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大流士大帝 [book_author]雅各布·阿博特 [book_date]不详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外国名著,完结 [book_length]66480 [book_dec]《大流士大帝》以平实易懂的语言，讲述了波斯帝国第三代君主大流士的生平事迹。大流士不仅是波斯帝国的的伟大君主，也是世界历史上的著名政治家，被后人尊称为“铁血大帝”。居鲁士大帝之子冈比西斯远征埃及期间，国内发生政变，其回国途中暴卒，波斯帝国陷入动乱之中。大流士联合波斯贵族，杀死叛乱者，后登上王位，尊为“大流士一世”。大流士统治期间创立行省，镇压各地起义，使偌大的波斯帝国重归一统。踌躇满志的大流士对内镇压巴比伦、埃及等地起义；对外将印度河流域纳入波斯帝国版图，入侵希腊诸城邦，成为第一个从亚洲向欧洲扩张的东方君主。 [book_img]Z_9642.jpg [book_title]第1章 冈比西斯（公元前530年至前524年） Cambyses（B.C. 530—524） 公元前6世纪前后，一个庞大的帝国几乎统一了亚洲西部。这个帝国的缔造者是居鲁士大帝，因为他是波斯人，所以他的帝国就以“波斯”命名，称“波斯帝国”。 居鲁士大帝虽然已经征服了西亚多数的文明国家，但依然不满足，晚年的时候，他想通过征服阿拉斯河以北的一些半野蛮地区，从而开拓更广袤的疆域，建立起更加不朽的功业。因此，他组织了一支大军，出兵征讨一个由蛮族女王托米丽斯统治的国家。征途中，率兵亲征的居鲁士大帝遭遇了各种危险。因为《居鲁士大帝》一书详细记载了这些事情，所以在此我不赘述。不过，我觉得有一件事很有必要再次提及，即居鲁士大帝刚渡过阿拉斯河的那个夜晚做的一个怪梦。在梦中，他看到，站在亚洲与欧洲交界处的大流士长出了巨大的双翼。向两边伸展时，巨大的翅膀遮蔽了整个世界。大流士是居鲁士大帝宫廷中的一位军事贵族希斯塔斯帕的儿子。当时，二十几岁的他并没有随军出征，而是留在了波斯的首都。 为了解释这个梦，我们不得不说一下居鲁士大帝的两个儿子：冈比西斯和司美尔迪斯。当时，居鲁士大帝虽然已经决定亲征，但在出征前，他似乎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因此，为了确保国家的稳定，为了确保王位的顺利传承，他命两个儿子留守首都。后来，当他率军行进到阿拉斯河时，渡河之前，他更是传旨，把波斯帝国的大权交到了儿子冈比西斯的手中，命其摄政监国。我想，当时身为父亲的居鲁士大帝所想的一定是如何让自己的儿子顺利即位，并帮自己战胜可能出现的困难，而这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怪梦的根源。 醒来之后，居鲁士大帝觉得这是不祥之兆，这个梦预示着大流士将在未来统治整个世界，而在此之前，大流士可能会篡权夺位。后来，居鲁士大帝更是进一步怀疑：或许此时的大流士已经有了野心，正准备篡位。于是，居鲁士大帝立刻命人叫来了随军出征的大流士的父亲希斯塔斯帕。希斯塔斯帕来到居鲁士大帝的营帐后，居鲁士大帝说：“我命你立刻赶回波斯，并在我班师之前，严密监视大流士的行为。”随后，接受命令的希斯塔斯帕返回了波斯首都，而已有应对措施的居鲁士大帝也不再忧心忡忡。 最终，继续前进的居鲁士大帝战死疆场，再也没有回到波斯，而他的那个怪梦虽然变成了现实—大流士最终统治了欧亚大陆的广袤土地，但在他死后的那段时间里，大流士并没有篡夺王位的想法。因此，当居鲁士大帝的死讯传到首都时，冈比西斯顺利继承了王位。 冈比西斯统治时期做的一件大事就是向埃及发动战争。这次战争的根源却非常奇怪。或许是土壤的原因，又或许是气候的原因，埃及的环境容易使人的眼睛发炎，埃及人饱受眼疾的困扰。当外国军队进入埃及时，军中的士兵也会受到当地环境的影响。因为眼睛发炎，成千上万的外国士兵失去了战斗力，有些人更因治疗不及时而失明。 在古代，人们相信，如果某个国家或地区经常出现某种疾病，那么这个国家或地区一定有最擅长治疗这种疾病的医生。因此，如果有人得了眼疾，如果条件允许，他一定会派人去埃及一趟，专门请一个埃及医生来为自己治疗眼疾。 有一次，居鲁士大帝也得了眼疾，于是派使者前往埃及，请当时的埃及法老雅赫摩斯派医生来为自己治疗眼疾。与当时拥有绝对统治权的其他统治者一样，雅赫摩斯也把臣民视为完全任自己支配的奴隶。雅赫摩斯从宫廷中选出一个出色的医生，准备派他去波斯。这个医生不愿意接这个任务，因为他不想与家人分开。但是，君命难违。心生怨恨的他于是决定设计报复埃及法老。 居鲁士大帝热情款待了这个医生。因为高明的医术，他取得了居鲁士大帝的信任，成为能够影响他的人之一。后来，这个医生想到了一个报复埃及法老雅赫摩斯的办法。雅赫摩斯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儿，他非常疼爱这个女儿，因此，这个医生便建议居鲁士大帝派使者去埃及求亲，让雅赫摩斯把女儿嫁过来。因为居鲁士大帝早有家室，所以如果雅赫摩斯同意把女儿嫁给居鲁士大帝的话，那么他的女儿只能做一个妃子，屈居人下。同时，这个医生心里更清楚的是，因为波斯的强大，雅赫摩斯肯定不敢拒绝居鲁士大帝。这样一来，这位既不愿意嫁女儿，又不敢拒绝的埃及法老便会陷入两难的境地。这便是这个医生想出来的办法。他准备借居鲁士大帝之手来惩罚雅赫摩斯。 对医生的建议，居鲁士大帝非常满意，便派使臣前往埃及求婚。不出医生所料，法老难以忍受与女儿的分离之苦，却又不敢得罪居鲁士大帝，不敢明目张胆地拒绝。最后，他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当时，埃及还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公主奈特提斯，而她的父亲阿普瑞斯则是之前的一位埃及法老。后来，雅赫摩斯杀掉了阿普瑞斯，夺取了埃及法老之位，奈特提斯则沦为俘虏。奈特提斯长得非常漂亮，因此，雅赫摩斯计划让奈特提斯扮成自己的女儿，然后把她送到波斯，嫁给居鲁士大帝。送走奈特提斯之前，他还专门赐给了她许多价值不菲的华美衣服，送给了她很多礼物，还派了很多人服侍她。之后，奈特提斯被送到了波斯。 居鲁士大帝非常宠爱这个新来的妃子。这让他的王后卡桑达妮非常嫉妒奈特提斯，而因为卡桑达妮的缘故，她和居鲁士大帝的两个儿子冈比西斯和司美尔迪斯也开始痛恨奈特提斯。 某一日，一位波斯贵妇来到王宫求见王后。看到卡桑达妮那两个身材颀长、英俊潇洒的儿子时，她羡慕地说：“王后娘娘，您真幸福！”卡桑达妮却说：“不，恰恰相反，我很痛苦，虽然我是这两个孩子的母亲，国王却无视我的存在。现在，他全部的心思都在那个埃及女人身上。”听到这番话，冈比西斯立刻开口说：“母亲，别担心，我会为您报仇的。继承王位之后，我便会灭了埃及。” 在冈比西斯看来，他即位后，埃及将是他征讨的第一个国家。居鲁士大帝虽然被来自埃及的奈特提斯迷住了，但他更恼怒于埃及法老的欺骗行为，因此，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冈比西斯，让其产生了征讨埃及的想法。另外，当时的波斯帝国已经征服了西亚几乎所有的文明国家，因此，居鲁士大帝如果想要继续扩大波斯帝国的版图，就只能将目光投注到欧洲和非洲，而埃及便是距波斯帝国最近、最容易攻打的国家。因此，居鲁士大帝虽然年事已高，也没有做好征服埃及的准备，但还是很乐意看到他的儿子有此远大抱负。 冈比西斯是个热情、冲动和任性的男孩，他继承了父亲的野心，但他又特别任性，不愿受到束缚。长大之后，他越发变得目中无人，不但鲁莽，而且残忍。一般来说，开国之君因为戎马一生的拼搏，性格会变得越来越糟糕，但他仍然懂得自我节制；而继承了他王位的后代却很难继承他的品质。纵观历史，居鲁士大帝和冈比西斯可以说是这种情况的典型：居鲁士大帝一生谨慎、持重、睿智、慷慨、宽容，而长大成人的冈比西斯却任性、浮躁、无法无天。 居鲁士大帝阵亡后，刚刚即位的冈比西斯便开始为征讨埃及做准备。首先，冈比西斯需要决定用什么样的方式把波斯大军运送到埃及。埃及非常像一个狭长的“峡谷”，它的一边是遍布沙漠和山岩的阿拉伯半岛，一边是广阔的撒哈拉沙漠。因此，海路是通往埃及的便捷途径，但冈比西斯手中并没有一支强大的海军。 冈比西斯筹划征讨埃及的当口儿，雅赫摩斯军队中的一个逃兵，从埃及来到了波斯的首都苏萨城—当时，冈比西斯就住在苏萨城。这个逃兵名叫法涅斯，是个希腊人，而且还是雅赫摩斯雇用的希腊雇佣军的将领。后来，他因与雅赫摩斯不和，双方大吵一架之后，他逃出了埃及，来到了波斯。为了报复埃及法老，他决定加入冈比西斯正在筹建的海军。 首先，法涅斯讲述了他是如何九死一生地逃出埃及的：“雅赫摩斯听说我逃跑之后，便立刻派遣了一艘航速最快的三列桨战舰追捕我。那些人穷追不舍，并在小亚细亚，也就是我登陆的地方，追上了我。抓到我之后，领队的埃及将领立刻派一些人把我看押了起来，接着，他们便开始准备返航的事情。被看押时，我首先以非常理解看守士兵的语气与他们交谈，博得了他们的同情，取得了他们的信任；然后，我找个机会请他们喝酒；最后，将他们灌醉后，我立刻逃脱了牢笼。接着，我一路潜行，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士兵的搜捕，终于成功地逃到了您所在的苏萨城。” 接着，法涅斯向冈比西斯提供了大量的重要情报。这些情报包括埃及的地理环境及哪些地方适合选为进攻点；埃及法老的性格特点及如何利用这些情况来安排作战等。之后，法涅斯又建议道：“冈比西斯陛下，我建议您通过阿拉伯半岛，由陆路进入埃及；同时，为了保障陆路安全，我建议您派使者去见阿拉伯酋长，与他们商量借道行军一事，而您开出的条件不过是在他们需要的时候提供一些帮助而已。”冈比西斯接受了他的建议。阿拉伯人也非常愿意参与到征讨埃及的行动之中，于是，他们与冈比西斯的使者结盟了—他们通过最庄严的仪式订立了盟约。 冈比西斯的盟友不仅为波斯大军开辟了一条自由通道，还给它提供了如下帮助：在穿越沙漠的过程中，大军面临的最大问题便是缺水。为了解决这个难题，冈比西斯的盟友们首先准备了很多装满淡水的大革囊；然后，为了将这些革囊运输到合适的地方，他们又组建了很多驼队；最后，在大军到来之前，他们便命人带着这些驼队进入沙漠，把革囊放置在早已约定好的地方。 通过这种方式，在获得了充足的淡水之后，波斯大军安全、顺利地通过了沙漠，来到了埃及边境。然而，此时冈比西斯发现雅赫摩斯已经驾崩，他的儿子萨摩尼特斯继承了法老之位。而萨摩尼特斯在得知冈比西斯陈兵边境之后，便率军迎敌，与波斯人进行了一场恶战。不过，战争的最终结果是埃及大败。既不甘又愤怒的萨摩尼特斯不得不率领残兵走水路，从尼罗河逃到了孟菲斯。 实际上，此时的冈比西斯已经失去了向埃及发动战争的理由，一方面，因为欺骗他父亲的埃及法老已死，他没有任何理由怨恨埃及法老的儿子或埃及民众；另一方面，萨摩尼特斯决定给入侵的波斯人一点颜色看看。不久之后，埃及人俘虏了波斯人的一艘战舰，愤怒的埃及人直接杀掉了战舰上的二百个船员。这件事激怒了冈比西斯。战火由此再起。 事实上，在征讨埃及的过程中，目睹冈比西斯惨无人道、不计后果的愚蠢行为后，人们都认为他已经疯了。虽然在战争开始的时候，他还有所节制，但到后来，他已经变得极端残暴。 最终，战败的萨摩尼特斯及其家人都被冈比西斯俘虏了。几天后，冈比西斯特意让亡国的萨摩尼特斯看到了下面的凄惨处境。 当时，萨摩尼特斯心爱的女儿穿着奴隶的衣服，与一群埃及宫廷的贵族及其他显贵的女眷们走在一起。她们要带着沉重的罐子去河边汲水。而萨摩尼特斯与那些显贵则被带了出来。残暴的冈比西斯强迫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被贬为奴的女儿如何痛苦地生活。这些少女一边走，一边抽噎，而她们的父亲也非常痛苦。冈比西斯微笑着看着这一幕，一副非常享受的神情。但萨摩尼特斯似乎无动于衷，只是安静地、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情景，脸上并无痛苦的表情，好像处于一种麻木、绝望的状态。看到萨摩尼特斯的样子，冈比西斯有点失望，因为他发现他的手下败将并没有感到不堪忍受的刺痛，所以他也变得怏怏不乐。 少女队伍走过后，又来了一支队伍。这是一群年轻人，他们脖子上套着绳索，即将被拉去刑场行刑。