来。他的船舱就在他的学生的船舱旁边,他认为船舱太窄,帆布吊铺太硬,他在货舱翼处占据的6码面积远远不能让他重复奥弗涅民间舞中伴有击打动作的舞步。旅行者的他就不能合并那位舞蹈和仪表教授吗?不能!这是天生的,而且,当塔特莱最后一觉睡得正甜时,他的两只脚仍横放着,脚跟对着脚跟,和刚睡下时的姿势一样。 必须大家一起进餐,其位置是——戈弗雷和塔特莱两人相对而坐,船长和大副各据那张横摇的桌子的一端,“横摇的桌子”这吓人的名称已经使人明白教授的那个位子将经常空着。 出发时,在6月份这个美好的季节里,微微地吹着东北风。德考特船长得以命人扯起风帆以加快速度,“梦幻号”,据着上风,借着风势,摇晃不太大。何况,由于海浪是从后面向它袭来,前后颠簸使船一点不觉得过度翻滚。这种相对于风向的帆的方向不会使旅行者脸上鼻子绷紧,眼睛凹陷,额头苍白,面颊失色,因此这是可以承受的。船直插入西南面美丽的大海,稍稍卷起白浪:美国的海滩很快将消失于地面线上。 两天里,航行中未发生任何值得详述的意外事件。“梦幻号”一帆风顺。因此旅行一开始是顺利的——尽管德考特船长有时流露出一种他未能掩饰住的不安。每天,当太阳在子午线经过时,他精确地记下船的位置。但人们可以观察到他立刻把大副带到他的船舱里,两人在那儿秘密交谈,就好像为了某种严重的意外情况他们得进行讨论。毫无疑问,戈弗雷对这一细节毫无觉察,他对航海的知识一窍不通,但水手长和几名水手不由感到吃惊。 尤其使这些正直的人惊诧的是,从第一个星期起,有两三次,在夜里,在绝无必要这么做的情况下,“梦幻号”的航向明显地改变了,然后,在白天又恢复正常。这么做,对一艘受到气流变化影响的帆船来说,是可以解释的,但对一艘能够顺着大圆圈航线航行,在风向不利的情况下可以收帆的轮船来说,这就无法解释了。 6月12日白天,船上发生了一桩极难料到的意外事件。 当德考特船长、大副和戈弗雷正要就座吃午饭时,甲板上响起了一阵异常的声音。几乎立刻,水手长推开了门,出现在高级职员休息室的门口。 “船长,”他说。 “出了什么事?”德考特船长急急地问,就像一个始终警惕着的海员。 “有……一个中国人!”水手长说。 “一个中国人?” “是的,一个真正的中国人,我们刚才在底舱最靠里的地方偶然发现的。” “在底舱最靠里的地方!”德考特船长叫道,“以萨克拉芒朵街的魔鬼起誓,把他扔到海底去!” “遵命!”水手长回答。 而且这个善良的人,怀着所有加利福尼亚人可能感到的对一个天朝的儿子的蔑视,觉得这命令再自然不过了,对执行这一命令毫不迟疑。 这时,德考特船长已站了起来,后面跟着戈弗雷和大副,离开了艉楼的休息室向“梦幻号”船头的这个家伙走去。 那儿,果真有一个被紧紧抓住的中国人,正在和两三个毫不留情地用手推撞他的水手搏斗。这是个35岁至40岁的男人,容貌聪敏,体质健壮,脸上无须,但由于在通风很差的底舱里呆了60小时显得有点苍白消瘦。 德考特船长立即以手势令他的手下松开这不幸的擅入者。 “你是谁?”他问他。 “太阳的一个儿子。” “你叫什么名字?” “尚无。”那中国人答道,这名字,在天朝的语言中。意思是:并不存在。 “你来这儿,来船上干什么?” “我航海!……”尚无镇静地回答,“但尽可能不给你们造成最小的损害。” “当真!最小的损害!……你是在开船时躲进底舱里的?” “您说得对,船长。” “为了免费地把你从美国带到中国,带到太平洋的彼岸?” “如果您愿意的话。” “如果我不愿意,黄皮佬,如果我请你心甘情愿地游回中国去?” “我会试试,”中国人微笑着回答,“但可能会在路上送命!” “好吧,该死的约翰①,”德考特船长叫道,“我来教你怎样想节省路费!” ①美国人给个国人起的诨号。 德考特船长大大超出了这事所可能引起的他的愤怒,可能正要将他的威胁付诸实施时,戈弗雷干预了。 “船长,”他说,“‘梦幻号’船上多了一个中国人,那就是加利福尼亚少了一个中国人,那儿的中国人那么多!” “那儿的中国人太多!”德考特船长答道。 “太多,确实,”戈弗雷接着说,“那么,既然这不幸的人决定离开旧金山,这值得某种怜悯!……唔!我们在过上海海岸时把他扔下,就不会再有问题了!” 在说着加利福尼亚州有着太多的中国人时,戈弗雷用的是一个真正的加利福尼亚人的语言。确实,天朝的子民的移居国外——他们是在中国的3亿对在合众国的3千万美国人——对极西部地区的省份成为一种危险。因此加利福尼亚、下加利福尼亚、俄勒冈、内华达、犹他这些州的立法机构,以及国会本身都关心着这种新的流行病的侵入,美国佬给这起了“黄祸”这个意味深长的名字。 在那个时代,仅在加利福尼亚州就有5万天朝子民。这些人在淘金上极有技巧,也极有毅力,靠一撮米饭,一口茶,一口鸦片生活,有为了降低劳动力的费用而损害气愤的工人的倾向。因此必须使他们服从一些与美国的宪法相反的专门的法律——控制他们的移民,不让他们有取得国籍的权利的法律,怕他们最终成为国会中的大多数。此外,如同印度人和黑人那样,他们通常都受到粗暴对待,为了对强加于他们的这种“霍乱患者”的说法辩护,他们经常被圈禁在一种少数民族的集中居住区,在那儿,他们小心地保持着天朝的风俗和习惯: 在加利福尼亚的州府,在靠近萨克拉芒朵街的那个区域,装饰着他们的招牌和他们的灯笼,另一人种的影响把他们集中到了一起。在那儿,可以成千成千地遇见他们,穿着他们的袖子宽大的外衣,戴着他们的尖锥形帽子,穿着他们的头上翘起的鞋子碎步疾走着。在那儿,他们大多数人成了食品杂货店主、园丁或洗烫衣服的工人——如果不当厨师,或不属于那些在旧金山的法国剧场演出中国戏的剧团。 然而——没有任何理由为他掩饰——尚无参加了这些性质各异的剧团中的一个,在那儿,他演第一丑角,——万一这种欧洲戏剧的表达可以用于任何一个中国艺术家。确实,他们是那么严肃,即使在他们开玩笑时,以至加利福尼亚的小说家哈特-勃雷特可能说过,他从未见一个中国演员笑过,他甚至承认他无法弄懂他曾经看过的那些戏中的一个是个悲剧还是一个纯粹的闹剧。 总之,尚无是个喜剧演员。演出期结束,成就巨大,可能觉得时候到了,他想重回家乡而不是尸骨回乡①。因此他碰运气地偷偷摸摸地溜进了“梦幻号”的底舱。 ①中国人的习惯要归葬故乡,有一些船专门用于运送尸体。 带着购得的生活必需品,他是否希望隐匿姓名身份地度过这几个星期;然后在中国海岸的某一处下船,如同他不被人看见地上船那样? 说到底,这是可能的。总之,这肯定算不上什么弥天大罪。 因此,戈弗雷为这位擅入者进行干预是对的,而且,表现得比平时凶恶的德考特船长也没有过多留难地放弃了要把尚无从船上扔到太平洋的水里去嬉戏。 尚无因此不再躲回船底,但他不该在船上过于妨碍别人。他冷静,有条不紊,很少与人交往,小心地避开那些水手,那些人总是对他推一下撞一下;他吃他储存着的食品。总之,他的瘦小使得加载了他的体重后不会明显增加“梦幻号”的航行费用。如果尚无是免费运送,他的乘船旅费肯定不会在威廉-W-科德鲁普的钱柜里花费一个美分。 然而,他在船上的出现,引起了德考特船长的某种考虑,他的大副,无疑是明白他的考虑的特殊意味的唯一的人。 “他将使我们碍手碍脚,这该死的中国人,当必须!……总之,算他倒霉!” “谁叫他偷偷地上了‘梦幻号’!”大副答道。 “尤其是去上海!”德考特船长反驳说,“让约翰和约翰的儿子们见鬼去!” [book_title]第七章 鲁滨逊学校--第七章 第七章 在这一章中,将看到威廉-W-科德鲁普让他的船买上保险并无过错。 在接着的几天里,6月13、14和15日,气压计慢慢地下降,而且下降持续着,没有恢复,这表明天气有变化的倾向,或是下雨,或是刮风,或是狂风暴雨。微风在西南面吹过时明显地增强了。对“梦幻号”来说,这是逆风;它得抵挡迎面袭来的相当大的海浪。因此把帆收进了罩里,只能以螺旋推进器行驶,但只能以中等压力,以免折断。 戈弗雷挺能经受前后左右颠簸的考验,甚至一刻也未失去他那愉快的心情。很明显,这正直的小伙子热爱大海。 但塔特莱,他可不爱大海,而且大海同样不爱他。可以看到不幸的仪表教授失去了仪表,舞蹈教授不由自主地违反一切艺术规律地跳着舞。 这些摇晃一直震到了轮船的底肋材,他没法在他的船舱里躺下去。 “空气!空气!”他叹着气。 因此他不再离开甲板。一下左右摇晃,他从一侧船舷滑向另一侧。一下前后颠簸,他被抛向前,几乎立刻又重新被抛向后。他靠在栏杆上,他抓住缆绳,他做的那些姿势绝对要被现代的编舞原则禁止使用!啊!要能以一个气球动作升在空中躲开这活动的地板的起伏不平那该多好!他的先辈中的一个舞蹈家曾说,如果他同意从舞台上收回他的脚,那只是为了不使他的同伴们丢脸。他,塔特莱,他将愿意永不把他的脚落回到这个前后颠簸得似乎要把他拖进深渊的甲板上。 有钱的威廉-W-科德鲁普究竟起了什么念头,要把他打发到这上头来? “这恶劣的天气会不会持续?”