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健全的思想
[book_author]霍尔巴赫
[book_date]不详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外国名著,完结
[book_length]130590
[book_dec]副标题为《和超自然观念对立的自然观念》。法国霍尔巴赫著。1772年假托米拉波(Jeam Baptiste de Mirabaud)所写,出版于阿姆斯特丹,封面署“伦敦”。1774年被巴黎法院判决销毁,但以后却多次再版,并译成多种文字。主要是揭露和批判宗教迷信,宣传唯物主义和无神论。认为宗教“是一种使人的有限理智去掌握他不能理解的对象的艺术”。并认为一切宗教都是无稽之谈,神学是研究人感觉不到的事物,在这一领域里理性的规律反被当作错误的,健全的思想反被认为是荒唐的思想。宗教不断地蹂躏着人类的理性。因此坚决驳斥有些启蒙思想家所谓人民需要宗教的观点,要求彻底消灭宗教。该书在作者的无神论著作中占有重要的地位,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中译本由王荫庭从俄译本转译,商务印书馆1966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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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_title]简介
【作 者】(法)霍尔巴赫著王荫庭译
【丛书名】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
【形态项】217;21cm
【读秀号】000000559261
【出版项】商务印书馆,1966
【ISBN号】7-100-02016-6/B565.294
【原书定价】¥8.90网上购买
【主题词】霍尔巴赫近代哲学霍尔巴赫
【参考文献格式】(法)霍尔巴赫著王荫庭译.健全的思想--或和超自然观念对立的自然观念.商务印书馆,1966.
简言之,谁愿意费点气力用健全的思想来评判宗教观点,并且用通常注意真正使我们发生兴趣的对象时那样多的注意力来考察这些观点,他就不难相信:所有这些观点都没有任何严正的根据;任何宗教都是空中楼阁;神学是提升为原则的、对自然原因的无知;它只是各种虚幻的幽灵和离奇的矛盾的杂乱的混合;在一切国家中神学都把根本不近情理的虚构报告给地球上各个民族的全体人民,这些虚构中的主角被说成具有各种不可理解的属性;使人心产生恐惧和敬畏感情的这个主角的名字本身原来只是一种空洞的声音,人们发出这种声音时并不使它同任何和事实没有矛盾并且显然不互相排斥的概念或属性联系起来。
[book_title]霍尔巴赫的无神论
——代序——
桑则
本书作者霍尔巴赫(1723—1789)是十八世纪法国唯物主义哲学家,战斗的无神论者。他和十八世纪法国其他几个唯物主义哲学家拉美特利、爱尔维修、狄德罗等人共同战斗,他们的哲学思想和著作,成为法国资产阶级革命的前奏。
十八世纪上半叶的法国,随着手工工场这种资本主义企业的出现和海外贸易的扩大,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已经迅速发展起来了,但是,腐朽的封建制度仍然维持着顽强的统治。行会制度和陈旧的生产管理,林立的关卡和不统一的货币及度量单位,使商品生产和商品流通受到严重阻碍。在农村,占全国人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农民,只占有小部分土地,大部分土地为贵族和僧侣特权阶级所掌握。贵族的地租占农民收入的四分之一,教会要征收什一税,国家还要征收各种苛捐杂税,农民的生活非常困苦。同时农民没有人身自由,被固着在地主的庄园上,资本主义企业则苦于劳动力不足。
这种种情况表明,在当时法国的经济生活中新生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与暂时还占统治地位的封建的生产关系发生了严重的冲突。
这种冲突,必然反映到政治上思想上来。当时,封建贵族的反动政权是以教会为支柱的,彼此狼狈为奸,相互支持,有一些僧侣兼是贵族,他们掌握着封建统治的大权。教会还掌握着知识活动领域内的最高特权,神学的原则渗透到政治生活中,教会的教义同时是政治学的原理,《圣经》的词句有法律的效力。教会禁锢着人民的思想,牢固地维护封建制度。新兴资产阶级要发展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宣传他们的政治观点,要向封建制度作总的公开的攻击,必须首先向教会进击。
正是在这种历史条件下,十八世纪的法国出现了一整批启蒙思想家,唯物主义哲学家和战斗的无神论者。他们在反对封建专制制度的斗争中,首先把矛头指向天主教教会。由于法国的资产阶级这时已经充分强盛,他们和前此的荷兰、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对待宗教的态度不同,他们完全抛弃了宗教的外衣,公开地以唯物主义哲学作为武器,对教会和封建专制制度进行了不调和的斗争。
霍尔巴赫是十八世纪法国资产阶级思想家中的激进代表。他积极地参加了《百科全书》的编纂工作;并且写了十余部无神论的著作,其中最主要的是:《自然的体系》,1770年出版,这是作者有名的巨著,分两卷。①《袖珍神学,或简明基督教辞典》,1767年出版,这一本小册子从形式到内容都是讽刺性的,它选列了若干宗教术语加以诠释,极尽嬉笑怒骂之能事,是一部通俗的战斗无神论的著作。《健全的思想》,1772年出版,以后多次再版,并译成了多种文字,得到广泛的流传,发生了巨大的影响。作者的无神论著作,影响较大的还有《揭穿了的基督教,对基督教的原则和后果的考察》和《神圣的习染,或迷信的自然史》等书。他在这些著作中,从各个不同的方面,在理论上驳斥了一切宗教存在的根据,在政治上对僧侣特权阶级加以冷嘲热讽的抨击,并且揭露了教会的黑幕。这些著作可以说无愧于列宁的赞誉:“十八世纪老无神论者所写的那些锋利的、生动的、有才华的政论,机智地公开地打击了当时盛行的僧侣主义。”①
①中译本上卷已由商务印书馆于1964年出版。下卷于1977年出版。
①《论战斗唯物主义的意义》。《列宁全集》,第33卷,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第201页。
在1789年法国资产阶级革命前,神学的思想极为流行。神学的教义不外三个命题,即所谓上帝存在、灵魂不灭和意志自由。他们认为,上帝是一种超自然的实体,上帝创造世界,主宰世界,决定世上的一切;上帝赋予人以灵魂,灵魂是一种独立于并优越于肉体的精神实体,它支配着人的一切活动;最后,人有上帝所赋予的灵魂,所以又有意志自由,不受客观的因果规律的制约。这些观点,紧紧地禁锢着人们的精神世界。其实,这三个命题,归根到底只是思维对存在或精神对物质的关系问题。在法国资产阶级革命前夜,这个问题正是通过这二个命题以更加尖锐的形式向人们提出来了。一切哲学家都必须回答这几个问题。对这些问题作唯物主义的解释就自然导致无神论。霍尔巴赫继承了他前辈的唯物主义的原理,并依据当时所已达到的自然科学的成果,与宗教唯心主义相对立,给予这三个命题以唯物主义的回答,揭露了宗教的虚伪性。
首先,他认为,自然界是客观存在的,是永恒的,它不是也不可能是被自然界以外的什么东西所创造。广义的说,自然就是由不同的物质、不同的配合以及不同的运动的集合而产生的一个整体;狭义的说,自然就是每一个存在物。霍尔巴赫承认自然的观念必然包含运动的观念。既然自然是一个巨大的整体,在它之外什么也不能存在,所以,自然只能从它本身得到运动。运动就是它存在和变化的原因。而且,自然的运动是受因果规律的制约的。霍尔巴赫由此得出结论说,自然决不是任何精神实体创造和推动的。所谓存在一个超自然的上帝,只是虚构。所谓上帝创造世界,只是一种神话。
关于灵魂不灭,霍尔巴赫认为,人决没有理由自诩是自然中的一个有特权的生物,它同自然中的一切其他存在物一样,服从于共同的规律。人起初也不过是一颗微粒,这颗微粒被放在子宫内,由于不断吸取了与它自己相类的、同它一起配合一起同化的物质,而自行发展起来,并且变成了人。人的感觉、观念、思维、情欲、意志、行动等,不过是他的机体的种种性质和运动所产生的必然结果。神学为了维护自己的特权,才创造了所谓灵魂、灵性、非物质性、不朽等概念。人都是要死的,神学倡言人死后灵魂还能继续活着,是极端荒谬的。
霍尔巴赫在谈到意志自由时反驳说,神学家们不断鼓吹人是自由的,这也是虚伪的。神学既然说决定人的意志的灵魂是上帝所赋予的,那末他们所说人的意志自由,实际上就是上帝的意志自由。这样,也就是说人们的一切都服从上帝的意志,并没有什么人的意志自由。霍尔巴赫依据当时生理科学的知识断言:人类器官的作用,它所接受的冲动及其所产生的效果,都必须服从必然性的支配。在道德世界中,一如在物理世界中,所有人的行为都是不得不按照自己的本质而活动。因此人的自由只不过是包含在人自身之内的必然。所以,人的意志是认识客观规律的结果。
霍尔巴赫在自己的著作中,把这些无神论的和唯物主义的观点作了详细的表达。恩格斯高度评价了这种唯物主义学说:“当时哲学的最高光荣就是它没有被同时代的自然知识的狭隘状况引入迷途,从斯宾诺莎一直到伟大的法国唯物论者都坚持从世界本身说明世界,而把详细的证明留给未来的自然科学。”①
①恩格斯:《自然辩证法》,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8页。
霍尔巴赫在认识论方面也贯彻了唯物主义路线,这就为他的战斗的无神论又创造了一个前提。他继承和发展了洛克的感觉论,即感觉是认识的来源的学说。他认为,人的所有认识都是外物作用于眼、耳、鼻、舌、身等感觉器官的结果。人的所有认识都是通过这些器官而获得,它们是认识的唯一来源,此外没有别的通路。他排除了洛克的所谓第二性质的主观性和内省经验的唯心主义因素,也否定了笛卡儿的所谓“天赋观念”的学说,这正是霍尔巴赫的唯物主义认识论的彻底性的表现。他运用这种认识论对神学的三个命题作了进一步的批判。既然观念是作用于我们的感觉器官的外物的反映,那么,上帝概念显然不反映任何实在对象,所以,宗教表象不是任何实在事物所引起的,而是虚构的。这同样也证明了,所有我们的思维活动都是外物作用于我们的感官的结果,所谓超越于肉体的灵魂是不存在的。最后,人的意志、意识、思维是对象作用于我们感官的结果,决不是上帝所赋予的。
霍尔巴赫的真理观也是和他的唯物主义自然观紧密相联的,他认为认识真理就是研究自然,真理就是思想和外物的符合。
霍尔巴赫的这种认识论,在驳斥神学教义时,显示了威力。
霍尔巴赫依照唯物主义认识论指出了宗教产生的认识方面的原因。他说:“由于对自然缺少认识,人创造了种种的神,这些神成为他的希望和畏惧的唯一对象。”①由于对自然的缺乏认识,对各种自然现象得不到正确解释,产生各种不同的敬慕、感激、惊恐的情绪,“凭借思索人们试图使事物简易化,就要整个自然服从一主宰、一最高的智慧、一个精神、一个推动自然及其各部的万有的灵魂。”②这就是神,人们就按照自己的模样赋予他种种特性。霍尔巴赫指出:神是由人创造的,神的特征只不过是人的特征的夸大,神的性格只不过是人的性格的虚构。宗教家创造神的形象,只不过是诱导人民去崇敬膜拜他。
①霍尔巴赫:《自然的体系》上卷,参阅商务印书馆1964年版,第13页。
②参看同上书下卷,商务印书馆1977年版,第17页。
反对宗教的最终目的既然只是为了反对封建制度,霍尔巴赫的无神论必然要涉及宗教的政治社会意义。十八世纪无神论的战斗意义也就在这里。尽管霍尔巴赫在社会观方面有其局限性,但是,霍尔巴赫能够深刻揭露宗教和政治的关系,尽情指出了宗教的危害性。特别是在揭露教会的反动的政治作用,批判僧侣特权阶级和专制君主所宣扬的君权神授说等方面,作出了贡献。霍尔巴赫指出,僧侣阶级从来都是专制制度的帮凶和人民的死敌。卑鄙的君主为了换取宗教赐给自己的超自然的特权,通常都和僧侣阶级结成同盟。他们宣布说,君主的王统和权力是上帝亲自授予的。人民无权反抗君主,君主的活动只对上帝负责,人民无权过问。而僧侣则引导人们屈服于君主的淫威,叫他们不要发表议论,一切皆是神的意志,这样,僧侣就使暴政和压迫合法化和永恒化了。
霍尔巴赫揭露许多事实得出结论:宗教是道德堕落的根源。宗教为了麻痹在痛苦中呻吟的人民,编造了许多谎言,使人们看不见自己受苦的真实原因。僧侣教人们把眼光注视天国,说地上生活只是去彼岸世界的过渡,凡人都是过客,天堂才是乐园。僧侣要人们承认自己是有罪的,人们的一切痛苦都是神灵忿怒的结果。要想赎罪,死后进天堂,就应该斋戒素食,逃避红尘,自我虐待,祈祷忏悔,向神甫们供献财物。可是,僧侣们自己却过着豪华浪费、荒淫无耻的生活。他们尽是些残酷凶狠、腐化堕落、无恶不作的伪善之徒。他们的职业就是制造纠纷,煽动仇恨,使人民陷于血泊泪海之中。
霍尔巴赫所揭露的这些现象都是真实的。他针对这种现实进行了无情的批判,并且明确地指出,教会是封建统治阶级压迫人民的工具。他的这些揭露,有力地抨击了当时的封建制度和教会的统治。
上面所述就是霍尔巴赫的无神论以及他对于宗教的见解。虽然这些看法在当时具有进步性,对于封建制度具有高度战斗性,但由于历史的和阶级的局限性,即当时的物质生产规模和自然科学水平的限制以及霍尔巴赫的资产阶级的出身,他的唯物主义是机械论的和形而上学的,他的社会政治观点是历史唯心主义的,这使他的无神论和宗教见解也具有重大的缺陷。
霍尔巴赫提出运动是自然界自身存在和变化的原因的学说,从而否定了造物主的神话,这是完全正确的。不过他对于运动的认识却是肤浅的。他把自然中的运动分为质量的运动和隐藏的运动,获得的运动和自发的运动,简单的运动和复杂的运动。但是,他认为所有这些运动不外是各种物质之间的作用和反作用,吸引和排斥,聚合和分离等,这就是说,他把所有的运动都归结为力学的运动,这种运动只有量的增减,位置的移动,而没有质的转化和飞跃。
因此,霍尔巴赫的运动观是循环论。他认为自然界的万物总是发生了,又消灭,又不断地从它们的残灰之中再生出来。如此永远重复同样的过程。“这种运动就是永远绕着一个圈子旋转,因而,事实上也就始终是停留在同一地点上,总是产生同一的后果。”他“不能把世界理解为一种过程,理解为一种处在不断的历史发展中的物质”。①因而,在霍尔巴赫的唯物主义中是没有由低级向高级的发展观点的。
①恩格斯:《费尔巴哈与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18页。
霍尔巴赫把自然看作是一部大机器,其中的事物构成一个无尽无休并且没有中断的因果关系的锁链,这种因果关系是必然的、绝对的、命定的。按照他的说法,一阵暴风雨的卷起是有它的充足原因的;这阵暴风雨所吹落的一粒沙一滴水决不是随便落在某个地方的,而是被必然性所命定如此的。他甚至认为这样一些变化,将影响到人的情绪和气质,并且通过人的气质,可以影响一个民族的命运。这完全是一种机械决定论。
在认识论方面,霍尔巴赫的哲学见解也具有显著的缺点,这种缺点来自他的形而上学的、机械论的自然观,归结起来,就是毛主席所指出的:“马克思以前的唯物论,离开人的社会性,离开人的历史发展,去观察认识问题,因此不能了解认识对社会实践的依赖关系,即认识对生产和阶级斗争的依赖关系。”①霍尔巴赫的认识论固然也是反映论,但这种反映只是一种消极的、直观的、被动的反映。他完全不理解认识的复杂的辩证的过程,而把它简单地看成感觉和概念的机械结合。这样,他就完全否定了人的思维对存在的反作用,结果也同样走到了机械决定论。自然观的机械决定论和认识论的机械决定论,最后都必然导致到宿命论;这是很危险的,因为从宿命论再进一步,就可以又回到有神论去了。霍尔巴赫虽然以唯物主义观点有力地揭露了宗教的虚伪性,抨击了宗教作为封建制度的支柱的反动作用,也正确地指出了产生宗教的认识论方面的原因;但是,霍尔巴赫与十八世纪的其他唯物主义者一样,他们的社会观却是唯心主义的。因此他对宗教的产生根源和其消灭途径所提出的看法,都是片面的,其结论则是错误的。他认为宗教淹没了理性,引导人们迷信,因此,只须通过教育,增加人们的知识,健全人们的思想,启发人们的理性,就可以消灭宗教而达到无神论,封建专制政治的压迫似乎也就可以解除了。
