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埃及十字架之谜 [book_author]埃勒里·奎因 [book_date]不详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外国名著,完结 [book_length]168476 [book_dec]《埃及十字架之谜》是著名推理小说家埃勒里·奎恩(英语:Ellery Queen),又译艾勒里·奎恩、艾勒里·昆恩的同名推理小说系列中的一种。通俗一点来说,《埃及十字架之谜》有着曲折的情节, 离奇的诡计,意外的结局,而且三种手法完美糅合,使该书具有了别具一格的魅力,一些类似卡尔的气氛描写和耶稣殉道般的杀人手法,为小说增添了恐怖的哥特式色彩,是一部气氛、谜团和结局比较完美的 哥特式推理小说。埃勒里因为一件奇怪的命案而来到一个偏僻的小 村庄。村里一名深居简出很少与人打交道的老师被钉死在“T”字形路口的路标上,他的头 被残忍的割去。在被害人的家门上也有血迹大大的书写着“T”字。六个月后,一处鹰图腾 柱上沓垂着一名头颅不见的百万富翁,验尸结果和上一宗命案完全一样,现场也遗留着“ T”字的痕迹。不久是一具尸体被吊在桅杆上,依然是谜一般的“T”字,最后是在小屋内 发现了第四具无头尸体,凶手仓惶而逃,尸体依旧被绑在十字架上。这些奇怪的“T”字标 记,到底代表了什么意味?是宗教迫害狂?是埃及十字架的标志?还是精神异常的犯罪? 抑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最终,埃勒里凭借自己严密的推理和老师的帮助,终于将真正的凶手抓住!而凶手居然是…… [book_img]Z_9591.jpg [book_chapter]前言 [book_title]前言 埃勒里·奎因——西方侦探推理小说第三代典范 从整个西方侦探推理小说史来看,埃勒里·奎因属于第三代作家。第一代是由福尔摩斯掀起的短篇侦探小说热,其主要作家是柯南道尔、普斯特、傅尔曼等人;第二代作家的代表人物有阿加莎·克里斯蒂、安东尼·贝克莱、范达因等人,他们在20世纪20年代成名,创立了长篇侦探推理小说的新形式。经过两代人的探索和创作,侦探推理小说的基本模式、写作手法均已确立,为新一代大师的崛起奠定了基础。30年代之后的侦探推理小说家注定成为该领域的集大成者,其中最著名的两位大师就是埃勒里·奎因和约翰·迪克逊·卡尔(1906一1977)。 埃勒里·奎因(ELLERY QUEEN)是曼弗雷德·本宁顿·李(Manfred Bennington Lee,1905-1971)和费德里克·泰纳(Frederic Dannay,1905-1982)这对表兄弟合用的笔名,他们堪称侦探推理小说史上承前启后的经典作家。两人本来分别从事广告业和电影业,1928年因参加有奖征文,两人开始联手创作侦探小说,三年后两人都辞去各自的工作,专门从事侦探推理小说的创作。在合作的40多年间,他们共推出40部长篇小说、40多篇短篇小说。其中大部分以埃勒里·奎因的笔名发表。埃勒里·奎因也是其小说中的主人公,其角色本身就是一位侦探小说作家兼超级侦探。年轻英俊的侦探埃勒里·奎因和他的父亲——纽约警察局的警官理查德·奎因是其大多数作品中的主要角色。 故事中的埃勒里·奎因,有着运动员的魁梧体魄和迷人的银灰色眼睛,他思维敏捷,具有高超的推理能力。这一形象成为美国侦探人物的标准模式——一个极具性感的现代美国的福尔摩斯。 奎因侦探推理小说开创了美国侦探推理小说的黄金时代,其奎因探案系列和雷恩探案系列烩炙人口,风靡美国及欧洲,至今畅销不衰。其小说的主角埃勒里·奎因也成为家喻户晓、深受读者喜爱的人物。 难怪美国侦探推理小说家、评论家安东尼·布彻赞叹说:埃勒里·奎因就是美国侦探推理小说。在历次“历史上最伟大的10位侦探推理小说家”的评选活动中,埃勒里·奎因榜榜有名。 埃勒里·奎因从不轻视读者的推理能力,在他许多侦探小说中的最紧张关头都特别设定一个章节“挑战读者”,希望读者在不看结尾的情况下能独立侦破书中设下的疑案。 纵观埃勒里·奎因的侦探推理小说系列,大致可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前期小说受范达因的影响,在主要人物奎因身上也不乏范达因笔下侦探范斯的影子,其衣着、举止、言谈、性格都带有浓厚的英国味。属于这一时期的作品有《罗马草帽之谜》《希腊棺材之谜》《荷兰鞋之谜》等国名系列和《X的悲剧》以及雷恩侦探系列共14部。 后期创作从《凶镇》开始,该时期的作品与前一阶段作品的最大的不同是侦探奎因的美国化,动作增多、语言简练、性格活泼,连犯罪的场所也更具美国特色了。 然而贯穿埃勒里·奎因前后两个时期全部作品的是他的最大特点:设局精巧,推理严密。奎因侦破的每一个案件都是难解的谜团,整个案情扑朔迷离,没有任何明确的线索,使人如坠五里云雾摸不着头绪。不看到最后,读者很难猜到罪犯是谁,看到谜底后,对作者无懈可击的严密推理只能赞叹。奎因作品的另一个特点是丝毫没有对暴力、色情的喧染,使读者在不受暴力和色情刺激的情况下平静地享受逻辑推理的智力乐趣。这在侦探小说中是难能可贵的。 此外还值得一提的是,埃勒里·奎因的绝大部分小说迄今未搬上银幕。在电影业十分发达的美国,这是十分罕见的,何况是像奎因探案这样深受读者喜爱的系列作品。但这并非好莱坞的疏忽,它曾将奎因探案系列中的几部拍成电影,但不成功,遭到奎因书迷的抗议,只好作罢,至今未敢问津。这大概也可以算是奎因侦探小说的另一个特点吧。 [book_chapter]第一部 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校长 [book_title]第一章 阿洛约的圣诞节 精神病学的知识,在我的犯罪学中,扮演了无法估量的辅助角色。 ——约翰·德鲁克 然后独自茫然的伫立着呢?这件事或许有说明的必要。会发生这么一桩不寻常的事情,事实上是潜伏了许多重要的因素。其一——尤其值得一提的,就是埃勒里的父亲——奎因警官,他放弃了假期,来调查这件并不属于他管辖范围的事件。他来到芝加哥参加一个全国性的警官会议。由于当地的治安情况奇糟,所以芝加哥警官邀请全国各大都市的警官,来听听他辖区内,流氓猖狂横行的牢骚。 然而,在奎因警官离开饭店赶往芝加哥警察总部的途中,随着父亲而来的埃勒里听到了这件骇人听闻、谜样般的犯罪事件——UP报社特别为这案件取了一个引人瞩目的名字“T字形杀人案”。而且在报纸的记录中,有许多地方都引起埃勒里侦办的兴趣。例如,圣诞节的早晨,安都鲁·庞的头被斩下,钉在十字架上。所以,埃勒里将他父亲从香烟烟雾弥漫的会议场中强拉出来,驾着那部赛车,往东行驶而去。这部车虽然是二手货,但跑起来仍然很快。 奎因警官是位对儿子百依百顺的父亲,但是此刻,他却很气恼。因为他意识到将会陆续发生许多心惊肉跳的事情。他们从芝加哥出发后,一路上经过了杜雷多、山大斯基、克利夫兰、拉文那以及里斯本等等在伊利诺州和俄亥俄州之间的城市。而在这段行程中,他们一直保持着可怕的沉默,其间夹杂着埃勒里的喃喃自语,和跑车所发出的隆隆引擎声。 阿洛约是个仅有两百人的小村庄。当他们注意到时,车子早已驶过阿洛约,来到一个T字路口上。T字路口有个钉着横木的路标,他们将车子停下来,仔细瞧一瞧,原来他们已经到了阿洛约镇的尽头,而与之成直角的方向,则是从新康巴兰通往标市的公路。路标的一边指着东北方的标市,另一边则指着西南方的新康巴兰。 奎因警官开始埋怨:“这太离谱了,你带我来这个穷乡僻壤,为的竟是这么一件愚不可及的杀人命案……真搞不懂你——”埃勒里将引擎熄火,走到车子前面。路上没有任何人。埃勒里伫立在蔚蓝的西维吉尼亚天空下,眺望着远方的崇山峻岭。他用力踏着脚下的硬土,发出一些声响。寒风凛冽刺骨的吹着埃勒里的外套衣襟,而耸立在他面前的路标上,仿佛出现了阿洛约小学校长安都鲁·庞的无头尸体破钉在上面的影像。 原来路标的颜色是白的,而现在已成污秽不堪的鼠灰色。路标高六尺,大约和埃勒里的身高一样。而当埃勒里在远处看着它时,那如同张开双臂的左右横木,就像是一个巨型T字矗立在那里。他这才明白为什么UP报社的记者要以T字来称呼这个命案——首先,路标是T字形,其次是路标也正好耸立在T字形的路口上。而且刚刚埃勒里的车所通过离此处数百尺的被害人家,大门上也被人用血涂上暗示着什么意思的T字。 埃勒里深深叹了一口气,脱下帽子。他这么作并不是在向被害人致哀,而是虽然处在寒风中,但他却感到满头大汗。于是他掏出手帕,擦擦额头,心中十分纳闷地想着,到底会是谁做出这么残忍的凶杀案?连尸体也……当他看见有关尸体方面的新闻报导时,就牢记在心中。这是由芝加哥某位擅长描写残暴的社会犯罪案件的名记者执笔的特别报导—— 今年的圣诞节,发生了有史以来最悲惨的命案。西维吉尼亚州一处荒凉的小村庄阿洛约的小学校长安都鲁·庞(四十六岁)的无头尸体,在圣诞节的清晨被人发现钉在离村庄不远,冷清的T字路口路标上。 四寸的大铁钉,穿过被害人张开的两只手掌,再钉在遭风雨吹打过的横木上。他的两只脚踝也被钉上两支大铁钉,固定在路标的底部。在双腋下的部分,也钉了两根用来支撑尸体的大铁钉。由于被害人的头颅已被砍下,因此尸体呈现一个大的T字形。 路标本身和道路的交叉都呈现T字形。而且在离此处不远的被害人家的大门上,凶手也以死者的血写上了一个大T字。疯狂的凶手为什么要以尸体来表示T字形呢? 为什么时间选在圣诞节?而且凶手将尸体拖到离被害人家中三百尺的T形路标。T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当地警察对这件案子感到十分伤脑筋。因为安都鲁平日为人虽然古怪,却不曾与人结过怨。虽然他没有敌人,但是也没有朋友。而且他唯一亲近的人——一位服侍他的迟钝男人克林姆,当时也行踪不明。所以当地的检察官推测,克林姆也许已成为那个现令美国犯罪史上最疯狂的杀人凶手的牺牲品…… 其他同样情况的报导很多,可以从中发现被害的小学校长在阿洛约寂寞田庄的生活情况,以及警察最近收集到安都鲁和克林姆的动态情况等一些琐碎的资料。这是由当地的检察官提供的。 埃勒里摘下眼镜,擦拭一下,再戴上去,用敏锐的眼神仔细端详这件惨绝人寰杀人案的蛛丝马迹。 路标左右托架的前端,还可以发现警察拔掉大钉子后,所留下的钉孔。每个钉孔的周围都沾满好像铁锈般的褐色斑点。由这些如蔓草卷须般的褐色线条向下延伸的是,从安都鲁被钉上的手中所流出的血迹。在横木与支柱交叉的突出处,另外可以发现两个没有沾上血迹的钉孔。这两个钉孔应该是钉在两腋下方用来支撑尸体用的。从支柱顶端浸透到底部的干枯血迹,应该是被害人被砍下头后,伤口流出的血所留下的痕迹。中央支柱靠近底部的位置,可以发现两个钉过的痕迹,很明显地,这就是钉在脚踝上的铁钉所在,而且从此处到地面上浸透了许多血迹。 埃勒里满怀认真的表情,回到车上。奎因警官依然一副忿忿不平的表情,庞大的身躯就靠在椅背上等待着。旧的毛织围巾一层层围绕在他的颈上,充满愤怒的红色鼻子,就像快爆发出危险的信号一样。 “喂!走吧!我快冻僵了。” “你一点兴趣也没有吗?”埃勒里边坐上驾驶座边问奎因警官。 “完全不感兴趣!” “骗人。”埃勒里发动引擎,嗤嗤地笑着。转瞬间就像猎犬一般向前飞奔的车子,回到刚来的路,朝着阿洛约的方向奔驰而去。 奎因警官感到有生命危险,但仍假装镇定地坐在位置上。 “这么离奇的事情,怎么可以撒手不管。”埃勒里用比引擎声还大的声音说道,“竟然在圣诞节拿人来作十字架。岂有此理!” “嗯!”奎因警宫回答。 “对这起命案,我是愈来愈有兴趣了。”埃勒里说。 “好,请你专心开车吧!”父亲突然提出不耐烦的抗议。车子一直往前开着,“有兴趣,你又能作什么?”奎因警官瞪着眼睛斥责儿子,“跟我一起回纽约去。” 不久就到了阿洛约这个小村庄。 埃勒里把车停在一幢木屋前面。 “喂!”父亲忿忿不平地对儿子说,“连这里的警察都没办法查出线索,你却从命案现场跑到这里来,这不是很愚蠢吗?”警官摇着头,“那么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调查呢?”警官又自言自语地说着。 “我还以为你真的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埃勒里边说边下车走到人行道上,“对不起,请问一下。”他向一位身穿蓝色工作服,正在打扫街道的男人询问,“这里是阿洛约的警察局吗?” 那个男人呆呆地说:“你怎么会问这么无聊的事?看一看招牌就知道了……快走开,莫名其妙。”那里聚集着一堆建筑物。从木屋往附近一看,就像置身于以前垦荒时代的西部一样。隔壁是家杂货店,店的前面只有一部老旧的加油机,紧接着是一个小车库。在木屋前可以看到用手写的粗字招牌: 阿洛约村公所 两人走进木屋,在门上写着“警察”的房间,终于看见有个人在桌前打瞌睡。这个人身材胖胖的,脸红红的,牙齿泛黄。 奎因警官用鼻子重重的哼了两声,惊醒了打盹的人。他抬起沉重的眼睑,一边抓着头,一面用沙哑的声音说:“你们找谁?” “我们想找阿洛约的陆登警察。” 打盹的人揉揉眼,打量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说:“我就是。” 埃勒里于是装模作样的指着他父亲:“这位就是纽约警察总部派来侦查此处凶杀案的里查德·奎因警官。” “什么!纽约?……”陆登警察忽然眼睛一亮。 “没错。”埃勒里踢一下父亲的皮鞋,接着又说,“好吧,警官,开始问吧!”奎因高傲地点点头,而后径自走向屋内的沙发坐下。埃勒里拿出雪茄盒,递了支烟给陆登警察。 “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凶杀案的全部情况?” 陆登警察听了这话,睁着惺忪的眼睛说:“是安都鲁·庞的命案吗?奇怪,怎么连纽约的警察都跑来?你们想调查什么?”当他的目光与警官锐利的眼神相遇时,惺忪的眼睛立刻清醒过来,“好吧,你们想问些什么?” “是谁最先发现尸体?” “是彼得爷爷。他就住在附近山上,独自一人过生活。” “不是还有一个农夫吗?” “是麦克·欧金斯。他在标市附近,有两、三英亩的田地。那天清晨,他开着车子到阿洛约来的时候——等一下,今天是星期一——所以那天是星期五的清晨——是圣诞节,天才刚亮没多久。彼得爷爷也正向阿洛约走来——他经常下山来。欧金斯遇到彼得爷爷,于是一起搭车来阿洛约。当他们来到岔路,正要转向阿洛约的方向时——就看见了路标上面的安都鲁·庞的尸体,好像冷冻羊肉一般僵硬。” “我们看过那个路标了。”埃勒里插嘴说了这句话。 “这几天以来,村中大概有近百人,专程开车去那里看。”陆登不愉快地说着,“我忙着指挥交通,流了满身汗。彼得爷爷和欧金斯两人受到很大的惊吓,他们都差点被吓死……” “的确如此。”奎因警官说。 “难道他们没有接触到尸体吗?”埃勒里问道。 陆登用力摇着半白的头说:“他们连碰都不敢碰,立刻像被恶魔追赶似的跑到村里,将我从睡梦中喊醒。” “那时候是几点?” 陆登警员的脸色开始发红:“八点吧——是这样子的,前一天晚上,我到马度·欧里斯家里喝的酩酊大醉,所以睡过头了——” “你和欧里斯先生立刻就赶过去了吧?” “是的。我和欧里斯——正如你们知道的,他是我们的村长——另外还有四个壮丁,马上就赶过去。唉!安都鲁的命案真是太残忍了。”陆登要着头说,“我这辈子还没看过比这更残忍的事。而且发生在圣诞节,真是亵渎神明。我就说嘛,这都是由于那个安都鲁是个无神论者。” “什么?”奎因警官马上问道,红色的鼻子从围巾中露出来,“什么意思?他是无神论者?” “不是,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陆登开始用不高兴的脸色说,“我平常偶尔会上教堂,但是安都鲁那家伙绝对不去。牧师对他也——算了,说那么多都是废话。” “这是值得注意的一点。”埃勒里走到父亲身边说道,“这很有意思。爸爸,说不定是由于宗教的偏执狂所引起的。” “是啊!大家也都这么说。”陆登说,“但是我并不是很清楚。反正,你们一定会认为每天在村庄巡视的我,什么事都应该很清楚。可是对于这件事,我就没办法了。”