他一天20次地问德考特船长。 “嗯!气压计使人不放心!”船长皱着眉头一成不变地回答。 “我们是否很快就要到了?” “很快,塔特莱先生!……嗯!很快!……天好还得有段时间!” “可人们把这叫做太平洋!”不幸的人在两次碰撞和起伏之间反复说着。 而且,我们要说,塔特莱教授不仅饱尝晕海之苦,而且看见这些覆满泡沫的巨浪涌到“梦幻号”的舷墙那么高,听见被猛烈的冲击抬起的阀门任蒸汽从排汽管里冒出来,感到轮船就像在这浪尖上的一个软木塞晃荡颠簸时,害怕极了。 “不!这样不可能不翻船的!”他反复说着,目光呆滞地盯着他的嘴唇。 “镇静些,塔特莱,”戈弗雷答道,“船是为漂浮而造的,见鬼!这是有根据的!” “我对您说没有!” 而且,在这一思想支配下,教授套上了他的救生带。他白天晚上都将它紧紧套在胸上,以金子作代价都不能叫他脱下来。每当大海让他有片刻的缓解,他就呼一大口气把它重新充满。确实,他总觉得它充气不足! 我们为塔特莱的骇怕请求宽容。他不习惯大海,大海的放纵可以引起某种骇怕,而且,诸位知道,这位旅客直到那天甚至无意地从未去旧金山海湾的平静的水面上冒过险。因此,在一艘被大风颠簸着的船上感到不舒服,在海浪冲击下感到害怕,人们会原谅他这一点的。 再说,天气变得越来越糟,而且以逼近的风威胁着“梦幻号”,如果它看得见海岸,信号台早就对它发出通知了。 尽管,在白天,为了绝不弄坏机器,船只能在可怕的晃动中以很小的速度前进,然而,由于水面极度地起伏不平,螺旋推进器还是连续浮出或浸没。因此,螺旋桨或是在深水里可怕地敲击着,或是在漂浮线上疯狂地敲击,这可能危害这一系统的牢靠。那种声音就像沉闷的爆炸在“梦幻号”船尾底下响起,那些活塞以机械师不易控制的速度狂奔着。 然而,戈弗雷无意中观察到,一开始他弄不清是什么原因:即,在夜间,轮船的摇晃远比白天要弱。他是否该因此得出结论,那时风之减弱,是太阳下山后出现的暂时的平静? 这种现象在6月21日至22日夜间表现得尤为明显,他想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确切地说,那个白天天气尤为恶劣,风增强了,而且一连几个小时那么恣肆地刮着,似乎不可能在夜间让大海平静。 因此,将近午夜时,戈弗雷起了床,他穿得暖暖的上了甲板。 值班船员正监视着前方。德考特船长站在驾驶台上。 猛烈的风肯定没有减弱。可是,应该猛冲到“梦幻号”艏柱上的海浪却大大减小了。 但,抬眼往烟囱顶上看去,戈弗雷看到,那浓浓的黑烟不是从前朝后走,而是从后朝前走,和船是同一个方向。 “难道风向变了?”他想。 而且,他为这处境庆幸,他登上了驾驶台;接着,走近船长。 “船长,”他说。 前者,戴着风帽,穿着防水长大衣,未听见他来,而且,一开始,看见他在他身边,掩饰不住一种不快。 “是您,戈弗雷先生,您……来驾驶台?” “是我,船长,我是来问……” “问什么?”德考特船长生气地答着。 “风向没改变吗?” “没有,戈弗雷先生,没有,而且,很不幸,我担心会转成风暴!” “可是我们现在是顺风!” “顺风……确实……顺风!……”船长辩解着,明显地为这一发现感到生气,“但我是没有办法!” “您的意思是什么?” “我想说,为了不影响这条船的安全,我不得不掉转船头,躲开这种天气!” “这会使我们极为可惜地延误时间的!”戈弗雷说。 “极为可惜,确实,”德考特船长答道,“但一到白天,只要大海稍微平静一些,我会抓住这个机会朝西行进。因此,我建议您,戈弗雷先生,回您的船舱去。相信我吧!在我们和大海一起奔跑着时,试着睡一下!您将少受到一些颠簸!” 戈弗雷做了个同意的手势,他忧虑地最后望了一眼极快地奔驰着的低低的云;随后,离开了驾驶台,他回进他的船舱,没多久又进入了他那被中断了的睡梦。 这种白天往西,夜间向东的航行又持续了48个小时;但气压计显示有某种上升的倾向,波动减少了;估计这种坏天气将随着风向转北而结束。 确实,这种情况出现了。 因此,6月25日,将近早上8点钟,当戈弗雷登上甲板时,东北风已将云彻底打扫干净,阳光嬉戏着穿过帆缆索具并把它们的热烈的笔触写遍了船上所有的凸出部分。 被明媚的阳光直射着的深绿色的大海,这时正以一块巨大的扇形面闪闪发光。风不再狂舞乱穿,它在浪尖上缀起轻微的泡沫,低帆已经松开。 说得确切些,甚至,大海掀起的不是真正的海浪,而只是一些长长的水波,微微地晃动着这艘轮船。 说真的,无论水波还是海浪,对塔特莱教授而言都是一回事,“微波荡漾”时他病着,“风大浪急”时他也病着。他因而一直半躺在甲板上,半张着嘴,就像一条跃上水面的发愣的鲤鱼。 站在艉楼上的大副,举着望远镜,朝东北方向望着。 戈弗雷走近他。 “好吧。先生,”他快乐地对他说,“今天比昨天要好一点!” “是的,戈弗雷先生,”大副答道,“我们现在是风平浪静。” “而且‘梦幻号’驶上了正确的航线!” “还没有!” “还没有!为什么!” “因为在最新的一次风暴中轮船明显地被抛到了东北方,我们必须精确地测定船的方位。不过太阳这么好,地平线一清二楚。正午时,通过测量高度,我们将得到正确的观察报告,而且船长将指定航线。” “船长在哪儿?”戈弗雷问。 “他下了船。” “下了船?” “是的!……我们的值班人员以为瞥见了某些岩礁,在东面,海面上发白的地方,有一些船图上根本没有记入的岩礁。汽艇因此装备了起来,船长去察看了,水手长和三个水手跟了去。” “去了多久?” “大约一个半小时!” “啊!”戈弗雷说,“我很不高兴未被预先告知。我本来很乐意陪他去的。” “您那时在睡觉,戈弗雷先生,”大副答道,“船长不愿意叫醒您。” “我为此感到遗憾,不过,告诉我,汽艇是朝哪个方向开的?” “朝那儿,”大副回答说,“从右舷的吊杆那儿一直……在东北方。” “用望远镜看不见吧?” “不,它太远了。” “但它不会延迟回来吧?” “不会延迟,”大副答道,“因为船长要亲自测定位置,而且为了这项工作,必须在正午前回到船上!” 得到这个回答后,戈弗雷叫人给他戴上了他的海上望远镜,走去坐在坚实的船梢上,他想观察汽艇回来。至于德考特船长去作的这次察看,并不使他惊诧。确实,“梦幻号”不冒险驶入一片标有岩礁的大海,这是很自然的。 两个小时过去了。10点半不到,一股淡淡的烟,像一道细细的笔画,开始清楚地显现在地平线上。 这显然是那艘汽艇,察看完了后重返轮船。 戈弗雷很高兴用望远镜的视野跟随着它。他看见它以更为完整的线条渐渐变得鲜明,在海面上变大了,画出的烟也更分明了,烟中还混杂着升起在地平线清晰的背景上的缭绕的水汽。这是一艘出色的小艇,速度快,而且,因为它是全力推进,不一会,用肉眼就能看见了:将近11点钟时,可以见到在它的前面被船头推起的白色的“絮花”,在它后面,扩展着的起泡沫的航迹就像一条彗星的尾巴。 在11点15分,德考特船长靠拢并跳上了“梦幻号”的甲板。 “那么,船长,有什么消息?”戈弗雷走来握住他的手问。 “啊!您好,戈弗雷先生?” “那些岩礁?……” “纯粹的表象!”德考特船长答道,“我们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我们的人可能弄错了,我也很惊诧,就我来说。” “那就起航了?”戈弗雷说。 “是的,我们将重新起航;但,在这之前,我得测定方位。” “您是否要下令将小艇弄上船?”大副问。 “不,”船长答道,“可能还要用它,将它拖在后面!” 船长的命令得到了执行,继续保持着压力的小艇驶来排在“梦幻号”的后面。 三刻钟后,德考特船长,手里拿着六分仪,测量了太阳的高度,以及测定了方位后,他指定了航向。 办完这事,最后望了一眼地平线,他把大副叫来,并把他带到他的船舱里,在那儿,两人谈了很久。 白天非常晴朗。“梦幻号”得以快速前进,没有不得不怞紧帆的那种摇晃。风很弱,而且,以机器给予的速度,是不可能有足够的力量使帆鼓起来的。 戈弗雷非常快乐,航行于美丽的大海上,沐浴于美丽的阳光下,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欣慰,更给思想以鼓舞,更给灵魂以满足的呢?然而,这些有利的环境却几乎不能使塔特莱教授稍微快活一点。虽然大海的状况不再使他直接感到不安,他的身体却感不到什么反应。他尝试着进食,却既无兴趣又无胃口。戈弗雷想叫他脱下箍在他胸上的那条救生带,他怎么也不肯。这条被称之为海船的铁和木头的组合难道就不会有随时裂开的危险吗? 夜降临了。厚厚的蒸汽保持着原状,并不降落到海平面上,夜将比白天的好天气所预告的远为黑暗。 总之,不必害怕任何暗礁,德考特船长刚在他的海图上对它们的确切位置作了记录,但和别的船相撞总是有可能的,因此在大雾弥漫的夜里不得不担心这一点。 因此,在太阳下山后不久,船边的舷灯就被仔细地点亮了;白色的航行灯被升起在前桅的顶上,而那些方位灯,绿灯在右,红灯在左,在桅的侧支索上发着光。