①《实践论》,《毛泽东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59年版,第271页。
这样的见解显然是不够的,因为这只指出了认识论的根源,却没有触及社会根源。认为宗教起源于无知、恐惧和欺骗,这对于最初发生宗教的原始社会说来也是不够的,因为这没有从原始社会人们生活无保障的落后的物质生产状态出发,说明宗教产生的社会根源。在阶级社会里,宗教的更深刻的社会根源是劳动群众在社会压迫下对盲目自发势力的束手无策;统治阶级则利用这样产生的宗教信仰,千方百计地宣扬宗教思想,巩固教会的特权,来为自己的阶级服务,使宗教继续成为麻痹人民意志、阻挠人民反抗的工具。霍尔巴赫不能正确认识宗教产生的社会根源,自然也就不能得出关于消灭宗教的正确途径的结论。认为通过教育、宣传无神论就可以消灭宗教,那正如列宁所指出,“这是一种肤浅的、资产阶级的、狭隘的文化主义观点。”①霍尔巴赫完全不知道,只有把反对宗教迷信的无神论宣传和为消灭一切剥削制度的阶级斗争结合起来,消灭宗教的社会根源,那才能消灭宗教。现在,历史已证明资产阶级的无神论是不能最后战胜宗教的。当它反对封建制度时,它可以高举无神论的大旗,而一旦资产阶级夺取了政权,随后它的统治受到工人阶级的威胁,特别是当工人阶级选择了夺取政权的手段时,他们便抛弃无神论,也选择宗教作为最后的手段,用以巩固资产阶级的统治了。法国资产阶级正是在这种历史背景下,又重新挂起上帝的招牌,恢复宗教的。
①列宁:《论工人政党对宗教的态度》。《列宁全集》,第15卷,人民出版社1959年版,第379页。
霍尔巴赫的无神论、宗教见解以及他的唯物主义虽然有上述这些缺点,得出了上述一些不正确的结论,然而,他和十八世纪其他一些无神论唯物主义者对于封建制度和天主教会所作的冲击,从而在促进历史发展上所建立的功绩,仍应给予应有的估计。
霍尔巴赫的无神论未能战胜宗教,并且也未能彻底说明宗教问题。只有到了马克思主义产生之后,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被真正阐明之后,宗教问题才获得正确的解答,消灭宗教的正确途径才被指出。宗教迷信虽然是一种虚幻的思想,但它也是现实世界的反映;归根到底,它是由社会经济状况、经济关系所决定的;因此,它也是一个历史范畴,它在社会发展的一定阶段发生,也将在产生它的和使它存在的社会根源消灭后消灭。在阶级社会里,宗教不会消灭,并且也总是剥削阶级压迫人民的工具。只有当无产阶级革命胜利,取得政权,消灭了一切阶级压迫,消灭了宗教的社会根源,才能最后消灭宗教,如马克思所说:“现实世界的宗教反映,一般说来,只有到实际日常生活的关系已经在人面前表现为他们相互之间以及他们和自然之间的明白合理的关系的时候,才有可能消灭。”①
①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1963年版,第56页。
[book_title]序
“……他揭穿,祭司们用多么疯狂的阴险手段大胆地泄漏他们自己所不理解的秘密。”
——彼特罗尼讽刺小说《萨蒂里孔》
当研究者试图冷静地弄清楚人们的各种观点时,他首先感到惊奇的是,甚至人们以为最重要的那些观点,并不符合健全的思想,即不是根据利用最简单的方法达到对最简单的真理的认识;可以驳斥最不能容许的谬论和揭露赤裸裸的矛盾的那种判断方式建立起来的。这些观点的一个显明范例就是神学,这门学问在一切时代和一切国家中都被绝大多数凡人尊为最重要的事物;僧侣则认为这门学问对社会福利来说是最重要的、最有益的和最急需的。实际上只要泛泛地思索一下这种虚构的学问的基本原理就必然会承认:这些被认为是不容置辩的真理的基本原理,实质上只是一些大胆的猜想和无知的产物;它们凭赖宗教狂信和别有用心才普遍流行;它们由于胆小和轻信才被认作真理;它们得到从不使用思想的习惯的支持和维护,而它们之受到尊敬唯一是因为它们是不可理解的。蒙台涅说“一种人迫使周围的人认为,他们信仰他们实际上并不相信的东西;另一种人(这是绝大多数)则使自己确信那同样的东西,虽然他们没有能力理解一般说来信仰是什么意思。”
简言之,谁愿意费点气力用健全的思想来评判宗教观点,并且用通常注意真正使我们发生兴趣的对象时那样多的注意力来考察这些观点,他就不难相信:所有这些观点都没有任何严正的根据;任何宗教都是空中楼阁;神学是提升为原则的、对自然原因的无知;它只是各种虚幻的幽灵和离奇的矛盾的杂乱的混合;在一切国家中神学都把根本不近情理的虚构报告给地球上各个民族的全体人民,这些虚构中的主角被说成具有各种不可理解的属性;使人心产生恐惧和敬畏感情的这个主角的名字本身原来只是一种空洞的声音,人们发出这种声音时并不使它同任何和事实没有矛盾并且显然不互相排斥的概念或属性联系起来。
如果这种不能用言词想像或描写的存在物没有给人们造成如此众多的灾难,认识它就不会有什么意义了。
人们都认为这个幽灵是最有意义的实在事物,在这种偏见的影响下,人们不是合理地承认这个幽灵是不可理解的和在这种幽灵身上用心思是没有丝毫用处和利益的,相反,而是得出结论说:他们对这个幽灵研究得越多就越好;必须不断地考虑它,永远谈论它,并且始终把它保存在理智和心灵中。在这方面人是绝对无知的,但是这种无知不仅没有削弱他们的好奇心,甚至还强烈地激起他们的好奇心;这种无知并没有使人们对自己想象力的这种虚构感到担忧,而是使人们变成狂信的和偏执的教条主义者,凡是对神学家头脑中产生的各种幻想的可靠性表示一点点怀疑的人都要受到这些教条主义者疯狂的攻击。
人在遇到不能解决的问题时,他该是多么的惶惑不安啊!如果人无法理解某种东西同时却认为它是自己所迫切需要的,则对这种东西的惊慌不安的想法自然会使人陷入十分恼怒的状态,并且使人产生各种危险的情欲。只要在这种精神状态中混进任何一点点自私心理和虚荣观念,社会安宁立即就会受到破坏。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许多国家常常变成了种种最不可思议的动荡的舞台。这是狂妄的幻想家的过错,因为这些幻想家(不知是衷心地还是伪善地)把自己无聊的臆想冒称是永恒的真理,并且用它们来煽动各国君主和人民的情欲,号召他们去保卫教义,好像这些教义对于神灵的荣誉和他们祖国的昌盛都是十分重要的和必不可少的。极端气愤的宗教狂信者在世界各地成千次地进行屠杀,互相烧死,毫不动摇地而且甚至带着义务的意识干下了滔天罪行,使人类血流成河,这是为着什么目的呢?……目的就是:在人的意识中巩固和宣传几个宗教狂信者毫无根据的臆想,或者使人们相信几个招摇撞骗者所幻想出来的存在物(提起这个存在物,人们迄今只会想到在地球上借这个存在物的名义而发生的灾难、战争和暴行)的明显的谎话。
在遥远的时代,野蛮的、残酷的、永远互相格斗的各民族人民,在形形色色的名称下,崇拜适合于他们自己的风尚的某些神灵,即崇拜残酷的、凶恶的、专制的、嗜血的神灵。在一切宗教中我们都遇到同一个上帝——即战争的上帝、嫉妒的和复仇的掠夺者上帝,这个上帝不断地进行抢劫,所以它的崇拜者们都认为必须根据它的嗜好为它服务。人们给它送来许多祭品:羊羔、公牛、儿童、成年男子、邪教徒、异端分子、帝王和整个民族。难道热心替这种野蛮的上帝服役的人们没有达到这种地步,竟致认为必须把自己也当作祭品献给上帝么?我们处处都可以看到一些狂妄的人,在痛苦地思考过自己残忍的上帝以后都认为,为了博得上帝的宽大待遇应当危害自己,为了上帝的荣誉必须虐待自己,并且使自己受到最不可思议的折磨。总之,对神灵的这种不幸的思考,不仅不会使人们在世间这些必不可免的灾祸和悲哀中得到安慰,而且还在他们的心灵中散布动乱不安的情绪和造成极其有害的狂妄心理。
在这种条件下,被可怖的幽灵吓破了胆的,以及由热衷于使无知和无知所产生的灾祸永远存在的人们来指导的人类理性怎么可能发展和完善起来呢?人们用一切手段逼迫人在原始的迟钝状态中苟且偷安;人们只同他谈论仿佛决定他的命运的种种不可见的力量。被这些可怕的东西和不可理解的臆想完全控制的人,经常处在保留着替他思想和支配他的生命和命运的权利的僧侣独占的支配之下。
由于这一切,人过去始终是,而且现在仍然是没有经验的毛孩子、胆怯的奴隶和无知的人,他害怕独立思考,而且从来没有能力从神甫们当年把他的祖先们带进去的这个迷宫中走出来;人认为自己注定要在神灵的统治下永远苦恼不堪,虽然他只是根据世上的神职人员离奇失实的传说才知道这些神灵的。这些神职人员之所以给他钉上盲目接受的各种观点的镣铐,这或者是由于他们自己本来就是对他实行独占统治的人,或者是为了把他这个无依无靠的人交给极端专横的、其残酷并不亚于各种神灵的暴君去任意摆布,要知道暴君就是神灵在地上的代理人。
各民族的人民受到教会权力和世俗权力双重桎梏的压迫,既没有条件关心自己的教育,也没有条件关心自己的幸福。像宗教一样,无论政治和道德都成了凡夫俗子高不可攀的殿堂。除了神甫们仿佛根据神赐的灵感向人们宣布的那些法规以外,人们没有其他的道德。人的理性受到各种神学教条的愚弄,放弃了自我认识,怀疑自己的力量,拒绝经验,害怕真理,轻视健全的思想并且否认它,而盲目地屈从于强力。人变成了暴君和神甫手上任人摆弄的工具,这些暴君和神甫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他,同时,由于人变成了奴隶,所以几乎在一切国家和一切时代中他都获得了奴隶那些恶德和习惯。
世风败坏的真正根源就在这里;宗教永远只有用毫无实际作用的宗教上的各种障碍物来抵抗这种败坏的世风。无知和奴役使人们变得凶恶和不幸。只有科学、理性和自由才能促进人们的改造和幸福。但是,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在助长人们的愚昧无知,促使他们坚信谎话和谬误。神甫们欺骗他们,暴君们使他们堕落,以便更可靠地奴役他们。暴政过去和将来都永远是世风淫乱和人民经常遭受灾难的真实根源。人们受到各种宗教观点或形而上学幽灵的愚弄,不去探求自己痛苦的自然的和可见的原因,反而硬说自己的恶德是由于人的本性不完善,而自己的不幸则是由于神灵的愤怒。他们向上帝祷告,立誓,供献祭品,祈求上帝给他们免除灾祸,其实他们应该把灾祸的原因归于自己统治者的玩忽职责、无知和腐化,归于罪恶的行政制度、有害的习俗、错误的学说、轻率的法律,而主要则是缺乏教育。如果从人的儿童时代起正确的概念就得到了发展,如果他们的理性得到了必要的教育和指导,如果人们具有正义感,那么,为了同人的各种情欲作斗争,绝对不需要神灵和对神灵的恐惧。当人们获得真正的教育时,他们自然会变成善良的;当他们受到正确的管理时,如果他们对自己的同胞造成祸害,则将受到惩罚和蔑视,如果带来幸福和利益,就会得到奖励。
试图克服人们的恶德而不根除他们的偏见,是没有用处的。只有当人们发现了真理,他们才会认识自己的迫切利益和其所以要鼓动人们为善的真正原因。各民族人民的精神统治者们竭力使人们的视线萦注在天国已经太久了,使他们朝地上看的时刻终于来到了。人的理智被不可理解的神学、滑稽可笑的狂想和天真幼稚的仪式弄得疲惫不堪,让人的理智回头来研究自然的事物、易懂的对象、明显的真理和有益的知识吧;但愿统治各民族的虚无缥缈的幽灵烟消云散,但愿合理的思想在似乎永远注定要成为谬误的牺牲品的理智中自动地发育生长。为了消灭或者哪怕是深深地动摇一下宗教偏见,难道给人指明一切不可理解的东西对人并没有任何价值还不够么?为了相信一种对之没有任何明白的表象,如果不立即陷入矛盾就不能对之作任何说明的存在物是纯粹的虚构,为了相信一种不仅说明不了宇宙的各种秘密,而且只会使这些宇宙秘密变得更加无法说明的存在物是纯粹的虚构,为了相信人们在这样多的世纪的过程中即已徒劳无益地向之祈求得到幸福和避免痛苦的一种存在物是纯粹的虚构,为了相信这个存在物是一种不反映任何实在事物的观念,除了简单的健全思想以外,还需要什么东西吗?为了懂得由于谁也不理解的对类似的存在物的看法而互相敌视和互相折磨至少是多么不合理和荒谬,一种简单的健全思想不是足够了么?最后,难道一切不都是毫无例外地向我们证明,道德和美德同这种上帝观念是不相容的么?上帝手下的信徒和解释人始终把上帝描写成一个最任性、最不公正、最残酷的暴君,但是同时,上帝的意志应当成为一切凡人都必须遵守的法律。
为了理解道德的真正基础,人们既不需要神学,也不需要天启,又不需要神灵;为此有一种简单的健全思想就完全够用了。只要人们回头看看自己,考虑一下自己固有的本性,权衡自己的实际利益,认清社会和社会成员的目的,他们就容易相信,美德对他们有双重的利益,而恶德则损害他们的利益。如果我们把人们教育成公正的、善良的、沉着的、和气的,那不是因为神灵需要如此,而是因为对人说来最重要的和最需要的事情是使同类感到愉快;如果对人们说,应当避免恶德和罪行,那不是因为这一切会给他们招致来世的惩罚,而是因为他们将在他们现今生活的世界上为此受到惩罚。孟德斯鸠说:“有一些防止犯罪的办法——这就是惩罚;有一些改变风尚的办法——这就是树立良好的榜样。”
真理是简单的。谬误是复杂的。谬误的道路无限曲折回旋。自然的声音任何人都能了解。谎言的声音则模棱两可、扑朔迷离和神秘莫测。真理的道路平坦笔直。谎言的道路昏暗弯曲。每个人都必须记住的这些原理是任何一个思想健全的人都不能怀疑的。一切正直的和诚实的心灵都倾听理性的声音。人们的全部不幸只在于他们的无知;而他们之所以无知,只是因为他们周围的环境阻碍着教育的发展;人们之所以愚蠢,唯一是因为他们的理性还没有受到足够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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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寓言故事
有一个幅员辽阔的由君主控制的国家,君主的行为是他的臣民所不理解的。这位君主希望人们知道他,爱他,尊敬他,服从他,而同时他从来又不把大家关于他所知道的一切显示出来,不使人有任何明白的和确切的表象。服从他的权力的人民,只有根据他的内阁大臣灌输给他们的那些概念才能设想这位不可见的掌权者的性格和法律;但是就是这些内阁大臣自己也承认: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主上,他的道路是不可预知的,而他的目的和特性也不可理解;不过,这些内阁大臣都自称是这位统治者的代表,而他们之间对于仿佛是来自这位统治者的命令的解释从来都没有过一致的意见。在国内每一地区,他们都按照不同的方式解释自己的国王的命令。他们经常互相矛盾,并且称自己的同伙是骗子和歹徒;他们自认为有责任予以说明和执行的法律和命令是不清楚的;这是臣民不能理解的和猜不出的、然而又是预定供启发臣民之用的谜语。不可见的君主的法律需要解释人;但是擅自扮演这一角色的人们经常互相争论法律的真正意义。其次,他们关于自己这位不可见的秘密的国王所说的一切话都只是一连串的矛盾,每个命题一经说出,他们自己立即予以否认。人们称这位统治者是无限善良的,而同时没有任何一个人不抱怨他的法律。人们认为他无限英明,而同时他的全部治绩都违反理性和健全的思想。人们颂扬他公正,与此同时,他的最正直的臣民原来都是最不幸的人。人们确信他看见一切,但同时他的遍在对什么都无用处。据说他热爱和平和秩序,与此同时,在他的治内却是一片混乱和毫无秩序;人们称他是万能的,然而国内所做的一切很少符合他的预定目的。他预见一切,而什么也不能防止。他不忍受侮辱,与此同时,却让每个人都对他抱怨。内阁大臣都赞扬他的英明和见识、他的创造物的完善性,与此同时,他的劳动的产物却有许多缺点,而且寿命不长。他经常进行活动,然而他所做的一切他立即加以改造、修正,而且从来不会对自己的工作感到满意。在自己的一切创举中,他都自动地把自己的光荣作为目的提出来,却不能获得普遍的承认。他为自己的臣民的福利而劳作,但绝大多数臣民都缺乏最必需的东西。凡是他赏识的人通常很少满意自己的命运;他们不断抱怨这位掌权者,而他们却不停地称赞他的伟大、经常颂扬他的英明、赞美他的仁慈、在他的审判面前颤抖不安,虔敬地听从他的命令,可是从不实行。
这个国家是宇宙,这个国王是上帝,他的内阁大臣是神甫,而臣民则是百姓。
2什么是神学?