冈比西斯已经下令，为了替被埃及人杀死的二百名船员报仇，他要杀死两千个埃及人—这两千人大多来自埃及的显赫家庭，而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便是萨摩尼特斯的儿子。 刚才，那些人刚刚看到自己的女儿变成了奴隶，不得不从事一些苦力劳动；现在，他们又看到自己的儿子排着长长的队伍，即将被押到刑场。看到这一幕，刚刚承受心理重击的父亲们放声大哭。但萨摩尼特斯依然安静地一动不动，面部表情与之前一样空洞。冈比西斯再次失望不已，他这么做的主要目的就是折磨俘虏，而现在，他最重要的俘虏萨摩尼特斯却没有表现出他所希望看到的痛苦表情。 这群俘虏走过去之后，又有一群悲惨的人迎面走来—一座城池被攻陷后，这样的人总是不计其数。这群人中有一个弱不禁风的人。萨摩尼特斯认出了他，那是他的一个朋友。萨摩尼特斯清楚地记得，在此之前，他的这个朋友身居高位，拥有大量财富，经常出入王宫，出席他举办的宴席。但现在萨摩尼特斯发现，这个朋友此时正陷入非常悲惨的境地—为了充饥，他居然哀求人们施舍一点儿食物。这个人的悲惨情形似乎把萨摩尼特斯从空洞的绝望中唤醒了。他痛苦地呼喊着朋友的名字，泪如雨下。 看到这种情形，冈比西斯派人去问萨摩尼特斯：“当你看到自己的女儿像奴隶一样干活时，当你看到自己的儿子被拉去处死时，你为何无动于衷？当你看到他时，你为何又痛哭流涕？”其实，任何有同情心的人都能理解萨摩尼特斯，但冈比西斯毫无同情心。萨摩尼特斯的回答如下：“看到我的孩子们时，我太过伤心了，悲痛到了极点之后，流不流泪都无所谓了；而当看到朋友的惨状时，我便情不自禁地落泪了。” 听到这些话，冈比西斯周围的波斯人都非常同情不幸的萨摩尼特斯，于是纷纷为他求情，求冈比西斯饶过萨摩尼特斯的儿子。读过《居鲁士大帝》的读者都知道克罗伊斯，也就是那个被俘的吕底亚国王。居鲁士大帝临终前曾命冈比西斯照顾克罗伊斯，因此，冈比西斯远征埃及时，克罗伊斯也跟着他来到了埃及。此时，他也开口为萨摩尼特斯求情。最终，冈比西斯同意了他们的请求，派人去制止行刑，救下萨摩尼特斯的儿子。但冈比西斯的使者晚了一步—当使者赶到时，不幸的王子已经被处死了。最终，获得满足的冈比西斯没有再为难萨摩尼特斯，也没有再伤害他的家人。 在沿尼罗河逆流而上的过程中，冈比西斯纵容大军做肆意劫掠之事。最后，找到雅赫摩斯的陵墓后，他命人挖开了他的陵墓。命人从石棺中拉出了雅赫摩斯的遗体后，冈比西斯更是丧心病狂地下令鞭尸，之后命人将其锉骨扬灰。 占领埃及后，冈比西斯还利用各种机会侮辱埃及人的宗教信仰。他经常带兵闯入埃及人的神殿，肆意破坏神殿中的圣物。在埃及人的宗教圣物中，有头名为“阿匹斯”的神牛—神牛生活在一座豪华的神殿里。那里的人为了供养它，专门制作了一些黄金器皿。后来，当冈比西斯率军抵达神牛所在的城时，当地祭司们正在欢庆某个神圣的节日。当时，冈比西斯已经陷入不利的境地之中，因此，踏进这座城时，他正处于一种愤怒的状态，而埃及人的欢乐庆典深深地刺激了他。于是，他杀死了主持庆典的祭司，在杀死他之前，还让人带他去神殿中看看那头神牛。到达神殿后，他先是出言不逊，嘲讽、侮辱待在神殿的信徒，接着，他又命人杀死了那头神牛。 冈比西斯的行为既让埃及人恐惧，又让他们愤怒。所有埃及人都认为，残暴而渎神的冈比西斯迟早要遭天谴。 旧称阿比西尼亚。——译者注 待在埃及时，冈比西斯还疯狂地进攻埃及周边的国家。由于使者从埃塞俄比亚 带来的答复不能让他满意，于是他怒而兴兵，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便率军征讨埃塞俄比亚。因为准备不足，他的大军刚刚行进了不足五分之一的路程，军中的粮草便耗尽了。但他依然固执地进军。不得已，士兵们只好在行军途中挖野菜充饥；后来，在找不到野菜的情况下，士兵们便开始杀自己的坐骑；最后，实在饿得不行时，军中开始出现人吃人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冈比西斯不得不撤军。 还有一次，他突然命一支军队穿过沙漠，去寻找沙漠中的阿蒙神殿，并命将士们立刻出发，而当时这支军队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后来，人们再也没有得到过这支军队的音讯。据说，在沙漠中行进时，将士们遇到了沙暴，最终全军覆没。 普列克撒司佩斯是冈比西斯的发小，是冈比西斯最信赖的朋友，当时正充当冈比西斯的亲兵。他的儿子是一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因此，冈比西斯给他的儿子一个非常重要的职位—具体工作是给冈比西斯斟酒。要想做好这件事情，心思一定要缜密，考虑一定要周到。 冈比西斯的军队进入沙漠 某天，冈比西斯问道：“普列克撒司佩斯，外面那些波斯人都是怎么评价我的呢？”普列克撒司佩斯回答道：“他们都在称赞您，称赞您的各个方面，不过，有一点例外。”冈比西斯就问例外的一点是什么。普列克撒司佩斯说：“他们都说您太爱喝酒了。”这个回答冒犯了冈比西斯，于是，冲动的冈比西斯决定惩罚普列克撒司佩斯—一般情况下，冲动的人常常会迁怒他人，而冲动的君主常常会惩罚那些说了逆耳忠言的人。他命令普列克撒司佩斯那个负责给他斟酒的儿子靠着房间另一头的墙站立，然后，他拿起了弓箭，并把箭搭在弦上。他说：“现在，我就来检验一下那些人说的话。如果我的箭没有射中他的心脏，那么他们说的就是对的；如果我的箭正中他的心脏，那么那些人就全部是错的。我还没有过因为喝酒而拉不动弓、射不准箭的情况。”说完，他拉满了弓，射出了箭。箭矢正中那个可怜孩子的胸膛。看到孩子倒下之后，冈比西斯仍然不满足，冷冷地对一个侍卫说：“去，剖开那个人的胸膛，让普列克撒司佩斯看一看，看看我的箭是不是射穿了他的心脏。” 以上这些残暴的行为无不说明冈比西斯已经疯了。 [book_title]第2章 冈比西斯之死（公元前523年至前522年） The End of Cambyses（B.C. 523—522） 其中一个为下文中的阿托莎，另外一个名字不详，后来遭到冈比西斯殴打，伤重而死。——译者注 在冈比西斯的所有恶行中，最令他臭名昭著的是他娶了自己的两个亲妹妹 。除了年轻时最无耻、最放荡的恶习，人的自然本能足以使其避免这种罪恶。一开始，冈比西斯考虑娶自己妹妹时，也有些担忧，因此便问波斯的法官这样的婚姻是否合法。当时，法官的职责就是解释法律，而冈比西斯之所以咨询他们，不是因为他真想知道这种行为的对错，而是因为已经做出决定的他希望从法官那里得到某种法律支持，从而说明他行为的正当性，消除公众的厌恶。 波斯的法官们很清楚冈比西斯期待的答案，经过一番慎重的考虑，他们答复道：“我们虽然没有找到任何允许男子娶自己的妹妹为妻的法律，但发现，很多法律都授权波斯国王可以做他认为合适的任何事。”因此，冈比西斯先娶了妹妹阿托莎。阿托莎也是一个历史名人，她是居鲁士大帝的女儿、大流士大帝的王后、薛西斯大帝的母亲。而这三个人，可以说是波斯帝国最强大的三个君主。我们不知道冈比西斯的妹妹是如何看待这种乱伦婚姻的，我们只知道，随冈比西斯前往埃及的阿托莎完全不同于她的哥哥，她的哥哥冈比西斯残暴，而她却温柔善良。我想，她可能是迫于哥哥的淫威，才不得不嫁给了他。 穆护是波斯帝国的祆教祭司。——译者注 另外，在征讨埃及时，冈比西斯还将弟弟司美尔迪斯带在了身边。司美尔迪斯虽然比冈比西斯年轻，但力气比冈比西斯大，他取得的功绩也比冈比西斯高。因此，冈比西斯非常嫉妒他。在出征之前，因为害怕弟弟趁他不在的时候篡位，所以他不敢把弟弟留在国内。最后，冈比西斯并没有让弟弟留在国内监国，而是命他随军出征，而处理国内事务的权力则被他交给了两个穆护 。他的想法是，即使这两个穆护可以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他们也没资格继承波斯的王位，所以他可以放心地御驾亲征。这两个穆护，一个叫帕提兹特斯；另一个叫司美尔迪斯，与冈比西斯的弟弟同名—这个巧合最终造成了一些难以想象的后果。 尽管冈比西斯将弟弟带到了埃及，但他对弟弟的嫉妒并没有减少。司美尔迪斯在各种场合的出色表现让冈比西斯担心他会无形中获得将士们的支持。后来，更是发生了一件令他无比嫉妒的事情。于是，他决定将司美尔迪斯送回波斯。事情是这样的：完全征服埃及后，冈比西斯计划征讨位于非洲内陆的埃塞俄比亚。埃塞俄比亚人以力大勇猛著称。出征前，冈比西斯想派人去收集一些关于埃塞俄比亚及其军队的情报。但埃塞俄比亚太偏远了，那里的风俗、语言、服饰和生活习惯与其他地方完全不同，而波斯军队却对此一无所知。因此，波斯人基本不可能通过伪装潜入埃塞俄比亚。 尼罗河上游靠近大瀑布的地方，河道比较宽，在那里，有个叫“象岛”的岛屿。岛上的土壤非常肥沃，岛上生活着一个半野蛮部落伊克图欧法基。伊克图欧法基是希腊语，意为“渔夫”，而伊克图欧法基人也的确以捕鱼为生，他们拥有许多船只，经常到很远的地方捕鱼。 为了打探埃塞俄比亚的情报，冈比西斯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首先，他派人到象岛上的伊克图欧法基人部落去，向他们问明了前往埃塞俄比亚的方法；接着，他又找了一个通晓埃塞俄比亚语言的人，委任他为使者，命他出使埃塞俄比亚。但为了迷惑埃塞俄比亚国王，展现出自己的友好诚意，掩盖住自己的真实目的，冈比西斯还专门给埃塞俄比亚国王准备了一些礼物。当时，冈比西斯准备的礼物包括色彩艳丽的服装、金项链、金手镯等昂贵物品，一些极具迷惑性的小饰品和玩具等东西，还有一大瓶美酒。 接着，使者带着这些礼物出发了。最终，经过漫长而艰辛的旅行，使者终于来到了埃塞俄比亚，见到了埃塞俄比亚国王，呈上了礼物，并传达了冈比西斯的意思。使者说：“这些礼物都是我们的国王冈比西斯送给您的。我们的国王想与您结盟，让波斯与埃塞俄比亚成为盟国。” 不过，埃塞俄比亚国王没有被虚假的表象迷惑，立刻识破了骗局。他对使者说：“我很清楚冈比西斯派你来的动机。现在，我想请你带一些话给他。我想说的是：冈比西斯，你应该知足了，不要再想着用阴谋诡计入侵邻国，抢夺其土地。” 在翻看使者带来的礼物时，一件紫色的衣服引起了埃塞俄比亚国王的注意。他问道：“这是布料本来的颜色呢，还是后期染上去的？”使者说是染上去的，并向国王详细讲解了染色的流程。听完使者的描述后，国王并没有称赞波斯人工艺精湛，反而开始鄙视波斯工艺品的虚假。他说：“这件衣服，就如同冈比西斯所说的话一样，都具有欺骗性。”至于那些金手镯和金项链，国王早就看腻了。在他看来，这些东西就像枷锁。他说：“这些东西适合你们这些柔弱的波斯人，但不适合我们这些强壮的埃塞俄比亚人。”只有那瓶美酒让国王满意，他高兴地喝完了那瓶酒，然后告诉使者：“在你带来的这些礼物中，只有这瓶酒是有价值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埃塞俄比亚国王也回赠了冈比西斯一件礼物—身强体壮的埃塞俄比亚国王亲自使用的强弓。在取下自己的强弓，将其递给使者，让他带给冈比西斯时，国王轻蔑地说：“告诉冈比西斯，当他军中的士兵能够拉开这种强弓时，他就可以来埃塞俄比亚了。现在，他应该庆幸自己的幸运，因为我们并没有攻伐波斯的野心。” 回来后，使者立即把埃塞俄比亚国王的话告诉了冈比西斯。得知强弓的事情后，波斯大军中的所有士兵都想尝试一下，但最后只有司美尔迪斯拉开了强弓。因为这件事，司美尔迪斯声名大振，但也引来了冈比西斯更加强烈的嫉妒。最后，冈比西斯决定把司美尔迪斯送回波斯，他的想法是：把司美尔迪斯送回波斯，可能会对自己的王位构成威胁；但让他继续留在军中，他的威胁会更大。 然而，弟弟走后，他的内心也不轻松。对司美尔迪斯的嫉妒与猜忌令他坐卧不宁，寝食难安。一天夜里，他梦见司美尔迪斯坐在波斯王位上，当时，司美尔迪斯的身形非常高大，头都顶到天了。第二天，冈比西斯觉得，这个梦预示着司美尔迪斯终有一天会登上王位，于是，他决定永远地结束噩梦与恐惧。他找来了普列克撒司佩斯，命他立即回到波斯，寻机处死司美尔迪斯。上一章中，我们提到，普列克撒司佩斯的儿子被冈比西斯杀了。不过，这件事情其实发生在普列克撒司佩斯完成任务，从波斯回来后的那段时间里。我之所以把这件事提前讲，主要是为了说明当时冈比西斯的残暴。 回到波斯后，普列克撒司佩斯开始思考怎么完成冈比西斯的命令，怎么处死司美尔迪斯。最终，他用了某种方法完成了任务：有人说，他将司美尔迪斯扔到了海里，任其溺水而亡；有人说，他下毒毒死了司美尔迪斯；还有人说，他趁着司美尔迪斯狩猎的时机，将他杀死在了丛林中。