如果“梦幻号”被别的船撞上,至少不是它的失误——这只是聊以自慰。沉船,即使符合规定躁作,遇上了还是要沉船。如果船上有什么人想到了这一点,那就是塔特莱教授。 期间,这个始终滚来倒去,前颠后簸的高尚的人回进了他的船舱,戈弗雷也回到自己的船舱中:只是,一个是坚信能美美地睡一夜,一个是希望能美美地睡一夜,因为,“梦幻号”航行在长长的波浪上几乎没有什么摇晃。 德考特船长把值班任务托付给大副后,也回到了艉楼底下以休息几个小时,一切都处于正常状态。轮船可以完全放心地航行,因为雾似乎不会增厚。 20分钟后,戈弗雷睡着了,而穿着所有的衣服睡觉的塔特莱,根据他的习惯,他的失眠只是从长长的呼吸中流露出来。 突然——可能是凌晨一点钟时——戈弗雷被一阵可怕的叫嚷声弄醒了。 他跳下帆布吊铺,迅即穿上长裤、水手的粗布短工作服,套上海员的长统靴。 几乎就在这一刻,那些可怕的喊叫在甲板上响了起来。 “我们沉船了!我们沉船了!” 转瞬间,戈弗雷冲出船舱,直奔休息室。在那儿,他撞上了一块样子笨重的物体,他没能认出来,那可能是塔特莱教授。 所有的船员都上了甲板,在大副和船长的命令下奔向中间。 “撞上了船?”戈弗雷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该死的雾……”大副回答说,“但我们在往下沉!” “我们在往下沉?……”戈弗雷答道。 确实,“梦幻号”无疑撞上了一块礁石,明显地被撞穿了,水几乎漫上了甲板,锅炉房深处的炉火肯定已被淹没了。 “往海里跳!往海里跳!戈弗雷先生,”船长叫道,“一刻都不能耽搁了!船要沉没了!它会把您卷进漩涡的!……” “塔特莱呢?” “他由我负责!……我们离一处海岸只有半链①!……” ①一链约合200米。 “可您怎么办?……” “我的职责要求我在船上留到最后一个,所以我将留下!”船长说,“可您逃吧!……逃吧!” 戈弗雷还犹豫着不往海里跳,可是水已漫到“梦幻号”的内壁上。 德考特船长知道戈弗雷深识水性,于是抓住他的肩膀,帮他赶紧从船上跳下。 真险哪!如果不是漆黑一片,肯定可以看到在“梦幻号”所在的位置上陷下了一个深渊。 但戈弗雷在这片寂静的水中央用几下蛙泳就迅速离开了这个像大漩涡的涡流那样吸卷的漏斗。 这一切发生于不到一分钟。 不一会儿,在绝望的呼叫中,船上的航海灯一一熄灭了。 没有什么可怀疑了:“梦幻号”直沉海底了! 至于戈弗雷,他爬到了一块可以躲开激浪的高大的岩石上。他在黑暗中徒劳地呼唤着,没听见一个声音回答他,他不知道他是在一块孤零零的岩石上还是在一块暗礁的顶端,可能只有这场灾难能说得清,他在那儿等待着白天的到来。 [book_title]第八章 鲁滨逊学校--第八章 第八章 在这一章写戈弗雷悲伤地反思旅行的癖好。 还得度过漫长的三个小时太阳才会在地平线上出现。可以说这几个小时犹如几个世纪那么长。 作为一个开始来说,这考验是严峻的,但是,我们再说一遍,总之,戈弗雷不是为了作一次单纯的闲逛才出发的。出海时,他在心里想,他把一切幸福和宁静的生活方式留在了身后,他在追逐冒险的过程中不会再去找回它们,因此问题在于应付局面。 暂时他是处在安全中,毕竟,大海无法把他从这块被拍岸浪的浪花打湿的岩石上夺回去。他要不要担心涨潮很快将把他淹没?不,因为经过思考,他能确定这样的危险在朔月大潮达到最高点时才会发生。 但这块岩石是否是孤零零的一块?它是否俯临着一排分散于这片海域的岩礁?德考特船长在黑暗中以为看见的那个海岸是怎样的?它属于哪块大陆?绝对可以肯定的是“梦幻号”在前几天的暴风雨中已被抛离了它的航道,船的位置因此无法确切地测定。可船长在两小时前还断定他的海图上没有记入在这些海域有任何岩礁的标示,这又如何怀疑呢!他甚至还亲自去辨认了他的了望海员们以为看见的在东面的那些所谓的暗礁。 但是,无庸置疑的是,如果德考特船长作的勘测再往远处推进一些,这场灾难肯定可以避免,可回顾过去有什么用呢! 在既成事实面前,对戈弗雷来说重要的问题——生死攸关的问题——是弄清他是在哪块土地附近。在太平洋的哪一部分,这个问题可放在后一步推论。在白天来临之前,首先得考虑离开这块最高处的长宽不足20步的岩石。但离开一个地方总是为了去另一个地方。如果这个可去之处不存在,如果船长在迷雾中弄错了,如果这块岩礁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如果,在视野穷竭之处,水和天交融在同一地平线上! 这个遇难的年轻人的思想因而集中到这一点上。他用他全部的视力在这漆黑的夜里搜寻着是否有什么模模糊糊的一块物体,堆积起的岩石或悬崖,显示出这岩礁附近有一块土地。 戈弗雷什么也未看到,他的鼻子未嗅到任何泥土的香气,他的眼睛未感到任何光亮,他的耳朵未听到任何声音。没有一只鸟飞过这片黑暗,在他四处似乎是一大片荒无人烟的水。 戈弗雷不得不承认他十有八九是完了。现在,已不是平静地周游世界,而是面对死亡了。因此,他镇定地、勇敢地想到了这位对最脆弱的他的创造物也无所不能的上帝,而这一个创造物已无法再靠自己了。 戈弗雷唯一能够作主的,就是等待白天的到来,听天由命,如果上帝不能降福于他,或相反,什么都试一试,如果有什么机会能够获救。 严肃的考虑使戈弗雷镇静下来,他在岩石上坐下。他脱了一部分已被海水浸湿的衣服,他的羊毛短工作服,他的变得沉重的靴子,以作好游泳的准备,如果必须这么做。 然而,就没有人在沉船后幸免于难吗?怎么!“梦幻号”上的人就没有一个上岸的!难道他们全都卷进了一艘船下沉时所造成的这无法挣脱的漩涡中?戈弗雷与之谈话的最后一个人是德考特船长,他决定只要他的水手中还有一个人在船上,他就不离开他的船。甚至就是船长,在“梦幻号”的甲板将要淹没的那一刻把他扔进了大海。 但别的人,不幸的塔特莱,那个可怜的中国人,一个在艉楼中,一个在底舱深处,毫无疑问都突然淹入了水中,他们怎样了呢?“梦幻号”上所有的人中就只他一个获救吗?可是那艘快艇就在轮船后面拖着啊!就没有几个海员、旅客和水手能在这小艇上找到避难处,足以及时地逃离那失事地点吗?是的!但更令人担心的是那艘小艇会不会和轮船一起沉了下去,现在正在水下约摸20英寻①的深处? ①1英寻约合1.83米。 戈弗雷于是思忖,在这漆黑的夜里,如果他无法看见,至少他可以让人听见他的声音。在这一片宁静中,什么都不能阻止他叫喊、呼唤。说不定他的同伴中有一个人能用声音回答他的呼叫。 他喊了几次,把喊声拉长,相当大的范围内应听得到他的声音。 没有一个声音回答他。 他又叫了几次,一面连续转动身体,对着地平线上各个地点。 悄无声息。 “就我一个!就我一个!”他喃喃说着。 不仅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的声音,而且没有任何回声应和他的声音。然而,如果他就在某块悬崖附近,离一群崖石不远,沿海地带经常呈现这样的排列,他的声音受到障碍物的反射,肯定会回到他这里来。因此,或是伸展在岩礁的东面的是一块低低的海岸,无法产生回声,或是,这更可能,在这附近没有任何一片陆地。这个遇难者赖以避难的这块岩礁是孤零零地点缀在海面上的。 三个小时就在这恐惧不安中过去了。冻得麻木了的戈弗雷在这块狭窄的岩石顶上来回走着,想以此御寒。 终于,天顶的云块上染上了几丝苍白的光亮。这是来自地平线上最初的色彩的反射。 戈弗雷转向这个方向——可能是对着陆地的唯一的方向——力图看见黑暗中是否浮现出某块悬崖。升起的太阳以它最初的光亮绘出它的侧面图时,可能使它的轮廓显得更为鲜明。 但透过这模糊不清的黎明还没有任何东西显现出来。海上升起了一片薄雾,甚至使岩礁的面积都难以探查清楚。 因此,不必再作什么幻想。确实,如果戈弗雷是被抛在太平洋上的一块孤零零的岩石上,那就离死期不远了,饿死,渴死,或者,如果必须这么做,作为最后一道,在水底死去。 但他仍是望着,而且他的目光似乎尖利得过了头,他全部的希望都集中在上面了。 晨雾终于开始消散了,戈弗雷接连地看到了那些组成岩礁的岩石突现在大海上,就像一队海上的巨兽。那是一长列点播得很不规则的带黑色的、切割奇特,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石头,其投影大致为东西方向。戈弗雷处于其顶上的那块巨大的石头显露在这列暗礁的西端,距“梦幻号”沉下地点不到30英寻。在这个地点,大海可能极深,因为那艘轮船上的任何部位,甚至连它的桅杆顶都看不到。可能,由于海底岩石某处底部的一下滑动,它被卷到了岩礁的宽敞处。 戈弗雷不用多看就了解了这一现实状况,拯救不可能来自这个方向。他全部的注意因而转向了被上升的迷雾渐渐揭开的岩礁的另一端。应该补充说明一下,海面这时很低,使那些岩石更完整地露了出来。