陆登的声音有点模糊不清,“应该不只是宗教的问题,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村子里面有没有可疑人士?” “做那种事情的疯子决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而且,我说过安都鲁和村民不会有过节。” “最近有没有外地来的人?” “一个都没有……而且那天村长、我以及壮丁们一起判断死者尸体的大小、身上的衣服以及怀中所带的书等等才干确定死者就是安都鲁·庞,于是将尸体从柱子上取下。但是在回到村子的路上,经过了安都鲁的家……” “怎样?”埃勒里认真地问着。 “看起来好像发生过什么事情。”陆登警员粗鲁的咬着雪茄回答说,“现场遗留着好像发生过激烈争斗的痕迹。椅子东倒西歪,到处都占有血迹,而玄关的大门上,正如报纸的报导一样,上头写了一个大T字,同时也找不到克林姆的踪影。” “那是个男仆。”奎因警官说,“他不在?那有没有带走身边的东西呢?” “没有。”陆登边搔着头边说,“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那里的情况。善后的事,我是着法官所交待的事项处理。至于搜查克林姆的事——”他慢慢地将一只眼睛闭着,“正如其他人员来侦办的情形一样。事实上,我也没办法。”他又赶快加上这句话。 “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克林姆的消息吗?”埃勒里问道。 “我所知有限,不过应该还没有。但是已经发出通缉令了。尸体被送到离此处十二公里的威尔顿市政府管理中。安都鲁的家也被检察官查封了。现在负责这件命案的是州立警察和汗可库县政府的地方检察官。”埃勒里在沉思,奎因警官则在椅子上一幅坐立不安的样子。陆登警员一直注视着埃勒里鼻子上的眼镜。 “而且,头被砍下来。”埃勒里自言自语地说着,“奇怪,那也应该是斧头所砍的吧?” “对,我们在安都鲁家中找到了那把斧头。是克林姆使用的工具,但是上面却没有指纹。” “但是,头到哪里去了呢?” 陆登摇摇头:“连个影子都没有。大概是那个杀人狂把它当成纪念品带走了吧!” “爸爸,你有空吗?”埃勒里戴上帽子,“陆登先生,谢谢你提供的资料。”埃勒里伸出手,轻轻的和陆登警员握手。这时,彼此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陆登警员也满怀着愉快的心情,送他们两人到门口。 [book_chapter]第二部 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百万富翁 [book_title]第二章 威尔顿的新年 不是惯犯的犯罪者,才是警察应该警觉的对象,因为警察的调查方法,通常不适用在这些人身上。所以常会使他们陷入枯索中。 ——达尼洛·里卡 对于小学校长被钉在T字架上的命案,埃勒里毫不考虑就插手,实在是没有任何理由。他应该回纽约才对。但是,在西维基尼亚州政府所在地的威尔顿市,到处充满了令人振奋的传言,所以他决定留下来继续调查。由于奎因警官接到回纽约的命令,必须提早回去,埃勒里送父亲到匹兹堡去搭车。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老警官从车窗口伸出头,向儿子问道,“怎么样——说说看。你是不是解开谜底了?” “好了、好了,警官先生!”埃勒里好像在哄小孩一般地说,“小心你的血压。我只是对这件案子感兴趣而已。像这种疯狂的杀人案件,我的确没碰过。我现在等法官出庭审查,或许可以根据陆登的资料,再参考一下其他证词。” “总之,不要垂头丧气的回纽约就好了。”奎因警官放低声音说着。 “这可说不定噢!”埃勒里苦笑地说着,“这不但和小说的情节有很大的出入,又充满了许多奇怪的疑点……” 两个人把话打住。车子开走了,留下在月台上独自一人的埃勒里,但是随着被解放的心情,产生的却是另外一种不安的感觉。当天,他又回到威尔顿了。 这是星期二的事。埃勒里在一月二日星期六以前,都在讨好汉可库县的地方检察官,以便从检察官身上得到资料。但是地方检察官克尔密特是位难以取悦的老人。他一直在寻找能够让他一步登天的机会,而他幻想着自己是个伟大的人物,因为他是个幻想型的野心家。埃勒里曾多次好不容易到达他的办公室门口,但是却被回绝,因为检察官是很忙的,所以不能见任何人。 于是埃勒里咬紧牙关,迷惑地在街上走着,但也从许多威尔顿居民的谈话中,听到了一些传言。在充满闪耀靓丽的圣诞节装饰的威尔顿街上,似乎蒙上一层令人难受的恐怖阴影。很明显的,大部分女性都不敢上街,而且看不到任何小孩子;男人都着急的互相提供意见,共同商量许多不同的对策,甚至于有人提出私刑——这种违反法律的地方是行不通的。威尔顿的警察也仔细巡逻每一条街道。 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埃勒里还是以冷静的态度观察着。星期三,他和法官史迪布鲁多见面时提出他的意见。史迪布鲁多是个肥胖又不断流汗的中年男子。当然,他也是个狡猾的人物,所以埃勒里除了已经知道的线索以外,也无法从史迪布鲁多的口中得到任何资料。 于是埃勒里用剩下的三天时间,专门调查有关被害人安都鲁·庞的详细资料。但是可以获得的资料有限,而且有些根本不足以采信。因为他是个孤僻的隐世者,很少到威尔顿的街上来,因此,几乎没有直接和他接触的人。但在阿洛约的村民口中,他是位模范老师。他对学生的态度虽不至于宠爱,却很亲切。阿洛约的教育委员会都一致认为他教学认真。而且,他不但不去教堂,也不去酒店,这些都是巩固它在别人心目中崇高地位的理由。 星期四,威尔顿报纸的总编辑突然郑重其事的将文学版腾出,征求读者的来信,希望借此得到宝贵的意见。于是有六位自称是解救威尔顿市民困扰的虔诚教徒在报上发表他们的言论。他们指称,安都鲁·庞是个不尊敬上帝的人,因为他活在没有上帝的世界中,所以被上帝遗弃而致死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这件事的背后,却隐藏着残暴的行为…… 总编辑节录到此,将其用粗体字刊在社论上。其他又加上法国的蓝胡子、都尔鲁夫等杀人狂,以及美国着名的杀人魔杰克·萨·里巴(开膛手杰克)等等的离奇杀人故事,也引用了许多恐怖的真实案件。 星期六早上,在举行验尸结果调查的市政府法庭上,挤满了许多好奇的民众,大家都在等待开庭的那一刻来临。埃勒里是最早到的一位,他在旁听席的最前排占了一个位置。在九点开庭之前,埃勒里趁机去找史迪布鲁多法官他以纽约市警察总署长官的名义,要求看看安都鲁·庞的尸体。 于是他们一起走到停尸间,“尸体几乎都腐烂了。”法官小声说着,“因为在圣诞节期间不适合开庭审问,所以……将尸体交给当地的葬仪社处理。” 埃勒里鼓起勇气,将覆盖尸体的布掀开。心中开始觉得不舒服的时候,他又把布盖上。被害者是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头部的位置什么也没有……只留下一个大洞。 旁边桌上摆着被害人的衣物,有普通的黑色背心、黑皮鞋、衬衫、袜子以及内衣裤——全都占满了血迹。还有铅笔、钢笔、钱包、钥匙圈、皱成一团的烟草袋、零钱、便宜的怀表以及旧信封——这些东西在埃勒里的眼里,都是有利于调查的好证物。但是其中除了有些东西上面写着AV的缩写,以及那封由匹兹堡寄来的信——上面写着“安都鲁·庞先生启”——之外,其他对于验尸审问似乎都没有多大帮助。 这个时候,有位高高瘦瘦的老人走进这个房间来,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埃勒里。史迪布鲁多回头向埃勒里介绍说:“埃勒里,这位是克尔密特检察官。” “他是谁?”克尔米提讯问着。 埃勒里微笑的点点头,就回到法庭去了。 五分钟之后,史迪布鲁多法官拿起法槌在桌上敲了几下,整个法庭都安静下来。正如往常一样,先举行一些程序,然后检察官传麦克·欧金斯到证人席。 于是欧金斯在众人议论纷纷中,由走道的劲头,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到证人席。他是个皮肤黝黑、身材粗犷但有些驼背的老农夫。他粗笨的走到证人席坐下。 “欧金斯先生,”法官用惯例的声音说着,“请将发现尸体的前后情形详细说一遍。” 农夫舔了一下嘴唇:“好。上星期五的清晨,我开着卡车打算到阿洛约去。就在快到阿洛约的路上,遇到彼得爷爷。我就让他搭便车。我们来到转弯处的时候,发现那个被钉在路标上的尸体,两只手、两只脚都被钉上铁钉——”欧金斯的声音沙哑了,“后来我们就惊慌的跑到阿洛约去报案了。 这时旁听席上有人在窃笑,所以法官敲着法槌,要求保持肃静。 “你有没有用手摸尸体?” “没有,说什么我也不敢。我们根本都没下车。” “好,可以了,谢谢你。”农夫深深地叹了口气,一面拿出手帕擦前额,一面走回旁听席的座位去。 在嘈杂的声音里,法庭的后面座位上有位奇怪的人站起来。他脸上长满杂乱污秽的胡须,浓浓的眉毛往下垂,是个身体硬朗的人,身穿破旧的衣服,蹒跚的从走到过来。或许是有点犹豫的缘故,他不时地摇着头。 法官有些别扭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老人好像什么都听不清楚的样子。 “问你姓名啦!是不是叫彼得?” 彼得爷爷摇着头说:“人家说的彼得爷爷就是我。我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大家突然陷入恐怖的沉默中,连法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在他附近的位置上,有位看似机敏、身材短小的中年人站起来:“我想彼得爷爷应该没问题才对。法官。” “欧里斯村长,你的意思是?” “他不会是凶手的。”中年人大声回答说,“彼得爷爷的脑筋的确是不太灵光。但是他在几年前就独自到阿洛约附近的山上生活,大概两个月下山一次到阿洛约买些生活必需品。全阿洛约的人都很清楚他的来历。法官先生,他并不可疑。” “我明白了。村长,谢谢你。” 法官擦拭他肥胖脸上的汗水,听众各自讨论般的窃窃私语,村长在这个时候也坐下来了。彼得爷爷则微笑着用污秽的手向村长招手……法官又恢复严肃的表情继续审问。因为老人的供词模糊不清,但是欧金斯的供词已经可以成立了,所以释放了那位住在山上的老先生。 彼得爷爷这个时候眨着眼睛,慢慢走回座位去。欧里斯村长和陆登警员也先后描述那天早上经历的事情——在睡梦中被欧金斯及彼得爷爷喊起,赶快到交叉路口去,确认了尸体后,拔下铁钉,用车运载尸体,经过安都鲁·庞的家,看到现场的惨状以及门上用血写上的大T字…… “卢萨·巴汉姆。”接下来这位证人是个肥胖、满脸通红的中年人。他面带微笑,不时路出满嘴金牙,大腹便便的坐在证人席上。 “你是在阿洛约经营杂货店吧?” “对。” “你认识安都鲁·庞吗?” “认识。他是我的顾客。” “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他的呢?” “哇,已经好久了。他是个很好的顾客,每次都现金交易。” “他通常自己来买东西吗?” “很少,大部分都是他的仆人克林姆来买的。但是,结帐的时候,他会亲自来。” “你和他的交情好吗?” 巴汉姆的眼睛往上看了一下:“普通……事实上,也谈不上什么交情。” “换句话说,你们之间并不是很熟,但是相处得还不错,对不对?” “对,就是这样。” “这么说,安都鲁·庞是个奇怪的人喽?” “啊!也可以这么说。譬如,他经常指名要买鱼子酱。” “买鱼子酱?” “因为在我的客人中,只有他才买鱼子酱。所以,平常我都替他特别订货。鱼子酱有好多种类——有白鱼子酱、红鱼子酱,但是他最喜欢买黑鱼子酱。” “巴汉姆先生,请你和欧里斯村长以及陆登警员到隔壁的停尸间,再确认一下尸体。” 法官于是离开座位,和他们一起走出法庭。看热闹的人们也趁此机会歇一口气,当四个人回来的时候,他们又开始嘈杂的窃窃私语起来。刚刚那位原本脸色红润的杂货店老板巴汉姆先生,现在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的气息。 埃勒里叹了一口气。心中想着,在只有两百人的小村庄中,小学校长竟然购买鱼子酱!或许陆登警员比外表看起来精明多了,安都鲁·庞过的生活比他的职业和环境所能负担的奢侈多了。 此时,身材瘦高的克尔密特检察官走向证人席。旁听席上的人群马上恢复一片宁静。虽然至今事情尚未明朗,但是,从现在开始将要慢慢掀开神秘的纱幕。 “克尔密特检察官,”史迪布鲁多法官紧张的问着,“你是否调查了有关死者的生前资料?” “调查过了。” 埃勒里将整个身子陷入椅子里。由于他对这位检察官的热中功名一点好感都没有,加上看到克尔密特冷酷的眼神,令他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你报告一下调查结果。” “九年前,阿洛约小学刊出诚征教师的启事,安都鲁·庞就是在那个时候来到阿洛约。由于他的出身以及学历都很不错,所以教育委员会决定采用他。因此,安都鲁·庞带着男仆克林姆来到村里,借住在阿洛约街道上的一间屋子,也就是他被杀之前所住的房子。他在担任老师的任内表现很好,而且,在阿洛约居住的这段时间内,并没有发生任何遭人责难的事情。” 到目前为止,克尔密特所报告的内容,深深吸引着听众。 “我也调查了被害人来阿洛约之前的个人资料。他在到阿洛约之前,曾在匹兹堡公立学校教过书。” “在此之前呢?” “不清楚。事实上,他在十三年前才在匹兹堡获得美国的入籍许可,成为合法的公民。根据匹兹堡方面的记载,他之前的国籍是俄属亚美尼亚,出生于一八八五年。” 亚美尼亚人?埃勒里抚摸下巴,仔细思考着。他来自那么遥远的国度……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在埃勒里的脑海中浮现,他努力的想组合成一些具体的线索。 “那么你有没有调查有关仆人克林姆的个人资料呢?” “有。克林姆是个弃婴,从小被匹兹堡的圣文森孤儿院收养,成年后就留在孤儿院当打杂工人。所以,他自出生后就一直生活在孤儿院里面。安都鲁·庞辞去匹兹堡公立学校的工作,来阿洛约就职之前,曾去拜访孤儿院,希望能找到一位仆人。经过安都鲁细心的挑选,结果他很满意克林姆这个人。于是,他们来到了阿洛约,住在安都鲁生前居住的地方。” 离开匹兹堡那种繁华的大都市,来到阿洛约这乡下地方居住,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动机呢?埃勒里沉思着这个疑点。难道是因为犯罪,而逃往这个警察追捕不到的地方隐藏起来吗?这样说也许有点牵强,因为大都市比较适合隐藏,在乡下地方应该很不方便。所以,一定还有其他原因。或许原因只有被害人才知道。有时候久居繁杂的环境,反而会使人想去追求孤独的生活。也许,那位阿洛约村中唯一吃鱼子酱的小学校长安都鲁·庞就是这种人。 “克林姆是怎样的一个人?” 检察官用无助的表情回答说:“从孤儿院的记录来看,克林姆智能不足,但是他绝不伤害人。” “是否曾出现杀人的倾向?” “没有。在圣文森孤儿院的时候,虽然他的外表看起来笨笨的,但是对小孩子们都很亲切,而且很谦虚懂事,从来没有听他抱怨过什么。对孤儿院的长辈们也很尊敬。”这位地方检察官本来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史迪布鲁多法官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指示他退下去,然后再传阿洛约的杂货店老板到证人席上。 “巴汉姆先生,你认识克林姆吗?” “认识。”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他很老实也很好,很沉默,就像一条小牛一样。”这时有人发出笑声,使得史迪布鲁多有点不高兴。他走到巴汉姆的面前说:“巴汉姆先生,听说这位叫做克林姆的人,在阿洛约这个小村中是腕力最大的人。这个传闻是不是真的?”埃勒里在心中窃笑,法官真是单纯。 