有一门学问,其对象是无法理解的。和所有其余的科学根本相反,这门学问只研究人的感官不可知觉的事物。霍布斯称之为黑暗的王国。在这个领域内,一切服从同人们在他们所居住的世界上所能理解的那些规律相反的规律。在这个令人惊奇的王国里,一切光亮的和明白的都变成阴暗的和模糊的,一切显而易见的都变成靠不住的和虚妄不实的;不可能的东西变成可能的;理性的规律原来是不正确的,而健全的思想则变成荒唐的思想。这门学问就叫做神学,它不断地蹂躏着人类的理性。
3续
这种体系是由于堆积了无限个如果、但是、据说和也许才逐渐建立起来的,它支离破碎,没有确定的形式,同时还把人引入迷途,使他们不再理解最简单的事物和丧失对最不可争辩的真理的信心。由于这种成系统的胡说八道,自然界在人看来就变成了无法理解的谜语,可见世界化为乌有了,而让位于不可见的世界;理性不得不屈服于想像,这想像唯一只能指出一条道路,通向它自己所虚构的幽灵之邦。
4人非生而信仰宗教,也不是天生的自然神论者
任何宗教都建立在上帝的观念上;但是人们对不作用于人的任何一种感官的存在物不可能有正确的表象。我们所有的概念,都是作用于我们的知觉器官的对象的反映。作为显然没有对象的概念的上帝概念能够反映怎样的实在事物呢?这种概念正如无因之果一样之为不可能岂不明显么?没有原型的概念能否是某种别的东西,而不是想像的产物呢?可是某些有学问的人确信:上帝概念是天赋给我们的;人一出世就已经固有这种概念!任何概念都是判断的结果;任何判断都是经验的结果;经验的获得只是由于我们感官的活动;由此可以推出,宗教表象显然不是任何实在事物所引起的,它们也不是天赋给我们的。
5没有任何必要信仰上帝,而最合理的就是根本不去想它
任何宗教体系都只能建立在上帝和人的本性以及存在于他们之间的相互关系的基础上。但是,为了判断这些关系的实在性,应当有关于上帝本性的某种表象。与此同时,所有的人都肯定说,上帝的本质是人不可理解的,虽然同时他们又把各种不同的属性加在上帝身上,并且断定说,人不会不认识不可理解的上帝。
原来对人们来说,最重要的正是无论在何种场合下他们都不能理解的东西。只要对上帝的理解是人做不到的,则绝对不去想它看来乃是最合理的事;宗教却认为,即使一个人一分钟没有想到上帝,他就犯下了极大的罪过。
6一切宗教都以轻信为基础
我们听说,上帝的属性是人的有限理智无法理解的;由此本来应当得出一条自然的结论说,上帝的本性也不是为了成为凡人有限理智注意的对象而创造的;宗教硬要我们相信,人的有限理智一刻也不应当忘记他无法理解其属性的、不可理解的存在物。因此,宗教无非是一种使人的有限理智去掌握他不能理解的对象的艺术。
7一切宗教都是无稽之谈
宗教是上帝和人之间的环节,或者说,宗教把他们互相联系起来。但是在这里有人武断说,上帝是无限的。如果上帝是无限的,则任何有限的、有死的存在物就不能同它有任何关系,也不能有任何联系。凡无关系的地方也就不能有任何相互的义务和协定。如果在人和上帝之间不可能有任何义务,则对人来说也就不能有任何宗教。由此可见,如果肯定上帝的无限性,我们就消灭了任何一种宗教对人这个有限的存在物的可能性。对于我们说来,无限性观念——这是没有原型,没有初型的无对象的观念。
8认识上帝是不可能的
如果上帝是一种无限的存在物,则在上帝和人之间,无论在地上世界,或在某个别的世界,都不可能有任何关系,而且人的理智因此决不可能设想上帝。即使承认另一种生活的存在,在这种生活中人将比在地上世界上更有教养些,上帝的无限性也永远会是人的有限理智所不可比拟的,所以,无论在天上或者在地上,上帝同样都将是人无法理解的。由此显然可以推出,人在另一种生活中对上帝的理解丝毫不会比他在地上生活中对上帝的理解多些。由此必然得出,智能上超越于人的存在物,如天使、天使长、六翼天使和特选者,同样不可能比对上帝毫无所知的地上的人构成更加确切的上帝观念。
9偏见的起源
要使有理性的存在物相信他们最不理解的事物对他们原来是最重要的,这怎么会可能呢?问题在于有人使人们产生了难以置信的恐惧,而当人感到恐惧时,他就不再思考;问题在于有人特别顽强地使人们不相信理性,而当理智的能力遭到破坏时,人就会相信一切而什么都不加考虑了。
10一切宗教的起源
无知、恐惧——这就是一切宗教的支柱。人对上帝所抱有的怀疑态度,恰恰也就是他服从宗教的原因。无论在身体方面或在精神方面,一切未知的东西,一切模糊的东西都会引起人的恐惧。恐惧一成为习惯,就会变成需要,那时在人看来,如果不害怕某种事物,似乎缺乏了什么东西。
11骗子手借助宗教以利用人的愚痴
如果一个人从童年起习惯于在他听到某些词句时就因恐惧而战栗,他就会产生一种听这些词句和感受恐惧的需要。因此人更愿意听信使他产生恐惧的人,而不愿听信试图安慰他的人。迷信的人强烈地需要恐惧;他的想像要求这样;可以说,人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像害怕失去这个恐惧的借口这样担心。
人们——就是一些假病人,正是这些假病人的愚痴受到力图替自己的草药寻找销路的、唯利是图的骗子手千方百计的支持。人们总是宁愿听信大开药方的巫医,而不听信那些介绍正确的生活制度或信赖自然力量的人。
12宗教用奇迹和圣礼引诱无知者
如果宗教是合理的和明白的,它对无知者就不会有诱惑力。无知者需要各种圣礼、灾祸、童话、奇迹、不可思议的和不实在的事物,因为这些东西会经常助长他们的想像。长篇小说、童话、关于死鬼和巫师的捏造,对无知的人的诱惑力比关于实在事件和事物的故事要大得多。
13续
在宗教问题上可以把人们称做成了年的儿童。宗教原理越是荒唐无稽,其中神奇的东西越多,这种宗教获得的影响也就越大;笃信宗教的人认为无限的信仰是自己的义务;宗教越是不可理解,则在笃信宗教的人看来,它就越神圣;它的这一原理或那一原理越是不可思议,则把这种原理当作信条的人的功绩就越高。
14宗教的产生应该归功于世世代代的无知和野蛮
宗教的诞生通常认为是在野蛮时期,在人类最早的童年时代。一切时代的宗教创始人,都在粗鲁的、无知的、落后的人们中间进行传道,还为他们这些人创造了各种神灵、宗教仪式、神话、关于灾祸和奇迹的童话。所有这些虚构,以各种各样的变异形式毫无批判地父子相传地继承下来了,也许在儿子那里比较文明一些,但都是同样的不合理。
15一切宗教都是由于渴求统治地位而产生的
各民族最初的立法者认为自己的目的在于奴役这些民族;达到这个目的最容易的办法就是恫吓和愚弄人的理性;这些立法者把自己的信徒们引上了荆棘丛生的小径,以便使信徒们没有机会猜出他们的真正意图;他们强迫人们看着天,以便使人们看不见自己脚边的东西;在路上他们用各种童话来安慰人们;一句话,他们像时而用小曲时而用威胁叫孩子睡觉或安静下来的保姆一样地对待人们。
16一切宗教中最不足信的东西就是宗教的基础
上帝的存在是一切宗教的基础。看来怀疑上帝存在的人是很少的;但是一切宗教的这块奠基石对于每一个能独立思考的人来说,首先就会是一块绊脚石。任何教义问答的第一条原理,过去是而且将来永远是一个最难解答的谜语①。
①1701年凡多姆教堂祈祷所的神甫们捍卫了这样一条原理,该原理根据圣托马斯的学说,认为上帝的存在不是、也不可能是信仰的对象。Deiexistentianecadfidemattinet,necattinerepotestjuxtasanctumThomam(在圣托马斯看来,上帝的存在不属于也不能属于信仰的领域)(参看巴斯拉节〔Basnage〕:《学者的著作史》〔Histoiredesouvragesdessavants〕,第XVII卷,第277页)。——著者注
17要相信上帝的存在是不可能的
可不可能真诚地认为自己相信不知其本性、人的知觉器官无法接触、而且人们不断肯定它不可理解的那种存在物是存在的呢?为了使我相信某种存在物的存在或存在的可能性,首先就必须把这种存在物的属性告诉我,这些属性要不违反和排斥其他一种属性;最后,为了使我完全承认这种存在物的存在,必须使我认识它那些可以为我理解的属性,并且向我证明,具有这些属性的那种存在物不可能不存在。
18续
如果事物的表象包括既不能理解、甚至不能在思想上互相联系起来的两种互相否定的概念,这种事物就不可能存在。在人看来,明显性只能以人的感官不变的见证为根据,因为只有感官才会产生我们的表象,并且使我们有可能判断某种事物的可靠性和可能性。凡不存在就会包括矛盾的那些事物,我们都可以承认其必然存在。这些大家都承认的原则一旦应用于上帝的存在时就不适用了;在这个问题上迄今所说的一切话,或者是不可理解的,或者是矛盾的,也正因为如此,在任何思想健全的人看来,这些话都应当看做是不可能的。
19上帝的存在是未经证明的
人的所有认识都逐渐发展着和完善着。但是究竟根据什么决定性的原因,对上帝的认识仍然像以前一样模糊不清呢?在这个问题上,最文明的民族和最深刻的思想家,跟最蒙昧的野蛮人和最无知的蠢人站在同一水平上;其次,只要仔细考察一下,我们就会看到,我们对上帝的认识,被各式各样的虚构和幻想弄得越来越模糊不清。一切宗教迄今为止都只是建立在逻辑学上谓之预期理由(petitioprincipii)的命题的基础上。宗教首先建立一些没有根据的假设,然后又用它们来进行论证。
20上帝是精神的论断没有任何实在意义
人们利用形而上学的推论方法得出结论说,上帝是无形体的精神;现代神学的这个论点是否表示比蒙昧人的神学有任何进步呢?蒙昧人承认某个伟大的灵魂是宇宙之主。蒙昧人也和所有的无知者一样,硬说由于没有经验使他们不能分析其真实原因的一切现象都是精神的作用。请问问蒙昧人,什么东西使得钟走动?他会回答说:精神。请问问我们的神学家,什么东西使得宇宙运动?他们会回答说: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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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无形体性是一种幻象
当蒙昧人谈到精神时,他至少赋予这个词某种意义;他把这个词理解为像风、空气运动、吹气一样的某种力量,这种力量不知不觉地引起各种可见的现象。由于纠缠在无穷的谎话中,现代神学家不仅变成别人无法理解的人,而且自己也不再理解自己了。请问问他们,他们所谓精神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呢?他们就会回答您说,这是一种极端单纯的未知的存在物,它没有广延性,而且一般说来,它和物质毫无共同点。老实说,找不找得到任何一个凡人能够对这种存在物有丝毫的表象呢?精神一词在现代神学语言中除了毫无意义以外,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意思么?所以说,无形体性概念是一种不反映任何实在事物的概念。
22一切存在着的东西都是从物质内部产生的
既然我们的全部感官都可以证明物质的存在,既然我们时时刻刻都可以感受到物质的影响,既然我们经常观察到物质在活动,在运动,不断地传递运动和不断地产生,另一方面,既然一种存在物不能从自身中得出它所没有的东西,既然由于硬加在它身上的无形体性,这种存在物就不可能创造任何东西,也不能推动任何东西,那么,承认一切存在着的东西都是从物质内部产生的,比硬说一切事物都是玄妙的力量、无形体的存在物所创造的,难道不是更自然些、更简单些么?十分明显,企图使我们相信精神影响物质的那些表象,始终是没有根据的,它们不反映任何实在事物。
23什么是现代神学的形而上学的上帝?
古代人认为有物质的身体的丘必特,能够作运动,能够创造、破坏和产生和自己类似的存在物;现代神学的上帝是没有形体的存在物。按照硬加在它身上的本性,它既不能在空间占住一个位置,又不能使物质运动,既不能创造可见的世界,又不能产生人们或神灵。这种形而上学的上帝好像是没有手的工人。它只能产生荒诞、幻想、疯狂和纠纷。
24崇拜太阳不会比崇拜精神上帝更不合理
既然人们这样需要上帝,为什么他们不选择太阳这个可见的、自古以来为这样多的民族所崇拜的上帝呢?我们这个古老的发光体照耀着、温暖着和鼓舞着一切存在物,它在时自然界就会苏醒和更新,它不在时万物都会陷入忧郁和黑暗,难道没有更多的权利崇拜它么?如果在人们的心目中,某种存在物也能体现出伟大、创造能力、善、不朽,则这无疑是太阳。太阳,在人看来,应当是自然之父、宇宙的主宰、神明。在任何场合下,凡是有健全理智的人,都不能否认太阳的存在,或否定它的有益影响。
25精神上帝没有欲望和活动的能力
神学家们叫嚷说:上帝不需要手可以进行自己的活动,它仅凭自己的意志可以创造万物。但是,这个拥有意志的上帝究竟是什么呢?上帝的这种意志能够要求什么呢?
相信菲亚、爱尔菲,相信鬼魂,相信魔术家,相信妖精,难道比相信精神对身体的神秘的和不可能的影响更愚蠢更困难么?如果我们承认这种上帝是可能的,我们就不会对任何无稽之谈和莫名其妙的臆想感到愤慨。神学家对待人们的态度就像对待从来不怀疑他们所叙述的童话的真实性的小孩子一样。
26什么是上帝?
只要听一听神学家的话就会相信上帝不可能存在;我们一开始就很容易看出,他们关于上帝所说的一切,和他们妄加在它身上的各种属性,是根本不相容的。什么是上帝?这是一个抽象名词,虚构这个名词的目的在于表示一种潜藏的自然力量;或者说这是一个没有长宽高的数学上的点。一位哲学家很机智地论到了神学家,说他们解决了阿基米德著名的课题,因为他们在天上找到了一个支点,他们利用这个支点就可以把世界翻一个边①。
①大卫·休谟。——著者注
27完全不能容许的神学矛盾
宗教使人类屈服于这样一种存在物:它没有广延,同时却其大无外和包容万物;它无所不能,而从来不实现自己的欲望;它无限善良,而只是招致不满;它力求和谐,而到处散播纠纷和混乱。谁愿意谁就试着去猜测什么是神学家的上帝吧!