只见它们显得长长的,潮湿的底部显得宽宽的。这儿,间隔着相当宽的海面,那儿,只有一些水洼将它们隔开。如果它们和某个沿海地带相衔接,就不难在那儿登陆了。 尽管如此,未见任何海岸,即使在这个方向,还未见有什么迹象显示有一块高地就在附近。 雾一直在消散着,视野也越趋宽阔,戈弗雷的眼睛执拗地盯在上面。螺旋状的雾由此卷绕到一块半英里的空间。已经有几块含沙的地皮在覆盖着粘糊糊的海藻的岩石中间露了出来。这沙子会不会至少象征着一片沙滩的存在,而且,如果有沙滩,能怀疑它不是和一块更为重要的陆地的海岸相连吗? 总之,巨大的花岗岩岩石上,清晰地突现出一条长长的沙丘的侧面,似乎把东方的地平线挡住了。太阳吸净了早晨的雾汽,这时,它那红彤彤的圆盘露出来了。 “陆地!陆地!”戈弗雷叫了起来。 于是他把双手伸向这坚实的平面,在一种感激上帝的冲动中跪在岩礁上。 那确实是陆地。在那块地方,那些岩礁只组成了一个突出的岬头,有点像一个小海湾的南面的海角,在一个最多两英里的周边上合成为圆形。这凹入处最靠里的地方像是一片平坦的沙滩,四周接续地排列着随着草的外形起伏不定的、但不太高的小沙丘。 从戈弗雷所据的位置可以看到这片海岸的全貌。 这片海岸的北面和南面被两个不相等的岬角挡住了,其延伸最多不过五六英里。但是,它很可能和某块大的陆地连在一起。不管它是怎样的,眼下至少是获救了。在这一点上,戈弗雷不会有任何怀疑,他没被抛到什么孤零零的岩礁上,他可以相信这截陌生的土地将能满足他的基本需要。 “登陆!登陆!”他思忖着。 但是,在离开岩礁之前,他最后一次转过身去。他的目光依然在大海上寻找着,直望到外海的地平线上。在波涛面上会不会出现什么灾后残骸,“梦幻号”的什么碎片,什么幸存者? 什么也没有。 那艘小艇也不再在那儿,而且可能被拖进了同一个深渊。 戈弗雷于是想到,他的同伴中会不会有什么人也像他一样,在这片岩礁上找到了避难处,在等着白天的到来以试着登上海岸? 一个也没有,不论在岩石上还是在沙滩上!这片岩礁和大洋一样荒无人迹。 可是说到底,没有幸存者,大海至少会抛出几具尸体!在岩礁之间,在拍岸浪的最后那道边线上,戈弗雷就找不到他的几个同伴的僵硬的躯体吗? 不!在退下的潮水那时露出的一大片岩礁上的所有地方,什么也没有。 戈弗雷是唯一的一个!他只能靠自己去跟各种各样威胁着他的危险作斗争了! 然而,让我们说几句赞扬他的话,在这样的现实面前,戈弗雷不愿气馁。但因为最要紧的是,定居在陆地状态下对他更为适宜,陆地距他又有一小段距离,他离开了岩礁顶部,开始向海岸靠拢。 当岩石与岩石间的距离大得他无法一跃而过时,他跳入水中,而且,不论他是用脚走过去,还是不得不靠游泳浮起身体,他都轻轻松松地抵达最近的那块岩石;反之,当他面前的距离只有一二码时,他就从一块岩石跳上另一块岩石。在这些覆着滑滑的海藻的粘糊糊的石块上行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得走很长一段路。大约有四分之一英里路得在这样的条件下行走。 尽管如此,戈弗雷终于灵巧轻捷地把他的脚踩上了这块陆地,在那儿,可能等待着他的,如果不是很快地死去,至少也是比死亡更糟糕的一种凄惨的生活。饥饿,口渴,寒冷,匮乏,各种各样的危险,没有一件武器自卫,没有一把枪猎获动物,没有替换的衣服,他将沦落到的就是这样的一种境地! 啊!轻率的人啊!他本想了解自己有否摆脱严峻的局面的能力!好吧,他将感受到这种滋味了!他曾经想获得当一个鲁滨逊的遭遇!好吧,他将看到这是不是他所羡慕的一种遭遇! 他这时想起了为了冒险,他抛弃了那种幸福的生活方式,抛弃了在旧金山的那种置身于一个富有又多情的家庭中的轻轻松松的生活。他想起他的威尔舅舅,他的未婚妻菲娜,他的朋友们,他再也看不到他们了,毫无疑问! 这些回忆的浮现,使他的心怞紧了,而且,尽管他果断坚决,一颗眼泪涌上了他的眼睛。 如果他不是一个人,如果有什么失事后的幸存者像他这样来到了这块海岸,哪怕是,失去了船长和大副,只是水手中的最后一个,只是塔特莱教授,他对这个无用的人能信赖的只是一点点,未来可能发生的事也不至于使他感到这样可怕啊!因此,在这一点上,他还想抱有希望。尽管他在岩礁的表层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他就不可能在这片沙滩的沙地上遇上吗?除他之外就没有人已经登上这片沿海地带,正在像他一样地寻找着一个同伴吗? 戈弗雷又眺望着北面和南面的所有地方。他一个人也没看到。显然,陆地的这一部分是荒无人迹的。没有小屋的迹象,没有升在空中的烟痕。 “来吧!来吧!”戈弗雷思忖着。 于是,在冒险攀登可以让他在更大的范围内察看这块地方的那些多沙的沙丘之前,他向北登上沙滩。 一片寂静,沙上没有任何印迹,几只海鸟、海鸥或鸥,在悬岩的边缘嬉戏,这是这块荒僻处的唯一的生物。 戈弗雷这样走了一刻钟。最后,他准备跳上那些长满着灯心草和荆棘的沙丘中最高的那个沙丘的陡坡时,他突然停了下来。 一件看不确切的物体,鼓得极大,像是一头海上怪兽的尸体,肯定是被最近的一次风暴抛了上来,躺在距他50步远的礁边上。 戈弗雷赶紧朝这个方向奔去。 他越走近,心越跳得快,确实,他似乎从这个被打到岸边浅滩上的动物身上认出了一个人的形状。 在距那儿不到10步远的地方,他停住了,他就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他叫道: “塔特莱!” 那正是那位舞蹈和仪表教授。 戈弗雷猛然冲向他的伙伴,可能,他还有一点呼吸! 转瞬间,他意识到是救生带制造了这种鼓胀并使不幸的教授看上去像头海上怪兽。但是,尽管塔特莱一动不动,可能他并没死!可能是这游泳器械,在拍岸浪的波涛将他打上海岸时,把他托起在水面上! 戈弗雷着手工作。他跪在塔特莱身旁,他松开了他的救生带,他有力地用手为他按摩,终于,发现他那半张着的唇间轻轻吐出了一口气!……他把手放在他的心上!……心还在跳着。 戈弗雷呼唤他。 塔特莱动了动脑袋,然后,发出一声嘶哑的声音,又断断续续地说了些话。 戈弗雷猛烈地摇晃他。 这时,塔特莱睁开了眼睛,将左手扬过额头,重新抬起右手,查明了他的珍贵的袖珍小提琴和他紧紧拿着的琴弓丝毫没有丢失。 “塔特莱!我亲爱的塔特莱!”戈弗雷叫道,微微扶起他的头。 这颗头发稀疏散乱的头自上至下微微点了一下。 “是我!我!戈弗雷!” “戈弗雷?”教授回答说。 然后,只见他翻了个身,跪起身,看着,微笑着,重又站了起来!……他感到他终于有了一个坚实的支撑点了!他明白了他不是再在一艘船的甲板上,经受着前后左右颠簸着的各种摇晃了!大海已结束了对他的承载了!他重又处于一块坚实的土地上了! 那时,塔特莱教授重又找回了自他出发以来就失去了的那种平衡,他的两只脚在合乎规定的位置上自然地朝外放着,他的左手抓住袖珍小提琴,右手挥舞着琴弓;然后,当琴弦开始强烈地发出一种音色忧郁的潮湿的声音时,他那微笑着的唇间吐出了这几个字: “在原位,小姐!” 这位正直的人在想着菲娜! [book_title]第九章 鲁滨逊学校--第九章 第九章 在这一章中论证,在鲁滨逊这一行中并非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完成了这事,教授和学生互相拥抱在一起。 “我亲爱的戈弗雷!”塔特莱叫道。 “我善良的塔特莱!”戈弗雷答道。 “终于,我们到达了港刚”教授叫道,语调就像一个经历了相当多次航行和意外事故的人。 他把这叫做:“到达了港口!” 戈弗雷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脱下您的救生带,”他说,“这玩意使您呼吸困难而且妨碍您的行动!” “您以为我这么做能没有麻烦吗?”塔特莱问。 “没有麻烦,”戈弗雷回答说,“现在,抓住您的袖珍小提琴,我们去探索。” “走吧,”教授反驳说,“但是,请注意,戈弗雷,我们将在第一间酒吧停下来。我饿死了,而且,一打三明治,喝上几杯波尔图酒,将使我的两条腿完全复原!” “是的!在第一间酒吧!……”戈弗雷摇着头答道,“而且甚至在最后一间……如果第一间对我们不适合!” “然后,”塔特莱接着说,“我们问一下过路人电报局在什么地方,以立即给您的舅舅科德鲁普发一份电报。我想这位善良的人将不会拒绝给我们寄来回蒙哥马利街公馆的必需的钱,因为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就这么定了,在第一个电报局,”戈弗雷答道,“或者,要是这地方没有电报局,就在第一个邮局。上路吧,塔特莱!” 教授卸下了他的游泳器械,将它像打猎的号角那样缠在身上,于是两人终于前往环绕着沿海地带的那些沙丘的边缘。 