巴汉姆用强调的语气说:“是真的。克林姆的力气很大,他可以一手举起一大桶砂糖。但是,检察官先生,他连一只苍蝇都舍不得打死,更不用说杀人了。我想他——” “可以了。”史迪布鲁多不耐烦地说着,“欧里斯村长,请你再回到证人席。”马度·欧里斯一副精神很好的样子,所以埃勒里判断这个人是个辩论高手。 “欧里斯村长,你是阿洛约教育委员会的会长吧?” “是的。” “那么请你将有关于安都鲁·庞的事情,向陪审团报告一下。” “九年来他一直没有发生过什么问题。他几乎不和别人交往。除了到学校上课以外,都呆在我租给他的那幢房子里。所以别人都认为他是高傲的怪物。至于他是不是外国人,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村长强调地说着,“他只是个老实人。但是,由于不愿与人交往,所以人际关系并不好。有一回我和陆登警员邀他一起去钓鱼,他回绝了。可是话说回来,这就是他的个性。而且,他也和我们一样是用英语交谈。” “那你知不知道,有没有客人去找过他?” “应该没有。当然我也不敢十分确定。但是,他有些改变了。”村长想了一下继续说,“有两三次我出差到匹兹堡时,他托我买一些有关于哲学、历史、星象的书籍,使我觉得很纳闷。” “的确如此。欧里斯先生,听说你在阿洛约也经营一家银行?” “是的。”村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脚。 “安都鲁·庞有没有在你的银行存款呢?” “没有。他通常会将薪水用现金取走。我本来认为他也许是把钱存到别家银行,所以好几次劝他将钱存到我的银行,但是他都没有反应。他告诉我,他要把钱放在家里。”欧里斯耸耸肩膀说着,“大概是他不信任银行吧!但是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每个人都有他自己一套理财的办法。后来我也和别人讨论过这件事——” “那么全阿洛约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喽?” 欧里斯吞吞吐吐的说:“应该都知道才对。但是,刚开始不只我知道而已,学校的老师也都在谈论着,于是不久之后,全村子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村长从证人席退下,接着传唤的是陆登警员。陆登对于这种审问方式,显然感到很厌烦,但是不得不应付,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坐上证人席。 “陆登先生,你在十二月二十五日星期五早上的时候,是不是到安都鲁·庞家中搜查过?” “是的。” “有发现钱吗?” “没有。” 这个时候,法庭内惊讶的声音哗然四起。是强盗吗?埃勒里皱着眉头想着。如此一来,实际的情况和理由根本就毫无符合的条件。最先,他是举出类似宗教偏执狂的线索,但是现在又提出被抢钱的事。这两件事实在无法连贯成一个事件。此时,法官拿着一个破损老旧的绿色铁箱来到他的面前。铁箱上有把破旧的锁,弯曲的悬垂在那儿。然后法官要法警将箱子打开,打开后才发现里面原来是空的。 “陆登先生,你认得这个绿色铁箱吗?” 陆登摸一摸鼻子,然后说:“我在安都鲁·庞家中好像也看到过类似的东西,是安都鲁·庞的钱箱,应该错不了。” 法官这个时候走向陪审团前面,手中拿着那个破旧的箱子:“各位陪审团的先生小姐,请看一下这个证物……陆登先生,你可以下去了。下一位请阿洛约邮局的局长到证人席上来。” 有位干瘪瘦小的老先生走到证人席上坐下。 “寄给安都鲁·庞的信件很多吗?” “并不多。”邮局局长大声地回答,“而且大部分是书店寄来的广告单。” “离命案发生之前的一个礼拜内,有没有寄给他的信或小包裹之类的邮件?” “也没有。” “他自己有没有寄信出去?” “应该没有。可能有一、两次,但是最近三、四个月之内都没有。” 法官点点头。又传法医斯多朗。 当斯多朗的名字被叫出来时,旁听席上立刻掀起一阵耳语。 斯多朗是个看起来十分寒酸的人物。他慢吞吞的从走道走上席位。一等他坐定,法官便开始询问。 “法医斯多朗先生,请问你第一次检查尸体是在什么时候?” “是发现尸体后的两个小时。” “请你告诉陪审团,死者死亡的时间大约是在什么时候?” “大约是在尸体被发现之前的六至八小时。” “那么,凶杀案就是在圣诞夜十二点左右发生的喽?” “是的。” “关于验尸结果,你是不是可以向陪审团再详细叙述一遍?” “好的。” 史迪布鲁多法官到此为止,一直很得意地坐在那里,所用的言词十分官僚化。而且旁听席上的人都目瞪口呆的聆听着报告,让埃勒里留下很深的印象。 法医翘起两腿,并以一种不耐烦的声音说:“除了头部的伤口及双手双脚被钉子钉过的痕迹外,没有其他伤痕。” 法官突然起身,慢慢把身体靠在桌子旁边,接着继续追问:“从这个事实,你下怎么样的结论?” “从尸体没有其他伤痕的情形看来,可能是头部遭到重击或枪杀。” 埃勒里点点头,十分同意他的看法。这位似乎不太得志的乡下法医还是相当有头脑的。 “依我看来,”法医说,“安都鲁·庞的头被砍下时,他应该早已气绝多时,而且从头部的伤口看来,那一定是一把很锐利的凶器。”法官这时马上把他面前的东西拿起来。那是一把看起来很可憎、很尖锐的长柄斧头,刀刃上未沾血迹,但闪着刺眼的光芒。 “斯多朗先生,你认为如果是这把斧头,足以把被害人的头部砍断吗?” “我想可以。” 法官举起斧头,朝着陪审团说:“这是在被害人家厨房地板上发现的。请大家注意的一点是,这把斧头上已经找不到指纹了,很可能是凶手戴上了手套,要不然就是行凶后,擦掉了指纹。这把斧头确定是被害人所有,平常放在厨房,供目前下落不明的克林姆砍柴用的……彼克局长上证人席。” 西维吉尼亚州局长——一名高挑而有军人之风的男子应声。 “彼克局长,有没有可供报告的消息?” “我调查过出事现场以及附近一带。”彼克说得很快,“但没找到被害人被砍下的头颅。至于行踪不明的克林姆,我们已经把他的画像送到邻近各市张贴起来。” “我想你一定调查过被害人以及下落不明的克林姆,在出事之前的行踪吧!你发现了什么?”法官急迫的讯问着。 “嗯……据我的调查,村人最后见到安都鲁·庞,是在十二月二十四日星期四下午四点左右。那时他正要到住在阿洛约的雷贝卡夫人家中拜访,提醒她她儿子的成绩不好。而在他离开夫人家后,就没有人再看见他了。” “那么克林姆呢?” “最后看见克林姆的,是笛莫西·阿雷那。他是一个农夫,住在阿洛约与标市之间。他说他在当天下午四点过后,曾卖给克林姆一袋马铃薯。克林姆付完现金后,便将马铃薯扛在肩上带回去。” “有没有在被害人家中发现他所说的马铃薯呢?局长,这很重要。借此我们可以知道克林姆到底有没有回家。” “有,而且我还让阿雷那确认过,那袋马铃薯就是他卖给克林姆的,没有错。” “还有其他报告吗?” 彼克局长在回答前先环视法庭一周,好像在察看是否有陷阱似的,才直截了当地说:“当然还有。”法庭上一片死寂,埃勒里脸上泛起微笑,终于发现意外的新线索了。 这时,彼克局长走向法官,在他耳边不晓得小声地说些什么。只见法官不住地点头,面上稍露着笑容。旁听的民众也意识到又有好戏上场,而在座位上交头接耳。彼克局长则静静对着后面席上的某人作了个手势。 没多久,一个高个子警察抓着一名令人惊讶的人物出现了。 这个有着一头杂乱的茶色长发和满腮茶色胡须的老人,一副寒酸样。他细小而闪着光芒的眼睛,就像是具有宗教狂热的眼睛。他的皮肤呈现肮脏的古铜色,就像一辈子都在户外受风吹日晒似的,皮肤干燥而布满皱纹。他身上的穿着——埃勒里眯起眼睛看着——在满是泥水的卡其短裤上套着一件破旧的灰色圆领毛衣。他灰色的血管像绳索般浮在皮肤表面,赤裸的茶色双足上则穿上一双奇异的凉鞋,此外,在他的手上还握着一件奇异的物体——前端是由不甚高明的工匠所刻的蛇形手杖,就像那种可以施展魔法的手杖。 此人一出现,法庭上立刻发出一阵爆笑,法官用力的敲着槌子,要求肃静。 在警员以及奇怪老人的后面,又出现了一名身上满是油污但肤色白皙的年轻男子,这名年轻人一出现,旁听的人群便纷纷和他握手,并鼓励似的拍着他的肩膀,由此看来,这位年轻人和许多旁听者应为旧识。 三人走过走道坐在位子上,茶色胡须的老人表情十分恐惧,眼睛不断的环视四周,而干枯的双手则痉挛的握着那支奇妙的手杖。 “请贾斯巴·卡鲁卡到证人席!” 穿着沾满油污工作服而苍白的年轻人吞了一口口水,站起来走到证人席上。 “你在维亚德大街上经营汽车出租店和加油站吗?”法官问。 “是的……问这个干什么?你不是对我很熟嘛?” “喂,这是法庭,你只管回答问题。把你所知道在圣诞夜十一点左右所发生的事,详详细细的告诉陪审团。” 卡鲁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个被吓坏的孩子般环视四周,寻求友善的眼神。 “好,好,圣诞夜十一点左右,我太太要我提早关上车库,准备过节,我家就在店里头,正当我和太太在外面的起居室时,有个男子在小店外叫门。我走出去一看,外面好暗,”卡鲁卡再次吞了口口水,很快地往下说,“果然有名男子在敲店门,一看到我,那名男子就——” “等一等,那个人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卡鲁卡耸耸肩。 “那时候太黑了,没看清楚,而且我也没注意。” “那么,你有没有看清楚他的长相?” “有。当时我正拿着手电筒,看见他脖子上绕了条围巾,但是,他似乎不愿意让人看见他的脸,所以,一直躲躲闪闪的。他肤色很黑,脸上没有胡子,看起来很像外国人,但他说话的口音又像美国人。” “年龄呢?” “大概三十五、六岁吧,我也不敢确定。” “那个人要做什么?” “嗯……他要我载他到阿洛约。起初,我并不想揽这个生意,因为我不愿意在圣诞夜把太太独自留在家里;但是那个人答应要付给我十美元。你知道吗,十美元对我这样的穷人而言,是一笔很大的诱惑,所以,我就答应了。” “那么,你载他上哪儿呢?” 卡鲁卡吞了吞口水。 “就是那个发生命案的T字路口。我一把他送到那里,拿了钱就匆匆开车回家了。” “你回去的时候,有没有看见那个人在干什么?”卡鲁卡用力的点着头。 “有的,我看见他跌在旁边的水沟中,然后一拐一拐的往阿洛约走去。” 警员旁边那名有茶色胡须的怪人静静地站着,好像在找逃走的路般转动着眼睛。 “他扭伤的是哪只脚?” “好像是左脚吧!因为他的重心是放在右脚上。” “之后你还有没有看过此人?” “没有。而且那天晚上之前我也没看过这个人。” “好了。” 卡鲁卡很高兴的下了证人席,快速走到通往门口的走道。 “接着,”史迪布鲁多法官以他豆大的眼睛斜睨着缩在椅子上的男子,“喂,那边那个男人,到证人席来。” 警员站起来将留有茶色胡须的男人带到前面,他虽然不做抵抗的往前走,但眼睛却流露出惊骇的神情,脚步也有些犹豫,警员很习惯的把他留在证人席上后,便很快的回到自己的位置。 “你叫什么名字?”史迪布鲁多法官问。 旁听席上响起了一阵笑声。因为老人的服装、神态十分怪异,而他又站在突起的证人席上,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法官费了好大的劲,才使法庭恢复原来的秩序。 这时,埃勒里注意到,那个老人正在向那根拐杖祈祷,口里不知道在喃喃说些什么。 “请报上你的名字。”法官再问一次。 老人突然高举起他的拐杖,瞪大了眼睛说:“我就是太阳神哈拉克特。”大家听了都目瞪口呆互相观望着,连法官也被吓了一跳,但不久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而这次的笑声中,却带着说不出来的恐怖感觉。事实上,这个老人有种不寻常的气质,令人生惧。 “你到底是谁?”法官用委婉的口气再问一次。 这位名叫哈拉克特的老人,把两只手交叉放在枯瘦的胸前,牢牢地拿着拐杖,但还是没有回答半句话。 史迪布鲁多法官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好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审问下去的样子:“那么,你从事什么工作?——哈拉克特先生。” 埃勒里在座位上,深深的替法官捏一把冷汗。法庭上气氛,使人越来越不自在了。 哈拉克特的嘴唇又动了:“我能使病人痊愈,使弱者强壮,我就是至高无上的神。” 法官突然受不了的大喊:“住嘴!” “彼克局长,你不是说这个小老头会告诉我们重要的事情?可是……” 州警察局局长很不好意思,连忙站起来解释:“对不起,庭上,我是说‘也许’他能告诉我们一些消息。不过,现在我得先解释一下,这个老人的确有点疯疯癫癫,他老以为自己是太阳神,但是,他毕竟没做什么坏事,他像一般吉普赛民族那样,开着一辆破旧的旅行车,往来于各大城市,一面卖什么万灵丹,一面宣传某种古怪的宗教。” 哈拉克特忽然满脸严肃地从座位上占了起来。 “我卖的可是长生不老的万灵丹,我是上天派来向世人宣布太阳神恩惠的。我能使病者痊愈,使盲者复明,我是操纵黎明与黄昏之船的主宰,我是……” 彼克局长苦笑的说明:“据我所知,他说的万灵丹不过是普通的鱼肝油而已!他的本名没有人知道,大概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谢谢你,局长。”法官严肃地说着。 但是埃勒里这时候突然毛骨悚然的抖了一下,因为他注意到老人拐杖上有个毒蛇形标志,那是古埃及象征神明子孙用的记号。起初,他以为那可能只是个很普通的图腾,但后来当他听见哈拉克特口口声声重复着太阳神,才让他想到埃及法老时代太阳神的权威符号,而那个符号正是老人手杖上的图腾。此外,那蛇虽然看不清楚是一条或两条,但是蛇的上面恰好有象征太阳的圆形图案,这不就是埃及法老王时代的象征。如此说来,这位有不同寻常气质的老人口中所提到的各种神名,不都有强烈的埃及风格。埃勒里不禁坐直了身子。 法官开始质问:“你可认识刚才卡鲁卡先生提到的那个跛脚男人?” 老人犹豫了一下,才说:“我认识。” 法官的语调因哈拉克特进入情况的表现,而开朗起来。 “那个人姓什么,叫什么?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服侍我的人,也是我的门徒。” “什么?门徒?”旁听人群中响起了一阵耳语,埃勒里后面的男子也批评说:“说这话会遭到天遣的!” “我想该说是你的助手?”法官带点纠正的口吻。 “他是我的祭司,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我知道了。”法官记者往下问,“他叫什么?” “威鲁亚·克洛沙克。” “哦!”法官皱皱眉,“是外国名字?亚美尼亚人吗?” “除了埃及以外,没有其他国家有这种名字。”老人默默地说着。 “这名字怎么拼?哈拉克特!” “V-e-l-j-a K-r-o-s-a-c.”州警察局长抢着插嘴说,“我是在哈拉克特的马车上一本记事本中看到的。” “那么,克洛沙克现在在哪儿?”法官问。 哈拉克特耸耸肩说:“他已经走了。” 埃勒里从他细小的眼中看出了狼狈的神态。 “什么时候走的?” 哈拉克特还是耸着他的肩膀。 这个时候,彼克局长似乎也发现了这尴尬的情形,于是赶上前去。 “还是让我来说。克洛沙克一直行踪不定,自从两年前和哈拉克特一起工作后,行踪更是飘忽。他就像是哈拉克特的业务经理或宣传人员,常常东奔西走做着骗人的勾当。在圣诞夜,他们一起在威尔顿附近的公路上留宿,约在十点左右和哈拉克特分手,这就是最后有人见到这位不知名男子的时候,时间上也刚好吻合。” “你知道那个叫克洛沙克的行踪吗?” “还没有查到。那小子好像被吞进地里似的,怎么找也找不到。不过,我们还是会找,不会让他逃走的,我们已经把他的画像和克林姆的一起送到邻近城市。” “哈拉克特,你去过阿洛约?” “没有。” “他们两人从来没有去过维吉尼亚北部。”局长提出说明。 法官这时候转身朝向哈拉克特。 “你是不是可以介绍一下克洛沙克?” “他呀!他可说是个虔诚的门徒,时常和神沟通,对祭拜的事情也从不怠慢,而且以无上欢喜的心情来听经,我很以他为荣……” 法官疲倦的说:“好啦,好啦!把他带走!” 