28崇拜上帝意味着崇拜虚构的东西
为了避免误解,人们直率地对我们说:“知道什么是上帝是完全多余的;应当崇拜它,不必知道它;它的特点是我们无礼的眼光看不到的。”但是,在同意尊敬某个上帝以前,难道不应当首先相信它的存在么?如果不验证一下它能否拥有妄加在它身上的那些形形色色的属性,又怎么会相信它的存在呢?老实说,崇拜上帝无异于崇拜人的想像创造的虚构物,或者简直就是崇拜乌有的东西。
29上帝的无限性和理解上帝本质的不可能性会导致无神论
神学家们抱着无疑是扰乱问题的目的,互相约定绝口不正面谈论上帝;他们利用反证法来说明上帝的特性,并且以为他们可以用否定和抽象的方法创造一种实在的和完善的存在物,但是他们实际上只创造出一个虚构的东西、一个纯粹的抽象名词。精神是一种不是身体的东西;无限的东西是一种不能称为有限者的东西;完善的东西是一种不可能是不完善的东西。凭良心说,谁能够用这种堆砌各式各样的否定概念和缺乏概念的方法形成任何实在的观念呢?一种排斥任何概念的东西只能是无。
断定上帝的属性超乎人的理解力,就无异于承认上帝不是为人们而创造的。断定上帝中一切都是完善的,就无异于承认在上帝和它的创造物之间不可能有任何共同点。说上帝是无限的,无异于剥夺人理解上帝的可能性,从而使它变成不为人所需要的。
人们向我们说:“上帝把人创造成有理性的,但不是全知的,这就是说,人没有能力知道一切。”由此得出结论说,上帝没有赋予人理解上帝的本质的能力。在这种场合下很明显,上帝不可能也不愿意成为人的认识对象。既然如此,上帝有什么权利可从对那些按其本性不可能使自己形成关于上帝本质的观念的人们生气呢?如果上帝仅仅为着某个无神论者不知道由于自己的本性而没有能力认识的那种事物就打算惩罚这个无神论者,则上帝显然是一个最不公正的和最专横的暴君。
30不信上帝并不比信上帝更危险或更有罪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最有说服力的理由就是恐惧。神学家们也就根据这一点劝导我们选择最可靠的道路,他们硬要人相信,没有比不信神更大的罪过了,上帝会毫不怜悯地惩罚所有敢于怀疑其存在的人;上帝采取这种严厉的办法是有道理的,因为只有狂妄和淫荡才会使人否认残酷地报复无神论者的、怒气冲冲的君主的存在。如果我们十分冷静地判断这些恫吓,那就会看到,它们都是从同一个可以争论的论点出发的。在向我们说明信仰上帝的优越性和由于怀疑上帝存在或否定上帝存在而造成的危险性以前,应当首先多少满意地向我们证明上帝的存在本身。然后应当向我们证明,这个公正的上帝真正可以残酷地惩罚人们,惩罚的原因则仅仅是由于他们过分弱小,以致相信他们有限的理智无法理解的存在物的存在。一句话,应当证明号称无限公正的上帝可以因为人们对上帝的神圣本质的无法避免的和不可克服的无知而极端残酷地惩罚他们。
但是这样一来,应不应该承认神学家的这一切议论至少是奇怪的呢?他们创造出各种幽灵;他们从矛盾和荒谬中捏造出这些幽灵,然后又使人相信,最正确的道路就是不怀疑他们自己虚构出来的这些幽灵是存在的。假使遵循这种原则,那么结果就会是,信仰荒唐的事比不信仰荒唐的事倒更安全些。
所有的儿童都是无神论者;他们没有任何关于上帝的观念;难道可以把他们的无知看作罪过么?从什么年龄起孩子们有信仰上帝的义务呢?人们答复我们说,一旦成为有理性的存在物,人就有信仰上帝的义务,然则从哪几年开始人会变成有理性的存在物呢?……可是,如果最深思熟虑的神学家对于他们并不希望加以理解的上帝本质的定义也茫无所知,那么普通的凡人、妇女、手工业者,总之,绝大多数人类关于上帝又能够有什么样的观念呢?
31上帝信仰无非是童年以来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
人们信仰上帝是由于听信了别一些人的话,这些人本身对上帝并不比他们多知道一些。在信仰方面我们最初的教师是我们的乳母;他们像谈论妖怪一样地向孩子谈论上帝;她们从儿童很小的年纪起就教他们机械地叉着双手祈祷。乳母教儿童祈祷,但是她们对于上帝的知识会多于儿童么?
32宗教是一种根据父子相承的传统遗留下来的偏见
宗教是同其他一切义务一起作为传家宝而父子相传的。世界上有少数人信仰上帝,其他的人对这件事是不关心的。我们每一个人都从父母和教养者那里得到一个上帝,这个上帝又是我们的父母和教养者从自己的父母和教师那里继承来的;不过我们每个人都根据自己固有的性格来改变、美化和变更这个上帝。
33偏见的起源
人脑是一块柔软的蜡,尤其在童年时是如此。这块蜡保存着人希望获得的一切观念的痕迹。人的全部信念几乎都应当归功于教育;这些信念都是人在他还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年龄获得的。我们认为,我们在童年时期获得的真观念或假观念都是我们自己的本性固有的,我们和这些观念一起来到了人间;而这种信念则是我们各种谬误的基本泉源。
34偏见是怎样传播和深入人心的
偏见使我们牢固地接受我们的教养者的观点。我们认为这些人是比较聪明的;我们料想他们会深信他们教给我们的知识。我们完全信任他们。因为在我们必须得到旁人帮助的时候,他们经常关怀过我们,所以我们认为他们不会欺骗我们。这就是驱使我们根据我们的教养者有害的教训形成上千种谬见的原因;即使禁止思考我们听到的言论,也不仅不会破坏我们对他们的信念的信任,而且有时甚至会促进这种信任。
35如果人们在人没有思考能力的那个年龄不曾承认现代神学的教条,他们就绝对不会相信这些教条
人类教师的做法很有远见:他们在人不能分辨真伪和左右手的年龄就使人们承认各种宗教原则。要使四十岁的人承认我们从小所获得的那些极其荒谬的神灵观念,那是十分困难的,正如很难从还在幼年就接受了这些观点的人的头脑把这些观念驱逐出去一样。
36自然界的奇迹绝对不能成为上帝存在的证明
人们硬叫我们相信,只要观察一下自然界的奇迹就足以相信上帝的存在,并且完全承认这条重要的真理。但是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人具备必要的闲暇、条件和天赋可以观察自然和思考自然规律呢?绝大多数人对自然界都是漠不关心的。农夫对他朝夕所见的太阳的壮美根本无动于衷;水手对潮水的时涨时落并不感到惊讶,从这种现象中他不会推出任何宗教前提。自然界的奇迹仅仅在某些有偏见的人看来才是上帝存在的证明,因为他们预先就指出了他们并不理解其原因的所有那些现象中都有天命在焉。不受偏见束缚的学者认为自然界的奇迹只是说明自然界具有伟大力量,只是说明自然规律是固定不变的和多种多样的,只是说明这些奇迹都是不断变化的物质用各种最不同的形式结合起来的必然结果。
37自然界的奇迹可以用自然的原因来说明
某些深思熟虑的神学博士不承认自己对自然规律的无知,而是竭力在自然界限之外,即在想像世界中,寻找比毕竟能够从之得到某种观念的自然界还更玄妙更陌生的力量,是否有什么事情能够比这些神学博士的逻辑更加奇怪呢?所谓上帝是我们可以见到的一切现象的创造者的说法,岂不等于认为这些现象有某种不可见的神秘的根源么?什么是上帝呢?什么是精神呢?这全是原因,对于这些原因我们是没有丝毫观念的。学者啊!去研究自然和它的规律吧;一旦你们能够发现自然原因的结果,请不要求助于超自然的原因吧,要知道,超自然的原因不仅不会帮助你们理解自然,而且还会使你们失去理解自己的能力。
38续
我们听说,没有上帝的自然界是完全不能说明的,这就等于说,为了说明某种不大了解的现象,需要有一种我们对它简直没有任何概念的原因。由此可见,神学家们企图驱散黑暗,却使大地更加漆黑一团。他们想解疙瘩,却使疙瘩越解越多。大自然的研究者啊!你们竟力图证明上帝的存在!写写植物学的论文吧;去细心研究人体的一切部分吧;集中力量来观察天上行星的运行吧;然后再回到大地,去对地上水的流动感到惊奇吧;去欣赏那些由活原子组成而你们却误认为是体现你们上帝的伟大的蝴蝶、昆虫和水螅吧;所有这些东西都不会证明上帝的存在,它们只会使你们相信,你们对物质的无限的多样性,对物质以无限多的形式结合起来的物质的作用,即对宇宙的作用,并没有正确的观念。你们的全部观察都只会向你们证明:你们并不懂得自然是什么;你们对自然力量并没有丝毫观念,因为你们认为自然界不能产生无数种形式和存在物,在这些形式和存在物中,你们的眼睛即使利用显微镜也只能看到最小的一部分;最后,你们会相信,由于你们不认识可以知觉和可以认识的原因,所以在你们看来,比较简单的办法就是用一个名词来表示这个原因,对于这个原因你们绝对不能得到任何真正的表象。
39世界不是创造的,而物质是自己运动的
人们郑重地向我们声明:没有无原因的结果;人们时刻反复地向我们说:世界不是自己产生自己。但是世界是原因,而不是结果,世界不是创造物;世界之所以不是被创造的,因为它不可能被创造。世界永远存在;它的存在是必然的。它是自身原因。自然界的存在物显然在于活动和产生;自然界为了实现自己的职能,不需要任何不可见的推动者,这是我们亲眼看到的,因为这个推动者比自然本身还要神秘莫解。物质的运动是由于自己的能力,这种能力是物质异类性的必然结果;物质运动的多样性,物质活动表现的多样性乃是自然界的多样性的唯一原因;而我们只是根据我们所获得的印象和我们感官所受到的影响的多样性来区别各种现象。
40续
我们看到,在自然界中,一切都在不断地运动着;神学家则坚决地认为自然界本身是静止不动的、僵死无力的!神学家们常说,依据自己的本质而活动的自然界整体,还需要某个局外的推动者!这个推动者究竟是什么呢?你们要知道,这就是精神,即完全不动的和矛盾的存在物。我要提出的结论是:物质是自己运动的。现在应该停止议论精神的推动者了,因为这个推动者并不具有使物质运动所必需的任何一种性质。现在应该抛弃各种华而不实的理论,而从想像世界回到实在世界来了;我们要研究第二原因,而把这些第二原因的第一原因留给神学家,要知道,为了使我们观察到的一切结果产生出来,自然界是不需要第一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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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还有一些证据说明:运动是物质本身固有的,以及因此,没有任何必要去假定精神推动者的存在
我们可以知觉物质世界的各种现象和事物,获得关于这些现象和事物的概念和表象,弄清他们互相间的区别,只是由于他们给予我们的那些印象或影响,我们才认为它们具有这些或那些属性。为了认识或知觉任何一种事物,必须使这种事物作用于我们的感官;如果不在我们自己身上引起某种运动,任何事物都不能作用于我们;同时,只有由于这种事物本身就在运动,它才能够在我们身上引起这种运动。只要任何一个对象作用于我的视觉,作用于我的眼睛,我就可以看见这个对象;如果没有某种发光的、有广延的、有色的物体作用于我们的视觉器官或视网膜的运动,我就不能设想光线和视觉印象。如果我感觉到气味,我的嗅觉就必须获得发出气味的物体的微粒运动所产生的刺激。如果我听到声音,我的鼓膜就应该知觉到发声物体的运动所产生的声浪的打击,因为如果发声物体本身不运动,它就不会发出声音来。由此可以十分明显地得出结论说:没有运动,我就不能知觉对象,感觉对象,区别对象,比较对象,判断对象,甚至不能把自己的思想集中在对象身上。
我们从学校里知道,任何存在的本质就是决定着这个存在全部属性的那个东西①。所以,很明显,我们所知道的那些事物或物质的一切属性都受运动的制约,因为我们只有根据运动才能认识这些事物的存在,而且我们关于这些事物的最初感觉和最初表象也是由运动引起的。只是由于我在自己心中所感觉的运动,我才能够相信本身的存在。因此,我必须得出结论说:运动是物质固有的,正如广延性是物质固有的一样;没有运动,物质就不能被知觉。如果有人还是要向我顽固地否认证明运动是一切物质所固有的和独具的这些不容争辩的道理,那么,他至少不能不承认,看起来是僵死的和没有能力的事物,只要使它们相互作用,它们自己就会运动。例如,放在瓶子里不使与空气接触的自燃物②是不能燃烧的。但是,一旦同空气接触,难道它不会立即燃烧起来么?难道面粉和水互相混合时不会开始发酵么?所以说,不属于动物界的物质本身可以产生运动;而自然界并不需要推动者就可以使自己活动。顺便说说,人们赋予这个推动者许多不会促成任何活动的属性。
①Exsentiaestquidprimuminre,fonsetradixomniumreipro-prietatum.——著者注
②自燃物,或焦磷酸(HP2O7)——,通过加热磷酸和接触空气着火燃烧的方法得到的一种化学物质。——俄译本注
42人的存在绝对证明不了上帝的存在
人是从哪里来的呢?他最初的来源如何呢?他是不是原子偶然结合的结果呢?第一个人当真是地上的尘土做成的么?这件事我不知道。在我看来,正如其余一切现象和事物一样,人也是自然界的创造物。我也很难说,最初的石头,最初的树,最初的狮子,最初的象,最初的蚂蚁,最初的橡实等等,是从哪里来的,正如我很难说明人类的起源一样。
人们反复不断地对我们说:承认天主的权力吧,承认这个智慧无穷的和无所不能的创造者的权力吧,因为它的创造物——人是十分了不起的。我承认,人的确是一种值得惊异的现象;但是既然人在自然界中存在,我就不能认为自己有权肯定说,这个自然界没有力量创造人;我还认为:如果人们对我说,人是没有眼睛、没有脚、没有手、没有脑袋、没有肺、没有嘴、没有呼吸的精神创造的,这个精神拿起一块泥土,并且把生命吹进这块泥土中,于是人就创造了,则在我看来,人的构造和创造就更加难懂多了。
我们觉得住在巴拉圭①的野蛮人都是些愚人,因为他们相信人是从月亮里下来的;欧洲的那些神学家们则把自己的起源妄加在精神身上。他们比巴拉圭的野蛮人聪明多少呢?
①霍尔巴赫指的是瓜拉尼安部族的印第安人,他们是南美巴拉圭共和国的主要居民。——俄译本注
人是有理性的;由此可以得出结论说,他只能是有理性的东西的创造物,而不是没有理性的自然界的创造物。即使没有比享有如此引为骄傲的理性的人更罕见的现象,我还是承认,人是有理性的,他的需要使他具有这一属性,而和其他人们的交往同促进理性的发展。但是,不论在人身上,或者在人所具有的理性中,我都看不出据说创造了这部机器的造物主的无限理性的任何一点明显的表现;我看到,这部灿烂辉煌的人体机器遭受过破坏;我看到,它的值得惊异的理性往往逐渐衰微,不然就是完全消浙;我要得出结论说,人的理性依赖于物质的人体器官一定的结构;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根据人是有理性的存在物而得出上帝应当有理性的结论,正如不能根据人是物质的存在物得出上帝的物质性的结论一样。人的理性不能证明神灵具有理性,这恰如人的阴险性不能证明据说创造了人的上帝具有同样的阴险性一样。无论神学从怎样一些观点来分析这个问题,上帝始终都是为原因本身的结果所否定的原因,或者是不能根据他的创造活动来判断的造物主。我们经常看到,不完善性的恶、狂妄都来自一个本源,这个本源据说是仁慈的、完善的和聪明的。
43不论是人或者是宇宙,毕竟不可能是偶然性的结果
你们会说,总而言之,有理性的人,像整个宇宙以及构成宇宙的全部现象和事物一样,都是偶然的结果!根本不对,我再说一遍:宇宙不是结果;它本身乃是一切结果的原因;世界上存在着的万事万物都是这个原因的必然结果;这个原因有时使我们认识它的一些属性;宇宙的大部分活动规律仍然是我们不知道的。人利用偶然这个名词来掩饰自己对真实原因的无知;但是不管人是不是知道这些原因,它们的作用总是完全服从于一定的规律。无原因就不会有结果。
自然界一词我们用来表示无数的存在物和物体,这些存在物和物体是在我们眼前发生的种种运动的无限结合和联合。一切活的和死的物体都是一定原因的必然结果,这些原因必然会产生我们可以看见的各种现象。自然界的任何现象都不可能是偶然的;一切自然现象都遵守确定的规律,这些规律则表示已知结果同它们的原因有必然的联系。物质的任何一个原子都不能任意地或偶然地和其他原子相遇;这种相遇是受永恒不变的规律制约的,因为这些规律必然预先决定着每一个存在物的行为在特定条件下不可能以另一种方式活动。说原子可以任意运动,或者把某些结果说成是偶然现象,这等于说不出什么道理,或者是承认自己对自然界的各种物体据以活动,碰撞和结合的那些规律完全无知。
只有在不了解自然,不了解事物的属性,不了解由于特定原因的作用而必然要发生的那些结果的人们看来,一切现象才是偶然地发生的。太阳之处在我们的行星系统的中心并不是偶然的;原来构成太阳的这个物质按其本性正是应当占住这个中心位置,它正是应当从这个位置发出光和热来维持其他行星上的一切生物。
44宇宙的规律也不会证明上帝的存在
崇拜神灵的人认为正是宇宙的规律不可辩驳地证明了统治宇宙的理性存在物是存在的。这些规律只是对我们时而有利时而有害的各种原因或情况的必然结果;因此我们赞许一些原因,而指责另一些原因。
自然界遵循着自己确定不移的规律;这就是说,同一些原因引起同一些结果,只要这种联系不为可以改变最初结果的某些其他原因的干涉所破坏。如果通常我们在自己身上感受其结果的那些原因,受到其他不常见的、其自然性和必然性绝对不会因为尚不为我们所认识而降低的原因的作用或推动,我们就非常惊讶,并且大呼奇迹,因为我们是把这样一种原因叫做奇迹:我们对这种原因的认识比对我们可以知觉到的原因的认识更加少得多。
世界上永远是和谐占统治;世界上不可能有混乱。如果我们埋怨没有秩序,埋怨世界秩序受到破坏,这只是说明我们自己这部机器没有秩序罢了。遍布宇宙的一切物体、一切原因、一切存在物必然要像我们观察到的那样活动着,而不管我们是否赞同这种活动的那些结果。地震、火山爆发、洪水、瘟疫、歉收——这些都是必然的结果,也都是出于事物的本性,正如固体下落、河水流动、海潮的定期涨落、一阵风、及时的雨水以及对我们有利的一切结果和现象那样,而我们却为它们赞扬和感谢上帝。
赞美确定的世界秩序,无异于因为同一些原因永远产生同一些结果而惊讶。对自然灾变感到奇怪,无异于忘记:如果原因改变了,或者受到了其他某些因素的作用,则其结果就必然要改变。对自然事物一定的秩序感到诧异,无异于一般地对某种事物的存在感到诧异;无异于对自己的存在感到奇怪。对一种东西说来是秩序,对另一种东西说就是无秩序。所有恶毒的人都认为,使一切事物紊乱不堪是理所当然的;他们认为任何干涉他们的危害活动的行为都是根本不合理的。
45续
如果认为上帝是自然界的创造者和推动者,我们就应当承认,世界上不可能有任何乱七八糟的和秩序混乱的现象;因为上帝所创造的一切原因,都应当根据这些原因所具有的那些属性、动机和性质必然地活动。如果上帝突然改变了通常的世界秩序,它就不再是不变的了。人们认为宇宙的规律最令人信服地证明了上帝的存在、它的智慧、威力和仁慈,如果这些规律受到破坏,人们就一定会怀疑上帝的存在,怀疑上帝反复无常、软弱无能,怀疑上帝在开始进行创造的时候没有远见和智慧;我们就会有权责备它粗心大意地选择自己所创造、预备或使用的这些或那些手段和工具。最后,如果秩序与和谐证明上帝的威力和智慧,则对这种和谐的任何破坏就会成为上帝软弱、无常和狂妄的证据。
我们听说,上帝是普遍存在的,它是其大无外、无处不在的,没有上帝就没有一切,如果上帝不使物质运动,物质就会是僵死的。但是,既然如此就必须承认,正是这个上帝对于秩序混乱的现象是有责任的,它使自然界互相争夺,它是混乱现象的缔造者,它促使人去犯罪。要知道如果上帝是普遍存在的,那就是说,它也存在在我的心中,它永远同我一起活动,它同我一起犯错误,它同我一起痛恨上帝,并且同我一起否认上帝的存在。神学家啊!当你们谈论上帝时,你们甚至不再理解你们自己了!