遇见了塔特莱给了戈弗雷某种希望,他特别关心的是,探查清楚他们是否是“梦幻号”沉船后的唯一幸存者。 离开暗礁口一刻钟后,我们的两位探险者爬上了一个60至80英尺高的沙丘并到了它的顶上。从那儿,他们俯瞰着宽宽的一片沿海沙滩,他们的目光察看着那条直到那时仍被隆起的海岸遮掩着的东方的地平线。 在这个方向的两三英里之外,第二条丘陵成为一道背景,而且,从那儿更往远,什么地平线也看不见。 朝北,海岸似乎逐渐变尖了,但是,它是否和后面伸出的某个海角连接,那时还不能肯定。在南面,沿海地带相当深地凹进了一个小湾,而且至少在这个方向,大洋似乎一望无际。由此可得出结论,太平洋的这块陆地可能是个半岛;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朝北或朝东北去寻找把这块土地和随便哪块大陆相连的地峡。 不管怎样,这块远非干旱的地区掩藏于一层可爱的树叶草地的青葱翠绿之下,长长的草地上弯弯曲曲地延伸着几条澄清的江河,高大茂密的森林中,层层树木一直迭至丘陵组成的背景上,看上去真是娇媚。 但是,组成小镇、乡村或小村的房屋,未见一所!作为一个农业机关,一个分成制租田,一个农场的经营场所的烧结砖建筑物,了无痕迹!升起在空中,暴露出隐匿于树林底下的某个住宅的炊烟,未见逸出!杂乱的树木中未见一座钟楼,某块孤零零的高地上未见一所磨坊。如果没有房屋,甚至没有一个窝棚、一个茅屋、一个棚屋、一个小屋吗?不!什么也没有。如果有人住在这块陌生的土地上,那只可能住在地下,不是地上,过着袕居人的生活方式。没有一条开辟出的道路,此外,甚至没有一条小径,没有一条羊肠小道。似乎人的脚从未行走于这片沙滩的一块石子上,这些草地的一株草上。 “我没瞧见城市。”塔特莱注意着,期间,他踮起了脚。 “这可能由于这个省的这一部分没有城市。”戈弗雷答道。 “但有没有一个乡村?……” “更不会有!” “那我们是在什么地方?” “我对此一无所知。” “怎么!您对此一无所知!……可是,戈弗雷,我们得赶快弄清吧?” “谁能说得上!” “那我们怎么办?”塔特莱叫起来,把他伸向空中的胳臂弯成圆弧形。 “可能要当鲁滨逊!” 一听这个回答,教授跳了起来,可能没有一个小丑在他之前曾这么跳过。 当鲁滨逊!他们!当个鲁滨逊!他!当这个曾多年生活在詹一费南迪岛上的赛尔柯克的后代!当他们曾经多次阅读的丹尼尔-笛福和威尔斯笔下的那些假想的英雄的模仿者!当被抛弃者,远离他们的亲人、朋友,和他们的同类相隔几千英里,或许命中注定还要和野兽,或许是登上这片陆地的野人竞相生存,当毫无收入的悲惨的人,挨饿、受渴,没有武器,没有工具,几乎没有衣服,一切靠自己。 不!这不可能! “别对我说这些事,戈弗雷,”塔特莱叫起来,“不!别开这样的玩笑!仅仅这种设想就足以将我杀死了!您刚才是开玩笑,是吗?” “是的,我的正直的塔特莱,”戈弗雷答道,“您放心,但首先,让我们考虑一下最紧迫的事!” 确实,这关系到找到一个岩袕,一个山洞,一个随便什么洞,以能过夜;然后,设法搜集可能找得到的可食用的贝壳类动物,以好歹安抚一下胃的需要。 戈弗雷和塔特莱于是开始走下沙丘的斜坡,以前往暗礁处。戈弗雷对这样的搜寻显得非常热情;塔特莱则呆滞地陷于遭难的忧虑中。前者朝前,朝后,朝各个方向看;后者甚至无法看到10步远的地方。 戈弗雷在心里这么想: “如果这块土地上没有居民,至少会有些动物在这里吧?” 他听说,在那附近,有一些家畜,即有毛和羽毛的猎物,不是那些在赤道区域很多的他只需去猎获的野兽。 以后的探索会让他去证实的。 不管怎样,几群鸟那时在沿海地带飞来飞去,麻雀、黑雁、杓鹬、野鸭,它们飞翔着,啾啾地叫着,空中到处都是它们的飞翔和鸣叫——毫无疑问,这是抗议侵入这个区域的一种方式。 戈弗雷从鸟推断出窝,又从窝推断出蛋,大概不无理由。既然这些飞禽群数很多地聚在一起,可能是因为那些岩石为它们提供了成千的洞让它们作为通常的住所。在远处,几只鹭和沙锥飞来飞去,表明附近有一片沼泽。 因此,并不缺乏飞禽:唯一的困难是没有制服它们的火器将它们击落。然而,在等待中,最好是利用它们的鸟蛋,而且决心以这种最简单的但滋养的方式将它们食用。 尽管如此,虽然午餐有了,怎样烧煮呢?怎样能弄到火?这是个重要问题,要留待稍后解决。 戈弗雷和塔特莱直接回到那片暗礁,几群海鸟正在那上面盘旋。 一件令人愉快的意外在那儿等着他们。 确实,在那些在沙滩的沙子上奔跑,在海藻中央,在水生植物丛下觅食的土生土长的飞禽中,他们就没有看见有一打母鸡和两三只公鸡是美国品种的吗?不!这决不是一个幻象,因为当他们走近时,不是有一阵响亮的鸡啼就像军号召唤似的在空中响了起来吗? 而且更远一些,在岩石间移动着的,力图爬到长满青翠葱绿的灌木的,最前面的那些沙丘斜坡上的四足动物是什么啊?戈弗雷对此同样不会弄错。在那儿有着一打刺豚鼠,五六头阉公羊,同样多的山羊,它们正安静地吃着这片草地边缘上的最前面的青草。 “啊!塔特莱,”他叫道,“您瞧!” 教授望着,什么也未瞧见,对这种未曾料到的处境的感受消耗得他太多了。 一个思考涌上了戈弗雷脑际,这思考是正确的:因为这些动物,母鸡、刺豚鼠、山羊、阉公羊,应该是属于“梦幻号”上私人的动物。确实,在海船下沉时,那些飞禽很容易地飞到了暗礁上,然后是沙滩上。至于那些四足动物,通过游泳,轻松地抵达了沿海地带最前面的岩石。 “由此可见,”戈弗雷观察着,“我们不幸的同伴中没有一人能做到如这些简单的动物,在它们的本能的指引下,做到的这件事!而且在‘梦幻号’载运的一切生物中,只有动物得救!……” “得算上我们!”塔待莱天真地答道。 确实,对他来说,正因为像一个简单的动物,无意识地,精神力量未起任何作用,使得教授得以获救! 再说,这没什么要紧,有一定数量的这些动物到了岸上,对这两个船上的遇难者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幸运的形势。他们将把它们集中起来,把它们关进畜栏,而且,如果他们将继续呆在这块土地上,靠着它们这种种类的特殊的繁殖力,他们就能有一整群四脚动物和全部的家禽。 然而,那一天,戈弗雷希望只以海岸可以提供的鸟蛋和贝壳作为食物来源。塔特莱教授和他因此开始搜索大片海藻底下的石块缝隙,不无收获。他们很快就采集到了数量可观的淡菜和滨螺,这些东西在迫不得已时可以生吃。还在封闭海湾的北面部分的那些高高的岩石上找到了几打黑雁蛋。可能在那儿还有供更多人吃的可以果腹的东西。戈弗雷和塔特莱不太想对这第一顿饭食显得过于挑剔。 “火呢?”后者说。 “是啊!……火!……”前者答道。 这是最为严峻的问题,这个问题引导这两个船上失事者清查他们的口袋。 教授的口袋是空的或几乎是空的,口袋里只有几根用于他的袖珍小提琴的替换的弦线,以及一段用于他的琴弓的松香。我问您,这是怎么搞的,这是用来取火种的方法! 戈弗雷东西也不多。然而,他极为满意地在口袋里找到了一把极好的刀,刀的皮套已经掉进大海了。这把刀,有刀身、螺旋钻、截枝刀、锯,在那样的环境中是件珍贵的工具。但除了这件工具,戈弗雷和他的伙伴只有他们的双手了。而且教授的手向来只是拉他的袖珍小提琴和装出一副讨人欢喜的样子的。戈弗雷因此心想只得指望他的这双手了。 尽管如此,戈弗雷打算用塔特莱的双手,用将两块木片迅速互相摩擦的方法来取火。在灰烬下焐硬的几个蛋将会在中午的第二顿饭食中得到特别的好评。 因此,在戈弗雷忙于抢劫鸟窝时,尽管教授试图保卫它们在壳中的后代,教授还是去捡了一些遍于沙丘脚下地面上的木片。这种燃料被搬到一块挡住海风的悬岩脚下。塔特莱这时选了两块相当干燥的木片。想通过对它们强烈并连续地摩擦从中一点点散放出热质。 这是头脑简单的波利尼西亚的野蛮人通常做的事,为什么教授,以他看来要远远高于他们,自己就不能做到呢? 因此他开始摩擦着,重新摩擦着,擦得胳臂和前臂的肌肉都没了气力。他对这大为恼火,这可怜的人!可是,也许木材的质量不合格,也许木材还不够干燥,最后,也许是教授干得很糟,没有干这种活所必需的手的技巧,虽然他多少弄热了这两块木头,他身上所散放出的酷热要多得多。总之,只是他的额头在汗蒸汽下冒着烟。 当戈弗雷带着捡得的鸟蛋回来时,他发现塔特莱浑身是汗,那种状态无疑是他的舞蹈练习从来不曾引起过的。 “不行吗?”他问。 “不,戈弗雷,不行,”教授答道,“而且我开始相信这些野蛮人的发明只不过是用来欺骗这可怜的世界的一些想象!” “不!”戈弗雷接着说,“但是,对这和对所有的事一样,得会干。” “那么,这些蛋?……” “还有另一种办法,”戈弗雷答道,“拿一只蛋系在一根细绳的一端,使它迅速地旋转,然后,突然停下旋转的动作,可能这动作将转化成热,那时……” “那时蛋就煮好了?” “是的,如果旋转很快并且停止很突然,……可是怎样造成这种停止又不弄破蛋啊!