于是警员走上来,一把抓起这个枯瘦老者的手臂,连拉带拖地把他带走。两人一消失,法官竟叹起气来了。 埃勒里也不住地连连叹气,心想:“这会儿可真如父亲所说,查不出什么名堂,必须灰心的回纽约去了。这是件真是无法解释,一点头绪都没有,只有尸体是真的,以及那十字架……” 可是埃勒里思索着十字架,忽然又联想到埃及。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微妙的关系? 警员接着送上哈拉克特马车上的一些杂物,但却无法从其中去了解更多关于哈拉克特与克洛沙克的事,甚至连科洛沙克的照片及笔迹都无从取得。 后来,又来了几个证人,问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诸如,圣诞节前路过被害人家与那个时候路过交叉路口的人;钉在T字路标上的钉子,是被害人家平时常用的,那十四年前被害人家为了建储藏室时,庞校长叫克林姆买的。 当法官起身对陪审团说话时,埃勒里才从默想中清醒。 “各位都听见了以上的报告……” 埃勒里突然站起来打断他的话:“对不起,法官,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请,埃勒里,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新的事情?” “不是发现什么新的事情,而是一个古老的事实,比基督教历史还要久远。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这个残酷的案子,有个奇怪的现象?凶手到处留有T字——T字路、T字尸体、血T字……他是不是在向人们意味着什么?我想这些不会只是巧合。” “这与基督教有关吗?” “没有,可以说没有。”埃勒里扶了扶眼镜。 “那么你所谓的事实,又是什么?” “老实说,我对这件案子一直不能理解,但大家是否想到,这个T字所暗示的意义,并不是英文字母中的T字。” “埃勒里,依你看……” “我想这个字可能与宗教有关。” “跟宗教有关?” 这时,有一个身穿牧师服的绅士,从观众旁听席中挺身而起。 “对不起,打个岔。我担任神职传教这么久,怎么没听过T与宗教有关?”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在大声叫嚷着:“牧师先生,不是要你在这边传教!”于是,牧师满脸通红的坐下。 “宗教上,有不少T字代表十字架,在希腊文中叫做‘tau’,而在拉丁语中则称为‘cruxcommissa’。” 牧师又站起来大声反驳:“对,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不是基督教的十字架,那是异教徒的标志。” 埃勒里小声地笑:“你说得没错, 然而,在基督教创立之前的几千年时间,那儿的人民不就是用希腊的十字架吗?tau十字架比基督教的十字架要早好几百年呀!可是最重要的是下面这一点……” 埃勒里吸了口气,就不说了。这时大家静静地在等待他接下去要说的话。埃勒里移动一下他的眼镜,然后用干脆的语气说:“tau,也就是T形十字架,常被称为埃及十字架。” [book_title]第三章 亚多力教授 就这样,一切都停止了。 虽然无法令人相信,但案件确实停滞于此,审判会使原本扑朔的案子,更加迷离。 法官、检察官、警察局长和村民都一头雾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由于没有确切的证据,审判也就不了了之。最后的结论只得说是“凶手一人或数人的凶杀案”。新闻记者们在前几天还刊出了有关消息,但是彼克局长及检察官一直无法突破案情,最后,案子终于从媒体和村人口中沉寂了,沉寂的就好像没发生过一般。这回真的变成“无头命案”了。 埃勒里在没有头绪中也只好返回纽约。但克洛沙克这名会说英语的外国人,却不断在他心中出现。他所使用的方法虽然在犯罪学上十分有趣,但却可以从方法上了解犯人奇怪的变态心理。 埃勒里不知道克洛沙克这种近乎疯狂的手段,是精神不正常表现?宗教徒的狂热?还是饥渴的复仇?他相信这背后一定隐藏了很多秘密。 克洛沙克在完成这种血腥的使命后,一定早就走了,说不定现在它就在逃回本国的途中。而克林姆呢?无疑的,他只是血腥行动中一个无辜的牺牲者。他一定是因为看见凶手或者他刚好就在案发现场,才会遭此恶劫。而T字,T字一定就是凶手用来象征复仇的记号。 埃勒里回到纽约,忍受父亲尖锐的眼光。 奎因警官在埃勒里回到家中的那天晚餐上,以嘲笑般的口气说:“好啦!我不想问你案子的情形,但是我要指出一项事实。” “请说。”埃勒里一面切着牛排,一面喃喃自语。 奎因警官接着说:“这事实就是杀人,就是杀人。全世界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杀人案,都非常单纯,不需要多花心思去想,知道吗?尤其是在那么偏远的乡下,即使是没有受过训练的警察,也能想得到。” “但是理论上……”埃勒里放下刀叉说。 “好啦!快点吃完饭,早一点去休息。” 六个月后——因为埃勒里的工作应接不暇,使他几乎忘了阿洛约这个奇怪的无头命案。 奎因警官正为费城接连不断的大小案子而忙碌,而埃勒里也跟着父亲奔波,调查他感兴趣的案子。 然而,这件阿洛约的杀人案,又在埃勒里的脑海中重现时,距离安都鲁·庞被钉成十字架,已经整整过了六个月,现在是六月。 六月二十二日,星期三一早,埃勒里与奎因警官正在享用早餐时,突然门铃响起,原来是有一封埃勒里的电报。 “奇怪!”埃勒里边拆黄色的信封,边自言自语。 “是谁一大早拍电报给我呢?” “是谁?”奎因警官满口塞着土司,口齿不清的问。 “我看看!”当他打开电报的刹那,突然惊讶的叫道:“哇塞,是亚多力教授!爸,你还记得吗?我大学时代的教授。” “记得,是不是那个研究考古、留着一把大胡子的老头?他不是还住过我们家。” “是呀!老爸,他的胡子真漂亮,最近已很少看到那种胡子了。” “快看看电文里说些什么。”奎因警官很专注的看着埃勒里,“怎么啦?”奎因紧张的问,“是不是又有什么人死啦?” 埃勒里笑一笑,好似在嘲笑他父亲总认为电报是报丧的愚笨想法。 埃勒里丢下电报,一面跑进卧房,一面脱下睡袍,开始整理轻便的行李。 奎因警官走过去,拿起电报: 很久没联络,近来好吗?你现在大概还依然喜欢做你自己爱的事。快来吧!我家对面发生一件你一定感兴趣的命案,警察还没来。那个死者被吊在一个奇怪的图腾上。他的头被砍了。快来!我等你。 亚多力 [book_title]第四章 布拉多乌多 埃勒里驾着他那辆老旧的跑车,往长岛的方向奔驰而去,心中一直想着,一定又发生奇怪的案件了。 为了埃勒里便于行动,奎因警官特地签发了一张紧急证明。所以,当他以高速奔驰在大马路上时,对身后的交通警察可是一点也不在意。 奎因警官也分别给那索郡的波恩警官与当地检察官埃夏姆挂了通电话:“我儿子即将前往贵地,请多关照。”波恩警官和埃夏姆检察官都表示竭诚欢迎之意。 午后,当埃勒里开车到达通往一家私人住宅的马路上时,警察拦住他。 “请问一下,这里是布拉多乌多吗?”埃勒里大声地问着。 警察却很不客气地说:“请你回去,我们已经封锁这里了。” 埃勒里从车内探出头微笑着说:“波恩警官和埃夏姆检察官在等我,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呀。” “哦!你就是鼎鼎大名的埃勒里呀!对不起,你请吧!” 埃勒里很得意地点点头,然后把车开走。 五分钟后,他来到了两块私有地之间的公路——其中一块地上聚集了许多警车,很显然地,这就是凶案现场。另一块地就在对面,也就是亦师亦友的亚多力教授的住处。 亚多力是个高大的丑男子。当他一瞧见埃勒里,就立刻走过来握着埃勒里的手:“好久不见啦,埃勒里。” “是呀!老师,你什么时候到长岛来的?记得上次接到你的信时,听说你还在学校整那些二年级的学生。” 亚多力苦笑,摸摸下巴上的短胡须,然后说:“我现在住在一幢波斯式的房子,瞧,就在你停车处左后方。那是我朋友租给我的,半新不旧,有点老气。我夏天就在这里研究。哦!对了,今年我准备研究那个在直布罗陀以西的大西洋岛传说,那是在柏拉图书里曾经提到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埃勒里笑着说,“我也记得培根的‘新亚特兰提斯’,只不过当时我的兴趣不在科学而在文学上。” 亚多力有些不服地说:“你还是那么自负,真是本性难移。其实,这里也不是什么安静的地方,要不然,我也不会碰上这种事。” “你怎么会想起我呢?” 他们两人在挤满车子的私人马路上穿梭,并往一幢殖民地时代风格的大建筑物走去,那巨大的列柱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我呀,早就在报纸上注意到你了。你那份对阿洛约无头命案的分析报告,很让我着迷。以前,我也研究过不少古物,但都没你的经历来得有趣,尽管你最后还是失败了。”亚多力笑着继续说,“我很高兴你能有那种出人意料的见解,尤其是追溯起源的态度……是埃及十字架吧!很有意思耶!”亚多力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指指前方,埃勒里知道那就是出事现场。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埃勒里不安地皱眉问道,“tau十字架是原始埃及的……” 亚多力说:“这个待会儿再谈。现在你是不是该先去和埃夏姆检察官打个招呼?他可真是个好人,我在这里走来走去他都不会干涉我。” 埃夏姆就站在草坪上。他是个矮胖的中年人,有一双碧蓝有神的眼眸,一头半白的头发。他正和一位穿便服的高大男子激烈地讨论着。 “埃夏姆先生,”亚多力教授礼貌地点点头,“他就是我的得意门生——埃勒里·奎因。” 埃夏姆一听是奎因警官的儿子,立刻涌现笑容。 “哦!你就是埃勒里呀!久仰大名。这里一片混乱,希望你能帮助我们。”然后埃夏姆指着他旁边的男子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波恩警官。” 埃勒里和两位绅士握手致意。 “我们可以在附近走动吗?如果有什么忌讳,请尽管告诉我,我一定遵守。” 波恩警官露出黄黄的牙齿,笑着说:“没有。如果你需要什么支援,我们一定配合,埃勒里先生。” “好,那么老师,我们先去看看吧!” 于是,他们一行人走向出事现场,首先走长廊的阶梯下来,再转入建筑物的东侧回廊,这真是个豪华得不得了的私人住宅,令埃勒里对这巨大的房子感到十分惊讶。由于地势的关系,从这幢房子的走廊,可以看见邻近的海岸。正午的阳光,正反射在海水上。粼粼的水波闪闪发光,十分亮丽。据埃夏姆的说明,此水域是长岛海湾的一部分,称为“凯加姆海湾”,海湾的另一方有一个长着高树、像浮着小舟的小岛。亚多力教授说那是“欧伊斯塔岛”,住在那里的净是些奇怪的家伙。 埃勒里不懂教授此话的含义,面露疑惑地看着教授,但是埃夏姆却急忙说:“稍后再看那里吧!”所以教授也只得耸耸肩,似乎不想惹上麻烦似地。 沿着石子路,在距离殖民时代风格的建筑物约三十尺处,一行人走进茂密的树丛。再往前一百尺,突然出现一块空地,而空地的中心矗立着一个奇怪的物体。 一看到惨遭杀害的尸体,四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与谈话。尸体四周布满了警察,但埃勒里的眼睛只注视着尸体。 那是支高达九尺的大木柱,像经过了几个世纪的风吹雨打,已经斑驳不堪了。从柱子上遗留的痕迹看来,它原来的色彩一定非常炫目华丽。 尽管颜色已经剥落,上面雕刻的图案依然看得出来。上面有哥德式建筑用来引屋顶滴落雨水的怪物头,也有动物的图案,而在柱子顶端,则是只巨大的老鹰——它的尖喙朝下,翅膀向两边平展。 埃勒里立刻感觉到这上端有只老鹰张着翅膀的柱子,像极了艺术字体“T”字。 被砍掉头部的男尸,就吊在上面。他的双臂被绑在老鹰的双翼上;双脚也离地约三尺左右地被直直绑在柱子上。在老鹰的喙上,原本是该绑着死者的头颅,但是现在喙下只是一个大洞,一个充满血迹和腥臭味的凹陷,就像那只鹰在吸吮着死者的血一般,既恐怖又悲哀。惨遭凌辱的尸体就像被扭断头部的布娃娃一样,无力地吊着。 埃勒里以颤抖的声音笑了笑,并说:“唉!真惨。” “真恶心!”埃夏姆喃喃自语,“从没见过这么残酷的事,我觉得自己的血都被吓得冻住了!”他有点发抖,“好了,还是快办正事吧!” 一行人走近柱子,埃勒里则注意到离尸体数码的空地上,有一间用稻草覆盖的小草屋,有位警察在那边看守着。之后,他又回过身仔细观察了死者。那是一个中年男子,有个很大的啤酒肚和一双像老人般粗糙的双手。他穿着灰色法兰绒西装裤,白鞋、白袜及一件好似天鹅绒的夹克,丝质衬衫的领子敞开着。整个身体从脖子到脚趾,全都染满了鲜血,就像个装血的大桶子。 埃勒里经过尸体下时问:“教授,这是图腾柱吗?” 亚多力以严肃的表情回答:“图腾柱?这是大家常用的术语。我虽然不是研究图腾的专家,但是我可以确定这个物体和北美土着的图腾柱很类似。据我推测,这只鹰大概代表鹰族的意思。” “已经知道死者是谁了吗?”埃勒里问。 “嗯!”波恩警官抢着说,“你看到的这个人名叫汤马斯·布拉特,是个富有的地毯进口商。” “但是尸体还没放下来,你怎么确定他就是汤马斯·布拉特?”埃勒里问道。 埃夏姆有些惊讶地回答:“绝对没有错。我们早就验过他的遗物,尤其是他的啤酒肚,即使头部不见了,也能让人一眼望出。” “原来如此。是谁发现尸体的?” 波恩警官说明了经过。 “今天早上七点半多,布拉特的司机兼园丁福克斯因为要到车库去,绕道花园才发现尸体。”他一点也不像在说一件可怕的事,脸色自如地侃侃而谈,“当时,福克斯简直吓昏了,飞也似地就往回跑,当然,他也通知了警方。不过在警察来之前,林肯并没有让任何人靠近尸体附近。” “林肯是谁?”埃勒里客套地问着。 “是经理,布拉特经营的‘布拉特·梅加拉股份有限公司’的经理。他也住在这屋子里,我想大概是布拉特很相信他吧!” “布拉特·梅加拉股份有限公司?这么说,布拉特和梅加拉一起合伙?那么,梅加拉是不是也住在这儿?” 埃夏姆耸耸肩膀说:“他没有旅行时是住在这里,但目前他乘船出去了,已经好久没回来了。现在,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平常都是布拉特在处理公司的事务。” “那么,这个图腾棒——喔,不,该说是柱子,唉,说什么都可以——那个梅加拉先生是该负起责任喽!”这时有个提着黑色手提包的矮小男人朝他们走来。 “拉姆仙先生来了。”埃夏姆检察官松口气说,“他是那索郡的法医。”埃夏姆上前拉住了法医的袖口。 “医师呀!快看看吧!” 拉姆仙不悦地说:“我这不是在看了吗!” 拉姆仙抬起头看看尸体。“这是什么?芝加哥的屠宰场吗?”埃勒里观察尸体的情况,发现已经僵硬了。而拉姆仙法医也一副专家的样子看着尸体,然后不耐烦地说:“赶快卸下来呀!难道要我爬上去验尸吗?” 这时波恩警官才不好意思地命令两名警员,拿着刀子去将尸体取下。有一位警员跑进草屋,拿着一把满是铁锈的椅子回来。之后,将椅子摆在图腾旁边,再站到椅子上,开始用刀子动手取下尸体。 “我想用刀子把绳子切断,保留住那个绳结部分,看看凶手的结绳方式,说不定可以知道一点线索。”警官考虑周详地说。 虽然有一些人在附近进出,但是卸下尸体的工作,一直在宁静的气氛中进行。 “你的想法很正确。”埃勒里一边看着他们工作,一边说着,“凶手到底是怎样将尸体摆到上面,而且在离地面九尺的高度,又是怎样绑上绳子的呢?” 此时,埃夏姆很慎重地说:“因为有人在草屋里面发现一把类似凶手使用的椅子,上面沾有血迹,所以我认为凶手一定有两个人以上,而且是相当魁梧的男人,因此,他们利用椅子将尸体绑在图腾往上应该不是一件难事才对。” “椅子是在哪里找到的呢?”埃勒里用怀疑的口气讯问着,“是那个草屋吗?” “是的。凶手用完以后,再将椅子放回去!应该不会有错。而且,在草屋中还有许多线索!埃勒里先生,你一定很感兴趣。” “我想有个东西一定可以吸引你。”波恩警官这时走过来,突然打断他们的谈话,“就是这个。”