46无形体的精神不可能具有理性,崇拜神灵的理性乃是最纯粹的无稽之谈
为了具有我们称之为理性的那种东西,必须先有观念、思想、欲望;为了具有观念、思想、欲望,必须有相应的各种器官;为了具有各种器官,必须有身体;为了作用于其他物体,必须自己有身体;为了感觉到秩序破坏的某种现象,必须赋有感觉痛苦的能力。由此可以明显地推出,无形体的精神不可能具有理性,也不能知觉到世界上所发生的一切事变。
你们会说,神灵的理性,神灵的观念,神灵的意图同人的理性、观念和意图没有任何共同点。但是,既然如此,人们怎么——无论是好是坏——可以判断神灵的意图呢?他们怎么可以接受神灵的观念和赞美神灵的理性呢?这就无异于判断、称赞和崇拜一个我们自己对之并无任何表象的东西。崇拜神灵最高智慧的不可预知的道路岂不等于崇拜我们不能判断的东西么?赞美这个神灵的意图岂不等于没有把所以要赞美的原因认识清楚就产生赞美的感情?这种感情总是来源于无知。人们总是赞美和崇拜他们所不理解的东西。
47神学家们赋予上帝的各种属性,是跟他们所规定的神灵的本质矛盾的
妄加在上帝身上的一切性质不可能属于按其本性和人毫无相同点的存在物。神学家们的确以为只要使上帝具有人的各种最完善的属性就可以摆脱这个矛盾。但是,当神学家们无限地设想这种完善性时,他们就会得到不能容许的矛盾。把神和人这样结合起来会有什么结果呢?或者说,神人结合论的结果是什么呢?结果是这样一种幽灵:尽管神学家们费了很大的气力才想出这样一种结合,但是只要对它说出某种肯定的意见,它立即就会化为乌有。
但丁在其《天堂篇》中说,上帝通过三道变幻出各种鲜艳色彩的光圈的形象显现在他的眼前;但是只要诗人愿意更仔细地注视一下这种光圈的夺目光辉,他一定会看到自己的面孔。所以说,人崇拜上帝时只是崇拜他自己。
48续
即使最肤浅的思考难道不会使我们相信上帝不可能具有任何一种人类美德或其他的任何一种属性么?我们的美德和其余的性质,是我们多种多样的性格的产物。然而,难道上帝能够有和人一样的性格么?我们的这些属性或那些属性视其对我们与之共同生活在社会中的那些人的关系如何而称为肯定的或否定的。在神学家看来,上帝是唯一的存在物;它没有和自己相似的东西,所以上帝不是生活在社会中;上帝对任何人都无所需求;上帝是永远幸福的,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损害上帝的幸福;因此,神学家们应当承认,根据他们自己的观点,上帝不可能具有所谓的美德,正如人不可能用善良的态度对待上帝一样。
49硬说人类是创造活动的目的和荣誊,是极其荒谬的
人的骄傲感使他自命是他的上帝所创造的宇宙的目的和荣誉。如此高傲的信念究竟有什么根据呢?我们听说,根据在于人是唯一赋有理性的生物,这种理性使他能够认识神灵和当然地赞美上帝。人们硬要我们相信,上帝创造了世界只是为了自己的光荣,在宇宙的总计划中,人应当作为一种天生就有崇拜上帝和赞美其创造活动的能力的生物而占住一个位置。但是,如果根据这种情况,上帝难道不是显然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么?第一,因为在同一些神学家看来,人绝对没有能力认识上帝,人对上帝的本质永远会停留在完全的和不可克服的无知状态中。第二,因为一种存在物如果没有自己的同类,就不可能有赞美的需要,其原因在于光荣是一种把一个存在物的性质和同类存在物的性质加以比较的结果。第三,因为如果上帝是无限幸福的和独立存在的,它就不需要它的可怜的创造物的崇拜。第四,因为上帝的事业尽管非常伟大,还是没有人会去赞美它。反之,世界上所有的宗教都告诉我们说,上帝经常受到侮辱;一切宗教都认为自己的目的只在于使犯罪的、忘恩负义的和叛乱的人顺从对他们生气的上帝。
50上帝既不是为人创造的,人也不是为上帝创造的
如果上帝是无限的,则人之需要上帝正如蚂蚁之需要人一样。把窝筑在任何一个花园里的蚂蚁未必会想到议论园丁和研究他的意图、欲望和计划是粗卤无礼的行为。比方:蚂蚁是否有权肯定地说,凡尔赛花园只是为它们培植的,而徒鹜虚名和挥霍无度的国王的唯一目的,就是替蚂蚁建立一座豪华的住宅呢?但是,神学家认为,人之于上帝比丑陋的昆虫之于人本身更加微不足道。所以,专门从事于研究神灵的属性和意图的神学,因之就会变成极其荒谬的东西。
51说宇宙的目的在于人的幸福,是不正确的
人们肯定地说,上帝创造宇宙时的唯一目的就是人的幸福。但是,在这个仅仅为他而创造的和由万能的上帝治理的世界上,人果真幸福么?他的幸福是不是可靠呢?他的快乐没有混进痛苦么?世间有多少人满意自己的命运呢?人类不是经常受到各种肉体的和精神的痛苦么?不是有成千上万的原因在破坏被认为是神灵劳动的杰作的这部辉煌的人体机器么?我们会不会称赞给我们一部虽然巧夺天工却往往受到损坏而终于自趋崩溃的机器的机械匠师的工作呢?
52所谓天意乃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名词
所谓天意是指神灵为了满足自己最喜爱的创造物的需要和关心他们的幸福而表现的那种善意的关怀。但是,并不要费很大的气力就可以相信上帝对任何东西都不关心。天意对地上的绝大部分居民完全是无动于衷的。我们记得除了一小撮自认为幸福的人以外,多少不幸的群众呻吟在穷困和痛苦的压迫之下。
我们看到:为了满足少数贪得无厌然而实际上并不比受他们压迫的奴隶更幸福的暴君的奇怪愿望,一大批一大批的民族为着一块面包而怎样地互相争夺!
神学家们极口吹嘘上天的神恩,叫我们一心指靠这种天意,一旦出现任何一种意外的灾变他们就宣传说,人虽然是完全自觉的,也不过是天意手上的玩具,因为天意可以推翻人的全部计划,侮弄人的一切努力,而大智大慧的上帝认为使人离开理性的正路是一种乐事!但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相信那个嘲弄人并且使人变成娱乐和玩弄的对象的阴险的天意呢?既然我不了解神灵的行为,怎么能够要求我赞美神灵最高智慧的不可预知的道路呢?有人告诉我,我应当根据天意的产物来判断天意,——可是我正是这样做的,因此我发现,这些产物有时对我是需要的和有益的,而最经常的情况则是有害的。
神学家们企图证明天意是存在的,他们肯定地说,任何人在这个世界上都可以看到幸福多于悲伤。但是,即使接受如果天意给我们一百项神恩我们总共只得到十件灾祸的说法,在那种情况下,我们还是要承认,天意每做一百件好事就得做十件坏事。
这是否同所谓天意无限的完善性相容呢?
一切神学书籍都充满着对天意和它关怀人的阿谀的赞词;可能以为人在世间不需要自己关心自己的幸福。但是,没有劳动人一天也活不下去。我们看到,为了生活人必须不倦地、汗流满面地耕耘土地、打猎、捕鱼;没有这些生活资料,天意就无法满足人的任何一种需要。无论我们往哪里看,全世界的野蛮人和文明人一样对天意进行着不断的斗争,因为人不得不击退天意给予他的各种打击:飓风、暴雨、严寒、冰雹、洪水、干旱和常使人的全部劳动化为乌有的形形色色的灾难。一句话,我看到,人类不断地设法使自己避免所谓关怀人的幸福的天意的恶作剧。
有一个虔信者曾经赞美神灵的天意,因为这天意如此聪明地把所有的河流正是安放在人们建筑城市的地方。不能不承认,这个人的议论并不比许许多多有学之士的信念更有道理,这些学者反复不断地对我们谈论终极原因,或者认为他们已经完全了解上帝在创造世界上的一切存在物时的善良意图。
53所谓天意竭力破坏现存的世界秩序,而不是支持现存的世界秩序;它非常仇视人,而不是同人友好
我们是否看见神灵的天意在保存那些所谓上帝的惊人的创造物方面有多少明显的表现呢?如果天意统治世界,那么,它既忙于破坏,又忙于创造,既忙于消灭,又忙于复生。难道天意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使它仿佛不断地关心其生存和幸福的、成千的人丧生么?天命往往给自己最喜爱的创造物以种种打击。它时而破坏他的住宅;它时而毁灭他的庄稼;它时而降下旱灾,使他陷于贫困;它动员一切自然力量来同人作对;最后,它使一个人武装起来反对全体人类;而它完成这一切善行的主要目的是使人在最残酷的痛苦中毙命。是否可以把这一切都叫做关心于保存世界秩序呢?
如果不是心怀成见地看待天意对人类和一切生物的关系上的相反的两种作用,我们就会相信,天意不仅不像温柔的和关心入微的母亲,而倒像那些淫乱的女人:她们忘记自己不道德的享受的不幸果实,一旦这些果实在世间出现,她们立即让命运去任意摆布自己这些儿女,而以生产他们为满足。
据说,被许多文明民族当作野蛮人看待的果天托特人①却表现出无比伟大的智慧:他们拒绝崇拜上帝,并且提出这样的理由:如果上帝是经常行善,它也是同样经常地作恶。有些人则顽固地相信上帝只是仁慈的,有智慧和预见的,而不愿注意遍布世界且系他们以赞美和感激的心情亲吻着的那只手所造成的无数暴行。果天托特人的那种看法比这些人的信念难道不是更加合理,更加和我们的经验一致么?
①果天托特人,西南非洲的民族之一。——译者注
54不,世界不是由有理性的存在物治理的!
健全思想的逻辑教导我们说,我们应当根据某一原因的结果判断这种原因。只有在原因的结果始终是好的,有益的和惬意的那种场合下,才能承认这种原因是永远不变的善。其结果或善或恶的那个原因,在一种场合下可以承认是善,在另一种场合下则是恶。神学的逻辑否认这些命题。按照这种神学的逻辑,各种自然现象以及我们在这个世界中所看到的一切事物,都证明着无限善的泉源或原因是存在的;这原因就是上帝。虽然世界上充满着恶,虽然世界上经常到处都是纷争和混乱,虽然人们时刻都在呻吟叹息和抱怨压在他们头上的命运,我们应当相信这一切都是某个善良的和不变的原因的结果;而人们也都相信这点,或者装作相信的样子!
世界上发生的一切事变,十分明显地向我们证明:世界不是由有理性的存在物治理的。我们只有根据某种存在物所采取的手段有多少适应于被提出来的目的,才能判断这种存在物是否具有理性。所以,据说上帝的目的是人类的幸福;但是一切有生命的存在物都服从千篇一律的必然性——他们生下来是为了受很多的痛苦,享很少的快乐,然后死去。人的一生充满着愉快和悲哀;除善以外,我们到处都看到恶;秩序和纷争互相交替;创造之后跟着就是破坏。如果有人对我们说,天意对我们是秘密,神的道路是不可理解的,我就回答说,在这种场合下,我便没有能力判断上帝是否具有理性。
55不能承认上帝是不变的
你们硬说,上帝是不变的!但是,在这个仿佛是上帝控制的世界上为什么会到处存在永恒的变易性呢?地球上是否有任何一个国家像上帝控制的世界一样如此频繁地发生残酷的革命和政变呢?自然界的一切事物经常都在变化和转化,是否能够认为不变的和有足够力量可以巩固和永远保存其创造物的上帝会成为自然界的主人和统治者呢?如果在所有对人类有利的现象和结果中我能够看出不变的上帝,那么对于人类在其压迫下遭受痛苦的全部无法计数的灾难,我又应当假定怎样的上帝呢?你们说,我们的罪过驱使上帝惩罚人们;我要答复你们,你们自相矛盾了,如果人的罪过可以使上帝在对人的态度上改变自己的行为,上帝就不是不变的。经常由愤怒和生气的状态过渡到安宁和平静的状态的存在物会不会是不变的呢?
56善和恶是各种自然原因的必然结果。不能在因果性规律中改变任何东西的上帝就不是上帝
宇宙只能是什么样子,它就是什么样子。居住在宇宙中的一切生物都有快乐和痛苦,这就是说,他们轮流地时而感受到愉快的结果,时而感受到不愉快的结果。这些结果是不可避免的;它们是从按其本质而活动的原因中必然产生的。我可能喜欢这些原因的结果,也可能不喜欢这些结果,这必须视我自己的本性而定。我自己的本性使我不得不避免和拒绝一些结果,与之作斗争,并且寻找、希望和力求得到另一些结果。除了命运或人格化的必然性之外,是否可以有别的某个上帝在管理那个使一切事物都服从必然性规律的世界呢?而这也就是那个对什么都不闻不问的上帝,这上帝对于世界的各种规律什么都不能改变,它自己也服从这些规律。如果一种存在物连略微改善一下我的生活都不太愿意,它的无限的力量同我有什么关系呢?一种存在物如果对我的幸福无动于衷,它的无限的仁慈又在哪里呢?如果一种存在物能够为我想像出无限的幸福,但是甚至不关心我的切身利益,它的善意是不是我需要的呢?