所以,最简单的,我亲爱的塔特莱,就是这样。” 于是戈弗雷轻轻地拿起一个黑雁蛋,将蛋的一端敲破,然后他灵巧地“小口喝起酒来”,毫不客气。 塔特莱下不了决心摹仿他,不得不满足于他那份贝壳类动物。 现在剩下的是寻找一个洞袕,一个随便什么凹处,以能在那里过夜。 “这是绝无仅有的,”教授指出,“鲁滨逊们连最起码的,稍后他们将它当成住所的洞袕都未找到一个!” “我们去找吧。”戈弗雷答道。 如果直至现在这事绝无仅有,必须承认,这一次,传统被打破了。两人徒劳地搜寻了小海湾北部的悬崖的边缘。没有岩袕,没有山洞,没有一个可当作简陋的住所的洞袕。他们不得不放弃寻找。戈弗雷因此决定一直到这块多沙的边缘地带再过去些的背景处的最前面的树那儿去寻找。 塔特莱和他因而重新攀登最前面的那排沙丘的斜坡并开始穿过几小时前他们曾瞥见的那块葱绿的草地。 情况既古怪又幸运,失事的船上的其余幸存者自动地跟在他们后面。显然,公鸡、母鸡、阉公羊、山羊、刺豚鼠,出于本能,坚持要伴随他们。毫无疑问,它们在这片沙滩上感到太孤独了,这片沙滩无法向它们提供足够的青草和小蚯蚓。 三刻钟后,戈弗雷和塔特莱——在这次勘察中他们很少交谈——来到了树林边缘,没有任何居所和居民的迹象,一片寂寞。甚至今人思忖这个地方是否从未留下过人类的足迹! 在这个地点,一些美丽的树以孤立的群体生长着,另一些靠得较近的树长在后面四分之一英里处,组成了一个不同树种构成的真正的森林。 戈弗雷寻找着有没有什么被岁月蚀空的老树干,可以在树壁之间为他们提供一个简陋的住所;但他的搜寻一无所获,尽管他一直找到夜色降临。 这时,饥饿强烈地刺激着他们,两人只得将就着吃些贝壳类动物,在沙滩上他们可能采集了很多这类东西。然后,筋疲力尽的他们躺在一棵树下,像人们所说的,听凭上帝的安排,睡着了。 [book_title]第十章 鲁滨逊学校--第十章 第十章 戈弗雷做着所有海上遇难者在同样情况下曾做过的一切。 一夜平安,两个海上遇难者,由于过于激动和极度疲劳,睡得和在蒙哥马利街的公馆里最最舒适的房间里一样安宁。 次日,6月27日,曙光初露,公鸡的啼唱就把他们唤醒了。 戈弗雷几乎立刻感到了所在的处境,塔特莱却在回到现实之前,不得不久久地柔搓眼睛,伸展四肢。 “今天早上的早餐和昨天的晚饭一样吗?”他第一句话就问。 “我怕是的,”戈弗雷答道,“不过,我希望今天晚上的晚餐能吃得好一些!” 教授止不住意味深长地撇了撇嘴。刚才在梦里给他端来的茶和三明治在哪里!怎么,要是没有这顿点心,他还能等得到吃早饭的时候……或许这顿早饭永远不会有! 但是必须拿个主意,戈弗雷现在明确地感到压在他,压在他一个人肩上的责任,因为对他这个同伴什么都不能指望。在这个用来当作教授的头的空乏的盒子里,不可能生出任何实际的念头:戈弗雷必须为两个人考虑,想象,作出决定。 他首先忆起菲娜,他的未婚妻,他那么轻率地拒绝了娶她为妻,他忆起的第二个人是他的威尔舅舅,他那么冒失地离开了他,于是,他转向塔特莱: “为了改变我们的常规,”他说,“这里还有些贝壳类动物和半打蛋!” “没有东西煮它们!” “没有!”戈弗雷说,“但如果我们缺乏的是这些食物本身,您怎么说呢,塔特莱?” “我将说没有不是意味足够!”教授语气生硬地说。 然而,不得不将就这顿更简便的饭食,就这么吃了。 这时戈弗雷很自然地起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把昨天开始的勘察更向前推进一步。首先,重要的是,要尽可能弄清“梦幻号”是在太平洋的哪一部分沉了船,以便设法到达这片沿海地带的某个有人居住的地点,在那儿可以,或是筹划遣返回国的方式,或是等待过路的船只。 戈弗雷观察到,如果他们能越过第二行丘陵,其景色秀美的侧面突现在森林之上,或许他将能在这一点上拿定主意。然而,他未考虑他得花一个多或两个小时才能到达那里:他决定把当天的最初几个小时花在这迫不容缓的勘探上。 他望着他的周围,公鸡和母鸡正在高高的草丛中觅食。刺豚鼠、山羊、阉公羊在树林边缘来回走着。 然而,戈弗雷不想在身后拖上这群家禽和四脚动物。但是,要更放心地让他们留在这儿,得留下塔特莱看着它们。 后者答应单独留下并当几个小时这群动物的牧羊人。 他只指责一点: “要是您消失了,戈弗雷?” “在这一点上什么也不用担心,”年轻人答道,“我要穿越的就是这个森林,而且因为您不会离开森林的边缘,我肯定能在这儿重新找到您。” “别忘了给您的威尔舅舅打电报,并向他要几百美元!” “电报……还是信!没问题!”戈弗雷答道,在他弄清这块土地所处的位置之前,他愿意让塔特莱保持他那些幻想。 然后,握了一下教授的手,他进入了树林深处,厚厚的树叶几乎使阳光都射不进来。但是,就是这阳光的方向将引导我们的年轻勘探者走向那高高的丘陵,其屏障遮住了东方的地平线。 没有小径,但是,土地并非什么印迹都没有。戈弗雷注意到,某些地方有动物经过。有两三次,他甚至以为看到有几只跑得很快的反刍类动物逃走,驼鹿、黄鹿或驯鹿。但他未察看到有任何猛兽的足迹,如老虎或美洲豹,何况,他没有理由为它们的不存在而遗憾。 森林的高高的夹层,也就是说包括第一个分杈和树枝的梢端之间的森林的整个这一部分,成了一大群鸟的家:那是几百只野鸽,然后,在大树群之下,是些白尾海雕、大松鸡,有着螯虾般爪子的长喙鸟,而在更高处,有两三只胡兀鹫在林中空地上方翱翔,它们的眼睛活像一枚帽徽。尽管如此,这些飞禽中没有一只是属于特殊种类,让人可以以此推断出这块大陆的纬度。 这个森林中的树木也是这样,和包括下加利福尼亚、蒙特雷海湾和新墨西哥在内的美国的这一部分的品种相差无几。在那儿,生长着野草毒树,花朵很大的欧亚山茱萸树、槭树、桦树、橡树,四五种木兰植物和海岸松,在南卡罗来纳可以见到;还有,在宽大的林中空地中央,橄榄树、栗树,以及,在灌木方面,有一丛丛罗望子树、爱神木树、侞香黄连木,如同温带南部出产的那样。总的来说,这些树木间有相当宽的空间可以通过,不一定非得借助火和斧头。海风很容易地穿过高高的树枝,而且,到处都是大块大块的光在地上闪耀。 因此,戈弗雷就这样地斜行着穿过这高大的树林底下。他甚至没有想到要留点神。他一心希望到达在东面环着森林的那些高地。他透过树叶寻找阳光的方向,以便更直接地走向目标。他甚至没看见那些鸟向导——这么称呼是因为它们飞在旅行者的前面——它们停下来,转过身,又飞起来,就仿佛它们想为他带路。什么都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这种思想的集中能够被理解。一个小时之内,他的命运将被决定!一个小时之内,他将知道他是否到了这块大陆的某个有人居住的地方。 根据他所了解的航线以及“梦幻号”在那17天里所行驶的路推断,戈弗雷心想海船可能沉船的地方只有在日本沿海地带或中国海岸那儿。何况,太阳的位置总是在他的南面,清楚地表明“梦幻号”没有越过南半球的界限。 出发后两小时,考虑到有时树木茂密得使他不得不绕上几个弯,戈弗雷估计大约走了5英里路。丘陵的第二个平面不可能很远了。树木已经变得稀疏,形成了单独的一群群,而且阳光也更容易透过高高的枝叶了。地面也显示出倾斜,很快就变成了相当陡的上坡道。 尽管他有点累,戈弗雷不太愿放慢步伐。毫无疑问,他所走的,不是最前面的陡直的斜坡。 很快,他的高度已足以俯瞰伸展在他身后的那个葱绿色穹地的大致的整体了,这里那里都露出了穹地上的一些树的树梢。 但戈弗雷不打算朝后看,他的眼睛绝不离开那条勾勒在他前面四五百英尺处上空的光秃秃的脊线。这就是那个总是挡住东方的地平线的障碍。 一个小小的斜截锥,超出了这条高低不平的线,并以它的较缓的斜坡和整个丘陵勾勒出的山脊相连。 “在那儿!……在那儿!……”戈弗雷心想,“必须到那个点上!……那是这个锥体的顶!……而且从那儿,我将看见什么?……一座城市?……一个乡村?……荒无人迹?” 戈弗雷在极度激动中不停地攀登,把肘关节紧贴着胸以控制心跳。他那略带喘息的呼吸使他感到劳累,但他没有耐心停下来喘口气。即使他在突起在他头上不到100英尺的锥体顶上将倒下,几乎昏倒,他也不愿耽搁一分钟。 终于,再过一会儿,他就到达目的地了。这一面的斜坡似乎相当陡峭,角度为30到35度。他手脚并用着;紧紧抓住斜坡上细长的草丛,那些由侞香黄连木或爱神木树组成的纤细的灌木丛在斜坡上一层层地直排到山顶。 使出了最后一把劲!终于,他的头超过了锥体的平顶,他俯卧着,与此同时,他的眼睛贪婪地扫视着东面的整个地平线…… 组成地平线的是大海,而且在20英里之外,水天成为一条圆形的线! 他回过身来…… 仍是大海,在西面、南面、北面!……一望无际的大海,从四面八方围住了他! “一个岛!” 在说出这个字时,他感到心被紧紧揪住了。