完成任务后，他回到了冈比西斯身边，汇报说：“您再也不用担心您的弟弟篡位了。” 此时，冈比西斯变得越来越专制、越来越残暴、越来越疯狂。有一次，因为稍不顺意，他就命人将十二位地位显赫的宫廷贵族活埋了。在专制国家中，一个人居然能够要求他人绝对服从他的任何命令，而且这还是国家赋予君主的权力，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还有一次，也就是在冈比西斯杀害了他的弟弟司美尔迪斯之后，他的一个妹妹兼妃子，因为太过悲伤，便大胆地指责了他两句。当时，她正坐在桌前，慢慢地将手里拿着的鲜花撕成碎片，放在桌上。然后，她问冈比西斯：“你认为是破碎的花朵美丽呢，还是原本完整的鲜花美丽呢？”冈比西斯说：“当然是完整的鲜花更美！”她接着说：“但你已经开始喜欢碎片了，因为你破坏了我们的家庭，就像我破坏了这朵花一样。”听到这样的指责，冈比西斯就像一只老虎一样扑向他的妹妹，对她拳打脚踢。旁边的侍从赶紧拉开冈比西斯，将他的妹妹抬走，但她已经受了重伤。不久之后，一个年轻的生命便结束了。 每次发泄完暴怒，冈比西斯也很懊悔、也很痛苦。因此，有时，冈比西斯的部下便会“阳奉阴违”地执行他的残酷命令—明面上在执行命令，私底下却将他要盲目报复的对象藏起来，直到他平息了他那突如其来的愤怒，恢复平静。克罗伊斯大难不死的原因正在于此。 当时，克罗伊斯年事已高，身体非常虚弱。冈比西斯的父亲居鲁士大帝还在世时，他是居鲁士大帝的好友与忠诚的顾问。居鲁士大帝临终前曾专门给冈比西斯写信，让他好好照顾克罗伊斯。同时，因为克罗伊斯是看着冈比西斯长大的，所以居鲁士大帝也拜托经验丰富、聪明睿智的克罗伊斯帮他照拂一下冈比西斯。 因此，克罗伊斯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劝一下冈比西斯，让他控制一下自己，克制自己的冲动，多行仁政。他对冈比西斯说：“如果你的暴政超过了波斯将士与臣民的忍耐极限，他们将奋起反抗。到时候，你会付出代价—你会因自己的肆意妄为而失去波斯王位和自己的性命。” 听完这些话，冈比西斯勃然大怒。首先，他很惊讶，克罗伊斯居然敢给他建议；接着，他开始出言不逊，辱骂这位令人尊敬的顾问。冈比西斯嘲笑道：“克罗伊斯，多年以前你便成了亡国之君，只能生活于波斯。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另外，如果不是因为你愚蠢的建议，我父亲就不会死了。哼，之前我便看你不顺眼了，早就想给你点颜色瞧瞧，现在，既然你自投罗网，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越说越愤怒的冈比西斯抓起一把弓，还把箭搭在弓弦上，准备当场射杀克罗伊斯。 见此情景，克罗伊斯立刻仓皇逃跑了。但愤怒的冈比西斯依然不肯罢休，他命人去抓克罗伊斯，并命他们抓住他之后当场将他杀死。冈比西斯周围的人都知道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一旦他的怒气平息，他必然会为自己的鲁莽和草率行为感到后悔。因此，这些人虽然抓住了克罗伊斯，但并没有杀死他，而是将他藏匿起来，保护了他。 几天后，冈比西斯开始后悔时，那些人告诉他说：“陛下，克罗伊斯还活着。当时，我们知道您正在气头上，所以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他。我们的想法是，您的怒气平息后，如果您依然要杀死克罗伊斯，我们再动手。”得知克罗伊斯还活着，冈比西斯非常高兴，但他难以饶恕那些救下克罗伊斯的人，命人处死了违抗自己命令的人。 冈比西斯之所以这么肆意妄为，一方面是因为波斯君主的无上权力无人制约；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相信自己有天神相助。他曾在米底的神殿向神灵卜问过自己的未来。卜问的结果是他将死于埃克巴塔纳。当时，埃克巴塔纳、苏萨和巴比伦是波斯帝国的三大首都。其中，埃克巴塔纳最靠北。当时，苏萨是波斯的政治中心，巴比伦是波斯的经济中心，而埃克巴塔纳是波斯国王的行宫所在地。因此，冈比西斯知道自己会在埃克巴塔纳去世时，认为这意味着他将寿终正寝，就像常人一样，平静地死在自己的床上。因此，他相信命运之神会助他避开一切猝死的危险。无所畏惧的他变得更加刚愎自用、一意孤行。 征服埃及后，冈比西斯率军沿着地中海北上，来到了叙利亚境内。《圣经》中经常提到的加利利就位于这里。穿越加利利时，冈比西斯率领着他的护卫军经过了一个城镇。这时，他命令大军在此停驻。这是一个很小的城镇，一开始，冈比西斯还不知道它的名字。不过，就在那时，一件令人难忘的事发生了。当时，他遇到了一个穿越叙利亚的传令官。那个传令官说：“我来自苏萨，我来此的目的是告诉这里的叙利亚人，居鲁士大帝的儿子司美尔迪斯已经登上了王位。现在，波斯的新国王命令这里的人服从他的号令。” 在此之前，当普列克撒司佩斯从苏萨返回时，冈比西斯已经从他那里知道司美尔迪斯已死。因此，听完这个传令官的话，冈比西斯立刻命人找来了普列克撒司佩斯，问他传令官的话是否属实。普列克撒司佩斯坚持说：“我亲手杀死了司美尔迪斯，并找个隐蔽的地方处理掉了他的尸体。除非人真的能死而复生，否则的话，司美尔迪斯根本不可能造反。” 接着，普列克撒司佩斯建议冈比西斯命人抓来传令官，问明究竟是谁派他来传令的。很快，传令官被带到了冈比西斯面前。冈比西斯问：“你确定司美尔迪斯已经篡夺了王位，并且派你来传令？”传令官说：“确实如此，虽然我没有见到司美尔迪斯本人，因为他一直住在王宫中不露面，但您指定监国的两位穆护中的一人亲自告诉了我这个消息，并且命我来叙利亚报信。” 听到这里，普列克撒司佩斯便意识到，是冈比西斯指定监国的那两个穆护设计篡夺了王位。他提醒道：“陛下，两个穆护中的一个人也叫司美尔迪斯，也许现在占据王位的正是这个司美尔迪斯。”冈比西斯反应过来了，他觉得自己梦中出现的那个司美尔迪斯应该是穆护司美尔迪斯，而不是他的弟弟司美尔迪斯。想到这里，冈比西斯开始自责，他不应该因猜忌而杀死自己的弟弟。但很快，自责变成了对篡位者的愤怒与憎恨。于是，他立刻命人把战马牵来，同时命军队立刻开拔，向苏萨挺进。 战马牵来后，冈比西斯飞身上马，但因为内心焦躁，一不留神，他佩剑的剑鞘掉了，锋利的佩剑突然刺进了他的大腿。侍从把受伤的冈比西斯抬进营帐时，才发现他的伤势很重。我们都知道，暴躁、愤怒总是会损害身体健康，因为冈比西斯此前一直处于残暴易怒的状态，所以他的身体自然已经大不如前。这时，可能是因为想到了死亡，所以冈比西斯问起了这个小镇的名字。侍从告诉他说这个小镇叫“埃克巴塔纳”。他之前从未想到过，除了他在米底的行宫，居然还有别的“埃克巴塔纳”。因此，得知现在所处的小镇也叫“埃克巴塔纳”时，绝望的他就知道自己的死期已至。 当时，那把剑伤到了他的骨头，伤口很深。后来，又因为处理不及时，他的伤口感染了。结果，冈比西斯的伤势越来越重。忍受着伤口的剧痛，绝望的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非常憔悴，内心更是充满对死亡的恐惧。 受伤后的第十二天，冈比西斯召来了身边的贵族和将领。他说：“我能感觉得到，我已经不行了。但在死前，我必须要告诉你们一件事。那就是，现在苏萨的那个篡位者司美尔迪斯不是我的弟弟司美尔迪斯。”复述了自己的梦之后，他继续说，“因为担心梦境中的情况会变成现实，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命人处死了我的弟弟司美尔迪斯。如果不是我突然受伤，生命垂危，我会一直保守这个秘密的。但现在，我已经不行了。不过，无论如何，我也决不能让那个司美尔迪斯窃取波斯王位。没错，现在占据波斯王位的就是穆护司美尔迪斯，我出征前任命的两个监国穆护之一。因此，你们不要被那个家伙欺骗了，我命你们率军赶回米底，用战争或者其他方式除掉这个家伙。”说这些话时，冈比西斯原本空洞的眼睛中放射出憎恨和复仇的光芒。这表明，即使伤病缠身，即使死期将至，冈比西斯的残暴本性依然没有改变。 此后不久，冈比西斯便驾崩了。冈比西斯死后，人们把他死前的遗言抛诸脑后，因为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所以虽然他说得非常郑重，但当时的听众一点都不相信他的话。那些人认为，冈比西斯依然被嫉妒控制着，依然嫉妒弟弟司美尔迪斯，所以他的话全是编造出来的谎言。他们相信，现在坐上波斯王位的必然是居鲁士大帝的儿子司美尔迪斯，而冈比西斯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他们站出来反抗司美尔迪斯，避免司美尔迪斯顺利地承继波斯大统。 [book_title]第3章 穆护司美尔迪斯（公元前520年） Smerdis the Magian（B.C. 520） 普列克撒司佩斯和冈比西斯的猜测是对的，的确是穆护司美尔迪斯篡夺了王位。据说，这个司美尔迪斯不仅与居鲁士大帝的儿子同名，而且他们长得也很像。前面我们已经说过，冈比西斯在远征埃及前命两个穆护监国。这两个穆护分别为帕提兹特斯和司美尔迪斯，他们是兄弟。这两个穆护听说了冈比西斯在埃及的所作所为后，他们便开始计划篡夺王位，因为他们知道荒淫无道的暴君肯定会失去人心，而那个时候，他们的机会便来了。与此同时，冈比西斯出征在外也给了他们实施阴谋的机会，而穆护司美尔迪斯与居鲁士大帝的儿子司美尔迪斯同名这件事，也给他们实施计划提供了便利。于是，他们成功地控制了波斯的首都和首都附近的军事要塞。 上一章我们讲到，冈比西斯先将弟弟司美尔迪斯遣回了波斯，之后，又因为担心自己梦中的场景会变成现实，便派普列克撒司佩斯暗杀了司美尔迪斯。因为是暗杀，所以世人只知道司美尔迪斯回到了波斯，却无人知道他已经被普列克撒司佩斯杀死了，冈比西斯最信任的大臣甚至也不知道这件事情。虽然冈比西斯临死前坦承说他命人杀死了司美尔迪斯，但冈比西斯死后，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普列克撒司佩斯矢口否认这件事情。另外，人们都认为冈比西斯死前所说的纯粹是出于嫉妒，所以，他死前所说的那些话基本没人相信。 王室子弟总是习惯于把自己隐藏在王宫的高墙大院之内，因此，国王的弟弟司美尔迪斯神秘失踪后，名叫司美尔迪斯的穆护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假扮他。篡位成功后，穆护司美尔迪斯继续深居宫中，尽量不在公共场合露面。这样一来，冈比西斯为了防止自己亲弟弟篡位所做的一切，都为穆护司美尔迪斯的篡位铺平了道路。冈比西斯如果发现，他所做的一切最终一步步将自己推向了灭亡的深渊，他或许会感叹：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因为冈比西斯之前的行为，波斯民众和正在埃及的军队都更愿意相信苏萨城的“官方消息”，即居鲁士大帝的儿子司美尔迪斯不仅活着，还顺利地继承了大统，登上了波斯王位。就这样，波斯帝国举国上下都平静地接受了新国王司美尔迪斯，他们都认为司美尔迪斯继承王位是合法的。 其实，司美尔迪斯篡位后，这两个篡位者也有一定的危险，因为波斯国王必须在一些公众场合出现，而且要处理很多政务。不过，在篡位之初，这两个篡位者便已经计划好了如何分享“胜利果实”。他们的具体安排如下：如果篡位成功，司美尔迪斯将享受国王的生活，而帕提兹特斯则行使国王的权力。 这个安排很好地解决了上面提及的那个问题，司美尔迪斯深居王宫，在享乐的同时，最大限度地避开公众的目光；而帕提兹特斯则总揽大权，发布命令、视察军队、选派使者，行使波斯国王的权力。由此可见，帕提兹特斯才是整个计划的核心人物。此人野心勃勃，很有抱负。当初，他帮助弟弟篡夺王位的条件便是等弟弟登基后，他能够独揽波斯大权。因此，实际上，我们可以说，帕提兹特斯在以司美尔迪斯的名义统治着波斯帝国。 最后，司美尔迪斯占据了王宫，深居其中，过着奢华的生活。他很少在公共场所抛头露面，即使不得不露面，他也绝不让人们接近他。虽然他的身材、外貌与他冒名顶替的王子非常像，但与王子司美尔迪斯相比他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特征，而这个特征会让他暴露，给他带来危险—穆护司美尔迪斯没有耳朵。