57宗教答应在别的世界上给人的尘世灾难以补偿的诺言是骗人的。天堂和来世生活都是幻想
当我们问为什么有善良的上帝存在还有这样多不幸的人时,人们就安慰我们说,我们的生活只是人进入另一个安乐世界的一个过渡阶段;人们硬要我们相信,我们所居住的这个地球只是暂时的逆族,在这里我们应当通过一定的考验;最后,人们用来封我们的嘴的理由就是:上帝不会使自己的创造物过着唯独它自己才享受到的没有情欲的和无限快乐的生活。难道这样的答复可以令人满意么?第一,只有这样一种人的想像,才会让我们相信另一种生活的存在:这种人之所以假定另一种生活的存在,只是说明他希望不死,只是说明他热烈地追求更可靠更安逸的幸福生活。第二,是否可以设想,全知的上帝虽然确切知道自己创造物的一切动机和欲望,但是还必须使他们接受这样多的考验才能确信这些创造物的意向呢?第三,根据我们的年代学者的估算,地球已经存在六七千年了;在整整这段时期中,各民族都经历了各式各样的不幸和灾难;历史告诉我们,在一切时代,暴君和掠夺者、英雄和战争、洪水和歉收、瘟疫以及其他等等使人类遭受了怎样的痛苦和不幸。难道这种长期考验会使我们相信神灵玄秘的天命么?所有这些源源不断的痛苦是不是会使我们对人类面临的未来命运有丝毫值得慰藉的观念呢?第四,即使上帝真像神学家们坚决认定的那样善良,难道它不奢谈无限的快乐就不能把凡人能够领受的任何一小点幸福给予人们么?天堂的某种极乐生活是不是我们的幸福所需要的呢?第五,如果上帝不能使人们在地上获得更多的幸福,我们怎么可以指靠天堂呢?在那里似乎特选者们会永远享受某种无法表达的快乐。如果上帝不能也不愿使地球——我们唯一的居留地——摆脱恶,我们有什么根据可以期望,上帝愿意在我们丝毫不了解的另一世界上使我们摆脱恶呢?
两千年以前,据拉克坦修①证明,伊璧鸠鲁曾经说过:“或者上帝愿意反对恶,但它不会成功;或者它能够做到这点,但是不愿意;或者它既不愿意也不可能;最后,或者它既愿意又可能。如果它愿意而不可能,则它是无能的;如果它能够而不愿意,则它就表现出自己不应当有的阴险性;如果它既不愿意又不可能,则它同时就是无能的和阴险的,所以它就不是上帝;如果它既愿意又可能,然则恶是从哪里来的呢?同时为什么上帝不防止恶呢?”请看,两千年前就有思想家在寻找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而我们的神学家却断定,只有在未来的生活中我们才会对所有这些问题作出回答。
①拉克坦修——教会作家、“教父”之一,生活在四世纪。——俄译本注
58还有一个同样妄诞的虚构
我们听人谈到各种存在物的某种等级;据说,上帝把自己的创造物安排在各种不同的阶级或等级上,同时,和这种安排相适应,每种存在物都得到一定程度的快乐。根据这个十分妄诞的虚构,一切存在物,从蜗牛到天使,都享有它们可以得到的幸福。但是我们的经验彻底驳斥了这种毫无根据的幻想。我们看到,在我们所居住的世界上,一切生物都在受苦和生活在无穷的危险中。人如果不伤害,不折磨,不毁灭他所遇到的无数生命,他就寸步难行;而同时人自己每时每刻也会遭到无数威胁其生命的已经预见到或者没有预见到的灾难。难道任何一个死亡的想法不足以破坏人的最安详的幸福么?人的整个一生都含辛茹苦;他为了求得他如此珍重并且视为神的最大恩赐的生存,片刻也不能安宁。
59神学徒然企图使上帝不具有人的各种缺点,而上帝之为不自由的存在物或凶恶的存在物则是必然的
有人对我们说,世界具有它只能具有的那全部完善性,然而,因为世界和创造世界的神灵不构成一个统一的整体,世界就必然具有很多优点和同样多的缺点。我们回答说,如果世界必然要具有很多缺点,则干脆不创造上帝不能保障全面幸福的这种世界,就会更符合全善的上帝的本质得多。如果上帝像神学家们所确信的那样,在创造世界以前身居极乐,万世不衰,并且如果上帝不创造世界也能继续享受这种快乐,则它值得去劳心劳力么?为什么它需要叫人受苦呢?为什么它需要有人存在呢?人的命运和上帝有什么相干呢?人的命运对上帝还是有某种意义还是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呢?如果人的存在对上帝没有必要,也没有用处,为什么要从不存在中把人创造出来呢?而如果人的存在是神的光荣所必需的,那就是说,人是上帝所需要的,因此,当地球上还没有出现人的时候,上帝就缺少了一件东西!可以原谅粗枝大叶的或手艺不高的劳动者生产的劣质产品,因为不管怎么样,他总是为了不死于饥饿而被迫工作的;他的疏忽可以宽恕;上帝的疏忽则不能原谅。人们对我们说,上帝是自满自足的;既然如此,为什么它创造了人呢?其次,人们对我们说,上帝拥有一切条件可以使人幸福,然则为什么它不这样做呢?神学家们应该必然地承认,他们的上帝不仅不是善良的,还是十分阴险的,除非假定上帝不得不只做它曾经做过的事情,并且没有可能用另一种方式去做任何事情。但是人们硬要我们确信,上帝是自由的;他们又硬要我们相信,它是不变的;但是它的威力的表现是暂时的,它有始点,也有终点,正如我们世界上一切有死的和短暂的存在物一样。神学家啊!你们使上帝不具有人类各种缺点的全部努力终究是白费气力的,在你们所有的诡辩和花招后面,仍然可以看出这个上帝有许多属于人类的东西。
60要相信神灵的天意,要相信无限善良和力量无穷的上帝是不可能的
“上帝没有权利控制自己的恩典么?它不是自己善行的主宰者么?它没有权利收回自己的赠品么?神灵的创造物不应当要求上帝解释自己的行为;上帝能够自由地处置自己亲手创造的事物。上帝这个人类的绝对统治者,可以随心所欲地使人类幸福或者不幸。”这就是神学家们就上帝注定使我们遭受的一切苦难而安慰我们的说法。我们可以回答他们说,无限善良无限仁慈的上帝不应当成为任意处置自己恩典的主宰者,从上帝的本质说来,它应当毫无例外地造福于自己的全部创造物;我们要指出,真正善良的存在物不会认为自己有权节制善行;我们要说,真正慷慨的存在物绝对不会收回自己的赠品,凡是这样做的人都没有权利接受感谢,也无权抱怨不知感恩。
究竟怎样使神学家们妄加在上帝身上的这种专断行为同要求上帝和人之间达成某种契约或相互的义务的宗教调和起来呢?如果上帝对自己的创造物没有任何义务,则人们反过来对上帝也就没有任何义务。任何宗教都是在人们有权希望从上帝那里得到的那些福利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据说,似乎上帝告诉人们:“要爱我,崇拜我,服从我,这样我就全使你们幸福。”反过来,人们则告诉上帝:“让我们幸福吧,那时我们就会履行自己的义务,我们就会爱你,崇拜你,并且遵守自己的法规。”由是观之,一旦上帝藐视自己创造物的幸福,随心所欲地滥用恩典和赏赐,收回自己的赠品,它就明显地破坏着作为一切宗教基础的双边协定。
西塞罗正确地认为,如果上帝不满足人的愿望,它就不能成为人的上帝。①神灵的本质在于善;人只是根据他所获得的那些利益来认识这种善;一旦人变成不幸的,善在人看来就不再存在,与此同时,神灵也不再存在了。无限的仁慈和善良是同偏私和主观好恶对立的。如果上帝无限善良,它就应当使自己的全部创造物都有幸福;有一个不幸福,就足以使人有权推翻上帝无限善良的说法。如果存在着无限善良和绝对强大的上帝,是否可以设想有任何一个受苦的人呢?任何一个动物的痛苦,任何一个昆虫的痛苦,都是反对神的天意的存在和神的无限仁慈的充分的论据。
①Nisideushominiplacuerit,deusnonerit——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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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续
神学家们坚决地认为,我们在尘世受苦难乃是一种惩罚,因为人们有罪孽,所以应当受到惩罚。但是人们为什么会犯罪呢?如果上帝是万能的,则叫世界上到处充满和谐,叫神灵的一切创造物都变成善良的、完美的和幸福的,对上帝又值几何呢?难道命令这一切比说世界将会如此更困难么?难道上帝使自己的创造物变得不完善,比变得完善更容易么?莫非一切事物的不存在和这些事物的充满智慧和愉快的存在之间的距离比一切事物的不存在和这些事物的毫无意义的和困苦的存在之间的距离更大么?
宗教向我们谈到地狱,谈到冥世,在那里,上帝无视于善良,为绝大部分人准备了无穷的痛苦。总之,宗教使人们在这个世界上陷于极端的不幸,它同时预言,上帝可以使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上遭受更大的灾难!为了不同神灵的仁慈发生冲突,神学家们肯定地说,在这种情况下,神灵的正义裁判就开始起作用。但是一种变得如此可怕的残酷的善,就不能是无限的善!其次,既然无限善良的上帝后来变得无限的残酷,则是否可以认为上帝是不变的存在物呢?如果上帝秉性残暴,冷酷无情,是否可以在上帝身上找到任何一点点慈悲善良的心呢?
62神学使上帝成为骇人听闻的狂妄、不义、阴险和残酷的化身,成为一种引起极大仇恨的存在物
如果相信神学家们的话,神灵的正义裁判乃是一种能够使我们热爱上帝的东西!但是按照他们的学说,上帝之所以创造了绝大多数人显然只是为了注定使他们永远受苦。然则只创造沙草木石,而不创造有生命的事物,不创造人这个其实际行为能够招致他在另一世界上受到无穷惩罚的生物,岂不更加符合神灵的善良、理性和公正么?上帝原来是极端不顾信义和阴险毒辣的,所以才创造第一个人,然后又勾引他去犯罪,不能把这样的上帝看成是完善的东西,而应当把它称为狂妄的、无义的、阴险的和残酷的恶魔。神学家们不仅没有成功地创造出一个完善的上帝,反而使上帝变成了一切东西中最不完善的东西。
神学家们笔下的上帝,是可以和这样的暴君媲美的:他命令将其绝大多数奴隶的眼睛挖掉,并且把这些奴隶全部关进监狱,而为了寻开心,他亲自暗中监视他们,其唯一目的就在于残酷地惩罚凡是由于盲目而碰到其他盲者的人;同时,这个暴君还慷慨地奖励少数的奴隶,因为他替这些奴隶保留了视觉,因此这些奴隶得以不和自己的同伙碰撞。所谓天命无常的教条,只能使我们得到这样的上帝观念!
虽然人们反复不断地谈到神灵无限的仁慈,但是他们的本心显然是不会相信这一点的。如果对一种存在物毫无认识,怎么能够爱这种存在物呢?如果神灵的形象只能引起恐惧和惊慌,怎么能够爱这种神灵呢?如果对一种存在物所说的一切只能引起极大的仇恨,怎么能够爱这种存在物呢?
63一切宗教都力图激起对神灵的畏缩和恐惧心理
许多人都不善于找出迷信和真正的宗教信仰之间的分界线:他们说,迷信只是一种胆怯的和卑劣的对上帝的恐惧心理;真正信仰宗教的人是信上帝的,并且衷心爱它,但是迷信者则只认为上帝是仇敌,丝毫也不信任它,并且设想上帝是一个严竣残酷、吝赏滥刑的暴君。其实,一切宗教给予我们的上帝表象难道不正是这些看法么?难道人们向我们说上帝无限善良的时候,不是同时不断地反复说,上帝的脾气极端暴躁,它只对极少数人才滥用恩典,而残酷地惩罚所有它认为不值得宽恕的人么?
64在宗教和最盲目最无知的偏见之间没有任何实在的区别
如果我们根据所有这些认识像观察善恶不分的自然界中的一切现象那样来观察上帝,则我们必然会发现,这种上帝是古怪的和无常的,它时而善良,时而残酷,视我们是否幸运而定;也正因为如此,这种上帝不能使我们爱它,只能引起我们对它的不信任、恐惧和担心。所以说,崇拜这种上帝和最盲目最无知的偏见之间没有任何区别。如果信仰宗教的人仅仅看到上帝的好的一面,则迷信者就只记住它的最可恶的属性。一种人陶醉于自己的狂妄,另一种人则陷入忧郁和烦恼;但是这两种人都是同样的荒唐。
65如果相信神学的上帝观念,就不可能爱上帝
根据我从神学中能够得到的上帝观念,上帝在我看来就是一种不能使人爱戴的存在物。虔信者硬要我们相信他们衷心热爱上帝,这些虔信者或者是撒谎的人,或者是极狂妄的人,对上帝那些只能引起惊慌和恐惧的一切特性和行为熟视无睹。既然上帝生性残酷,能够使我们必然遭受永世的诅咒,对这样的上帝怎么可以没有畏惧呢?
对上帝也谈上上儿子般的畏惧,即人们在上帝面前理应感到的、由于敬爱而引起的畏惧。如果父亲居然使儿子受到最难堪的折磨,为了最小的过错就惩罚他,则任何儿子都不会爱这样的父亲。世间没有一个人会有丝毫爱上帝的感情,因为上帝注定要使全部创造物中百分之九十九遭受永世的和无法忍受的痛苦。
66神学家虚构了一种永世的地狱苦难的教条,从而把上帝变成了令人痛恨的存在物,这种存在物的残酷性超过任何人,甚至最凶恶的人也无法和它相比;他们创造了一个乖戾的、以残酷为乐事的暴君
发明永世的地狱苦难这个教条的人们把上帝变成了一种最可恨的东西,但是他们同时又肯定地认为,这个东西是无限善良的。我们认为人们的残酷性是凶恶的最高表现;世界上任何一个稍有感情的人,即使听到最大的凶手和罪犯受到的那些苦难故事,也不能不震惊和激动;无过受罚的残酷行为当然会更加令人痛恨。即使嗜杀成性的暴君们——如卡利古拉辈、尼禄辈、多米齐安辈——也还有某些理由才折磨手下的牺牲者和毒辣地讥笑他们的痛苦;他们其所以要这样做不是出于本身安危的考虑,就是因为渴望报复,或者是希望用残酷手段儆戒其他的人,也许甚至还是由于虚荣心作祟,想眩耀一下自己的权威和满足渴望看热闹的群众的趣味。在这些动机中又有哪一条适用于上帝呢?上帝使那些激怒它的人们遭受痛苦,它惩罚丝毫不能动摇其威力,也丝毫不能破坏其安静的快乐的那些存在物。另一方面,来世的苦难并不能成为在生者的龟鉴,因为这是他们看不到的,地狱的苦难对于罪犯本身来说也是不起作用的,因为他们在地狱里已经不能改过迁善,因为他们已经放过了及时博得神灵恩顾的机会。由此可知,上帝在执行其永久惩罚的判决时,除了逗弄和嘲笑其可怜的创造物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目的。
我以全体人类为证。世间是不是有一个最残酷的人,可以无缘无故就冷酷无情地折磨任何生物呢?更不用说去折磨自己的同类了。何况他对牺牲者既不感到任何兴趣,也没有任何担心呢?由是观之,根据同一神学的教条可以得出:上帝是一种较诸最凶恶的人更加残酷无比的存在物。
或许人们会对我说,无穷的侮辱当受无穷的惩罚。我要回答说,侮辱永世身居极乐的上帝是不可能的;其次,我要说,有死的存在物给予的侮辱不能永远持续下去;而且不愿意受人侮辱的上帝也不会允许人们给它的欺负永远继续下去;我要说,无限善良的上帝不能同时又是无限残酷的,它绝不能注定使自己的创造物永远存在,以便达到永远折磨他们的唯一目的,并以此为乐。
67神学只是一连串明显的矛盾
据说,人的行为能够侮辱上帝,这就无异于取消神学家企图使我们接受的那一切上帝观念。说人可以破坏神灵的世界秩序,使自己的上帝生气,打乱上帝的计划和意图,——这就无异于说,人比上帝更强大,人可以控制上帝的意志,无异于说,人可以影响神灵的仁慈而使仁慈变为残酷。神学的专门任务只在于右手破坏左手做的事,如果所有的宗教教条都建立在时而生气时而爱抚的上帝的基础上,则这些教条的基础显然是一种明显的矛盾。
所有的宗教一致赞美上帝的智慧和威力;但是只要这些宗教开始说明上帝的行为,我们就会遇到不明智、没有远见、软弱无能和轻率的特点。人们说,上帝曾经为自己创造了世界,但是它迄今都未能使自己受到应有的尊敬!似乎上帝创造出人是为了在它统治的世界上住满对它极力赞扬的臣民;但是我们看到,人们的唯一行动,就是不断地举行反对自己上帝的起义!