他从未想到过他可能是在一个岛上!但,是个岛!可能将它和大陆连接的陆地链突然间被打断了!他心里的感觉就像一个人在一艘漂流着的小艇上睡着了,醒来时既无桨又无帆可以重新靠到岸上! 但戈弗雷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决定接受这一处境。至于获救的机会,既然不可能来自外部,就要靠他去创造这种机会了。 首先,这涉及到尽可能确切地探查清楚他的目光从整个范围看到的这个岛的布局。他估计周边约为60英里,用眼睛估计,从南到北的长度为20英里,从东到西的宽度为12英里。 至于岛的中央部分,掩藏于青翠的厚密的森林之下,森林止于被锥体超出的脊线,锥体的斜坡逐渐消失于沿海地带。 其余的部分只是长着树丛的草地,或是沙滩,一些悬岩将它们的最后一层以海角和任意地变细的岬角的外表伸突在外。几个小湾将海岸切了开来,但无法让两三艘渔船在内避难。只有“梦幻号”沉于其底下的那个海湾有七八英里的范围。它就像一个在外面的锚地,张开着圆规的三分之二;一艘船无法在此找到可靠的庇护地,至少风不会从东面吹来。 但这个岛是什么样的?它属于什么地理群?它属于一个群岛,还是只是太平洋的这一部分的一个孤立的断层? 不管怎样,四下望去,不见一个别的岛,大的或是小的,高的或是低的。 戈弗雷再次站起来察看地平线。在这条水天交融的圆形的线上,什么也没有。如果在上风处或下风处存在什么岛或一块大陆的海岸,那只可能在相当远的地方。 戈弗雷唤起他在地理方面的所有记忆,以能断定这是太平洋上的什么岛。通过推论,他得出:“梦幻号”,在17天里,大致上是朝西南方向航行。然而,以每24小时150至180海里的速度,它应该走完了大约50度。另一方面,可以肯定的是它没有越过赤道线。因此,必须探求这个岛或它可能属于的群岛在北纬160度至170度之间的位置。 在太平洋的这一部分,戈弗雷觉得除了三威治群岛,地图上未向他说起过别的群岛;然而,在这个群岛之外,有没有一些孤立的岛,它们的名字他记不得了,一直点播到天朝的沿海地带? 再说,这没什么要紧。没有任何办法到太平洋的另一个点上寻找一块更好客的土地。 “好吧,”戈弗雷心想,“既然我不知道这个岛的名字,就叫它菲娜岛,以记念我为了周游世界而不应该离开的她,希望这个名字能为我们带来幸运!” 于是戈弗雷忙于察看这个岛上他尚未去的那些地方是否有人居住。 从锥体顶上,他没有看见有任何显示土著存在的痕迹,草地上没有住所,树林边上没有房屋,甚至海岸上都没有一间渔民的小屋。 但如果这个岛没有人迹,围绕着它的这片海洋也差不多,而且没有一艘船出现在从锥体高处可以看得很远的四周的边线上。 戈弗雷完成勘探后,只需走下丘陵,重回去森林的那条路,以在那里和塔特莱重新会合。但是,在离开这地方之前,他的目光被一种枝干高大的乔林吸引住了,那些树矗立在北面的草地边缘。那是巨人般的一群:超出了戈弗雷直至那时看到的所有东西的顶部。 “可能,”他思忖,“有必要在这个方向设法住下来,如果我没有弄错,那就更好,我瞧见一条小河,可能发源于中部山脉的某个源头并流过那片草地。” 这留待明天以后查看。 靠南处,岛的外貌略有不同。森林和草地更快地被黄色的沙滩所取代,而且,很多处,别致的岩石突起在沿海海滩上。 但是,当戈弗雷相信看见,这岩石屏障再过去些的地方,一缕轻烟正升起在空中,他是何等的吃惊。 “会不会有我们的同伴在那里!”他叫了起来,“啊不!这是不可能的!为什么自昨天至今他们要离开海湾,而且距暗礁好几英里?因此,这会不会是个渔村,或是某个土著部落的临时住宿地?” 戈弗雷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被风轻轻向西吹压着的这团稀薄的蒸汽是否真是一缕烟?可能是弄错了。不管怎样,它们不久就消失了:几分钟后,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是一个落空的希望。 戈弗雷最后一次看着这个方向;然后,见什么也看不见,他听任自己顺着斜坡下滑,再次走下这丘陵的坡面,重新进入树林底下的深处。 一个小时后,他穿过了整个森林,到了森林边上。 在那儿,塔特莱正在他那群两脚和四脚动物中等待着。而且,顽固的教授在忙着什么啊?还是那件事。他右手拿着一块木头,左手拿着另一块,仍在筋疲力尽地想使它们燃烧起来。他摩擦着,以一种应该得到更好的运气的耐心摩擦着。 “那么,”他远远看见戈弗雷就问,“那电报局?” “没开门。”戈弗雷答道,他仍不敢说出他们的处境。 “那邮局呢?” “关门了!我们还是吃饭吧!……我饿坏了!……我们吃完饭再谈。” 那天上午,戈弗雷和他的同伴仍不得不将就着吃这种生鸟蛋和贝壳类食物组成的简单的饭食! “非常有益健康的特定食谱!”戈弗雷再一次对塔特莱说,他不太同意这种观点,勉强吃着。 [book_title]第十一章 鲁滨逊学校--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在这一章中,住宿问题就其可能有了解决。 白天已过去了一大半。因此戈弗雷决定新的住所留待次日再行考虑。然而,对教授提出的有关他的勘探结果这类不能不回答的问题,他终于回答说这是一个岛——菲娜岛——他们俩被抛到了这个岛上,而且在考虑离开这里的办法之前,必须考虑在这里生存的办法。 “一个岛!”塔特莱叫道。 “是的!……这是个岛!” “四面都是海?……” “自然。” “但这是什么岛?” “我对您说过了,菲娜岛,而且您会明白为什么我要给它取这个名字!” “不!……我不明白,”塔特莱答道,一面噘了噘嘴,“而且我看不出有什么相似!菲娜小姐,她四周都是陆地!” 这感想令他们伤感,他们打算,这一夜尽可能不要过得太糟。戈弗雷回到暗礁那儿,又储存了一些他们不得不将就着吃的蛋和软体动物,而塔特莱,他的人生哲学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陷入了最痛苦的沉思中。 次日,6月28日,在公鸡打断他们的睡眠之前,两人就起了床。 首先是简便的早餐——跟隔夜一样。只是,取自一条小溪的清凉的水,被改善为从一头山羊身上挤的一点奶。 啊!正直的塔特莱!那种他不太喝,但在旧金山的酒吧和咖啡馆里随时他都能要来喝的薄荷酒,那种甜葡萄酒,那种雪利甜酒,那种雪利鸡尾酒在哪儿呢?他羡慕那些家禽,那些刺豚鼠,那些阉公羊,他们解渴时不要求在清水里添加甜的成份或酒精成份!这些畜生不需要火来煮它们的食物:草根、青草、谷粒就足够了,而且它们的午餐总是适时地在绿色的桌子上吃的。 “上路。”戈弗雷说。 两人出发了,后面跟着他们的一队家畜,它们执意决不离开他们。 戈弗雷的计划是去岛的北面勘探海岸的那个部分,他曾在锥体顶上看到那儿长着一丛高大的树,但他决定沿着海滩前往。拍岸浪会不会把失事后的残留物送到那儿?在沙滩的沙子上会不会发现“梦幻号”上的他的几个伙伴横陈在那儿,需要为他们举行一次基督教的葬礼?至于遇见活人,像他一样得了救,仅仅是一个水手,他也不再抱希望,灾难已经发生了36个小时了。 越过了最前面那排沙丘,戈弗雷和他的伙伴很快就到了岩礁的根部,他们见那儿和他们离开时一样荒无人迹。出于谨慎,他们在那儿又采集了些蛋和贝壳类动物,预料在岛的北部缺乏这些粗劣的资源。然后,沿着被最近一次潮水冲上来的海藻的边缘,他们向上走着并用目光察看着海岸的这一部分的所有地方。 什么也没有!还是什么也没有! 显然,我们得承认,如果说厄运把“梦幻号”上的这两名幸存者变成了鲁滨逊,它对他们可比对他们的前辈们显得严峻得多!对后者来说,失事的船上还留有一些东西。他们从船上取回了一堆生活必需品后,可以利用这些残剩物。诸如,可以吃一段时间的粮食,一些工具,一些武器,总之,用这些东西可以满足生活最基本的需求。但在这里,这些东西根本不存在!在那个漆黑的深夜,那艘船在大海深处消失了,连最细微的残剩物都未留在暗礁上!他们什么也未能救出来,即使便是一根火柴——而且事实上,缺少的尤其是这根火柴。 我能想象,一些善良的人,舒适地坐定在他们的房间里,面对着一个燃烧着炭和木柴的令人满意的壁炉,会很自然地对您说: “再也没有比生火更容易的了!有一千种办法去取火!一些碎石!……一点干燥的青苔!……一点烧焦的布块……这布块,怎样烧着它?……然后,用一把刀的刀身当火刀……或只用两块木头激烈摩擦,以波利尼西亚的方式!……” 那么,您试试吧! 这正是戈弗雷边走边进行的思考,而且他理所当然地最为这事担心。可能,当他在装着焦炭的炉条前拨着火,读着那些旅行故事时,他也会像那些善良的人们那样想的!然而,在尝试中,他会改变意见,而且他不无担忧地看到他打不出火,这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必不可少的要素。 