很多年前，因为他冒犯了居鲁士大帝，所以居鲁士大帝就命人割掉了他的双耳。因此，当他出现在公共场合时，他总是用帽子、头盔或其他头饰来遮住自己的头部，免得人们发现他没有耳朵这个事实。即使在平时，他也尽力掩饰，因为一旦别人发现他没有耳朵，他的身份便会暴露，他便会有性命之忧。因此，深居苏萨城王宫的他从不接见波斯贵族。 虽然奢华的王宫里有各种各样的享乐方式，但司美尔迪斯最喜欢的还是冈比西斯后宫的那些女子。因此，冈比西斯的死讯传来后，篡位成功的司美尔迪斯立刻霸占了她们—当时，居鲁士大帝的女儿、冈比西斯的妹妹兼妃子阿托莎也被他霸占了。不过，为了防止这些女子发现他是个冒牌货，穆护司美尔迪斯将她们分别软禁在不同的房间里，禁止她们相互交流，只允许他喜欢的几个人轮流服侍自己。 这些女子中有个叫帕蒂玛的人，她是波斯贵族奥坦尼的女儿。在波斯地位较高、影响力非常大的奥坦尼和其他几位贵族已经注意到新国王司美尔迪斯的异常，毕竟他在登基之后便很少出现在公共场合，也根本不接见波斯贵族。这太古怪了。波斯贵族虽然都或多或少地有所怀疑，却不敢沟通。 于是，奥坦尼便派人问女儿帕蒂玛：“你现在服侍的国王是不是真正的司美尔迪斯？也就是说，他是不是居鲁士的儿子？” 帕蒂玛答复说：“在冈比西斯死前，我从未见过居鲁士的儿子司美尔迪斯，所以我不知道这个国王是不是真正的司美尔迪斯。” 接着，奥坦尼又派人告诉帕蒂玛说：“你可以去问问阿托莎，她是司美尔迪斯王子的妹妹，非常了解他。”但帕蒂玛告诉父亲说：“我见不到阿托莎，因为她被软禁在自己的房间里，任何人都见不到她。” 最后，奥坦尼再次派人告诉帕蒂玛：“现在，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判断国王是不是真正的司美尔迪斯。你下次去服侍国王，趁他熟睡时，摸一摸他的耳朵，看看他是否有耳朵。如果这个国王没有耳朵，那么他一定不是王子司美尔迪斯，而是穆护司美尔迪斯。我希望你能够勇敢地完成这件事，别忘了你高贵的出身，你应该有找出真相的勇气。” 帕蒂玛回复父亲说：“如果我在摸他耳朵的时候惊醒了他，他一定会立刻杀了我。但请您放心，我会去做这件事。” 最后，当再次轮到帕蒂玛服侍国王时，她趁国王熟睡之机，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到了他的帽子底下。结果，她发现这个国王果然是假的，因为他的双耳被割掉了。第二天早上，她命人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父亲奥坦尼。 奥坦尼立即将这一情况告诉了自己的两个朋友。这两个波斯贵族也曾怀疑现在的国王不是真正的司美尔迪斯。不过，现在的问题变成了已经知道秘密的他们下一步应当怎么做。经过一番商议，他们决定，每个人选择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将这个秘密告诉那个人。如此一来，知道这个秘密的就有六个人了。就在此时，我们前文提及的那个年轻人，也就是希斯塔斯帕的儿子，居鲁士大帝梦中出现的大流士来到了苏萨城。当时，他的父亲希斯塔斯帕是帕提亚总督，所以此前，他一直住在帕提亚。 帕蒂玛发现国王是假的 其实，大流士不仅仅是波斯贵族，他还是波斯王族：他出身于阿契美尼德王族的旁支。因此，这些人找大流士参与此事，应该不仅仅是因为他有声望。——译者注 因为大流士非常有能力，声望很高，所以在得知大流士来到苏萨城的消息后，这六个人便找到了大流士，将他们知道的秘密告诉了他。 同时，大流士告诉他们说：“我也发现这个司美尔迪斯不是真正的王子司美尔迪斯。我此次前来苏萨城，就是为了除掉这个冒名顶替的篡位者。” 紧接着，他们便开始秘密磋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不过，在此之前，这七个人进行了庄严的宣誓：“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决不相互背叛。”之后，大流士说出了他的观点，他说：“既然现在已经有这么多人知道了这个秘密，那么我们应该立即采取行动。我担心迟则生变。” 奥坦尼却说：“大流士，虽然我很钦佩你的决心和勇气，但你的观点我不敢苟同。我认为，我们应该谨慎行事，想一个万全之策。现在，我们的准备还不充分，我们的实力还有点弱小，因此，我认为，我们应该先积蓄力量，壮大自己，然后再寻机推翻那个伪君。” 大流士反驳道：“奥坦尼，你的建议会害死我们。如果有更多的人知道了我们的计划，那么，不论我们如何小心，总会有人背叛我们的，因为背叛者可以从那个伪君那里得到足够的利益。因此，我们必须单独行动。为了不引起那两个篡位者的怀疑，我们必须立刻进宫，大胆地走到那个伪君面前，在他怀疑我们之前先发制人，直接杀死他。” 奥坦尼说：“但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接近那个伪君，宫廷的每一道大门都有卫兵把守，这些卫兵绝对不会让我们进去的。而如果我们强攻的话，只要警报一响，我们的计划就泡汤了。” 大流士却说：“守卫不是问题，我们经常出入王宫，他们都认识我们。再者，出于尊敬，他们不会怀疑我们。此外，如果我们的行动足够大胆、果断而迅速的话，他们便没有反应的时间。嗯，如果实在行不通的话，到时候我就说我刚刚回到波斯，有要务在身，必须面见国王。那时，他们便不能阻止我们了。如果我的一次谎言能够帮助我们达成目的的话，那么，在危急之时，我是不介意这么做的。” 大流士与奥坦尼争论不休时，其他五人一直保持着沉默。后来，他们中的古巴鲁站了出来。他说：“我同意大流士的方案。我也知道，我们如果强行接近那个伪君，并且在宫廷之中刺杀他的话，大概率会面临九死一生的险境。但我宁愿将帝国统治权重新交给真正的继承人，也不愿继续接受那个伪君的统治。那个以卑鄙的手段和阴谋篡位的家伙，他配拥有波斯吗？” 因此，他们最终就此达成一致，并着手实施计划。 与此同时，在苏萨城的另一端，也正在发生着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虽然波斯人都不相信冈比西斯死前所说的话，但关于普列克撒司佩斯奉命杀死司美尔迪斯的谣言依然传播了开来。虽然每当有人问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普列克撒司佩斯都会矢口否认，而且他通常对此事避而不谈，但一旦有人强迫他必须回答时，他便惊慌失措，给人一种做贼心虚的印象。因此，关于居鲁士大帝的儿子司美尔迪斯已死的谣言越传越广。 其实，那两个篡位者非常害怕人们的怀疑。因此，为了打消人们的疑虑，他们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他们准备让普列克撒司佩斯在公开的场合宣布他并没有奉命杀害司美尔迪斯，市井流传的全是谣言。因为普列克撒司佩斯的地位比较高，影响力很大，所以，这两个篡位者认为，一旦他公开宣称自己没有杀死司美尔迪斯，那些市井流言便会不攻自破，人们便不再怀疑他们的身份。 然而，无论一个人多么强大，一旦让他背负上谎言，他就会变得脆弱不堪。而对普列克撒司佩斯来说，他儿子的死，他自己杀死司美尔迪斯的罪孽，早已压垮了他。现在的他痛苦不堪，寝食难安，可以说，对现在的他来说，活着就是一种负担。因此，当那两个篡位者找到他，想让他在公开场合，正式地、庄严地否决市井流言，再次撒下一个弥天大谎时，原本摇摆不定的普列克撒司佩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决定坦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揭穿那两个篡位者的身份。 所以，他假装答应了下来。出现在公共场合，登上演讲的高台后，他开口便直接承认了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他说：“此前，我的确奉命杀死了居鲁士大帝的儿子司美尔迪斯，现在的国王司美尔迪斯就是一个冒牌货，他其实是穆护司美尔迪斯。因此，我呼吁你们立刻杀死这个奸诈的篡位者，维护波斯王位的正统性。我以最严厉的誓言诅咒你们，如果你们不能除掉篡位者的话，上天必然降下惩罚，惩罚你们这些无所作为的人。”他知道，话一出口，他的死期便接近了，但已经无所谓的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在伪君的手下反应过来之前，台下的人们震惊于真相的时候，他突然跑了起来，跳下了高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普列克撒司佩斯死后，那里立刻陷入混乱。与此同时，准备实施计划的大流士一行七人也来到了王宫前。就在那里，他们了解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得知刚才的情况，奥坦尼开口道：“我再次建议我们推迟行动，现在，情况有变。我觉得我们应该等到混乱平息之后再动手。” 大流士却急切地说：“不，我们现在必须立刻动手，一刻也耽误不得。就在刚才，普列克撒司佩斯自杀了，那两个篡位者很快便会知道他们的身份已经暴露。因此，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就在他们举棋不定时，天空中飞过了一群鸟。他们定睛细看，发现有七只雄鹰正在追逐两只秃鹫。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吉兆，上天也在催促他们赶紧行动，于是，他们不再犹豫，而是坚决地走向王宫的大门。 正如大流士预料得那样，当守门的卫兵看到他们七人威风凛凛地走过来时，立刻打开了宫门，放他们进入了王宫。就这样，他们顺利地来到了内廷。当时，内廷的门口还有几个侍从把守着。那些侍从看到他们后，大声地质问道：“谁允许你们进来的？”这时，大流士一行人立刻拔出武器，斩杀了那几个狐假虎威的侍从。 当时，那两个篡位者正在房间内走来走去，他们已经得知了普列克撒司佩斯所做的一切。正在惊慌失措之时，他们听到了门外侍从的喊声，于是，他们立刻去取武器。司美尔迪斯抓到了一张弓，帕提兹特斯拿到了一把长矛。就在这时，大流士一行人冲了进来。双方立刻陷入了激战。因为激战的场所在室内，空间有限，弓箭难以施展作用，司美尔迪斯只好转身逃走。见此情景，大流士和古巴鲁当即追了出去。拿长矛的帕提兹特斯已经刺伤了两人，但剩下的三个人继续向他发起攻击。 司美尔迪斯穿过一座座宫殿，最终逃入一间黑黑漆漆的房间，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尾随而来的古巴鲁立刻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他。被抓住后，司美尔迪斯奋力挣扎。这时，古巴鲁一边压制司美尔迪斯，一边大喊大流士的名字。听到喊声后，大流士立刻挥舞着自己手中的利剑来到了房屋门口。但因为屋内实在太黑了，他根本看不清，所以只能站在门口，努力睁大眼睛，想分辨出朝向门口的古巴鲁和司美尔迪斯。 这时，古巴鲁大声喊道：“大流士，你为什么不攻击他？” 大流士说：“我看不清楚，怕伤到你。” 古巴鲁一边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抓住疯狂挣扎的司美尔迪斯，一边喊道：“赶紧攻击吧，即使把我们两人都杀了也没关系。” 于是，大流士举剑就刺。古巴鲁的手一松，司美尔迪斯就倒在了地上。当时，大流士的利剑准确地刺中了那个伪君的心脏。之后，大流士与古巴鲁将尸体拖到门外，砍下了头颅。当他们回到内廷时，帕提兹特斯已被杀死了。他们也砍下了这个阴谋者的头颅。 大功告成后，大流士一行人非常高兴，便把此次的战果—那两个篡位者的头颅—挂在长矛上，兴高采烈地走出了王宫。之后，他们将军队集合起来，大声宣布：“之前的国王是个伪君，根本不是居鲁士的儿子，不是合法的王位继承人。现在，我们已经杀死了这两个篡位者。” [book_title]第4章 大流士登基（公元前520年） The Accession of Darius（B.C. 520） 铲除伪君之后的那几天里，整个苏萨城的人都处于一种兴奋状态。几天之后，人们逐渐平静了下来。这时，他们发现，居鲁士大帝的两个儿子冈比西斯和司美尔迪斯都不在了，所以波斯现在已经没有可以合法继承王位的继承人了。