说着,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红色西洋棋,递给埃勒里。 “哦!这是在哪儿找到的?” 波恩警官答道:“是在图腾右侧附近的碎石地上找到的。” “你为什么认为这东西很重要呢?”埃勒里将西洋棋子放在指间转动把玩着问道。 波恩微笑地答道,“第一,从这棋子的外观看来,它并不是遗落在这里很久了。第二,我问过福克斯,他说,昨晚来打扫时,并没有发现这玩意儿。你想,有红色物品掉在这美丽的灰白石子间,能不引人注意吗?所以,我判断这个棋子一定与命案有关。” 埃勒里笑一笑:“嗯!波恩警官,我很佩服你有这种见解,真是不简单。”埃勒里说着,一边把棋子还给警官。 这时,法医开口正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怎么啦?”埃夏姆走过来,“发生什么事啦?” 法医以十分强烈的口吻说道:“这真奇怪。你们看……” 大家立刻注视着布拉特笔直僵硬的身躯,就像是座倒塌的大理石像横躺在离图腾柱数尺的草地上。那种充满血迹和怪味道的尸体,除了啤酒肚和衣服之外,尸体的模样几乎与六个月前阿洛约T字形命案的安都鲁·庞完全相似。 医生举起死人的右手。在僵硬苍白的手掌上,有一个红色的圆形污点。 法医吼着:“嗯!你们认为这是什么?”拉姆仙法医以得意的口吻说,“依我看-这很像颜料或染料之类的东西。但是……为什么死者的手上会有这玩意儿,我可就一点也想不通啦!” 埃勒里把脸朝向波恩警官说:“看来,你刚才的判断是对的。那个在柱子左侧发现的西洋棋,的确与尸体右手掌上的斑点有关。” 这时,波恩警官突然把那个棋子放在死者的右手掌中,然后说:“事实上,应该是这样。”警官再站起来时,表情却是得意及困惑参半。 埃夏姆检察官在一旁看得很不是滋味,因此摇着头说:“我可不认为这是什么重要线索。你没有去看过布拉特的书房,所以不知道,布拉特似乎在那里下西洋棋,所以搬出很多道具。还有,布拉特死前可能正在下西洋棋,所以,他手里才会有那颗棋子。凶手没注意,将尸体吊上图腾往后,在黑暗中,棋子掉了下来。就是这样。” “那么,命案是发生在屋子里吗?”埃勒里问。 “不是。是在草屋那儿,有许多线索支持这项判断而闲于西洋棋的由来则十分简单因为这质地不是很好,一经流汗或布拉特的手温,颜色便沾在手上了。”于是,大家都不说话了,一起走向草屋,只留下仍在草地上找寻证物的拉姆仙法医。草屋离图腾柱只有几步的距离,在埃勒里进入矮小的入口前,还特地抬起头看看四周。 “奇怪,屋外怎么都没有电灯呢?” “凶手一定是使用手电筒。喔!不对!这一定是以在晚上行凶为前提时才能作的假设。”警官说,“如果拉姆仙能告诉我们布拉特死了多久,就可以知道行凶的时间了。”在入口的警察敬完礼走向一边后,一行人便走进草屋,那是一个小小的圆形建筑物。以粗树干为主架,顶端有山形的稻草顶,四周只有下半部是墙壁,上半部则是绿色的格子所建成。当中有一张粗糙的桌子和两把椅子,其中一把沾有血迹。 “这里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埃夏姆检察官一边指着地板,一边说着。 这时亚多力教授突然惊讶地说:“你们看,地板中央有好大的一摊血!那不是人的血吧!那么一大摊,怎么可能是人血嘛!” “应该是人血没错!”波恩警官冷静地回答。 埃夏姆也紧张地表示:“如果真的是人血,为什么会流这么一大片呢?……这就说明布拉特的头是在这个地板上被砍下来的。” 埃勒里在他们争议的这段时间,一直环顾着草屋四周。当地锐利的视线移至桌前地板上时,忽然发现在地板上的一角,有一个用血涂成的大T字。 埃勒里惊叫:“哇!不得了,又是这个东西。”他皱着眉头,“埃夏姆检察官,来看看这个T字。你能不能说明这个T字有什么意义?” 埃夏姆瞧了瞧T字,摊开双手说:“唉!我正想问你呢!你不是对这个很有研究吗?这是不是心理变态的人作的?心态正常的人应该不会这样吧!” “这个凶手八成是个疯子,要不然怎么会做出这么凶狠的事。”埃勒里说,“此外,埃夏姆先生!你想过图腾棒吗?” “图腾棒!教授……” “图腾柱!”亚多力教授纠正道,“你是说这个命案可能与宗教有关?”他耸耸肩,“你是不是把北美土著的原始崇拜跟基督教连在一起。有这种心理变态的人,会把这些连在一起吗?我实在无法想像。” 波恩警官和埃夏姆检察官面面相觑,不用说,他们一定是搞不懂亚多力教授和他的“徒弟”所说的话。而亚多力和埃勒里也没有对他们说明。 这时候,埃勒里弯下腰看着已凝固的血迹附近的长柄烟斗。 警官也注意到了。 “这个东西我已经检查过了,上面只有布拉特的指纹。我想这一定是布拉特的,而且他死前一定在这里抽过烟。因为听说你要来,所以,我特地把它放回原处。” 埃勒里随即报以微笑。 这是个与众不同的烟斗,头部雕有海神细致的花样。根据烟斗里残存的烟灰,以及波恩所指在烟斗旁的地板上留有相同颜色、细细的烟灰,可见是在烟斗落地时,烟灰也同时自烟斗中漏出。 埃勒里看着波恩。 “你确定这是死者的东西吗?哦……我的意思是,你是否曾拿它给布拉特家人确定过?” “还没有。”波恩警官好像有点生气,“不过我不认为这点可疑。难道你忘了,我可是验过指纹的!” “此外,死者是穿着抽烟时穿的夹克啊!”埃夏姆也指出,“布拉特是不抽其他种类的烟的,我不懂埃勒里先生有什么好疑心的——” 亚多力教授脸上的微笑消失了,而埃勒里极度疲倦地说:“好啦!那只不过是我习惯性的推想。”埃勒里拾起烟斗,把烟斗中燃过的灰烬倒在桌上,再刮出一点未烧过的烟草,放入信封中。 其他三人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 埃勒里说:“各位,我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所以,不会将凡事都视为理所当然。我并不是暗示这烟斗非布拉特所有,而是这里面的烟草,虽然只是些微不足道的东西,但它也可能就是命案侦查的重要关键。或许,其中的烟草是凶手故意给布拉特的也不一定。你们看!”埃勒里拿起一部分烟草,“这是方块形的,与一般烟草切法迥异。现在,不妨让我们看看布拉特遗留下来的烟草,如果两者吻合,就表示这支烟斗的确是布拉特的如果不同,那便是凶手给的。因此,这可能是个重要线索。我想我这样的揣测,应该不会太过分吧!……真对不起,我说了那么多。” 亚多力教授面带喜悦:“我们这会儿可听到侦探学的奥义了!” “那么!埃勒里,依你之见大概是怎样的情形呢?”波恩警官显得很着急。 埃勒里一边忘我地思考着,一边拿下眼镜擦拭着镜片,然后才慎重地说:“到目前为止,如果就以上迹象来具体地说出案情,那未免太荒谬了。至于布拉特来到草屋的时候,凶手有没有一起来?这个疑点,现在还不能判定。不过!总之布拉特到这间草屋时,为了某个原因,手中握着那颗棋子——其余的棋子应该还在宅邸里。或许,他是在草屋里面抽烟时被杀死的,所以烟斗从口中掉到地上去。而且,说不定他握着棋子的那只手,是放在口袋中,因此,他被杀死的时候,手中还握着棋子,然后被砍掉头,才被移动到图腾往那边,这时他应该还是握着棋子,而当他的双手被绑在图腾的双翼上时,那颗棋子就滑落到地上,但凶手并没有发现就离开了……我想他之所以会握着棋子,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形。但是,这对案情的明朗化,并没有太大的作用吧!……老师,我的推测会不会太牵强呢?” “我也不知道。”亚多力嘟囔着说。 拉姆仙法医慌慌张张地走进草屋。他说:“我的工作结束了。” “那么你的验尸结果是?”埃夏姆热心地问着。 “这具尸体没有任何外伤,死者应该是头部遭到攻击而致命。” 埃勒里听了吓了一跳,心想:“这不是和六个月前我在阿洛约法院听过的验尸报告一样吗?” “有没有被掐死的可能?”埃勒里问。 “这要等解剖后根据肺部状况才知道。” 波恩警官问道:“死亡时间是在什么时候?” “约有十四个小时了。” “那是在黑夜里干的喽!”埃夏姆叫了起来,“凶案应该是发生在昨夜十点左右喽!” 拉姆仙耸耸肩膀,然后说:“最后让我说句话吧!对了,在他膝上七寸处,有一个草莓状的红痣。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特点。好吧,我要回家了。” 大伙儿默默走出草屋时,波恩警官突然说:“啊!我想起来了,令尊在电话中说你可以提供我们一些情报。” 埃勒里看看亚多力教授,教授也看着埃勒里。 “是的。”埃勒里回答,“我有事要告诉你,警官,你有没有看出什么不寻常的事?” “不寻常?什么意思?” 埃勒里低着头沉思,并踢起脚边的小石头。当他们路过尸体时,尸体已经被白布盖上。几个人正准备把他抬走。他们一行人也往小路尽头的房子走去。 埃勒里望了尸体一眼,喃喃地说:“一个男人为什么会被吊在这图腾柱上,而且头部还被砍掉呢?” 波恩没好气地回答:“怀疑有什么用,又不能因此破案!只能说那是种疯狂的行为吧!” “疯狂?”埃勒里重复这个字眼,“你难道没注意一再出现T字?” “一再出现T字?” “是啊!柱子本身是一个奇异诡谲的T形;尸体被人砍掉了脑袋,与张开的双臂、被绑的双脚不也构成一个T字;还有在凶案现场的血T字。” “对啊,我也看到了。”埃夏姆仍有些怀疑地说,“但是——” “此外还有一个很滑稽的结论,”埃勒里面无笑容地说,“图腾的英文(totem)不也是T开头的吗?” 埃夏姆检察官抢着说:“真无聊,这不过是个偶然的巧合,那根柱子及尸体的姿势只不过是偶然形成的。” “巧合?”埃勒里不服地说,“难道六个月前,在西维吉尼亚州的离奇命案中,那一连串出现的T字——T字路、T字尸体——也是巧合?” 埃夏姆检察官面无血色地说:“不要开玩笑。” 亚多力教授静静地说:“那不是你们的饭碗吗?像我这种平凡的老百姓都知道那件事,全国的新闻媒体都刊登过。” “哦!我想起来了。”埃夏姆说。 “不过这样的讲法,好像不太合理。”波恩怀疑地说。 “不合理?的确,但事实上事情却发生了。我有一个讯息要提供给你。在阿洛约事件中,有一个怪老头——哈拉克特。” 波恩警官听了,突然像一头被蜜蜂螫到的公牛大喊:“哈拉克特?在海湾那端的欧伊斯塔岛上,一个裸体主义的村落里,就有一个名叫哈拉克特的疯子。” [book_title]第五章 内部的消息 瞬间,整个情势都改变了。这次最感震惊的是埃勒里。然而,迷离的案情似乎出现一线生机。 那名长满茶色胡子的怪老头,竟然就住在布拉特家附近。这名和克洛沙克最亲近的人物,又在新的犯罪舞台上出现了。 “根据以上的说法,这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与第一次案件有关的人物呢?”埃勒里说,“也许这件案子和上一件命案有关,连凶手也是同一个人!哈拉克特……” “我还没有机会告诉你呢!”亚多力有些惋惜地说,“你提过的十字架。从你这些奇妙的想法,我想你已经和我有相同的结论了。” “已经有结论了吗?”埃勒里仍一头雾水,“你所谓的结论是?” 亚多力教授说:“就是那个名叫哈拉克特的人,我不是喜欢胡乱批评人,而是……事实上,十字架、T字不都是跟着那名‘绅士’出现的吗?” “你忘了克洛沙克。”埃勒里指出。 “喂,埃勒里,”教授凌厉地反击,“你应该知道我所说的……我可没忘记任何人,你为什么要否定我所指出的事情的正确性?总之,此次犯罪应该是有共谋,另一个身材壮硕的共犯——” 这有趣的谈话因为波恩的来到而告中断。 “我已经命令手下去监视欧伊斯塔岛了。”波恩气喘嘘嘘地说,“虽然有些困难,但在这里搜查完毕后,再取出卷宗来详细推敲吧!” 地方检察官对这案件突然有新的进展感到有些迷惑:“你所说上次案件的嫌疑犯是哈拉克特的门徒吧?那家伙长得什么模样?” 埃勒里把阿洛约事件详细复述一次,检察官专心倾听后问道:“只是很平凡的相貌,除了有些跛脚外,就没什么特征了。喔,不,埃夏姆先生,问题并非那么单纯,就我所知,除了这名自称哈拉克特的男子能识别此谜样人物克洛沙克以外,其他人是不会知道的,如果这位‘太阳神’不肯帮我们的话……” “我们进去吧!”波恩警官说。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和死者的家人谈谈,或许可以查出一些线索。” 埃勒里一行人走进布拉特家的大厅时,看到了被害人家属。当他们再往前走,发现有三个人站在那里,他们的眼睛红肿而且脸上充满疲倦的神情,但是他们的动作好像很紧张,感觉上很不相称。 埃夏姆检察官首先向一位年约四十多岁、脸色惨白、似乎心有余悸的妇人走去。 “真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布拉特太太,这位是刚从纽约过来协助侦查工作的埃勒里先生。” 埃勒里只说了些节哀的话,两人并没有握手。 身材丰满、长相美丽的布拉特太太激动地说:“我是玛格莉特,很感谢你千里迢迢来到这儿。” “这位是布拉特小姐。黑林·布拉特——玛格莉特前夫之女。”埃夏姆指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孩。 黑林默默地对埃勒里笑了笑,并对亚多力教授轻轻地点了下头,而后便静静地走向她母亲身旁。她是一位优雅娴静的淑女,有着吸引人的气质,而且一副很朴实的样子。 “各位有什么发现吗?”一位三十多岁、操新英格兰口音的高个子男人问道。 “我们已经开始调查了。埃勒里先生,这位是约那·林肯先生。一个小时前,我虽然提供了一些资料,但我知道那是不够的。”他指着旁边的高个子男人,“他是汤马斯·布拉特先生公司的经理,我相信大家可以从他那里得到更清楚的消息。” 大家沉重地点点头,将目光全都集中在埃勒里身上。 “埃勒里先生,你想知道什么?”林肯和颜悦色地询问。 “没关系,我会慢慢提出问题,你们先不要管我。” 波恩似乎很厌恶埃勒里的不识抬举,他双手交叉,站在暖炉前看着林肯。埃夏姆则抚摸着他的秃头,并弯下腰。 亚多力教授此时也叹了口气,静静地走向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庭园。屋内仿佛刚结束宴会或葬礼似地,十分死寂,没有哭声,也没有叫声,更没有任何歇斯底里的哀嚎。除了布拉特夫人、小姐以及林肯先生三个人以外,这屋子没有其他的家人出现。 埃夏姆掏出手帕,擦擦额上的汗珠:“好吧!那就由我开始。首先,我想把死者口袋里那张昨晚戏票的事弄清楚。” “票?”林肯像罹患了炮弹恐惧症的士兵般,自光注视着埃夏姆头上的墙壁。 “昨天傍晚,布拉特先生从公司打电话给布拉特夫人,说已经买好了三张布拉特夫人、黑林和我——百老汇剧院的入场券。于是,布拉特夫人、黑林就约在西町等我。也就是说布拉特打算回家。她们一定要我去,所以我想拒绝也无法拒绝。” “为什么你想拒绝?”警官淡淡地问。 “因为那时候公司的帐还没有查完,我实在没心情去看戏。”林肯先生生硬的表情上没有任何变化。 布拉特太太此时以毫无感情的语调说:“那我倒不清楚,他好像很急着要我们离开似地。”突然,她抖了一下,黑林便拍拍她的肩。 林肯仍以他惯有的语调继续他未完的说明:“吃完晚饭后,我就送她们到剧院去了。” “是哪个剧院?”埃夏姆问。 “公园剧院。可是我并没有跟她们一起去看戏。我把她们送进剧院后,就又回公司办事。我答应她们等戏结束了再碰头一起回家。” “那么之后你就一直和查帐员在一起工作吗?林肯先生。”波恩警官十分和气地问。 林肯的眼睛却突然张大了:“嗯……该死。”他的头往后仰起,就像溺水的人一样喘着气。没有人说话。不久,他又继续说,就像没事般,“工作做完以后,已经很晚了,我就回到剧院。” “查帐员一直和你在一起吗?”波恩仍以温和而低沉的声音问。 林肯动了一下身体:“为什么?”他摇头,“为什么要问这些呢?查帐员约在八点左右离开公司,之后只有我一个人在工作。” 波恩咳了一下,眼中闪着光芒:“你到剧院去接女士们是什么时候?” “大约十一点四十五分左右。” 突然,黑林以镇静的口吻说,而她母亲也以锐利的眼光瞧着她。 “波恩警官,你的讯问战术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你到底怀疑林肯什么,而林肯也好像在扯谎似地!此外——” “我这样讯问应该是不至于伤害到任何人的。”波恩冷冷地说,“请继续往下说吧,林肯先生。” 