68所谓神灵的创造物一点也不能说明所谓神灵的完善性
人们反复不断地向我们谈到上帝的完善性,只要我们要求证据,他们就把神灵亲手创造的事物指给我们看,仿佛这种完善性就明显地体现在这些创造物身上。但是所有这些创造物都是不完善的和寿命不长的;向来都被看成上帝的杰作、最惊人的创造物的人,满身都是缺点,这些缺点使得创造人的万能的巨匠对他很是生气;这个惊人的创造物有时会变成使创造者本身无法忍受和讨厌的东西,最后创造者也不得不把它丢进火里。但是,如果在上帝所创造的一切事物中连最好的东西都是不完善的,则我们有什么根据可以判定造物主本身的完善性呢?巨匠本人都不满意的作品,未必能够使我们称赞这巨匠的技艺。人忍受着无穷的痛苦和无数的疾病;人的灵魂充满着各种恶念;可是有人却极端气忿地反复对我们说,人是一切存在物中最完善的存在物,人是神灵全部创作中最美妙的创作!
69神灵的完善性也不能从像天使和无形体的精灵那样一些虚构的神灵创造物中明显地看出来
看来,上帝在创造比人更完善的存在物方面也没有获得更大的成功,它没有为自己的完善性提供更有说服力的证据。我们不是知道许多宗教都谈到天使、无形体的精灵怎样反抗自己的主人,甚至企图推翻它的宝座么?上帝有使天使和人得到幸福的意图,却不能把幸福给予他们;完善的创造者的意志总是同自己创造物的傲慢、阴险、罪过和恶德相撞。
70宣传上帝万能的神学的唯一作用就在于暴露上帝的无能
任何宗教显然都是建立在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那种原则的基础上的。全世界的神学家都向我们叙述神灵和神灵创造物之间力量悬殊的斗争。尽管上帝是万能的,它绝对不能不失尊严地取得这场斗争的胜利;它不可能成功地使自己亲手创造的事物变成它所希望于他们的那个样子。
宗教之荒谬真是登峰造极,无以复加了,它硬说,为了改造人类,上帝自己甚至甘愿死去;尽管上帝作了这种牺牲,人们依然一点也不像上帝希望他们变成那种样子的存在物!
71所有的宗教体系都把上帝描绘成一切存在物中最任性最狂妄的存在物
不可能设想再有比地上一切宗教迫使上帝扮演的那种角色更加荒唐的事情了。如果可以相信这些宗教,那就得承认,它们的上帝是各种存在物中最任性最狂妄的存在物,那就得肯定认为上帝过去之创造世界,只是为了建立一个舞台,以便同自己的创造物进行极不光彩的战争,那就得肯定认为上帝过去之创造天使、人、魔鬼、凶恶的精灵,只是为了把它们当作敌人,以便在和它们斗争时能够显示自己的威力。上帝使自己的创造物可以自由地侮辱它;上帝使它们变成阴险的存在物,以便它们可以破坏它的计划;上帝使它们具有顽梗固执的性格,——同时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动辄生气,并从此为乐,然后平静下来,同它们妥协,以便改正它们所犯的全部罪恶。如果上帝一开始就使自己的创造物具有合乎自己心意的各种性格,它该要免掉多少麻烦啊!这无论如何总会使神学家多少容易对付些!
总之,如果相信世界上的一切宗教,上帝所从事的工作就只是使自己成为恶的原因;上帝的行为同某个弄伤自己以便有可能向观众展示自己魔术的现实性的卖艺医生的行为真是如出一辙!但是我们迄今还不能看出,上帝能够彻底根除人们在上帝自己的允许下给上帝造成的那种恶。
72硬说恶的根源不在上帝是极端荒谬的
上帝是万物的创造者,但同时,人们硬要我们相信,恶的根源不在上帝。然则根源在哪里呢?……在于人么?又是谁创造了人呢?是上帝!因此上帝也就创造了恶。如果它不把人造成我们今天所看见的这个样子,道德上的恶或罪就不会在世间存在了。所以说,只有上帝才应该对人的不道德行为负责。如果人有为恶和侮辱上帝的能力,那就是说,我们必须断定:上帝希望受侮辱;上帝创造人的预定目的,完全在于使人具有为恶的能力;否则人就会是一种同人得以存在的那个原因相反的结果。
73妄加在上帝身上的预见,使得受到上帝惩罚的罪人有权责备上帝秉性残酷
说上帝有预见的能力,无异于说上帝应当预先知道世界上发生的一切事情;但是这种预见绝对不能使上帝成为可敬的,也不能使它不受人们完全合理地向它提出的那些谴责。要知道,如果上帝知道未来,难道它不能预见自己的创造物(创造出来为了享受快乐)会陷于罪孽么?如果这种陷于罪孽是上帝预先的计划,那就是说,上帝自己希望如此。如果神灵之预见陷于罪孽是必不可免的,当然可以得出结论说,上帝由于自己的公正性而不得不惩罚有罪的人。但是既然上帝有预见未来和预先决定未来的能力,难道它没有不给自己规定如此严峻的法律的自由么?难道上帝不能干脆不创造那些会迫使上帝不得不加以惩罚和根据后来颁布的法规而招致神灵惩罚自己的存在物么?但是上帝根据成为自己预见的基础的法规而预先决定人们是否幸福同上帝根据自己进行正义裁判以后所颁布的法规而预先决定人是否幸福,有什么分别呢?难道颁布这些法规的时间和情况能够对不幸者的命运有所改变么?难道在这两种场合下人们没有合法的权利抱怨上帝么?要知道上帝是能够不把人们从不存在中创造出来的,要知道上帝虽然预先知道正义裁判迟早会逼使自己惩罚人们,而终于还是创造了人们。
74神学关于原罪和撒旦的胡诌是毫无根据的
你们说:“人刚从造物主手上产生的时候是纯洁的、完美的和善良的;后来他的本性就堕落了,因为有罪孽而受到惩罚。”但是要知道,如果人刚从造物主手上产生以后就能够犯罪,这就是说,他的本性那时就已经是不完善的了!为什么这个上帝同意人犯罪,同意他的本性走上邪路呢?既然上帝深知人非常软弱,经不起诱惑的考验,上帝为什么要去引诱他呢?为什么上帝创造了撒旦这个阴险的恶魔、这个诱惑者呢?为什么如此希望人类幸福的上帝不一劳永逸地把所有那些必然要同我们的幸福作对的恶魔消灭掉呢?或者更正确些说,为什么上帝创造了这些恶魔呢?——上帝本来应该要预见到这些恶魔会对人类产生可怕的影响,他们会战胜人类。最后,为什么世界上所有的宗教中恶始终从某种注定的原因取得对善和上帝的胜利呢?
75无论撒旦或宗教都是为了僧侣阶级发财致富而虚构出来的
有个故事是讲一位意大利神甫的;他的厚道使他的善良的心灵获得光荣。但是这个人在传道的时候认为自己必须告诉自己的教徒群众,说他经过长期的思考,最后谢天谢地,才想出了一条使一切人都幸福的可靠办法。他说:“魔鬼之引诱人只是为了使自己在地狱里的同伴都成为不幸的;向掌管天堂和地狱锁钥的教皇祈求吧,请他率领全体信徒们祷告上帝,求上帝同魔鬼讲和,求上帝把自己的恩典和原有的职衔赐还给魔鬼吧;这样一定会使魔鬼停止其反人类的一切阴谋。”这位心肠善良的僧侣显然没有料到,在任何情况下魔鬼之为僧侣阶级所必需并不亚于上帝;神甫们从上帝与魔鬼之间的斗争中确实取得极其丰厚的利益,所以不会同意这两个敌人的讲和,因为他们的生存和他们的收入就是建立在这两个敌人单打一的斗争上的。如果不再引诱人们,如果人们不再犯罪,则僧侣和教会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显然,摩尼教是一切宗教的基本核心;但是为了使上帝不受处心阴险的谴责而想像出魔鬼来,这就令人信服地证明魔鬼的这个神圣对手是软弱无能的和愚蠢得事事失败的。
76如果上帝不能使人的本性变成无罪的,它就没有权利因为人们的罪孽而惩罚他们
据说人的本性必然会堕落,上帝不能使人变成无罪的,因为唯独神灵才不可或缺地具有这种属性。但是如果上帝不能使人成为无罪的,则上帝为什么当真要创造这些人们呢?要知道他们的本性必然是变坏了,因此,他们同样必然会给上帝以侮辱。另一方面,就算上帝本身不能使人成为完美的,但是它究竟根据什么道理可以因为人们的罪孽而惩罚他们呢?显然,只是根据强权。强权者,暴力之谓也;而暴力则不是各种存在物中最公正的存在物所应有的。如果上帝因为人们没有神灵那样的完善性或者不能成为像上帝自己那样的神灵而惩罚他们,它就表现了最大的不公正。
难道上帝不能使人们具有他们本性所固有的任何一点完善性么?即使某些人是善良的和合乎上帝心意的,则上帝为什么不施恩于其他的人们,不把同一些性格给予全体人类呢?为什么坏人的数目大大超过好人的数目呢?为什么上帝每有一个朋友就会有一万个敌人呢?其实唯独上帝可以自由地决定使世界上尽住着好人。如果上帝的确在天国要求自己周围都是圣徒、特选者和终生都按照上帝的意志生活的人们,则当上帝的周围是全体人类,而所有的人还在创造的时候就具有达到永恒快乐所必需的各种品质时,上帝周围的人们该会多到怎样的程度呢?而他们又会多么可敬啊!最后,干脆不把人从不存在中创造出来,比从不存在中把一种充满各种缺点、起来反抗自己的创造者、并且经常冒着生命危险而滥用自由这个致命的赠品的存在物创造出来,不是更简单些么?
上帝不要创造人,而应当创造一些温柔和顺的天使。有人说,天使是自由的;有些天使犯了罪;但是毕竟不是所有的天使都滥用过自己的自由,也不是所有的天使都起来反抗自己的创造者。难道上帝不能只创造完美无疵的天使么?而且如果上帝创造过不会犯罪的天使,为什么上帝不能也创造决不会利用上帝所给予的自由来作恶的无罪的人呢?如果神灵的特选者不能在天国犯罪,为什么上帝不能使人们在地上成为无罪的呢?
77所谓上帝的行为对人说来始终应当是秘密,而且人没有权利批评和判断上帝,——这种论断是极其荒谬的
神学家们一有机会就反复地说,上帝和人之间有很大的距离,这种距离的必然结果是,上帝的行为对人说是一种秘密,而且我们没有权利要求我们的统治者解释自己的行为。这样的说明令人满意么?如果(就依这些神学家的说法)这里所谈的是我永恒的快乐,难道我没有权利批评上帝的行为么(哪怕是上帝自己的行为也罢)?要知道,全体人民之所以指靠上帝和服从它的意志,只是因为他们期望获得快乐!只是由于恐惧人们才对之屈服的暴君、不可能向它提出问题的统治者、谁也不能接近的君主,是不会受到有理性的存在物的崇拜的。如果上帝的行为对我说来是一种秘密,它同我就毫不相干。任何人都不可能称赞、崇拜、尊敬和模仿他无法理解而且往往只能引起他的愤怒的行为;人们也许只是要我们相信,似乎应当崇拜一切不可了解的东西和仅仅由于这种不可理解才妙不可言的东西。
神甫们啊!你们不断地要我们相信:天主的道路是不可预知的;上帝的道路不是我们的道路;上帝的思想不是我们的思想;埋怨我们根本不知道其原因和目的的、上帝的法规乃是狂妄的行为;只是因为我们不了解这些法规就说这些法规不公正,那是不理智的。但是,当你们这样说的时候,你们自己就取消了你们只预备用来说明我们无法理解的(像你们自己所确信的那样)天意的全部深刻的原则,这难道不是很明显的么?由是观之,你们自己到底还是了解上帝的法规、意图和道路的么?但是你们不敢肯定地这样说:而无论你们怎样思考过所有这些问题,你们对它们并不会比我们弄得更清楚。如果你们真的用某种神奇的方法认识了使我们啧啧称赞的神灵的预定,同时我们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所有这些计划和法规都是同公正的、善良的和理智的存在物不相称的,——则是否可以肯定认为,它们是不可理解的呢?如果你们像我们那样一无所知,你们就应当对所有那些衷心承认自己无知,并且认为在他不了解的事物中毫无神灵在焉的人采取比较宽容的态度。不要再念念不忘于你们毫不了解的那些信念;不要再为那些不可能有任何证明的幽灵和理论而互相屠杀;请向我们谈谈可以理解而且的确是人所需要的事物;不要再反复谈论天主的不可预知的道路,关于这些道路,你们不可能说出任何道理来,而且会步步都自相矛盾。
神学家们反复不断地向我们谈到神灵智慧的无比深刻性,却禁止我们去研究这些深刻的智慧,他们把我们用自己薄弱的理性来判断上帝的合理要求,称之为粗卤无礼的行为、在他们看来,对我们这位神圣的统治者的任何批评都是犯罪的行动、这样一来,他们就刚好暴露出他们没有丝毫能力说明上帝的行为,而他们之所以赞美上帝的行为,只是因为他们自己无法把这些行为认识清楚。
78 把上帝称做正义的和仁慈的存在物是极其荒谬的,因为它不加区别地注定使好人和恶人、有罪者和无罪者都遭受痛苦;要求不幸的人从自己痛苦的造因者那里去寻找安慰,是绝顶荒谬的
通常都认为,人们的一切肉体痛苦乃是对他们的罪孽的一种惩罚。贫困、疾病、饥饿、战争、地震——所有这些,都是上帝用来惩罚坏人的手段。总之,神学家们毫不犹豫地把所有这些灾难统统妄加到虽然秉性严酷却是善良公正的上帝身上。但是我们看到,同一些灾难怎样一视同仁地打击着好人和恶人、反对宗教者和笃信宗教者、无罪的人和有罪的人。我们怎么能够认为这一切都体现着一提到它的名字备受压迫的人就会感到安慰的那种存在物的正义裁判和仁慈呢?如果这些备受压迫的人忘记他们的上帝正是这个世界的全部创造物的唯一原因和来源,可以想像得到,他们的理性由于经历了各种灾难而变得糊涂了。他们怎么会不懂得,他们因以向上帝寻求安慰的所有那些灾祸正是来自上帝呢?不幸的父亲啊!当作为你的幸福所在的最心爱的妻室儿女死于非命的时候,你却向上帝寻求安慰!唉!难道你看不见你的上帝从你身边把他们夺走了么?正是你的上帝使你变成了不幸的人;而你却在上帝自己给予你的那些可怕的打击中期待上帝安慰你!
神学家们用离奇的和超自然的观念相当成功地剥夺了人们的理智,剥夺了他们对最简单的、最明显的和自然的事物的理解力,竟使不可能谴责上帝阴险毒辣的虔信者甚至习惯于认为最悲惨的命运波折不可辩驳地证明了神灵的仁慈。神学家们忧心忡忡地命令人们相信,上帝爱他们,上帝与他们同在,上帝在考验他们。于是宗教就顺利地把恶变成了善!一位诙谐家很机智地说过:“如果全善的上帝这样对待它所爱的人,我恳请它最好不要想起我。”
如果人们自信最可怕的不幸、最痛苦的考验是神灵仁慈的表现,他们该把那号称全善的上帝设想得何等的严峻和残酷啊!任何穷凶极恶的妖魔鬼怪都没有为自己的仇敌设想出这么经常地使自己心爱的创造物遭受残酷考验的、全善的上帝所发明的那些折磨人的办法!
79对自己本来能够预防的罪孽进行惩罚的上帝,是既失掉理智也失掉正义感的狂人
如果某个父亲经常关怀自己孤立无援的和举止轻浮的子女的健康和幸福,却让他们在没有照管的情况下徘徊于峭壁、深渊和急流之间,很少制止他们不合理的奇怪念头,不采取任何预防措施就让他们冒着残害自己的危险,玩弄能置人于死地的武器,对于这样的父亲我们有什么可说的呢?如果同一个父亲对自己子女的一切过失不是引为己咎,反而企图用最残酷的手段来惩罚他们,对于这样的父亲我们有什么可说的呢?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把这样的父亲称做狂人,因为他既没有正义感!也没有理智。
同样,如果上帝对自己本可预防的过失实行惩罚,则这上帝就会是一种失掉了理性、良心和正义感的存在物。如果上帝具有全知的才能,它就会预先不让恶发生,从而避免了惩罚的必要性。如果上帝创造了人,又如果上帝是公正的,则它就不能因为没有给这个人足够的力量可以抵制自己的愿望而惩罚他。硬说上帝甚至会由于人们在尘世上的过错而惩罚他们,岂不等于是诽谤上帝么?对上帝本来能够加以改造,而且如果失去这种神恩就不能有另一种行动方式的那些存在物实行惩罚,是否公正呢?