苏萨城现在虽然还有三位波斯公主，即居鲁士大帝的两个女儿—其中之一便是我们前文提及的阿托莎及司美尔迪斯的女儿帕米思。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她们都拒绝继承王位。五天过去了，波斯的王位依然悬而未决。 不过，因为大流士等七人组成了临时行政团体，统摄国政，所以在此期间，波斯帝国的各个地区并没有出现动乱。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因此，五天之后，大流士等人便开始讨论如何解决波斯面临的最大问题。 第一个发言的是奥坦尼。他说：“我主张建立共和制。在我看来，将至高无上的权力交到一个人的手中是不明智的，也是不安全的。事实证明，当任何人绝对凌驾于他人之上时，他就会变得猜疑、嫉妒、狂傲、残酷。这时，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力与地位，这个人会不择手段，罔顾他人的幸福与利益。这种情况下，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会成为他的牺牲品。我们就以冈比西斯为例吧，从他身上，我们就能够看出暴君是如何的狂傲、残酷。难道你们忘记了吗？冈比西斯在位期间，我们是如何痛苦，如何恐惧。而我不想再次陷入那种可怕的危险之中，所以，我建议，波斯应该建立共和制。” 接下来发言的是麦加比苏。他说：“虽然我完全赞同奥坦尼关于君主专制是如何可怕的这一观点，但我反对他的提议。在我看来，我们不能为了避免一个极端而走上另一个极端。因此，我提倡寡头政治，我们七个人，再加上一些来自贵族和军队的德才兼备的人，可以组成寡头政治团体。这样一来，我们便可以避免君主专制的暴政和压迫了。在我们这个团体中，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滥用自己的权力，因为其他人会制约他。不过，我们这个团体的人数也不能太多。人数过多的话，我们便不能谨慎而深思熟虑地讨论问题，也不能最有效、最有力地实施决议。” 麦加比苏说完，轮到大流士发言了。大流士说：“奥坦尼和麦加比苏的提议似乎都是切实可行的，但实际上，他们没有充分考虑到不同政治体制的优点，而只是简单地将一种政府组织形式好的一面与另一种政府组织形式糟糕的一面进行了对比而已。我承认，我们有可能滥用任何事物，或者使完美的事物变得不完美，但既然他们建议的两种政治体制都可以很好地运作，那么在我看来，君主制也具有绝对的优势。毕竟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由一个人来行使统治权的话，权力会更加集中、更加有效。这样一来，我们形成决策时，决策的保密性就会更高，而且决策执行时也会更加迅速、及时。另外，如果权力分散在很多人手中的话，手握权力的众人很有可能会因竞争或嫉妒而相互争执，进而影响决策的达成和执行。还有，斗争往往会导致权力的转移，最终使得某个人的力量更强大。这样一来的话，无论是寡头政治，还是民主政治，最终都会发展成君主专制。另外，波斯人已经习惯了君主制，如果我们贸然更换政体的话，国家很有可能陷入动乱，甚至四分五裂。” 经过激烈的争论，最后，七人中有四人赞同大流士的提议，少数服从多数，波斯的国家政体就这样确立了。这时，奥坦尼开口了。他说：“既然你们想实施君主制，那么我不反对你们，但我绝对不会服从你们确立的君主的。现在，我既不想统治他人，也不想让他人统治我。因此，你们可以用你们认为合适的方式确立君主，但我采取不合作的态度，我的家人及所有依附于我的人都不会接受新君主的统治。看在之前的情分上，我希望新君主可以给我自由。”众人也乐得成全他。得到那六人的答复之后，奥坦尼便率先离开了。 奥坦尼离开之后，剩下的六人继续商议如何确立君主。最终，他们取得了如下共识：第一，国王从他们六人之中产生；第二，无论谁担任国王，其余五人将保证服从他的统治；第三，其余五人在服从国王统治的同时，也享有一定的特权和荣誉，即他们可以自由地出入王宫，随时觐见国王；第四，国王的王后只能从其余五人的家族中选出。然而，达成这些共识之后，他们仍然无法确定国王的最终人选。最后，他们想到了一个奇特的办法，即第二天早上，他们六人骑马到城外的某个指定地点，当旭日东升的时候，谁的坐骑先嘶鸣了，谁就是国王。希罗多德详细地记录了这个故事。我想，了解了这个故事的始末之后，读者们应该能够判断出它的真实性。 之后，他们就各自回家了。回到家后，大流士将他的马夫沃比思叫来，命其第二天黎明时分将自己的坐骑准备好，并给他解释了确定国王的形式。沃比思对大流士说：“如果真的要用这种方式选择国王的话，那您就放心吧。我只需略施小计，您便能轻松地成为国王。”听闻此言，大流士便很诚恳地请沃比思务必促成此事。沃比思做出肯定的答复后，便匆忙离开了。 其实，沃比思的方法很简单。当天夜里，他将大流士的战马与另一匹异性马牵到指定的地点，让它们在那里相处了一整晚。沃比思希望，第二天早上，当大流士的战马再次来到这个地方时，它能想起前一天晚上的事情，然后开始嘶鸣。结果也正如他所料。当大流士一行六人骑马来到指定的地方时，大流士的战马首先开始嘶鸣。大家于是一致推举大流士为国王。 这个故事是否可信呢？我想几乎所有人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的确，在决定国王人选这一事关大多数人利益的事情上，任何心智健全的人都不会使用如此幼稚、荒谬的计划，恐怕就是一群假期准备出去玩的男孩，也不会用这种方式选出他们的领头人吧。但匪夷所思的是，希罗多德详细地记录下了这个故事，后世的历史学家们也不断地重复这个故事，从不去质疑它的真实性。然而，这种事情居然发生了！采用这种方法真是匪夷所思。也许这件事是真的，也许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经济发达、军事势力雄厚的波斯帝国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许如同大流士那样聪明睿智、高瞻远瞩的人真的采用如此荒唐的方式决定了如此重大的事情。 虽然这个故事很荒谬，令人难以置信，但纵观历史，很多情况下，人们其实都是很随意地决定了谁将拥有绝对的、至高无上的权力。或许，在我们眼中，那些统治者高高在上、庄严崇高，总是能够以审慎、明智的态度做事。在古代，独裁的君主大多通过征服获得王位，或者直接从父兄那里继承王位。因此，他们虽然身居高位，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不知道自己权力的来源，目光短浅地只能看到眼前的蝇头小利，反复无常。而大流士等六人，极有可能就属于这种情况，在他们看来，王位与国家和人们的利益无关，他们只是想得到那个位置，主宰帝国。 另外，当时的人们普遍认为动物的行为与声音是超自然的象征，是上天表达自己的一种方式，所以，当时的大流士等六人才想通过马嘶来确定国王的人选。另外，据说，大流士的战马嘶鸣之后，虽然当时万里无云，天上却传来了阵阵雷声。这一阵雷声更加证实了大流士的“天命所归”，于是，其余五人立刻下马，跪倒在大流士的脚下，宣称他们将臣服并效忠于新国王大流士。 登基之后，大流士认为他的马夫厥功至伟，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马夫，他估计很难顺利地登上王位。因此，他命人雕刻了一尊他骑在马背上的雕像，而他座下的战马正在嘶鸣。最后，他还命人将这尊雕像放到公共场所，并在旁边写下了这么一句话：“因为马夫沃比思的巧妙安排，因为胯下坐骑的聪慧，希斯塔斯帕之子大流士顺利地登上了波斯王位。”很明显，他以马夫的聪明才智为荣，而不是将马夫的计谋当作可耻的欺骗行径。 即位之后，大流士做的以下几件事充分说明了古代的君主很容易被自己的冲动支配，而因塔弗尼兹事件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因塔弗尼兹是铲除篡位者、帮助大流士登上王位的七个人之一。他们商议由谁来做国王之前，便取得了一些共识，其中，有一条便是其他人可以随时觐见国王。因此，某天傍晚，因塔弗尼兹来到王宫后，径直向国王的寝宫走去。但在大流士的寝宫门口，两个侍卫拦住了他，他们说国王已经入睡了。因塔弗尼兹被侍卫的傲慢激怒了，他拔剑砍掉了他们的鼻子和耳朵，然后又取下马的缰绳，将侍卫绑在王宫门口，之后扬长而去。 浑身是血的侍卫立刻进宫面见大流士，并控诉说因塔弗尼兹下手太狠了。登上王位后，大流士便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全，因为害怕其他几个人联合起来反对甚至背叛自己，而今天因塔弗尼兹在他的寝宫门口侮辱他贴身侍卫的大胆行为，就成了导火索。于是，他派人去将除因塔弗尼兹之外的其余四人全部请来，并逐一接见了他们，亲口质问他们是否赞同因塔弗尼兹的做法。他们立刻否认了与此事的关系，还立刻宣称他们坚决拥护大流士。 因为怀疑因塔弗尼兹准备发动叛乱，所以大流士先采取了可以预防任何叛乱的谨慎措施，然后才命人抓捕因塔弗尼兹和他家人、亲戚及那些能够拿起武器的支持者。大流士认为，如果因塔弗尼兹发动叛乱，那么这些人都可能成为他的同谋。但抓捕工作完成之后，大流士并没有发现任何能够证明他们准备发动叛乱的证据。其实，因塔弗尼兹根本就没有想过发动叛乱。但在古代，所有臣民的自由和性命都完全掌握在国王手中，所以，即使因塔弗尼兹什么都没做，大流士也决定处死他。大流士怀疑这些人有叛乱的可能。为了以绝后患，他决定宁杀错、不放过。 在刽子手们准备行刑时，因塔弗尼兹的妻子来到大流士的王宫求见大流士。见到大流士后，她说想求他放过自己的家人。大流士做出一副被她感动了的样子，告诉她：“你可以选择救一个人，你说救谁，我就可以饶过那个人。”但大流士的真正意图是他想亲眼看看这个女人是如何在丈夫与儿子之间做出生死抉择及在做出抉择时不得不承受的痛苦和煎熬。 不过，因塔弗尼兹的妻子并没有选择丈夫或儿子，而是选择了她的弟弟。大流士非常惊讶。他问道：“你为何不选择自己的丈夫或儿子，而要选择自己的弟弟呢？弟弟应该不如丈夫和儿子亲近吧？”但她如此回答：“失去丈夫和儿子，我还有办法弥补，因为我可以再次嫁人、生子。但我的父母已经去世了，所以，如果我的弟弟死了的话，我就不可能再有弟弟了。也就是说，失去弟弟的损失是无法弥补的。” 听完这些话，大流士非常高兴，因为这种说法太新奇了。于是，他命人释放了她的弟弟，同时，作为“奖赏”，他还释放了她的儿子。但因塔弗尼兹及其余人都被处死了。 [book_title]第5章 行省（公元前520年） The Provinces（B.C. 520） 登基之后，大流士花费了大量的心思和时间，将波斯帝国的疆域系统地划分为界限分明的行省。当时，他将波斯帝国划分成十二个行省，每个行省任命一个总督，并对总督进行排列，排列的顺序为由西到东进行，如小亚细亚西部的总督排第一位，而东印度的总督排在最后，即第十二位。 另外，大流士还明确地规定了各个行省应该交纳的贡赋数量和方式，并按照该地区土壤的肥沃程度与物产种类的多少来调整贡赋。在波斯帝国的十二个行省中，有些行省需要交纳金币，有些行省需要交纳银币，还有一些行省则交纳当地的特产。例如，某个行省是著名的产马地，所以这个行省每年都需要向大流士进贡三百六十匹白马。当时，大流士用这些白马组建了白马骑兵部队。这支骑兵部队可以说是当时最壮观的一支骑兵部队，骑兵部队的战马统一为装饰华丽的白马，骑兵部队的每个骑手都配备着非常豪华的装备。 波斯帝国的行省总督们有两大任务：第一，保证自己行省的贡赋征收顺利，并将征收到的贡赋交到国王手中；第二，保障自己行省的稳定，抵御外侮、镇压内乱。为了完成这些任务，每个总督的手中都有一支军队。当然，军队的供养也需要总督负责，不过，每个总督都可以从自己的辖区内搞到足够的钱来充当军费。 其实，每个行省都相当于一个半自治的王国，每个行省的总督都可以在自己的行省内行使如同国王一般的权力，还可以修筑军事工程。事实上，总督和国王的联系很少，可以说，除了每年一次的觐见和上交贡赋，除了战时提供一定的军队，这些行省的总督在很大程度上独立于国王。 可以说，国王只有通过司法权来和平地约束实力强大的总督。但一旦总督不服从国王的命令，甚至起兵反叛，国王所能做的就是征召军队，武力平叛。不过，付诸武力的代价总是很高的。