林肯再度启口:“我在大厅看到布拉特夫人和黑林小姐后,便一起回家。” “坐车吗?”埃夏姆问。 “不!我们先坐火车到长岛,因为没等到福克斯,所以改搭计程车回家。” “计程车!计程车……” 波恩警官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突然离开座位,走出客厅。布拉特家的两位女性以及林肯用恐怖的眼神口口送波恩离开。 埃夏姆匆匆忙忙地接下去问:“那你们几点到家?” “大概是一点吧。”林肯接着说。 “已经超过一点了!”黑林说,“你忘了,林肯。” “回家后,有没有什么异样?” “没有!我没注意有什么不对。回来后我就去睡了。”林肯打颤地说。 波恩警官这个时候静悄悄地回来了。 “布拉特太太,为什么你直到天亮才知道你先生没回来睡觉呢?”埃夏姆继续问。 “我……多年来,我一直睡在外于隔壁的卧房。是今天早上福克斯来叫醒我,才知道……哇!”布拉特太太说到此,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波恩警官站在埃夏姆身旁,不知道嘀嘀咕咕些什么,只见埃夏姆点点头。 “林肯先生,请问你从何时起住在这里?”波恩继续未完的讯问。 “已经很久了。大概有好几年吧,黑林小姐?”两人的目光交会时,隐约有道光芒掠过。林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答。 布拉特小姐诚恳地说:“八年了吧。”她的眼眶中第一次有泪水在转动。 “林肯和海丝来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呢!” “海丝?”波恩和埃夏姆异口同声地问。 “哦!她是我妹妹。”林肯解释,“我们是兄妹,从小我们就是孤儿。” “现在她在哪儿?我们好像还没见到她?” “在岛上。”林肯静静地回答。 “是欧伊斯塔岛吗?”埃勒里问,“真有趣,她该不会也是太阳神的崇拜者吧?” “唉,这叫我从何说起?为了这件事,我还跟她吵过架,没想到,她一气就离开了布拉多乌多。那些疯子是假借那座岛发展新宗教,这种新宗教叫太阳教,裸体主义……” “你知道一个名叫哈拉克特的男人吗?” “哈拉克特,当然,他是那群疯子的头头,那座岛,就是他向凯加姆租的。凯——凯加姆是那座岛的所有人。” 埃夏姆又转身向布拉特太太:“你刚才告诉我们,黑林是你前夫之女,那么布拉特是你的第二任丈夫喽!” 美丽的布拉特太太抿抿嘴角:“是的。” “布拉特以前有过婚姻记录吗?” “我们虽然已经结婚近十二年,但他绝少提到前妻的事,所以,我知道的并不多,只晓得他们好像是在欧洲结婚,而他的前妻很年轻就过世了。” 埃勒里接着问:“是在欧洲何处结的婚?” “我不知道。汤马斯以前是罗马尼亚人,也许是在罗马尼亚举行婚礼的吧!” 黑林听到这儿,不禁抬起头,生气地说:“真是的,你们怎么连这个也问。难道谁什么时候出生、几年和谁结婚,会有什么疑点可以藉此查出杀我父亲的凶手吗?” 埃勒里理直而温顺地回答:“小姐,请别误会,因为,冥冥之中,这件事告诉我,地理的线索可能是破案关键。所以,请多多包涵。”“对啦!林肯先生,那位与布拉特先生共同经营事业的梅加拉,也是罗马尼亚人吗?”埃夏姆继续问。 布拉特夫人面无表情,而林肯则很自然地回答:“不,他是希腊人。” “真的?”埃夏姆不太有自信地问,而波恩则笑着说:“你们三人都是在美国出生的吗?” 三人点头,而黑林的眼中却燃烧着愤怒之火,再看看林肯,似乎期待他会提出抗议似地,但是林肯却不吭一声,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埃夏姆接着又问:“梅加拉人在哪?我记得有人告诉我他正在航海,是周游世界那一种吗?” “不是。”林肯解释道,“梅加拉喜欢四处走走,他可以说是一位业余探险家。他有自己的游艇,一去至少要三、四个月才会回来。” “这一回他去了多久?”波恩警官问。 “快一年了。” “现在他人在哪里?” 林肯耸耸肩说:“我不知道。他总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也从不写信,我们很难掌握他的行踪。我也不知道他这次为什么会去这么久。”黑林皱着眉头说:“我想是去了南洋吧!”她的嘴唇有些颤抖,埃勒里则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游艇叫……” “黑林号,是一种小型汽艇。”黑林的脸上立刻泛着红晕。 “是蒸汽艇吧?”埃勒里问。 “是的。” “上面有无线电报的装备吗?”波恩问。 “是的!还有船员和船长。船长名叫斯威特,很早就跟随梅加拉先生。” “原来如此。对了,你刚才说梅加拉,他的全名是?”埃勒里突然追问。 “史蒂芬·梅加拉。” 埃夏姆有点不耐烦,低声地自言自语:“真受不了,怎么扯那么远。布拉特和梅加拉合作地毯进口有多久了?” “十六年。”林肯回答,“一开始就在一起了。” “生意好吗?” “还不错!” “有没有金钱上的纠纷?” 林肯摇摇头:“没有。他们的事业一直很顺利,虽然这次的不景气有些小打击,但是事业仍相当稳固。我想,这件案子跟钱大概扯不上关系。” “嗯,”埃夏姆反问,“那你觉得这件事和什么有关?”林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埃勒里慢慢说道:“林肯先生,你觉不觉得这件事与宗教有关?” “宗教?不,我不认为这里头有宗教的成分,只是十字架的出现……” 埃勒里爽朗地笑了:“对呀,布拉特信什么教?” 布拉特太太回答:“我记得外子曾经告诉我,他是在希腊正教的家庭里长大的,但他信得并不虔诚,在外麦看来,似乎是不信教的,所以,常被人误以为是个无神论者。” “那么梅加拉呢?” “那个人什么也不信。”夫人的口气好像这件事根本就无关紧要似地。 亚多力教授沉思地说:“希腊正教?这不是又跟罗马尼亚扯上了吗?”亚多力教授说完,不经意地看了埃勒里一眼,想必是要探询他的联想是否与他这个机智的学生相吻合。 波恩警官似乎不太高兴埃勒里把话题扯远,于是转移了问话:“布拉特太太,你先生身上可有任何特徽?” “有,在他右腿上有一颗红色的痣。” 警官放心地叹了口气说:“果然不错,与法医说的完全符合。那么,死者确实是布拉特先生没错喽!现在,请各位仔细想想,布拉特先生有没有跟人结过怨?而继布拉特后是否还会有人遭到毒手?” 母女二人面面相觑。林肯则一直看着地毯,那是豪华的东方式地毯。埃勒里也正注视着地毯上编成圣经中能赋与永生的“生命之树”模样的部分。这跟地球的主人已遭杀害一事,形成强烈的对比。 “没有。”布拉特夫人的声音打破了埃勒里的沉思,“汤马斯是好人,他不会有敌人的。” “你们家会不会有些来意不善的客人呢?” “不,没有,我们不太有应酬,常常是平静地过日子。” 埃勒里叹息了:“是不是有人——不管是不是客人——有跛脚的男子来过?” 大家都摇头。 布拉特太太则重复着相同的话:“汤马斯不会有敌人的。”似乎是要让大家知道她自以为很重要的事,所以一再笨拙地强调。 “布拉特太太,你忘了一件事,”过了一会儿,林肯突然说,“洛敏……” 他看着布拉特夫人,而在他的侧面,黑林则用责备的眼光瞧着他。其他四名男子,则十分好奇地似乎发现了新线索般,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咦,洛敏!”布拉特夫人抿了一下嘴说,“我差点忘了,汤马斯和那个人吵过架。”她的威势始终没变。 “洛敏是谁?”波恩问。 林肯低声地说:“他就是刚刚提到住在欧伊斯塔岛上那名疯老头的高徒。” “哈!”埃勒里叫了出来,看看亚多力教授。这其貌不扬的学者故意耸动双肩。 “他们两人创造了岛上裸体主义者的村落。”林肯咬牙切齿地说,“哈拉克特是个疯子,所表现出来的就是真实的他,而洛敏则是个最下流的骗子。他只是在卖弄自己的身体,那包裹着腐烂灵魂的身体。” “但是,”埃勒里喃喃自语,“霍姆斯不是说过——啊,我的灵魂啊!为你们建造美丽的房屋。” “好了,”波恩打断了埃勒里的谈话,“林肯先生,那吵架是怎么回事?” 林肯瘦长的面孔变成了很悲哀的表情:“洛敏负责岛上招待外来客人的事宜,到处招摇撞骗,有几个可怜的笨蛋被他骗了,而那些笨蛋还把他当成偶像,有时他们似乎是因为太过压抑自己的欲望,而裸体行动……”突然,他不再说了,“对不起,黑林小姐,我不是故意要说这些事的。我知道我妹妹并没有带给你们任何麻烦……但是布拉特先生和邓保罗医师和我都有同样的感觉。” “嗯,”亚多力教授说,“没有人来和我商量啊!” “邓保罗医师是?” “住在左邻的邻居,他看过住在欧伊斯塔岛上的人像山羊般一丝不挂。” “原来如此。”埃勒里想。 林肯继续说:“这靠海的土地全都是汤马斯所有,所以他认为阻止那种事是他的责任,而且也为此和洛敏、哈拉克特吵过架,大概是汤马斯先生曾对他们两人说过要以法律手段来将他们赶出那座岛之类的话。” 波恩和埃夏姆面面相觑,两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埃勒里。布拉特母女一动也不动,而林肯则吐了一口气,看来有些不安,也有些羞傀的样子。 “总之,我们稍后再调查那件事吧!”波恩淡淡地说,“嗯,你所说的那位邓保罗医师,是东边这块地的所有人吗?” “不是,地不是他的,是向汤马斯借的。”布拉特夫人的眼神有些怪异,“已经好久了,他是退伍的军医,和布拉特是好朋友。” “那西边的土地上住着谁呢?” “啊,是对林姓夫妻,帕西和伊莉沙白。”布拉特夫人回答。 黑林接着说——“去年秋天,我在罗马旅行时,认识那对夫妇,之后就成了好朋友。他们渴望来美国住一段时间,所以,我就邀他们来这儿。” “他们是什么时候搬来的?”埃勒里问。 “今年感恩节的时候。他们跟我搭同一艘船,我们在纽约上岸后就分手了。他们马不停蹄地参观了许多地方,一个月后就来到这里,他们两人都很喜欢这里——” 林肯发出了不以为然的声音,黑林立刻脸红地说:“哟,林肯!他们就是因为太喜欢这里,才拜托我一定要让他们住下。虽然有些奇怪,但他们这么坚持要借住,我只好把父亲所拥有的西边房子借给他。然后,他们就一直住在那里。” “原来如此,哪天可要见见这对夫妇。”埃夏姆说,“邓保罗医生和布拉特先生交情很好吗?” 布拉特太太摇摇头:“算不上很要好的朋友,像我从来就不是很欣赏他。只因为他为人很好,个性爽朗,而外子又是那种能够看透人的高手,所以外子常邀他来家中玩西洋棋。” 亚多力教授叹了口气。他听到布拉特夫人如此述说着邻居的优点及缺点,不禁觉得有些心寒,不知她会如何形容自己? “下西洋棋?”波恩警官像发现鱼儿上钩似地放声大叫,“好!看来事情有希望啦!布拉特太太,除了邓保罗医师外,是否还有其他人会跟布拉特先生下棋?” “有,我们都会跟他下棋。” 波恩有些愣住了。 亚多力教授摸摸下巴说:“布拉特是个高手?” 布拉特太太笑了笑:“是呀!他棋下得很好,而且很有耐心。所以,凡是到过我家的人,没有人不愿意接受外子的邀请。” “每次都是老板赢哩!”林肯补充着说。 布拉特太太忘了悲伤,有些得意地说:“去年圣诞节,一位获得全国西洋棋竞赛冠军的利多先生来家里做客,我先生便向他挑战。虽然我不精棋艺,但从那位先生的口中得知,外子棋艺高超,几度交手还使他招架不住哩!” 这时,埃勒里突然站起来,紧张地说:“打扰各位宝贵的时间,真不好意思。长话短说,现在我想再问几句话,布拉特太太,你听过威鲁亚·克洛沙克这个人吗?” 布拉特太太有点迷惘地看着埃勒里:“鲁亚,这是谁?好奇怪的名字。” “那你呢?林肯先生。” “我不认识。” “拉特小姐?” “没听过。” “那么,你们更不可能认识克林姆这个人喽!” 大家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安都鲁·庞?” 仍是没反应。 “那么,西维吉尼亚州的阿洛约村?” 林肯迷惑地问:“是谜题吗?” 埃勒里皱着眉头:“以这么说。我请大家好好想想,真的没有人知道这些奇怪的名字吗?” 又是一阵沉默。 “好吧!既然大家都不知道,那我再换个问题。”埃勒里停了一会儿,接着说,“你们有谁知道那个疯老头——哈拉克特是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 林肯说:“三月。” “那个洛敏也是那时候来的?” “是的。”林肯的脸色不大高兴的样子。 埃勒里将眼镜扶好,往前一步说:“‘T’这个字对布拉特家族而言,有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T?” 大家不懂埃勒里这话的含义,只好目瞪口呆地望着他。黑林说:“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显然没有。”埃勒里说。 亚多力教授笑了起来,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 “布拉特太太,你先生曾告诉过你多少有关罗马尼亚的事?”埃勒里问。 “我知道的并不多,我只晓得十八年前,布拉特和梅加拉从罗马尼亚一起来到美国,至于他们两人在故国的时候是否就是好朋友或已一起经营事业,我就不太清楚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埃勒里反问。 “当然是汤马斯告诉我的啊!”夫人不悦地回答。 埃勒里眨眨眼。 “我只是好奇而已!他来此之前,就很富有了?”埃勒里问。 “这我不清楚。不过,我们结婚时,他的确已经很有钱。” “原来如此。”埃勒里说完这句话后,对林肯说,“我想看看世界地图。” “地图?” “是的,说不定我可以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好,我去书房拿,请稍候。” 于是林肯朝着另一个房间走去,而埃勒里则在地板上走来走去,大家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布拉特夫人,”他站住后又说,“你会说希腊或罗马尼亚话吗?” 夫人有些惊讶地摇摇头。 没多久,林肯拿来一本蓝色封皮的书递给埃勒里。 “你们的生意遍布全球吗?林肯先生。” “是的,我们的生意做得很大,几乎世界各地都有我们的客户。” “那你懂希腊或罗马尼亚语喽!” “不,我在国外做生意,根本用不到外国语文。我们在全世界各大贸易要站都设有分公司,书信往来一律使用英文。” “我知道了。”埃勒里点点头,“依我看,该问的全都问啦!”埃勒里很有礼貌地跟大家致意,感谢他们的全力配合。 埃夏姆也站了起来。 “布拉特太太,虽然现在整个案情尚未明朗化,但请你相信,我们一定会倾力侦查。在短时间内,请各位不要离开此地。” 当布拉特太太和黑林及林肯走开后,埃勒里立刻往沙发上一坐,摊开地图,埋首仔仔细细地审视。 检察官心想,埃勒里实在是个笨蛋,难道他要前往死者出生的罗马尼亚?波恩警官也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好似大家都不赞同埃勒里的作法。 如此经过五分钟的详细研究,埃勒里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 “果然不出我所料!” 不出所料?陪在一旁的三位男士同感惊讶。 “你们瞧!”埃勒里的声音中充满了兴奋,“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命案的主角们,他们的名字有没有什么与众不同?” “名字?” “是呀!布拉特是罗马尼亚人,而梅加拉是希腊人。你们难道没从这些名字发现什么?” 三个大男人还是一头雾水。 埃勒里得意地说:“别忘啦!从琐碎的细节,可以窥其根源。我记得我有个朋友,就像布拉特喜欢玩西洋棋,和有些人偏爱打高尔夫球一样,我这个朋友喜欢玩地理游戏……” 亚多力教授急着要知道结果:“好啦!别卖关子了,快说呀!” “汤马斯·布拉特是罗马尼亚人,在罗马尼亚正好有这么一个城市;梅加拉是希腊人,而在希腊也正好有个梅加拉城。” 埃夏姆疑惑了。 “即使如此,又能证明什么?” 