根据神学家们自己的种种原则,一个人处在像我们今天所看见的那种不道德的社会环境下,他就只能为恶,因为他没有神灵的天恩,所以不能为善。总之,如果放任自流的和失去神助的人类本性必然使人为非作恶,或者必然使他不能为善,则自由意志能有什么意义呢?根据这样一些原则,人既不能是有罪的,也不能是无罪的;上帝奖励人只不过是奖励自己;上帝惩罚人,则是因为没有用自己的神恩启迪过他,而没有神恩人就不能变得比他现在更好一些。
80自由意志是一种不现实的幻想
神学家们百般地重复说,人是自由的,虽然他们的全部原则都跟这种自由背道而驰。他们希望替神灵作辩护,实际上却在谴责它最恶毒的不义行为。他们认为,人没有神恩必然会为恶;同时,他们又肯定说,上帝之所以惩罚人是因为他拒绝接受它的神恩,所以也就拒绝了为善的可能!
不难理解,人的任何行为举止都是不自由的;不难理解,甚至根据神学家们的概念,人的自由意志也是一种纯粹的幻想。难道选择这些或那些父母由人决定么?难道人接受或不接受自己的父母或教育者的信念由他决定么?如果我的父母是偶像崇拜者或是回教徒,难道做一个基督教徒由我决定么?但是神学家们硬要我们相信,上帝会残酷无情地惩罚所有它没有用自己的神恩进行教育、从而不可能接受基督教的人!
人出生于什么环境是不由他选择的;也没有谁问过人,他是否愿意到人间来;大自然没有就选择祖国和父母向他征求过意见;他所获得的(正确的或错误的)信念、表象和意见只是他所受教育的必然结果,而受何种教育则不由他选择;他的情欲和欲望是他的性格的必然结果,而人的性格则是由人的本性和他所接受的信念决定的;人一生的欲望和行为都是由人不能自由选择的那些交往、习惯、职业、娱乐、言谈、思想所预先决定的,换言之,人一生的欲望和行为都是由他的意志不能自由改变的无数事件和偶然性预先决定的。人没有能力对将来未卜先知,他既不知道在某个特定的时刻有什么欲望,也不知道下一分钟会做什么。人从生到死,没有哪一个瞬间是自由的。
你们会说,人有欲望的感觉,他能思考,进行选择,作出决定;你们又从此得出结论说,人是自由的。的确,人有欲望的感觉,但他不能成为自己的欲望或意志的主人;他不能希望或追求他认为不利于自己的东西;他不能爱受苦而恨享福。我们听说,人有时会宁愿放弃快乐而追求痛苦;但是在这种场合人之所以宁愿要暂时的痛苦是想借此获得更牢固更长久的快乐。由此可见,追求更多的幸福必然使他放弃较少的幸福。
然而恋爱的男子会使自己心爱的女郎具有使他心醉神迷的种种特征;就是说,他不能自由地爱或不爱自己情欲的对象;他既不能控制自己的想像,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性格。由此显然应当得出结论说,人不能支配他内心所产生(完全不以人为转移)的各种欲望和意向。但是,你们会说,人可以克服自己的欲望;因此他是自由的。当使人厌恶某种对象的原因压倒使他追求这个对象的原因时,人就克服自己的欲望;在这种场合下他并且必然要克服自己的欲望。害怕丧失名誉或惩罚的痛苦胜过爱金钱的人,必然会同夺取他人的金钱的欲望进行斗争。
在思考的时候我们是否自由呢?然而难道我们可以自由地知道什么或者不知道什么,确信什么或者怀疑什么吗?思考是我们对我们行为的结果没有信心的必然产物。只要我们对这些结果有了信心,或者我们觉得,我们可以确信这些结果,我们立刻就必然会作出这个决定或那个决定;于是不管我们的决定是否正确,我们的行动仍然是以必然性为根据的。我们的——错误的或正确的——判断是不自由的;这些判断必然从我们从外部接受的或我们的悟性所产生的某些表象为转移。
人自己作选择时同样也是不自由的;他之选择他认为对自己有利或使自己愉快的东西是理所当然的。当他不作选择时,他还是不自由的;在人不认识或者以为自己不认识供他选择的某个对象的属性以前,或者在人没有斟酌自己行为的结果以前,他就不得不放弃选择。你们会说,人时刻都决定采取明知对他有害的行为;人有时也自杀;这就是说他是自由的。不对。难道人的推论正确与否是自由的么?难道他的理性、他的智慧不是依赖于他身上形成起来的信念,或者依赖于他的机体的性状么?而既然人的信念和机体都不能由人自主,所以这也不能成为人有自由意志的证明。
“如果我打赌做或不做某事,难道我不是自由的么?难道以某种方式行动不是由我决定么?”我回答说,不然,赌赢的快乐必然预先决定你们去实现这种或那种行为。“试问,要是我同意赌输呢?”——那就是说,向我证明你们有自由意志的欲望成了比赌赢的欲望更强烈的动机;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动机仍旧必不可免地预先决定着刚才说到的你们的某种行为。
你们说:“但是,我还是感到自己是自由的。”这是一种幻想,这种幻想正像寓言里那只苍蝇的信心一样,苍蝇坐在辕杆上,就自负是驾驶着马车。总之,凡是自认为自由的人,只不过是一只把自己设想成宇宙支配者的苍蝇,虽然苍蝇本身事实上完全服从于宇宙的规律,不过自己并不知道。
我们的内在信念使我们相信,我们自由地实现这种行为或那种行为,——但是这种信念是十足的幻想。如果我们能够用心探讨我们的行动的真实动机,我们就会相信,这些行动永远只是我们的欲望或情欲的必然结果,而这些欲望或情欲则绝对不能由我们自由控制。你们自以为是自由的,因为你们做的一切,都是你们所希望的。你们是否自由地希望或不希望,愿意或不愿意呢?你们的欲望和意向不是丝毫不由你们作主的各种事物或属性所引起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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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从说过的话中不应当得出社会无权惩罚坏人的结论
“如果人的行为受必然性的制约,如果人是不自由的,则社会有什么权利可以惩罚给社会造成损害的坏人呢?对人们不能不实现的行为加以惩罚是否公正呢?”如果坏人必不可免地要做坏事,因为他们的本性就是恶的和坏的,则从社会方面说,对这些人进行惩罚,同样是根据必然性,因为社会力求自卫。某些事物必然产生痛苦;自然我们的本性就会驱使我们敌视这些事物,并且力求避免它们。老虎迫于饥饿向人猛扑过来,要吃掉他,这时人不能随心所欲地抑制自己的恐惧,他还同样必不可免地要设法杀死老虎。
82对主张意志自由的各种论据的反驳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服从必然性规律,则人们的谬误、信念和表象同样是必不可免的;而在这种场合又有什么根据可以致力于人的改造呢?”人们的谬误是他们无知的必然结果,人的无知、他的固执、他的轻信,则是人没有经验、轻率和不愿意用脑筋的必然结果;正如说梦话或嗜眠症是某些疾病的必然结果一样。真理、经验、思考、理性——这就是一些能够医治无知、宗教狂和狂妄的有效药,正如放血可以医治充血病一样。你们会说,但是为什么真理没有对许多不理智的头脑发生影响呢?因为存在着无药可治的疾病;因为不可能医治拒绝服药的顽固派;因为人们的食欲和愚蠢必不可免地驱使他们不承认真理。
任何原因都只有在没有其他更强大的原因对抗这原因的作用从而削弱甚至完全取消前一原因的作用的条件下,才会产生一定的结果。根本不可能迫使热衷于自己的谬误、对真理抱有成见、不愿意开动脑筋的人承认最令人信服的论据;必须说服有良心的、衷心追求真理的人,并且使他们从谬误中走出来。真理在于:一种原因如果没有其他更强大的原因和影响妨碍这原因发生作用就必然会产生结果。
83续
人们对我们说:“取消人的自由意志,人就会变成没有灵魂的机器,变成自动机;没有自由,无论人的美德或优点都是不可思议的。”然而什么是人的优点呢?人的优点表现在一定的行为中,这种行为应该使他受到他的同类的尊敬。什么是美德呢?这是造福他人的一种爱好。是否可以轻视能够产生如此理想的结果的机器或自动机呢?马克·奥理略是罗马帝国这部庞大机器上的一根极其有益的弹簧。一部机器有什么理由要轻视帮助它工作的另一部机器呢?好人——这是机器的零件,他们帮助社会去追求幸福;坏人则是不合用的零件,他们妨碍社会机器的正常运转和工作。自然,社会热爱和奖励好人,同时也会痛恨、轻视和驱逐坏人,因为坏人是机器中无益而且有害的零件。
84如果上帝曾经存在的话,甚至上帝本身也不是自由的;由此可见,不需要任何宗教
世界服从必然性规律,而遍布世界的一切存在物都是互相联系的,而且不能不像它们现在这样进行活动,因为它们为同一些原因所推动和具有同一些属性。如果它们失去这些属性,它们的活动必然会是另一种样子。
甚至上帝本身(姑且假定上帝存在)也不能看作是一种自由的力量;如果上帝存在过,它的行为必然会预先为它的本性所固有的各种属性所决定。所以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控制上帝的意志或改变这种意志。根据这个原理,我们可以说,我们的任何活动,我们的任何祈祷或祭品都不能停止或改变上帝预定目的的实现;由此可以直接得出结论说,一切宗教都是完全没有益处的。
85神学本身就证实,无论哪一个瞬刻人都不可能是自由的
如果神学家们不同自己的教条不断发生矛盾,他们就不能不承认,无论哪一分钟都不能认为人是自由的。难道没有假定人永远都要依赖于上帝么?如果没有上帝的意志我们就不能生活,就不能维持自己的存在,或者说自己就会不存在,难道我们有权认为自己是自由的吗?如果上帝把人从不存在中产生出来,并且在人的整个一生中不断地关怀人,如果上帝一分钟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创造物,如果同人一起产生的万事万物都是神灵意志的结果,如果人本身没有任何能力,如果人所经历的一切事件都是神灵的法规的结果,如果人没有天赐的神恩就不能作成任何一件善事,如果这样,怎么对以假定在任何一个瞬间人可能是自由的呢?如果上帝无意于在人犯罪的那个时刻保存人的生命,人就不能犯罪。如果上帝毕竟保存人,那就是说,上帝强迫人存在的目的在于使人犯罪。
86只能把一切恶、一切混乱、一切罪孽都归咎于上帝,因此,上帝既无权惩罚,也无权赦免
人们总是把上帝同君主比较,而将绝大多数人同起来反抗自己的统治者的臣民比较;同时大家都认为,上帝有权奖励继续忠于自己的臣民和惩罚暴动分子。这种比较从头到尾都是错误的。上帝所管理的机器的一切零件都是上帝自己创造的;一切零件都只遵照上帝自己预先为它们决定的职能而活动;因此,如果这些零件妨碍机器的正常运转,则过错就只在装配这部机器的匠师身上。上帝是这样一位君主,他自己为自己创造了臣民,并且创造了自己所喜欢的那种臣民,因为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违抗上帝的意志。如果在上帝统治下的国家里有暴动分子,那就意味着上帝自己希望有这样的暴动分子。如果人的罪恶破坏神灵的世界秩序,那就意味着上帝自己希望破坏它。
没有任何人敢怀疑神灵的公正性。但是在上帝统治的世界上,我们只会遇到不公正的和暴力的行为。一切民族的命运都是由强力决定的;可以认为,公正性从地球上被驱走了;处处都有一小撮人安然无恙地过着舒适的生活,拥有财产、自由和其他一切人的生命。在据说无限热爱和谐和秩序的上帝所管理的世界上,到处都是一片乌七八糟的景象。
87人们赞扬上帝的祈祷词,证明他们不满意神灵的世界秩序
虽然人们不断地称赞上帝的智慧、仁慈和公正以及神灵的世界秩序,实际上他们任何时候都不曾满意过;人们不断地赞扬上帝的祈祷词,证明他们丝毫不满意于神灵的天命。难道向上帝请求什么,不是意味着怀疑上帝的始终不倦的关怀么?难道祷告上帝和请求上帝预防或停止某种恶,不是意味着干涉上帝的正义裁判么?祈求上帝援助不幸,不是意味着向不幸的造因者请求改变并不符合我们的利益的天意么?
凡是乐观主义者,凡是肯定认为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全都美好并且不断宣称我们生活在最好的世界上①的人,如果希望贯彻始终,就不应当祈祷;其次,他也不应当向往另一个世界,说人在那里会生活得更好一些。难道会有另一个比我们这个最好的世界更好的世界么?
①暗指德国哲学家莱布尼茨(1646——1718)关于“先定和谐”的唯心主义学说。在这种学说看来,“最高单子”(即上帝)预先在莱布尼茨认为构成事物世界的种类无限的单子之间建立着合理的、最好的关系和联系。由此他肯定说:“在诸世界的这个最好的世界里,一切都在改善”;这在客观上等于是承认灾难完全无法避免和替任何社会罪恶作辩护,伏尔泰在著名的哲学小说《老实人》中嘲笑了这种态度;十八世纪的无神论者:包括霍尔巴赫在内,批判了莱布尼茨的这个原理。——俄译本注
有些神学家把渎神的人称做乐观主义者,因为这些人认为上帝不能创造和我们这个世界相似的任何其他世界;在这些神学家看来,这种论断是对神灵的亵渎和侮辱。但是这些神学家怎么会看不到,认为能够创造最好的世界的上帝竟如此阴险地使世界变成极不完善的东西,比断定仿佛上帝在创造我们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做好了它能够做到的一切事情,更侮辱得多呢?如果说乐观主义者的信念就是对神灵万能的侮辱,则一面称乐观主义者为渎神者,保卫上帝的万能,一面又贬抑上帝的仁慈的神学家,也就像乐观主义者一样是亵渎神灵。
88在来世报答尘世的不公正待遇和痛苦是一种毫无根据的和荒谬的虚构
当我们抱怨出现在我们的地球这个舞台上的那一切灾难时,人们就把我们打发到别的世界去;人们告诉我们,在这个别的世界上,上帝会酬赏它暂时容许在地球上存在的一切不公正现象和痛苦。但是,如果上帝在漫长的时间里不实行自己正义的裁判,并且在我们的行星存在的整个时刻内容许恶,我们又能够有什么保证在别的世界上神灵正义的裁判不会同样不起作用,而听任住在上面的人民忍受痛苦呢?
人们安慰我们的痛苦,要我们相信上帝是有耐心的,虽然上帝正义的裁判暂时还没有任何表现,这并不能说,我们应当怀疑这点。但是,公正的、不变的和万能的存在物不应当这样长期的忍耐,岂不是显而易见的么?容忍公开的恶岂不是软弱无力,狐疑不定或者甚至是同情这种恶的表现么?容许可以预防的恶就是让这种恶存在。
89神学替上帝所容许的恶和不公正现象作辩护的时候,只是承认强者的权利,这就是说,神学允许上帝蹂躏一切权利,或者叫人盲目服从
许多神学家用形形色色的方法竭力使我相信上帝是无限善良的,但是神的公正性和人的公正性没有任何共同点。这种神的公正性究竟是什么呢?对于一种这样经常令人想起人的不公正性的公正性,我能够形成怎样的观念呢?我们听说,神的公正性和人的公正性是两件不同的事,这种说法岂不等于根本歪曲我们关于权利和公正性的全部观念么?如果一种存在物的完善性和人认为完善的那个观念根本相反,怎么可以把这种存在物当作效法的榜样呢?
你们说,上帝是我们命运的专制的主宰者,无论何人也无论何物都无法限制上帝的万能,这种万能使上帝有权从自己亲手创造的事物中产生一切它忽然想起的东西;而人不过是一条甚至不敢抱怨上帝的蚯蚓。这种高傲的口吻显然是从某个暴君手下那些企图封住呻吟在他们的暴力下面的奴隶们的嘴的酷吏的语言中搬过来的;这种口吻不是赞扬上帝的公正性的神职人员应当有的;这种口吻不会得到有理性的存在物的赞同。为正直的神服务的人啊!我要告诉你们,任何最伟大的力量都不能允许你们的上帝(即使是上帝)用不公正的态度对待最下等的最可怜的生物!专制者还不是上帝。自认为有权作恶的上帝简直就是暴君;而暴君是不能成为人们学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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