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国王也不一定能够完全打败叛乱的总督。因此，很多时候，当某个总督实力增强，野心膨胀时，他很有可能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击败国王的军队，谋得更多的特权。更有甚者，有些总督甚至可以推翻国王，自己登顶。 登基后不久，大流士对一位行省总督非常不满，想处死他。这个故事本身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可以从这个故事中一窥大流士行省制的特点和他统治波斯帝国的方式。 欧瑞特斯是大流士统治时期的一名总督。当时，他管理的是吕底亚王国下属的一个行省，行省的首府是萨尔迪斯。此人是一个反复无常、残暴不仁的人，下面这件事能充分展示他的残暴。 某天，欧瑞特斯的邻居—邻近行省的总督麦特洛巴特来拜访他。席间，这两个人如同普通士兵一样开始彼此吹嘘自己曾经的英勇行为。后来，麦特洛巴特说：“欧瑞特斯，我觉得，只有征服希腊的萨摩斯岛，你才有资格吹嘘你有多么勇敢，多么有进取心。你看看，萨摩斯距离吕底亚海岸线并不远。波斯实力雄厚，想要吞并它，把它变成波斯的一部分，就如探囊取物一般。但现在，萨摩斯岛依然保持独立，难道是因为你害怕萨摩斯岛上那个希腊城邦里的波利克拉特吗？” 麦特洛巴特的嘲讽深深地刺痛了欧瑞特斯，因此，尽管此前他与波利克拉特无冤无仇，但现在，他决定吞并萨摩斯岛，干掉波利克拉特。 虽然萨摩斯只是爱琴海上的一个小岛，但岛上的城邦还是很强大的，波利克拉特手上有一支强大的舰队，而且野心勃勃的他当时正计划着如何称霸海上。另外，说到波利克拉特，我就不得不说一下下面这个故事。从这个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出当时的人是有多么迷信。这个故事发生在冈比西斯远征埃及之前。当时，波利克拉特的城邦正处于最繁荣兴盛的时期。就在那时，他的盟友埃及法老雅赫摩斯给他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如下： 波利克拉特，当我得知你的城邦正欣欣向荣时，我也与有荣焉。但祸福难料，如果你的城邦依然保持当下的势头的话，我担心可怕的灾难会突然降临。因此，如果上天不能打断你的城邦这种高歌猛进的势头的话，我建议你自己做点什么。我觉得，你应该想办法让自己蒙受一些损失。这样一来，你或许便能够破财免灾，消除未来可能出现的厄运了。 波利克拉特觉得这个建议很好。于是，他开始思考用何种方式给自己造成一些损失。最后，他决定把他极为珍视的、价值不菲的戒指扔掉。这枚戒指是将非常昂贵的珠宝镶嵌在黄金中制成的，因其精致的做工而闻名。波利克拉特认为，丢掉这枚戒指后，他便能够达到破财免灾的目的。于是，波利克拉特命人把他的海军中最大的一艘船—一艘配备了五十名桨手的大帆船准备好，然后，他带着大批的侍从登上了船，扬帆出发。那艘船驶出岸边很远后，他拿出那枚戒指，当着众人的面，将它扔进海中，看着它下沉。再也看不见戒指之后，波利克拉特认为这枚戒指再也不会浮出水面。 然而，人无法驾驭自己的命运。几天后，萨摩斯岛上的一位渔夫在海岸边抓住了一条又大又漂亮的鱼。见到这条非常奇特的鱼，他觉得自己应该将它送给波利克拉特。后来，当波利克拉特的仆人切开鱼腹准备烹饪时，他们惊奇地发现，波利克拉特的戒指就在鱼腹中。戒指的失而复得让波利克拉特喜出望外，在此之前，他正在后悔自己的草率，并为失去戒指而痛心。但现在，戒指再次回来了，他高兴得无以复加。同时，他还向雅赫摩斯派出使者，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雅赫摩斯，想与雅赫摩斯分享这份快乐。 然而，雅赫摩斯回复说：“在我看来，这个戒指以如此奇特的方式回到你的身边是个不祥之兆。我想，命运之神一定会将某种可怕的灾难降临到你的身上，而现在，不论你采取什么预防措施，都无法改变命运的安排了。现在，我要和你断绝盟友关系，断绝一切联系。不然，我恐怕也会遭遇池鱼之殃。” 现在，我们已经无法查证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我们无法确定它是不是在波利克拉特死后，人们为了给他的一生增加一些戏剧化色彩而故意编造出来的。但是，如果雅赫摩斯真的有过类似的预言，那他的预言很快便会成真。因为此后不久，我们前面提到的欧瑞特斯与麦特洛巴特的对话便发生了，那时，欧瑞特斯便决定要除掉波利克拉特了。 虽然下定了决心，但欧瑞特斯没有勇气和力量公开进攻波利克拉特的城邦。因此，他决定用欺骗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 首先，他给波利克拉特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为：“波利克拉特，我知道你一直有一个雄心壮志，那就是你想独霸地中海。现在呢，我也想参与其中。想想看，你有一支强大的舰队，而我则有数不尽的钱粮，你我一旦结盟，我便可以倾尽全力地供应你。这样一来，我们称霸地中海的道路将会更加容易吧。为了表达我的诚意及展示我的能力，你可以派亲信来看一看。” 收到信后，波利克拉特非常高兴，立刻派了一名亲信充当使者，命他前去波斯拜见欧瑞特斯。当时，为了糊弄即将到来的使者，欧瑞特斯命人在许多箱子里装满沉重的石头，并在上面撒了一层薄薄的金币或银币，然后，他命人将这些箱子严严实实地盖起来、绑紧，将其放在国库中。波利克拉特的使者到达后，他便命人将这些箱子抬出来，当着使者的面打开，让使者过目。看到箱子里装满“金银财宝”后，这个使者便回去了。回去之后，他向波利克拉特报告说：“欧瑞特斯所言不虚。”因此，波利克拉特决定亲自走一趟波斯，与欧瑞特斯共同商议、完善他们的宏伟蓝图。于是，他乘坐他那艘配有五十名桨手的大帆船赶到了波斯。 不过，在波利克拉特出发前，他的女儿似乎有了某种预感，觉得灾难即将来临。于是，她恳求波利克拉特不要去波斯。她说：“父亲，我做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梦，这个梦预示着您此行将会遭遇不测。”但波利克拉特并不在意女儿的话，后来，见她一直不停地劝阻自己，他甚至呵斥了她。不得已，她只好放弃，而波利克拉特则登上了他的豪华大船，扬帆起航。 一进入欧瑞特斯的领地，波利克拉特便被欧瑞特斯的人抓了起来。之后，欧瑞特斯命人杀害了他。杀掉波利克拉特后，欧瑞特斯还命人将他的尸体钉在十字架上，在公共场合示众。而随波利克拉特来到波斯的人也被贬为奴隶，只有少数几个声望较高的人被放了回去。不过，在放掉他们之前，欧瑞特斯还专门命人将他们侮辱了一番。 另外，欧瑞特斯还以这种奸诈的手段，毫无理由地杀害了另外一些人。不过，只要大流士没有受到直接影响，他就不会专门去管欧瑞特斯做什么。毕竟，对他来说，能够有效地征收贡赋、上交贡赋的总督才是好总督。只要能够完成进贡任务，那么大流士便会对欧瑞特斯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很快，欧瑞特斯的行为变本加厉，造成的影响也越来越坏，已经危及行省的安定。这时，大流士便不得不派出一个使者，专门去告诫欧瑞特斯。但已经变得骄狂的欧瑞特斯根本不愿意服从大流士的命令，而那个传达大流士旨意的使者也无缘无故地消失了。后来，大流士确信，欧瑞特斯杀害了他的使者，并且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欧瑞特斯甚至将其毁尸灭迹了。 到了这种地步，大流士终于决定惩罚一下欧瑞特斯。但做出决定之后，他还需要仔细琢磨一下什么才是惩罚欧瑞特斯的最好办法。欧瑞特斯管理的行省距苏萨城很远，而且他在那里经营多年，根基深厚，拥有很强的军事力量。按照法律，欧瑞特斯的士兵应该服从大流士的号令，但大流士也不确定他的命令对那些人是否有效。可是，如果让大流士征召大军，武力解决欧瑞特斯的话，花费又太大了，而且还有些冒险，得不偿失。最终，在权衡利弊后，大流士决定：他直接发令指挥欧瑞特斯管辖行省内的军队；如果这个方法无效，再武力镇压欧瑞特斯。 为了选择一个合适的执行人，大流士召集了一部分人。这些人都是他的亲信。大流士说：“现在，我有件事需要派你们中的一个去做。在这个任务中，我不会给他提供军队，因此，他需要运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独立解决这个问题。欧瑞特斯已经犯下滔天大罪，此人不仅在其行省内横征暴敛、草菅人命，还杀害了我的使者。是可忍，孰不可忍，因此，我想问一下，你们谁能把他抓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流士的话音刚落，群情激奋的人们便纷纷毛遂自荐。最终，有将近三十个人愿意听从大流士的调遣。大流士便通过抽签的方式选出了巴格斯。得知自己被选中后，巴格斯立即开始思考具体的计划，并做好了出发前的部署。 首先，巴格斯求见了大流士，并请大流士下达了许多命令。这些命令的重要程度各不相同，而接受这些命令的人便是欧瑞特斯行省内军队的各级将领。这些命令都非常正式，上面不仅有大流士的签名，命令本身还盖上了大流士的印章签名。之后，巴格斯请求大流士任命他为监督这些命令执行的军官。 做完这些准备后，他便带这些命令前往欧瑞特斯的行省。见到欧瑞特斯后，他先证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拿出了一些不重要的命令。看到这些命令后，欧瑞特斯及其麾下的将领都很乐意服从。与此同时，欧瑞特斯以国王特使的规格接待了巴格斯。确定欧瑞特斯麾下的将领愿意执行自己带来的命令，并且视自己为国王的代表后，巴格斯便时不时拿出新的命令。在这个过程中，巴格斯不仅检验了这些人的忠诚度，还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发现他已经可以牢牢地控制这些将领后，巴格斯拿出了大流士的最后两条命令：第一，罢免欧瑞特斯的总督一职；第二，处死欧瑞特斯。两条命令全都得以顺利执行。 本章讲述的一系列事件本身并不重要，但它们比任何笼统的讲述更有力地说明了在大流士的庞大帝国中，其统治的基本特征和运作模式。 个人的和个别的权力争夺与交易，不是大流士关注的全部。他深思熟虑，耗费大量时间，以一种独特的、系统的方式，将统治区（dominions）划分成行省（provinces），并且明确规定各行省应上交的贡品及各行省获得贡品的方式。他将帝国（empire）划分成大区（districts），每个大区都由总督（satrap）治理。他明确了各大区上交贡品的数量，贡品的数量会随着土壤的肥沃程度与产量的多少而变化。在某些情况下，贡品可以使用黄金、白银或者特殊商品来交纳。这些商品都是这个国家必需的。例如，一个总督辖地（satrapy）以盛产骏马闻名，这里便有义务在一年中每天进贡一匹白马。一年三百六十天，这是波斯历法中的天数。这使大流士很快拥有了一大批白马。马被装饰得很华丽，骑兵的装备良好，这样组建起来的骑兵部队战斗力很强。总督们由西向东依次排列，小亚细亚西部的总督排第一位，东印度的总督是最后一个，排第十二位。东印度人的贡品是金锭（ingots of gold），因为他们的居住地盛产黄金。 现在将事实从古代历史的虚构（fiction）中甄别出来，确定哪些是虚假的，哪些是真实的，实在为时已晚。我们唯一能做的是把故事讲给读者，让读者自己决定应该相信什么。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可以通过讲述古代印度民族获得黄金的方式来结束本章。 产金的地区位于偏远、荒凉的沙漠中，这里只生活着野兽和毒虫，其中有一种蚂蚁，体形巨大，既凶猛又贪食，跑起来比速度最快的马或骆驼还快。它们挖土打洞时，会将地下阻挡它们前进的黄金颗粒全都刨出来，扔到它们“制作”的“沙山”周围。印度人会深入这些沙漠，骑着他们能买得到的、跑得最快的骆驼，同时带着跑得不那么快的骆驼。到达“沙山”时，他们跳下骆驼，收集蚂蚁刨出来的黄金，尽快装满袋子，以便骑着骆驼离开。与此同时，蚂蚁会收到警报，聚集起来攻击他们，但在本能的驱使下，蚂蚁聚集到一定数量后，它们才会发动攻击，所以印度人有时间将黄金装满袋子，在蚂蚁准备好前离开。蚂蚁开始追击，骆驼全速奔跑。