埃勒里说:“乍看之下,这位年逾半百的富商好像和另一位受害者安都鲁·庞没有关系,但是那位可怜的小学校长,在六个月前遭到杀害……” “什么,你该不会又……”波恩十分焦急。 “在庞的归化书上记载着他的母国是亚美尼亚,而在亚美尼亚刚好有‘庞’这么个地方。”埃勒里笑着说,“这三件命案,有两件从表面上看来有关系,而第三件的作案手法又和其中一件相同。所以,这三个案子一定有什么牵扯——” 亚多力教授豁然一笑:“是呀!怎么没注意到这点?他们三个人好像是从地图上剪下来的名字,可真有意思。但他们这么作又是为什么呢?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要隐瞒。” 埃勒里继续说:“还有呢!既然安都鲁·庞、布拉特、梅加拉都改了名,换了姓,那么这个悲剧的第四个外国人——就是那位尚未找到的克洛沙克。原本,我以为他的名字也必然可以从地图上找到,然而却遍寻不着,真令人不解。关于这一点,大家有何看法?” “三个人都是用假名字。”教授考虑了一下再说,“而另一个人是用真名字。然后……我们好像快要掌握解读埃及象形文字的关键了!” “这么说,老师,你也觉得这整件事有埃及的味道了?” 亚多力皱皱鼻子:“不,我可没这么说。你这小子不要乱讲!” [book_title]第六章 西洋棋和烟斗 四个人若有所思地走出大厅,他们朝着布拉待的书房走去。 埃勒里老远就看见那儿有个警员驻守,想必是波恩警官封锁了现场。 这时迎面走来一位穿着丧服的中年妇人,笑容可掬地朝着他们四个人说:“我是巴库斯达太太,请各位跟我一起去饭厅用餐。” 波恩一听是要他们吃饭,眼睛立刻一亮:“哇!你真是天使的化身。要不是你提醒,我差点连午饭也给忘了。” 亚多力教授摇摇头说:“我可没这福分留在这里吃饭。我太太可能早就准备好午饭,等我回去了。先失陪啦!” 亚多力回身拍拍埃勒里的肩膀:“可别忘了!你是我的客人!” “要回去了吗?”埃勒里问,“我很想多跟你聊聊……” 亚多力教授点点头:“我会把你的跑车开进我家车库,并把行李取出。晚上等你!” 于是教授告别众人,先行离开了。 在宽敞的餐厅接受款待的只有三个人,其他人都没有食欲,而他们也好像不在家似地。因此三人默默地吃着饭,而巴库斯达夫人则在一旁伺候。 埃勒里拼命地低头猛吃,脑袋仍辛勤地思索,不肯休息,摇头晃脑,好像地球仪一般运转不停。他想到了一些事,但是并没有立刻说出来。屋中是一片寂静。 两点,三人走出餐厅,回到死者布拉特的书房进行调查。 书房呈正方形,高雅的布置与它的外型相得益彰,使人一眼望去,就看得出那是个有教养的人所拥有的书房。地毯绣着中国式图案,靠在两边墙壁的书架顶住天花板,真可谓汗牛充栋;另外,角落摆着一架有美丽琴键的演奏型钢琴。钢琴的盖子敞开着,可能是昨晚布拉特弹完后,忘了盖上。房间中央有个圆形矮桌,上面放着杂志和抽烟用具,在另一边的墙壁前有张躺椅,而在相反方向的墙壁前则有写字桌,桌上还有红黑两瓶墨水。 埃勒里走近书桌。 埃夏姆紧跟在后:“‘这个书桌我已经以放大镜检查过,原本以为会找到一些有用的文件,但是结果刚好相反。桌子里有本日记,不过都只记些琐碎的事,其他部分都和布拉特个人没什么直接关系,请你自己看看吧!我想,可能是因为命案的第一现场是在那间草屋,现在只剩下西洋棋而已了。” “其他地方也都调查过了吗?”埃勒里问。 “嗯,都查过了,但也没有发现什么。” 埃勒里一直注意那张圆桌。当他看见桌上的烟具,忽然想起信封袋里的烟草。他立刻打开烟草盒盖,抓了些出来核对,结果发现两者完全一样,都是那种奇怪的切法。因此,他苦笑着说:“看来,从这脏兮兮的烟草中,是找不出什么的。你们瞧,这两种不都一样吗?气死我了,没想到我精心挖出来的线索,竟也落了个空。”埃勒里试着拉开桌子的抽屉,发现里面有许多不同类型、质地的烟斗——有海泡石制的、白石南根制的、合成树脂制的,还有英国式的陶器烟斗。 “看来布拉特先生在下西洋棋时,喜欢叼着烟斗静静思考。抽烟、下棋是相得益彰的嗜好,如果能再加上一只懒洋洋的狗趴在地上,那可真是一幅温馨的画面啦!” 波恩警官拿出在凉亭捡到雕着海神的烟斗问埃勒里:“有没有跟这个一模一样的?” 埃勒里摇摇头说:“没有。我想不会有人需要两支一模一样的烟斗吧!也没有发现盒子。可是你看烟斗上面的咬痕,可见这家伙一定常常叼在嘴上。说不定这是某人送给他的礼物。” 埃勒里关好抽屉,走向左侧的长椅。西洋棋盘就放在长椅对面的小圆桌上。他很细心地看着摆在他眼前的东西。一切都很考究,桌椅还是可以伸缩的,看来布拉特对棋弈十分沉迷,不然不会那么重视棋具。 “没人动过这个。”埃夏姆解释。 当时棋盘是打开的,上面摆着一场未下完的棋赛。六十四个格子,用一颗颗真珠母装饰着,显得十分抢眼。而在靠近写字桌的附近,则放置着九个红色的西洋棋子。 埃勒里凝视着棋盘:“棋盒呢?” “在那里。”埃夏姆指着写字桌上的空纸盒。 埃勒里一面看着墙壁,一面说:“原本红棋子该有十二个,但这里只有十一个,遗失的那一颗,大概就是在石子路上捡到的那个。” “没错!”埃夏姆叹息,“这屋子里我们都查遍了,没看到其他西洋棋,所以我们发现的那个红色棋子,一定是来自这里。” “嗯!真有趣。”埃勒里看着并排的棋子说道。 埃夏姆嘟起嘴,一脸不屑地说:“你真的这么认为?哼!我看你待会儿就不这么想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事实并非如此,现在我去叫布拉特的管家来,你等一下。”他定到门口对警员说,“再去叫史多林斯来。” 埃勒里无言地走到书桌,茫然地拿起桌上的厚纸盒。棋盒的质料很粗糙。 埃勒里又看看那盘棋盘,喃喃地说:“我一走进这个房间,就觉得奇怪,布拉特先生肯花那么多钱买这么高级的棋盘,为什么又会用那种低劣的廉价品?” 埃夏姆回答:“这个你待会儿就知道了,只希望你不要太惊讶就好。”刑警打开门时,一个瘦高的老人走了进来。 埃夏姆彼此介绍后说:“史多林斯,请你把今早告诉我的事,再重复一遍好吗?” “很乐意。”史多林斯说。他是一个很和善的人。 “好。请你先告诉我们,为什么布拉特先生会用这么廉价的棋子?” “这我以前就说过了,这是十分简单的事。” 史多林斯吊起眼睛看着天花板,叹口气说:“我家主人,他只用最高级的东西,无论是桌子、椅子,甚至连一个小茶垫,都得精挑细选。至于西洋棋子,几年来,他一直用一副十分昂贵的象牙棋,但是最近,因为隔壁的邓保罗医师很喜欢我家主人的这副棋子,所以,主人正准备把它送给博士。不过,主人又不舍得把旧的这副给他,便叫我把它送到雕刻师那儿,重雕一套一模一样的三十四个棋子。因为棋子还没拿回来,所以,才拿这种便宜货充数。”检察官点点头。 “嗯!接着,请告诉我们昨晚发生的事情。” “好的。”史多林斯又说,“昨晚,主人叫我出去走走。” “等一下,”埃勒里叫了出来,“你是说昨天晚上他命令你们出去?” “是的,昨天晚上,布拉特先生一下班,就吩咐我、司机福克斯和巴库斯达太太出去。”史多林斯说到此,不由得一阵哽咽,大概是想起了主人,“那时候太太,小姐和林肯先生都出去了,好像是去看什么表演。主人面有倦容地拿出十美元递给我们,说他今晚想一个人在家静一静,所以,放我们一天假;不但如此,先生还特别允许我们开那辆车子出去。” “嗯,我知道了。”埃勒里说。 “然后,再说明西洋棋的事。”埃夏姆在旁边提醒。 史多林斯回答:“我正准备离开时,福克斯和巴库斯达太太已经在车上等我。临上车,我因为想请示一下是否有事要我顺路去办,因此,我又进了书房。那时候,我家主人正在书房里独自下棋。” “下棋?一个人?” “是的,他分别把红色、黑色的棋子摆妥,独自静静地挪动着那些小东西——他平常就喜欢那样。” “你确定没有别人在场?” “是的。不过,不知道是我太敏感还是怎样,我总觉得昨晚主人很焦虑。” 埃勒里笑了一下:“没错,你的观察很敏锐。” 埃夏姆焦急地说:“快接下去。” 埃勒里投以询问的眼光:“你还记不记得他是坐在哪边的椅子?” “那边。”史多林斯指着一个方向,“那个靠近墙壁的椅子。但下了红色棋子后,他就换到了对面的座位,注视着棋盘,一直沉思。”大家屏气凝神地听着管家的叙述。 “我家主人棋艺精湛,尽管是一个人下棋,也是相当专注。这并不是什么罕事。” 埃夏姆扬了扬眉:“我不是说过了吗?从西洋棋这件事,根本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他接着叹了口气。 “后来,你们又上哪儿去?” “我们坐福克斯的车子去市区,巴库斯达太太和我在洛克茜剧院下车,准备去看电影。福克斯说等散场了再来接我们。至于他去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波恩警官紧接着问道:“那福克斯回来接你们了吗?” “没有,我们整整等了三十分钟,就是不见他的踪影,我们以为他大概有事无法前来,所以我们便赶搭火车,再转乘计程车回家。” “计程车?”警长有些高兴的表情,“这么说,昨天晚上在火车站的计程车,生意真不错。好吧!你说说看,你们几点到家?” “好像是十二点左右——大概过了十二点吧,我不太清楚。” “那时候福克斯在家吗?” “对不起,这点我不是很清楚。因为,他是住在靠近海湾的小木屋,即使有灯光,也会被那丛树林挡住。” 埃勒里问埃夏姆检察官:“你问过福克斯了吗?” “还没有机会问他。” 埃勒里又问史多林斯:“布拉特先生是否曾提过有客人要来?” “没有。他只说,他要一个人静一静。” “像这样的情形,以前有过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 “还有,”埃勒里走到桌子旁,敲敲上面的烟盒,“这是谁的?” “当然是我家主人的。” “布拉特只有这一盒烟草?” “是的。我家主人对烟草的选择相当谨慎。这是他自己选的上好烟草,特地从英国寄来的。”埃勒里不由得联想到了安都鲁·庞和鱼子酱、布拉特和进口香烟。 “还有一件事,警官,麻烦你把那支雕有海神头的烟斗拿给史多林斯看看,好吗?”波恩再次把烟斗递给了史多林斯,而史多林斯看了一下便点点头:“是的,我常看到它。”三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埃夏姆又重复问了一次:“是布拉特先生的吗?” “没错。不过,我家主人并非都拿这一支,他说烟斗也跟人一样,需要休息;所以,在他抽屉里,有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烟斗,不过,我还记得这支烟斗,前一阵子我还常常看见,只是这阵子我就很少看见它了……” 埃夏姆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你可以走啦!” 于是史多林斯生硬地向众人鞠个躬,就离开了书房。 “有关西洋棋的事就这样子了。”波恩警官冷冷地说,“还有烟斗、烟草……唉!我们可真是浪费时间,不过还有福克斯这件事,这家伙!嗯,有意思,如果还要到岛上去调查那一群疯子,今天可就有得忙喽!” 埃勒里苦笑道:“今天?你觉得只用今天的时间够吗?” 敲门声响起,一个警员站在那儿。波恩警官走过去跟他交头接耳了两、三分钟后,波恩只是点头,最后,警官关上门走回来。 “发生了什么事?”埃夏姆关心地问。 “没什么,只是来告诉我,他们在地上什么也没找到。” “找什么?”埃勒里好奇地问着。 “头啊!” 一阵沉默,三人又陷入苦思。房间里,悲戚的冷风悄悄地从窗缝中吹进来。午后的阳光洒满整个室内,在那么豪华高贵温馨的房间里,实在无法想像拥有这一切的主人,竟然已经变成一具冰冷僵硬的无头尸了。 波恩首先打破沉寂:“我的手下刚刚告诉我,尸体已经送入停尸间。火车站的车行也调查过了,他们想查出昨晚有谁来过这附近;因为,我觉得布拉特昨晚好像在等什么人,要不然,他不会这么急着要把大家都赶出家中,而且他以前也没有过这种情形。” 埃夏姆附议:“嗯!这一点相当明显。” 埃勒里也表赞同:“对!我也是这么推测。” “只是,至今还没有人提供我们任何消息或线索,火车站长又无法提出可疑旅客的名单,那么,这个人会不会是住在附近的人?”警官耸耸肩,“奇怪,有谁能够不留痕迹地来去自如呢?” 埃夏姆回答:“事实上,也有可能是这个事先有预谋的人,在距此前一两站下车,然后再走过来。” “也有可能是搭计程车来的。”埃勒里说。 波恩猛摇头说:“不,绝对不可能,今天一早我就查过了,附近的路面并没有脚印或轮胎痕迹。” 埃勒里静静地沉思:“还有一个可能,警官,海路呀!” 波恩看看窗外说:“这我可就没想到了,也亏你想得出来,从纽约或康乃狄格的海岸搭乘汽艇或什么的……好,我派人去查。” “逃走的人要追到底。”埃勒里喃喃地自言自语。 “什么?”埃夏姆站了起来,“好啦!让我们离开这里,还有别的线索要查。” [book_title]第七章 福克斯和英国夫妇 案情至此,宛如深陷迷雾般的扑朔迷离。谁也不晓得事情的真相,也没人敢预料到底有谁能提供有力的线索。当然,他们并不期望能从巴库斯达太太那里得到什么重要的线索,但是为了能彻底了解,他们还是需要去问一问,于是三人回到大厅,重新整理思绪。 巴库斯达太太站在这三个表情严肃的男士面前,显得有些紧张。 波恩警官先发言:“关于昨晚的事,虽然我们已经知道了一些,但还是希望你能把你所知道的告诉我们。” “昨天晚上……”巴库斯达太太回忆说,“吃晚餐的时候,我家主人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也没有神经紧张的模样,只是有点满怀心事的样子。我和管家料理好晚餐后,就搭福克斯的车子到洛克茜剧院看电影,散场后,因为等不到福克斯的车,只好改坐火车而后转搭计程车回来。大概十二点左右到家。” “太太他们呢?” “我不太清楚,大概还没回来。” “当时,屋里的灯是否亮着?” “没有,屋里暗暗的。” “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 “好,”波恩警官笑了笑,“巴库斯达太太,你可以回去了,谢谢你的帮忙。” 女管家如释重负的走开了。留在大厅里的,依然是团迷雾。埃勒里仍是一脸困惑,默默盯着自己的手指。安都鲁·庞的名字,更像是条小鱼,不停的在他的脑海里游来游去。 现在,唯一存疑的就是福克斯了。 “去找福克斯谈谈。”埃夏姆检察官这样提议到。 于是,他们离开了大厅,大步朝海边走去。 路上,他们穿过绿油油的草坪和玫瑰花盛开的初夏庭园。这是通往海湾的小路,庭园的尽头就是森林。走在林荫道上,他们三人默默不语,清风似乎也拂不去他们满心的疑惑。 穿过森林,小木屋就坐落在空地上。一个警察正在屋外徘徊。 埃夏姆首先上前去敲门,里面传出一个很沙哑的声音:“请进!”门打开后,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站在那里。 埃夏姆问:“福克斯吗?” “是的。” 埃夏姆发现福克斯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对埃勒里等人的来访感到惧怕,因此,埃夏姆的脸色与语气都极为和善。 “今天早上,因为时间的关系,没机会跟你详谈。” “嗯!” 埃勒里这时注意到福克斯身上有许多经久晒后自然产生的铅色斑点。 “我听说是你最先发现尸体的?”埃夏姆一边说,一边坐上小屋内唯一的椅子上。 “是的。”福克斯小声地说着。 “昨晚你为何没跟巴库斯达太太他们一起去看电影?你到底去了哪里,几点回来的?” 福克斯沉着的回答:“我只是想一个人在市区里兜风,十二点之前回到这里的。” 波恩警官这时故意向前走一步,把一只手放在福克斯富有弹性的手臂上。 “喂!我们不想陷人入罪,希望你明白,只要你老老实实把事情告诉我们,我们绝对不会为难你。” “我确实是老老实实地说啦!”福克斯说。从这个人的言行举止看来,埃勒里认为他是个很有教养的人。 “好,那就好。”波恩接着说,“那么,你都上哪儿呢?” “我在第五大道绕了一圈,通过公园在滨河公路兜了很久。那里的空气真是新鲜。” 警官回头看了看埃夏姆,并说:“是啊,呼吸到新鲜空气了,可是你为什么没去接他们?” 福克斯耸耸肩:“我为什么要去?他们又没交待我去接他们。”检察官与警官交换了一个眼色。 埃勒里这时吃了一惊,因为他看见那男人眼中泛着泪光。 最后埃夏姆才说:“好吧!