他因而边走边沉思着,塔特莱跟在他后面,一门心思地吆喝着那些阉公羊、刺豚鼠、山羊和家禽们归队。 突然,他的目光被一串小果子的鲜艳色彩吸引住了,这种小果子挂在成百成百地散布在沙丘脚下的某种小灌木的树枝上。他立刻认出在这些“芒扎尼拉”①中有一些是加利福尼亚的某些地方的印第安人食用的。 ①西班牙的一种葡萄酒。 “终于!”他叫道,“我们这蛋和贝壳类动物的伙食可以稍作改变了!” “什么!这可以食用?”塔特莱说,根据他的习惯,他又开始噘嘴了。 “您瞧着吧!”戈弗雷答道。 于是他着手采了几个这种芒扎尼拉,在上面贪婪地啃起来。 这只是些野果子,但它们的酸味本身不失为可口。教授立即也摹仿他的同伴,而且对这一新发现并不显得很不高兴。戈弗雷有理由认为可以从这些水果中榨取一种发酵的汁水,这总比清水更为可取。 重又前进,很快,多沙的沙丘末端渐渐消失于一片草原上,一条小小的活水河穿过那儿。那是戈弗雷在锥体顶上看到的那条河。至于那些大树,则集中在稍远些的地方,于是,经过大约9英里的跋涉,被4小时的步行弄得相当累的两位勘探者,在中午后几分钟到达了那儿。 这儿的景色的确值得观看,欣赏,选择,而且,毫无疑问,居住。 在那儿,确实,在那片被芒扎尼拉灌木丛和别的灌木切开的草原的边缘,矗立着约20棵完全可以和加利福尼亚那些森林中同样的树种比美的巨人般的树,它们呈半圆形排列着,展开在它们脚下的那片绿茵,沿着河床伸展了几百步后,被一片长长的沙滩所取代,沙滩上撒满了岩石、卵石、海藻,它们通过岛上一条细长的海角向北面的海上延伸。 这些巨人般的树,这些“大树”——粗大的树——如同在美国西部通常称它们的,属于巨杉类、冷杉科的球果植物。如果您问一些英国人他们以什么更专门的名字表示它们:“威灵顿”,他们回答说。如果您问一些美国人:“华盛顿”将是他们的回答。 很快就能看到不同之处。 但是,它们使人忆起那位滑铁卢的冷静的战胜者或那位美利坚共和国的杰出的缔造者,反正是加利福尼亚和内华达的植物志中榜上有名的最巨大的产品。 确实,在这些州的某些部分,有些森林整个都是这种树,例如马利波扎树丛和卡拉维拉树丛,有几棵树高达300英尺,周界有60至80英尺。其中有一棵在尤史米迪山谷的入口处,周边不止100英尺;活着时——因为现在它卧在地上——它最高的树枝可以达到斯特拉斯堡的蒙斯德那样的高度,也就是说超过400英尺。还可列举“森林之母”、“森林之美人”、“开拓者的窝棚”、“两个哨兵”、“格兰特将军”、“爱玛小姐”、“玛丽小姐”、“勃列汉-杨和他的妻子”、“美惠三女神”、“熊”等等,它们都是真正的植物界的奇迹。在一棵这样的树的树干上,从底部锯开,造了一个凉亭,在那里面一个16至20人的瓜德利尔舞可以自在地展开。但实际上,这些巨人中的巨人是在一个属于国家的森林的中央,离牟菲有15英里,那是“森林之父”,4000年的一棵老巨杉,从地面算起有152英尺高,超过罗马的圣皮埃尔十字架,超过吉萨的大金字塔,还超过卢昂教堂的一个钟楼上现在竖起的那个铁的小尖塔,可能被认为是世界上最高的纪念碑。 这是一组20个左右的这样的巨人,可能是在梭罗门王建造那个其废墟从未被修复过的耶鲁撒冷神庙的时代,被大自然任意地点播在岛的这个海角上。最高的可能有将近300英尺,最小的为250英尺。有几棵树,由于年老内部已经蚀空,在它的底部露出了一个底下可通过整整一支骑兵队的巨大的拱顶。 戈弗雷对呈现在眼前的这些大自然的奇迹赞赏不已,通常它们只出现在海拔五六千英尺的地方。他甚至觉得仅仅看上一看,这次旅行也是值得的。确实,任何东西都无法跟这些浅褐色的巨人相比,它们显示出的轮廓,从树根到最上面的分杈几乎没有明显的减小。它们是圆筒形的,从地面算起有80至100英尺高,粗壮的分枝茂密得如同大树的树干,把一整个森林这样地撑在空中。 在这些“巨人般的世界爷”中有一棵——那是那一组里最高大的树中的一棵——特别吸引戈弗雷的注意。底部凹入,展现出一个四五英尺的大的洞口,高达10英尺,可以进入里面。巨人的树心已经消失,树的板材消散为脆弱的发白的粉末;但即使这棵树不再靠在它那强壮的树根上,而只是凭它的坚固,它还能活上几个世纪。 “没有岩袕或山洞,”戈弗雷叫道,“这是一个现成的住所,一幢木屋,一座塔楼,因为在有人居住的地方还没有这样的东西!在那儿,我们将能有所遮蔽了!来,塔特莱,来吧!” 于是年轻人拉了他的同伴走进巨杉里面。 地上铺满了植物的细屑,而且其直径不下于20英尺。至于拱顶有多高,因为黑暗无法估计。但没有一缕光线射进这种类型的地窖的树皮板壁。因此,没有裂口,没有缝隙,风雨无法从中渗透进来。可以肯定,我们的两位鲁滨逊住在那儿不会受到老天爷的恶劣天气的惩罚。一个岩袕不可能比这更坚固、更干燥、更密封。确实,很难找到更好的了。 “嗯,塔特莱,您对这天然的居所有何感想?”戈弗雷问。 “可是壁炉呢?”塔特莱说。 “在要求壁炉之前,”戈弗雷答道,“至少得等我们能够弄到火!” 这是再符合逻辑不过了。 戈弗雷前去察看树群的周围地区。如同我们说的那样,草原伸展到这片硕大的巨杉边缘就停止了。那条穿越绿茵的小河,为这片略显强烈的土地中央,带来了一种有益于健康的清新。在那儿的边上长着各种各样的灌木,爱神木、侞香黄连木,其中,大量的那种芒扎尼拉,将确保野果的收获。再过去些,沿坡而上,一些树丛,橡树、山毛榉、埃及无花果、朴树,分散在这片庞大的草地上的所有地方;但尽管它们也树干高大,在这些其巨大的影子可能被升起的太阳延伸到大海上的“猛犸①树”的边上,它们只能被当作灌木。穿过这片草原,同样蜿蜒地矗立着小灌木,丛生的植物,绿色的荆棘丛,戈弗雷决定明天去察看。 ①已绝种的古代有毛的大象。 如果他喜欢这块地方,那些家畜似乎不会不喜欢。刺豚鼠、山羊、阉公羊已经占有了这块绰绰有余地向它们提供可啃的草根或可吃的青草的领地。至于那些母鸡,它们贪婪地啄着种子或小溪边上的虫子。动物的生活已经以来来往往,蹦蹦跳跳,飞来飞去,以及在这些海域无疑从未响起过的羊的咩咩,猪的呼噜,鸡的咯咯表现出来了。 然后,戈弗雷回到那群巨杉处,更仔细地检查他将选为居所的那棵树。他觉得,即使不是不可能,至少是很难爬上它那最高的枝头,起码从外部来说,因为树干上未显出任何突出部分;但从里面来说,攀登可能比较方便,如果这棵树在树心和树皮之间直到分叉处都是空的。 在出现危险时,在这由巨大的树干支撑着的浓密的枝叶间寻找一个躲藏处,可能是有益的。这是一个留待日后检验的问题。 当这次勘探结束时,太阳快要落到地平线上了,似乎把决定安家要做的准备工作留到次日更为合适。 但是,那天夜里,在吃完一顿有着以野果子为餐后点心的晚饭后,在什么地方过夜能比在这铺满着巨杉内部地面的植物碎屑上更好呢? 就在这上苍的保护之下,戈弗雷忆起了威廉-W-科德鲁普舅舅,把这巨人般的树命名为“威尔树”,而且,在加利福尼亚和邻近各州的森林里类似的树,都有着这个美利坚共和国最伟大的公民之一的名字。 [book_title]第十二章 鲁滨逊学校--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这一章适时地以一声壮丽又幸运的雷击结束。 为什么睡不着?戈弗雷正在推测一个处在他这种新的情况下的新的人,那时的他,那么无聊,那么轻率,那么欠考虑,而他只是放纵自己。确实,从来不会因担忧明天而扰乱他的睡眠。他在蒙哥马利街富裕的公馆里可以连续睡上10个小时,带有一片玫瑰花瓣的信还不能打搅他的睡眠。 但是他再也不会这样了。在这个陌生的岛上,他深感自己完全与世界的其余部分隔绝,只能靠自己想办法,不得不面对如何生存,即使实际经验远远丰富于他的人,处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会感到手足无措。毫无疑问,因为未见“梦幻号”再次出现,人们会着手寻找。但能找到他们俩吗?比大海捞枚针,比海底捞粒沙还难1000倍!科德鲁普舅舅的难以计数的财富不是一切问题都能解决的! 因此,尽管他找到了一个差强人意的栖身处,戈弗雷仍睡不安稳,他的脑子从来不曾这样地工作过。因为各种各样的念头都涌上了他的脑际:苦涩地追悔过去,力求创造现在,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担忧! 但是,在这些严峻的考验面前,极其自然地由此产生的理性,及之后的推理,一点点地从直到那时仍在他身上沉睡着的模糊状态中挣脱了出来,戈弗雷决心要与恶运抗争,在可能的范围内想尽一切办法摆脱困境。如果他能从恶运中解脱出来,他将来决不会忘了这一堂课。 天一亮,他就起床,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