成群的蚂蚁跟在骆驼后面，逐渐逼近。最后，即将被蚂蚁追上时，印度人抛弃手中牵着的骆驼，飞奔向他们接下来要骑乘的骆驼。当蚂蚁们忙着吞食这些留给它们的“受害者”时，所有恶行的始作俑者已成功逃走，从而把黄金带到了安全的地方。这些著名的蚂蚁比狐狸还大！ [book_title]第6章 对希腊的刺探（公元前519年） The Reconnoitering of Greece（B.C. 519） 综合《居鲁士大帝》与本书来看，居鲁士大帝征服了巴比伦，冈比西斯征服了埃及，大流士大帝征服了印度，可以说，波斯帝国的三代君主征服了四大文明古国中的三大古国。——译者注 大流士创造了不亚于居鲁士大帝的功绩，比如他在登基一年之内，通过十八次战役平定了波斯帝国境内此起彼伏的叛乱，维护了帝国的统一；他创立了行省制度—行省制度甚至影响了此后的罗马共和国和罗马帝国；他把印度纳入了波斯帝国的版图 ；他在位期间，波斯建起一个贯通全国主要地区的交通网络—御道；他的改革使波斯帝国进入稳定发展的阶段。但正如拿破仑遭遇滑铁卢一般，大流士也遭遇了他的滑铁卢—马拉松。虽然马拉松是希腊胜利的代名词，而滑铁卢是拿破仑失败的代名词，但我们应该想到，拿破仑在滑铁卢的失败是威灵顿公爵的胜利，而希腊在马拉松的胜利便是大流士的失败。 远征希腊前，为了了解希腊的地形、获得希腊城邦的情报，大流士专门派出一支探险队去希腊实地勘察。这一章正是讲述了这次勘察的始末。 探险队的向导是迪莫塞迪斯。虽然人们普遍认为他是一位希腊医生，但实际上他出生于意大利南端的克罗托纳镇。据他说，他是因为无法忍受父亲的严格管束，才离家出走的。但这不过是躁动不安、不受约束的年轻人不负责任的借口罢了。小时候，这种人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父母给予的宠爱和呵护；等到羽翼丰满、该回报父母的时候，他们却丢下父母、远走他乡。 为了离家出走，迪莫塞迪斯登上一艘船出海了。后来，他在爱琴海的埃伊纳岛上定居，并以行医为业。他虽然没有接受过正规的训练，但很快，熟练的医疗技术便使他远近闻名。不久，埃伊纳岛上的人便选迪莫塞迪斯为他们的公职医生，每年给他支付一笔丰厚的报酬，请他负责治疗整座岛上的患者。当时，希腊有这么一个惯例，即每个城市、每个岛屿或每个地区，都会任命一位医生为公职人员，付给他一定的年薪，请他负责治疗当地的疾病。这个公职医生就像现在医院或公立机构的医生一样，哪里有需要，他们便去哪里。 迪莫塞迪斯在埃伊纳岛待了两年。在此期间，他声名远播。后来，雅典以更高的薪水把他请了过去，他去雅典待了一年。一年之后，我们在上一章中提及的波利克拉特开出了比雅典人还高的薪水，把他挖到了萨摩斯岛。在跟随波利克拉特的那段时间里，迪莫塞迪斯的声望达到了顶峰，获得了很多荣誉。当时，他是波利克拉特的专人医生，深得其信任。波利克拉特出访他国时，他总是陪同前往。 后来，如前一章所述，当波利克拉特前往波斯接受欧瑞特斯的“金银财宝”，与其商议联合称霸地中海时，迪莫塞迪斯也像往常一样陪在他身边。波利克拉特被杀后，所有的随行人员都被欧瑞特斯俘虏了。这个不幸的医生也在其中。也正是在那时，迪莫塞迪斯的命运轨迹改变了。之前，他有一个体面的工作，社会地位较高，生活舒适；此后，他却落入了一个残暴、无情、恶毒的总督手中，成了一个生活悲惨的俘虏。迪莫塞迪斯被关押了很久。后来，欧瑞特斯被大流士下令处死后，他开始期待自己能被释放。然而，他的愿望落空了，不仅如此，更倒霉的是，他的境况变得更加糟糕。因为大流士的代表巴格斯不问青红皂白，将与欧瑞特斯有关的所有人员都抓起来，将他们押到了苏萨城，因此，迪莫塞迪斯便戴着枷锁，被押送到了几千里之外的苏萨城。这下，他离家乡更遥远了，他返乡的希望也变得极为渺茫。 迪莫塞迪斯经过千里跋涉，到达苏萨城时，他满身污秽，身无分文。更令他痛苦不堪的是，由于语言不通，他无法与当地人交流。那里的人根本不清楚他之前的地位，也不知道他的医术是如何高明，他只能如同其他俘虏一样，戴着枷锁被押送到监狱之中。 其实，迪莫塞迪斯可以做一些事情，让人们了解他的为人和他曾经作为医生的声望，但他不敢，他觉得：“一旦我暴露了我的医术，一旦大流士看上了我的医术，我可能会被他变成一个永远服务于他的奴隶。那样的话，我便终生难重获自由。而如果我一直这样默默无闻的话，或许还能迎来转机，一旦波斯的政权发生意外更迭，我说不定就可以重获自由。毕竟，统治者很有可能会释放一些微不足道、毫无价值的奴隶，但他们很难放一个医术高超的奴隶离开。”因此，他隐藏起了自己的身份，默默地待在苏萨城的牢狱之中，等待着可能出现的转机。 一天，大流士纵马驰骋时，从马上摔了下来，扭伤了脚踝。见到国王坠马，随从们立刻将他抬回宫，并迅速召来御医，为他诊治。当时，大流士宫中的御医为埃及人。因为埃及是一个文明古国，各个方面都比较发达，所以埃及周边国家的宫廷中都有埃及医生。然而，大流士宫廷里医术高明的埃及医生却不懂如何治疗扭伤，他们还以为大流士的伤是因关节错位引起的。他们便扭动大流士的脚踝，想让错位的关节复位。他们这样做增加了大流士的痛苦，还让他的脚踝发炎了。见此情景，那些医生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后来，有人告诉大流士说：“那批来自萨尔迪斯的俘虏中有个希腊医生。我建议您将他召来，让他帮您诊治一下。”大流士已经忍受了一周的痛苦，有点病急乱投医的大流士于是决定：“哪怕希望渺茫，我也决定尝试一下。”于是，他立刻派人去传唤迪莫塞迪斯，传令官急急忙忙地赶到了苏萨城的监狱。当迪莫塞迪斯见到传令官，听到传令官的命令时，他非常惊讶。当时，毫无思想准备的他，就这样戴着脚镣被带到了大流士面前。几乎所有的国家都喜欢给俘虏戴上脚镣，因为这样一来，俘虏们只能缓慢地、艰难地行走，很难逃跑。 看到迪莫塞迪斯，大流士开口便问：“你是不是个医生？会不会治疗扭伤？”迪莫塞迪斯矢口否认，因为当时的波斯实行的是君主制，如果一个身怀绝技的人想自保的话，他必须保证自己的能力不暴露，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但大流士非常清楚那种自保的做法，所以他并没有上当。不过，因为连日的病痛，他已经变得残暴、易怒，他命人将迪莫塞迪斯带下去严刑拷打，直到他承认他是个医生为止。一听到这个命令，因为害怕酷刑，迪莫塞迪斯瞬间便屈服了，他立刻向大流士坦白说他在行医方面有些经验。 之后，迪莫塞迪斯开始治疗大流士的扭伤。检查完他的伤势，迪莫塞迪斯确定了之前那些医生使用了错误的治疗方法。于是，他决定用轻柔的热敷方式治疗红肿、发炎的脚踝。热敷了没多久，大流士脚踝处的疼痛感便缓解了，疼痛感一缓解，大流士的烦躁感也在消退。不久之后，大流士便睡过去了。要知道，在此前的一个星期里，他因为病痛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很快，大流士便在迪莫塞迪斯的治疗下康复了。为了感谢迪莫塞迪斯，大流士专门除去了他脚上的那条脚镣，换成了两条黄金做的脚镣。这种表达感谢的方式可真是奇怪，与其说大流士在表达谢意，不如说他在侮辱迪莫塞迪斯。但实际上，在大流士看来，他的金镣铐就是一种非常严肃、郑重的感谢方式。因为在迪莫塞迪斯治好自己的脚伤之后，大流士便决定把他变成自己的御用奴隶，让他专门给自己治疗伤病。因此，在大流士看来，当一个奴隶无法逃避自己的命运时，送给他一双金镣铐，便是对他最大的奖赏。 迪莫塞迪斯接受了这个礼物，然后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大流士陛下，您表达感谢的方式真是太独特了。在我解除您的伤痛之后，您便送给我两条而不是一条金镣铐，准备加倍地奴役我。” 脚伤治好之后，大流士的脾气也好多了。因此，听到迪莫塞迪斯的这句话，他命人彻底解除了锁在迪莫塞迪斯脚上的镣铐。之后，大流士还带着迪莫塞迪斯来到了自己居住的王宫，把他介绍给妃嫔们。当侍从说“这位便是解除国王病痛的医生”时，大流士的妃嫔们纷纷拿出自己的金银财宝，赏给迪莫塞迪斯。最后，大流士赏给迪莫塞迪斯一幢豪华的别墅，让他住在那里。 迪莫塞迪斯发现自己又可以享受舒适的生活了，他再次拥有了财富，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他失去了自由。因为此前，他是希腊的公职医生；现在，他是大流士的奴隶。 大流士登基后，立居鲁士大帝的女儿阿托莎为王后。就在大流士的脚伤被治好之后不久，阿托莎也生病了。因为某些原因，阿托莎并没有告诉其他人她生病了。但后来，病情越来越严重后，她便命人请来了迪莫塞迪斯。得知阿托莎的病情后，迪莫塞迪斯说：“尊贵的王后，我可以治好您的病，但在治疗之前，我想求您答应我一件事。我保证，这件事对您来说轻而易举，而且也不会让您蒙受任何损失。因此，我希望您能先给我一个承诺。” 阿托莎答应了他的条件，于是，迪莫塞迪斯开始为她治疗。阿托莎很快便痊愈了。之后，她便问：“迪莫塞迪斯，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迪莫塞迪斯说：“尊贵的王后，我想请您劝说大流士把目光投向希腊。如果他真的计划远征希腊的话，我希望您暗示他组建一支探察希腊情况的探险队，并任命我为这支队伍的向导。这样一来，我便可以再去看一眼我的故乡了。” 很快，阿托莎便兑现了她的承诺。某次，在服侍大流士时，她抓住有利时机，巧妙地将话题引到了开疆拓土上。她说：“陛下，在您的治理下，波斯已经积累了丰富的资源，拥有了强大的军队。现在，您可以率领着大军轻而易举地征服他国了。当您站在世界之巅时，所有人都必须仰望您！”大流士说：“我也正在谋划此事，而且，我已经选好目标了，那就是西徐亚人。”西徐亚人又称斯基泰人，我在《居鲁士大帝》一书中提到过他们。读过那本书的读者应该还记得，居鲁士大帝便是死于与斯基泰人的一支—马萨格泰人的战争之中。听到这些话，阿托莎便说：“对您来说，征服西徐亚人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我觉得，您应该把目光放到欧洲，去征服希腊，我觉得这是更加伟大的功业。再者，现在您的身边便有希腊人，您可以从那些人那里获得希腊的情报。这样一来，您的征服之旅便会一帆风顺。” 大流士的野心被这些建议点燃了，于是，他立刻着手制订计划。两天后，他召集了一些亲信贵族，命他们组成希腊探险队，并给他们配备了合适的随员及旅途中所需的一切。接着，他又叫来了迪莫塞迪斯，让他当这支队伍的向导。 为了掩饰他们勘察情报的真正意图，大流士命他们扮作一伙旅行的波斯贵族。同时，他们的向导迪莫塞迪斯在希腊有着很高的知名度，而且也很熟悉路线。所以，借助双重掩护，他们坚信，希腊人根本不可能发现他们的真实目的。 在出发前，大流士对迪莫塞迪斯说：“迪莫塞迪斯，我建议你带上你在这里的所有财物。你回到希腊和意大利后，你可以把这些东西当作礼物送给你的朋友们。你们顺利返回之后，我会赏给你更多金银财宝。” 大流士的话看似慷慨，实则暗藏杀机。迪莫塞迪斯明白，一旦他真的带走了他在波斯的所有财物，大流士便会猜疑他是否准备一去不复返。虽然迪莫塞迪斯的确是不打算再回波斯了，但正因为如此，他的警惕性也更高了。听到大流士的话，他立刻回答道：“陛下，我更愿意把这些财物留在这里。这样，我返回之后，我便可以在第一时间享受波斯的快乐生活。” 听到这个答复，大流士很满意，随即赏给了迪莫塞迪斯成箱的金币和银币及大量精美、华贵的波斯衣物。他命人把这些物品用精美的包装包好，然后，他说：“迪莫塞迪斯，你可以带着这些东西荣归故里，将它们分给你在希腊和意大利的朋友。” 虽然如此，但当大流士的部下准备远行所需要的物资时，大流士再次召见了队伍中的波斯人，交代道：“除了获取希腊的情报外，你们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严密地看管好迪莫塞迪斯。切记，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们都不准让他单独行动。知道吗？我希望，当你们返回时，他也跟你们一块儿回来。” 一切准备就绪后，探险队出发了。他们先走陆路，一路向西，来到了地中海东海岸。在到达地中海在亚洲西部最重要的港口之一的西顿港口后，他们购买了两艘三列桨帆船，乘船前往希腊。同时，他们还购买了一艘运输船。运输船上除了运载着他们一路上必需的物资，还装有大量的昂贵礼物。