如果你坚持那样说的话,就别让我们知道实情并非如此……你何时到这儿工作?” “今年才开始。” “有身份证明吗?” “有。” 福克斯沉默的转身背向他们,走向一个木柜,拿出保存在信封里的证明。 埃夏姆检察官打开看看的文件,再交给波恩警官,波恩看了看,就往桌上一丢,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然后大步离开了木屋。 “我看这样就可以了。”埃夏姆一面从椅子上起来,一面对福克斯说,“福克斯,这里雇用的人,是不是只有史多林斯、巴库斯达太太和你而已?” “嗯!”福克斯一边点头,一边拾起桌上的文件装入信封。 “对不起,福克斯先生,”埃勒里终于开口了,“昨晚你回来时,没发现什么不寻常的现象吗?” “是的。” “好,很好。谢谢你的合作,不过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我希望你不要离开这儿。”埃夏姆说完,便走出小屋,而在屋外的波恩走回来和埃夏姆站在一起,刚好挡住了想走出去的埃勒里,而福克斯则仍站在原地不动。 “这个家伙根本就是在撒谎。”波恩的声音相当大,福克斯没有理由听不见,“我马上去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埃勒里很不耐烦的瞪了警官一眼,他觉得波恩实在太不慈悲。他没忘记福克斯眼中的泪水。 一行人向西走向海湾,漫步在森林中。这儿离凯加姆海滩不太远,所以,可以丛树缝间看到粼粼的海波。 离开福克斯的小屋没多久,埃勒里不小心踢到树根,因为这是一条很狭窄的小路。 “这里也是布拉特的地。”埃夏姆解释说,“那个人好像很讨厌建篱笆。林先生他们租的房子,好像过了这条路就到了。” 穿过小路,还是一片翠绿的森林。不到五分钟,波恩警官就从茂盛的草丛中看见通往西邻的蹊径。虽然路的两旁杂草丛生,却并不感觉荒凉,反而洋溢着乡村的情趣。尤其在其中刻意种植的花草,此时正疯狂的怒放,万紫千红,别有风味。当小路渐宽,他们看见了一座低矮的石造房子,立在丛树围绕的空地上。一对夫妇正坐在屋前的长椅上。 当他们看见埃勒里一行人来到面前,立即站了起来。 “你们就是林先生、林太太吧?”埃夏姆很有礼貌的问。 “是啊,我叫帕西·林。这边这位是我太太。你们刚从布拉特家来吗?” 林先生是个高个子、黑头发、有着锐利眼神的英国人;林太太则是金发的胖女人,她的脸上堆满了笑,不过看起来相当生硬,埃夏姆朝她点点头。 林先生很客气的说:“进来坐,好吗?” “不!”波恩连忙说,“不用麻烦了,我们想打扰一分钟。” “你们听到消息了吧?”埃夏姆问。 林先生静静的点点头,他太太的微笑则丝毫不变。 “嗯!发生这种惨事,实在令人难过。今天早上,在路那边的一位警员告诉我们的。” “从那时起,我们便不想再到那边去了。”林太太补充说道。 “真的是不想再去了。”丈夫也附和着。 谈话暂告停止。此时,埃夏姆和波恩交换了眼色,而林姓夫妇则一动也不动。高个子的丈夫手中拿着烟斗,缓缓升起的烟也没有使他动一下子。然后他又开口:“各位,我很了解你们不好启齿的原因。你们是警方的人吧!” “嗯!”埃夏姆不假思索的回答。 埃勒里一直注视着林太太脸上的笑容。没多久,他苦笑了一下。原来,埃勒里发现林太太的笑容之所以如此僵硬,是因为林太太装着不合适的假牙。 林先生说:“你们是不是想看我们的护照?你们是不是要调查我们?”他将护照递给埃夏姆一行人,护照上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林先生一面取回护照一面说:“你们是不是想知道我们夫妇为什么来这里,又为什么住在这里?” 埃夏姆摆了摆手:“这些,我们已经从布拉特小姐那儿听说了。” 警官往前挪了一步:“昨天晚上,你们在家吗?” “噢!昨天晚上,我跟太太一起进城去了。”林先生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去纽约吗?” 林先生点点头:“是的。我们到纽约吃饭、看戏剧表演。” “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没回来。”林太太出人意料的回答,“因为太晚了,所以,临时决定住在市区饭店里。” “哪家饭店?” “罗斯福。” “大约是什么时候?”埃夏姆诡异的笑了笑。 “好像是十二点多。”丈夫回答,“看完戏局后我们又去吃宵夜——” 埃夏姆揉揉眼,换了个话题:“你们跟附近的人很熟嘛?” “不,我们喜欢安静的过日子,除了布拉特家、邓保罗医师以及那个很风趣的亚多教授,我们不认识任何人。”夫妇俩一起摇头。 埃勒里笑笑说:“你们曾去过欧伊斯塔岛吗?” “而且,”林太太接着说,“我和可怜的布拉特先生一样,主张要把他们赶走。” “原来如此。”埃夏姆说。 “关于这次悲剧,你们有什么看法?” “我们也是如坠五里雾中。”林先生露出愤怒的眼神,“这种行为实在太野蛮了,如果让欧洲人知道这件事,你们可真要名誉扫地。” “是呀!”埃夏姆尴尬的说,“好!谢谢,我们走了。” [book_title]第八章 欧伊斯塔岛 隔着一片湛蓝的海水,距离长岛外一哩处就是欧伊斯塔岛。它好像一座小丘,横在海湾中央,把海湾切成两半。弧形的海湾中央,有个木造的小码头,几艘小艇和一艘汽船就停在那儿。 埃勒里和两个同伴回到原来的路上,朝海边走去。不久,欧伊斯塔岛便在眼前出现。 从外观看来,那座岛好像是从本上拧出来以地,略呈长方形。 埃勒里虽然看不到整座岛的全貌,但从可见的轮廓来看,不难知道它为何被命名为欧伊斯塔岛——即牡蛎岛之意。它就像一颗翠绿的宝石,在阳光和碧蓝海水的交映下,置于其中。岛上有茂盛的原始森林,高大的棕榈树正在那儿搔首弄姿。 岸边似乎净是树木及野生的灌木丛。有一座小型的船坞。仔细一看,还能看出它灰色的轮廊。除此之外,就没有人工的建筑物了。 埃夏姆踏上码头,像站在指挥台上大吼:“喂!”没多久,一艘原本在海上巡逻的警艇加速驶来。 波恩警官做着手势:“请上去吧!也许到那里真的可以查到些真相。”他们上去之后,警艇发动了,一个大回旋,朝着岛中央直驶而去。 随着警艇前进,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本土与小岛。原来,在埃勒里登船处的西岸,也有一个小港口,不用说,那一定是林先生家的,系杆上还有一艘小艇系在那里。而在东边,也有一个跟林家一模一样的码头,埃勒里心想那大概是邓保罗家的。只是东边并没有船。 汽艇划过海面,涌起波涛,在蔚蓝的天空下,煞是好看。埃勒里真希望他们是去度假,而不是去侦查案子。 当他们愈接近小岛,愈能看清这座岛,而岛也好像愈来愈大。 忽然,波恩警官跳起来,脸色大变地大叫:“你们看发生什么事了!”大家朝着波恩指的方向注视。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正抱着一个挣扎着发出微弱叫声的女人,从丛林中跑出来,跳上一艘原本停在码头的小船。那个男人一上船,就很粗暴地把女人抛到船的一边发动主机;那名女子动也不动地倘在那里,当那名男子往岛的方向看时,埃勒里等人终于看到他皮肤黑黑的脸。 不到十秒钟,又有跟刚才一样高大的怪物从林中冲了出来,经由和刚刚的逃亡者一样的小路到达水边。那是个魁梧的裸身男子,高大的身材,褐色的皮肤,由于跑得太快,黑亮的头发都飞了起来。 埃勒里看得目瞪口呆:“那是泰山吗?”埃勒里甚至还等着那只时常跟着泰山出现的大象,只是那个男子少了件兽皮的丁字裤。 那个男人看着逃远的小船,口里不晓得喃喃说了些什么。他好像没察觉自己是裸体地站在那儿,一直看着小船,当然,更不可能注意到附近的埃勒里一行人。 突然,那个男人冷不防地像刺鲸的鱼叉般跳进海里,快速地游向那艘逃走的船。 波恩警官冷冷一笑。“傻瓜,他以为他赶得上吗?” 埃勒里提醒他说:“喂,小船停了。” 埃夏姆惊讶地看着小船,而船在离岸几码处不动了。只见船上那个男人死命地拉着马达。 “快到那里去!”波恩警官对着驾船的人大叫。 “快呀!把警艇开过去,那个男人好像要杀人啦!”于是,警艇鸣了汽笛,飞奔似地乘风而去。在岛后也有笛声应和着。这时,船上以及在游泳的男人,第一次察觉到四周有人,紧张地找寻发出警笛的地方。 那名裸体男子立刻甩了甩头上的水,然后又倏地跳回水中,好像后面有恶魔似地,拚命游回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坐在船头的女人,惊魂未定地看着船尾;船尾的男人也像历经战事,无力地走向甲板中央,软弱地向警艇这边招手。 没多久,警艇与小船接近了。此时,裸体男子也已跃上岸,跑进丛林中毫不回头,终于消失了身影。那两个男女接着上了警艇。 奇怪的是,当警艇拉近小船时,光着上身刚踏上甲板的船上男子,就像看完闹剧般地咧嘴大笑。大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开怀,个个都呆了。埃勒里这时候也跟其他警员一样,目不转睛地瞪着他看,他发觉这个男的身体很结实,褐色的头发,黝亮的皮肤,略带淡灰色的眼睛和发达的肌肉。埃勒里忘我地看着这位捧着肚子坐在甲板上大笑的男子,并且判断他一定是个难缠的家伙。 埃勒里发现这个彼掳来的女人长得很像约那·林肯。 “她一定就是海丝·林肯。”埃勒里十分肯定地对自己说,一面也上下打量。这个女人面庞并不是十分姣好。她上身只穿了一件男人的背心——而埃勒里也注意到那名大笑的男子并没有穿着上衣——,下半身则是用一块很脏的帆布掩饰。 或许是大家的围观,女人有点不好意思,她低下头,身体微微发抖。两手不知不觉地想去遮蔽膝盖以上的部分。 “喂!你在笑什么?”波恩警官没好气地问裸体男人,“你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诱拐这名妇人?” “跟你说也没用。”男人擦去眼中的笑泪说,“真是可笑。”波恩警官听了立刻眼红了脸。 “好啦!对不起!”男子终于强收起笑意,站了超来,“我叫邓保罗,这位是海丝·林肯。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快起来!”波恩以严峻的口吻说。埃夏姆及埃勒里帮着那名沉默的女子移到警艇上。 “喂!等一下,”邓保罗好像拒绝似地,脸上没有一丝幽默,只有一脸猜忌的表情,“你们到底又是谁?” “我们是谁?”埃夏姆觉得好笑地指着自己,“是警察呀!老兄,快起来吧。” “警察?”邓保罗眯起眼睛,把视线从波恩身上转到埃夏姆,打量了一番后,又转向埃勒里。而另一名女子则又跌坐在甲板上。 “嗯,真是奇怪,有什么事吗?”男子说。 埃夏姆检察官只得将事情说明一遍,于是男子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海丝的眼神则充满恐惧。 邓保罗喃喃自语:“汤马斯被杀了?不可能,我昨天还见过他,唉!” “我哥哥还好吗?”女人着急地问。但是没有人回答她。 这时候,邓保罗咬着下嘴唇,然后用无可奈何的眼神问说:“你们跟林先生他们见面了?”邓保罗的口气有些奇怪。 “你问这干嘛?” 邓保罗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不,没什么。我跟他是朋友,只是顺便问问罢了。”邓保罗突然坐下来注视着码头,喃喃地说,“汤马斯真可怜!” “我们回去吧!”波恩警官下达命令。警艇在水面泛起阵阵水波,往渡船头开回去。 码头上,埃勒里看见亚多力教授站在那里。埃勒里向他挥挥手,亚多力教授也带着微笑和他们招手。 波恩警官先开口了:“邓保罗,把你刚才的行为说给我们听吧!” “还有紧追你的那个疯子,你也说清楚些。”埃夏姆补充说道。 邓保罗这会儿完全没有刚才狂笑时的模样,他一脸正经八百地说:“唉!那真是不幸,我想我必须告诉你实情。海丝,”邓保罗转身朝向那个女人,“请原谅我。”海丝并没有回答,也许是因为知道了汤马斯的死讯。 “这叫我怎么说呢?”邓保罗皱皱眉毛,左手撑着下巴,“海丝是个年轻又单纯的女孩,你晓得,像她这个年纪,常会做出越轨的事。她需要有人观护,可是约那·林肯,”邓保罗说到这,皱了下眉头说,“在我看来,他并没有尽到他应尽的责任。” “哼!那也没你的事。”海丝生气地说。 “海丝,”邓保罗的口吻爱得相当温柔,“可是,过了一个星期,你仍然没有离开那座怪岛。我要你恢复常态,就像你以前一样,快快乐乐地生活。那些天体营的疯子只会伤害你的,海丝。”邓保罗含情脉脉地看着林肯小姐,但她仍旧瞪大了眼睛:“邓保罗,你这话未免说得太过分了吧!” 波恩警官觉得这场问话若是再不终止,就快成为他们的辩论会了,于是他打断争议:“就算我爱管闲事好了,我想林肯小姐愿意一丝不挂地到处乱跑,也是她的自由,跟你有什么关系?照我看来,这位小姐已经算是大人了。” “关系?”邓保罗又咬着牙说,“如果你想知道的话,那我就告诉你,我当然有干涉的资格。在感情上,海丝是个单纯的小女孩,很容易就会被甜言蜜语和壮硕的身材所吸引。” “你是说洛敏?”埃勒里干笑着。 “对!就是那个卑鄙的男人。他是疯狂太阳教的活商标,凭他恶心的外表,到处招摇撞骗,海丝就是这样被他拐走的。 “我很担心海丝,所以,今天一早就到小岛上去探察,结果和他发生争执,说来可笑,他的模样就像古代的原始人,所以我刚才才会大笑。不过,老实说,刚才要不是你们赶来,我想,这会儿自己恐怕早就被他揍死。不过……”邓保罗很得意地说,“我终究是把海丝救回来了。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海丝没说什么,只是身体仍在发抖。她的眼里好像有泪水,不住地抿着嘴。 埃夏姆提出疑问:“可是,邓保罗先生,我还是不懂你有什么权利?……” 邓保罗站了起来,眼神激动地说:“你算什么!这件事除了我和海丝之外,别人无权过问。只是我一直很想娶海丝为妻,这就是我的‘权利’。其实她也是爱着我的,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所以我来提醒她。”他看着海丝,而海丝却只是狠狠地瞪着他。 “这才是爱的执着啊!”埃勒里对着埃夏姆说。 “是啊!”埃夏姆也回答。 此时,一位警官拉着码头的粗绳。 亚多力教授走过去对埃勒里说:“我不知道事情进展得如何了,才又走过来看看……喂,邓保罗,你在这干嘛?” 邓保罗点点头:“他们说我诱拐海丝,要给我判刑。” 亚多力笑笑:“哦!那可不得了……” 埃勒里听见教授的玩笑话,不由得也牵动了嘴角:“教授,请你待会儿跟我们一起走一趟欧伊斯塔岛,好吗?如果有你随行,我们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哦!对了,邓保罗医生,”波恩在旁提醒,“我刚才听你说,你昨天早上见过布拉特先生?” “是的,不过只是一瞥,就是在去纽约的路上,也就是星期二早上,他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所以我还是搞不懂。抓到嫌疑犯了吗?” “这就是我们想问你的。”波恩说,“昨夜,你在作什么?” 邓保罗苦笑着说:“我该不会是第一个被问的吧?昨天晚上我独自在家,至于作饭及清扫,则有一位妇人每天来帮忙。” “邓保罗先生,你不介意我们多了解你一点吧?”埃夏姆问。 邓保罗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又抬起头说:“你问吧!” 埃夏姆感谢地笑了笑:“你是何时搬到此地的?” “一九二一年。如你所知,我是个退休的军医。大战时我在意大利,由于我年轻时意气用事,参加了战地医务工作,那时我还只是个刚毕业的小伙子。我曾经两次负伤,而升到了少尉,也参加过巴尔干半岛的攻击行动,结果被俘掳了。那可真是段不愉快的回忆,”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又说,“我的青春也随着东奔西走消耗殆尽。战争结束后,我被奥地刊军队送到喀拉蚩……” “然后来到了美国?” “不,我并不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