这些礼物中，有一部分是大流士赏给迪莫塞迪斯的，还有一部分是大流士准备好，让这支队伍打点旅途中遇到的希腊城邦的。 希腊三面环海，海岸线弯曲而漫长，沿着蜿蜒迂回的海岸，有无数海岬、半岛和岛屿。在向导迪莫塞迪斯的指引下，这支来自波斯的探险队沿着海岸线航行，一路上仔细观察并记录他们能得到的一切情报—或来自他们自己的观察，或来自当地人的说法。就在边走边搜集情报的过程中，迪莫塞迪斯逐渐接近自己的家乡克罗托纳了。 每次靠岸后，当地人都会热情地款待这些波斯人。其实，即使没有迪莫塞迪斯，他们一行人也不会遇到多少困难，因为当时大流士的威名已经远播到希腊了。希腊人不愿意因为这支队伍而与波斯交恶。 1英里≈1609.34米。——译者注 在希腊海域上逗留了一段时间后，迪莫塞迪斯便引着这支队伍往更远的西方驶去，驶往意大利海岸，并最终抵达了塔伦特姆。塔伦特姆是意大利毗邻希腊的大港口，坐落在一个宽阔的海湾的顶部。这个海湾位于意大利这个靴形半岛的“脚掌”与“脚后跟”之间。而克罗托纳—迪莫塞迪斯现在非常渴望回归的故乡，就在塔伦特姆的西南边，如果沿着海岸线行驶的话，大约还有三百英里 。 不过，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之前一直一帆风顺的波斯人被当地人投进了监狱。当时，塔伦特姆港的人还扣押了他们的船，并且卸掉了船舵。这样一来，波斯人的船便无法出航了。趁此机会，迪莫塞迪斯离开了。他说，他要去看望克罗托纳的朋友。 难道是当地人发现了波斯人的真正意图？但当地人只是把波斯人抓了起来，并没有伤害或惩罚他们。这完全不像是在对待敌人或者潜在的敌人的做法。难道是迪莫塞迪斯策划了这件事？但他刚离开，当地人便把那些波斯人放了。不仅如此，当地人还把波斯人的船还给了他们，而船舵也被重新安装了上去。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波斯人虽然很生气，但依然记得大流士的命令，所以没有在塔伦特姆多逗留，而是立刻起航，沿着海岸线向克罗托纳赶去。他们要找到迪莫塞迪斯，并将他带回去。 到达克罗托纳后，这些波斯人终于在当地的集市上找到了迪莫塞迪斯—当时，他正在做演讲。看到迪莫塞迪斯，这些波斯人立刻跳了出来，让克罗托纳人交出迪莫塞迪斯。他们还威胁道：“如果你们不交出迪莫塞迪斯，我们的陛下大流士便会带着他的大军前来。”但波斯人的威胁并没有让克罗托纳人退缩。他们组织起来，挺身而出，誓要保护他们的同胞迪莫塞迪斯。双方各不相让，最终酿成了一场冲突。而最后的胜利者自然是克罗托纳人。获胜之后，迪莫塞迪斯说：“同胞们，我的东西还在波斯人的船上。现在，让我们一起去取回属于我们的东西吧。”在将船上的东西搜刮一空之后，克罗托纳人又扣下了波斯人的运输船。之后，他们才放了那些波斯人。 别无选择的波斯人只好返航，其实，他们已经完成了此行的任务。不过，即使没有完成预定的任务，他们也不得不返航，因为他们的向导跑了。另外，大流士交给他们、让他们打点沿途上下的财物也被迪莫塞迪斯和克罗托纳人抢走了。在返航前，已经在克罗托纳置办了一座豪宅的迪莫塞迪斯对波斯人说：“我祝你们一路顺风。另外，请你们帮忙转达大流士：我要结婚了，所以不回波斯了。” 然而，在归途中，波斯人的麻烦接踵而至。首先，因为风向的问题，他们被吹到了雅庇吉亚。雅庇吉亚，位于意大利靴形半岛的“脚后跟”处。在雅庇吉亚靠岸后，当地的居民抓住了他们，把他们当作奴隶使唤。虽然那地方是一个野蛮之地，但当时，那个地方还是有一个富有且有教养的人的。这个人叫塞勒斯。此前，因为政治纷争，他被塔伦特姆的人流放到了这里。 听说了这些波斯人的故事，塞勒斯决定帮一下他们。当然，与其说他对这些波斯人感兴趣，不如说他对大流士感兴趣。他想：“如果我能够救出这些波斯人，并把他们送回波斯的话，说不定我便能够获得大流士的青睐。而一旦获得大流士的帮助，我便可以轻松地返回我的故乡。”因此，他赎出了这些波斯人，并帮他们返回了波斯。虽然向导跑了，财物被抢了，原先的船也丢了，但当这些波斯人听到他们可以返回波斯时，立刻喜极而泣，大喊道：“终于能够活着回到波斯了！” 不过，回到波斯之后，他们又担惊受怕了起来，因为他们让迪莫塞迪斯跑了，所以他们担心大流士这个无情的暴君会惩罚他们。但这一次，大流士非常宽宏大量，不仅没有追究他们，还以隆重的仪式，像欢迎英雄一样，迎接了他们。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塞勒斯的情况之后，大流士又立刻给予塞勒斯丰厚的回报。 此后，虽然因为某些原因，大流士并没有立刻远征希腊，但他依然非常看重这次获得的情报。 [book_title]第7章 巴比伦的叛乱（公元前516年至前514年） The Revolt of Babylon（B.C. 516—514） 巴比伦城是一座富有而壮丽的城市，古巴比伦王国、新巴比伦王国都曾建都于此。而波斯帝国的缔造者居鲁士大帝在征服新巴比伦王国后，更是将它作为了波斯帝国的首都之一。虽然如此，居鲁士大帝还是更喜欢苏萨城，所以，巴比伦城的地位一直在苏萨城之下。这让巴比伦人很不满。在巴比伦人的眼中，巴比伦城是全世界最庄严、最宏伟的城市。因此，心怀不满的巴比伦人准备策划叛乱，推翻波斯人的统治，恢复巴比伦城的荣誉和地位。 波斯内乱期间，巴比伦人便抓紧机会完善他们的计划：他们加强了巴比伦城的防御体系，囤积了大量的粮草，还有目的地调整城中的人口比例，采取措施减少战争期间的“无用人口”。 秘密准备好这一切之后，巴比伦人终于等到了一个适当的机会。当时，大流士应叙罗松之邀，派兵助其回国夺取最高统治权。叙罗松是波利克拉特的弟弟。波利克拉特篡夺了萨摩斯岛的最高权力之后，他便放逐了这个对他具有极大威胁的弟弟。叙罗松不得不逃往波斯，在冈比西斯远征埃及的时候，叙罗松和大流士都在远征军中。据说，叙罗松与大流士还有赠袍之恩。 趁国王的军队被大量地派往小亚细亚之机，巴比伦人发动了叛乱。得知巴比伦城发生的叛乱之后，大流士怒不可遏—在古代，叛乱是最令君主愤怒的事情之一。于是，大流士召集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到了巴比伦城下，准备一举平定叛乱。但巴比伦人紧闭城门，不与大流士的大军正面交锋。不仅如此，对巴比伦城的防御工事特别有信心的巴比伦人还在城墙之上做出各种挑衅动作，肆无忌惮地挑逗波斯人。更有甚者，还专门嘲讽大流士，说他是篡位者。 城墙上的巴比伦人不断侮辱、嘲笑他们的敌人，更有人站在城墙上说：“你们还是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吧。除非骡子能生小马驹，否则你们是不可能攻下巴比伦城的。”众所周知，骡子是不可能生下小马驹的，所以，巴比伦人的意思就是说波斯人是不可能攻克巴比伦城的。但凡事都有例外，而巴比伦人则很不幸地遇到了这个意外。当时，大流士的军中有一个名叫佐皮洛斯的将领，他想出了一个办法，终于“让骡子生出了小马驹”—帮助大流士攻克了巴比伦城。 当时，大流士的大军已经在巴比伦城下耽搁了一年多，虽然大军将士将巴比伦城围得水泄不通，但这一年多来，他们毫无进展。不过，就在此时，佐皮洛斯灵光一闪，想到了一条妙计。于是，他急忙赶到了大流士的大帐之中，开口问道：“陛下，您真的想攻陷巴比伦城吗？您真的能够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吗？” 大流士说：“是的，我现在就想进入巴比伦城。” 听到这些话，佐皮洛斯瞬间意识到，如果他能够帮助大流士实现这个愿望的话，那么他将获得大流士的青睐。于是，佐皮洛斯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他说：“陛下，最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因此，我想到了这么一个计划。首先，我会割掉自己的双耳、剃掉自己的头发、划破自己的脸，再让人将我打得遍体鳞伤。总之，我会尽可能地将自己弄得很惨，给人一种我受到了酷刑的感觉；第二，我需要您配合一下我，好让我顺利打入巴比伦城内部……” 听到这些话，大流士立刻站了起来，阻止佐皮洛斯继续说下去，但在佐皮洛斯的再三请求下，大流士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计划。于是，他们君臣二人配合着演了一出苦肉计。 遭到大流士的“非人”刑罚之后，佐皮洛斯找了一个机会“逃”出了大流士大军的营地，偷偷地往巴比伦城下“逃”去。同时，他还不断地回望，似乎在担心追兵。就在他快到达巴比伦城下时，波斯大营之中冲出了一队骑兵。这队骑兵快速地向巴比伦城冲来，似乎想把佐皮洛斯抓回去，或者将其当场格杀。 于是，佐皮洛斯大喊道：“巴比伦人，我是佐皮洛斯，我因为劝说大流士解除对巴比伦城的包围而被他惩罚。现在，波斯人的追兵想抓我回去，求你们帮帮我吧。我非常清楚大流士的军事部署和他的用兵习惯，因此，如果你们救了我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击退大流士。”听到这些话，巴比伦人立刻打开了城门，将伤痕累累的佐皮洛斯接了进去。看到他身上的伤势之后，巴比伦人便差不多信了他之前所说的话。 不一会儿，那队波斯骑兵来到了巴比伦城下，开口威胁巴比伦人：“巴比伦人，我命你们交出之前接进城的那个人，那人得罪了我们的君主大流士。如果你们敢帮助他的话，破城之后，你们将会迎来大流士陛下更加残酷的惩罚。”听到波斯骑兵的话，巴比伦人又信了三分佐皮洛斯所说的话。 于是，巴比伦人再次在城墙上辱骂了一番波斯帝国和大流士，并很干脆地拒绝了波斯人的要求。而已经进入城门的佐皮洛斯则开始恶狠狠地诅咒大流士。他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巴比伦人，等我的伤势痊愈之后，我会以实际行动报答你们的。”听到这些话，巴比伦人几乎已经完全相信了佐皮洛斯。 就这样，大流士和佐皮洛斯的苦肉计成功地骗过了巴比伦人。佐皮洛斯被巴比伦人“救”回了巴比伦城。 巴比伦人辱骂大流士 一段时间之后，佐皮洛斯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这时，他主动请缨道：“首先，我非常感谢你们救了我的性命，现在，我想以实际行动报答你们。我看到你们的某个城门外驻扎着一支一千人的波斯军队，我想请你们给我一支小分队，我帮你们击溃这支波斯军队。” 巴比伦人觉得一支几百人的军队根本无法在城内掀起什么风浪，再说了，他们也想看看佐皮洛斯是否如他所说的那般有价值。他们便同意了佐皮洛斯的请求。接着，佐皮洛斯率领那支部队冲出了城门，杀向了城门外的波斯军队。这支波斯部队毫无防备，虽然他们人数占优，但很快，他们便被佐皮洛斯率领的巴比伦军队杀得大败。波斯军队溃退之后，佐皮洛斯率军凯旋。巴比伦人全都看到了这场胜利，因此，当佐皮洛斯进城的时候，他们全都大声地欢呼起来，像欢迎英雄一样欢迎佐皮洛斯。 十天之后，能够统率更多军队的佐皮洛斯再次出击，击败了另一支两千人的波斯军队。接连两次胜利帮助佐皮洛斯赢得了声望，于是，再次凯旋的他被巴比伦人授予了更大的权力。二十天之后，他第三次出击，这一次，他击溃了一支四千人的波斯军队。三连胜之后，整个巴比伦城沸腾了。最终，佐皮洛斯成为巴比伦城的一个守门官，顺利地接管了巴比伦城的某个城门。 到此，佐皮洛斯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原来，之前那三次战役全都是佐皮洛斯和大流士计划好的。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佐皮洛斯取得巴比伦人的信任，然后顺利接管巴比伦城的某个城门，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 对在那三次战役中遭遇失败的七千波斯人—在溃逃中，那七千人死伤大半，无论是大流士，还是佐皮洛斯，都是不在乎的。在他们的眼中，“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些士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计划能否成功。在古代，很多时候，帝王都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对他们来说，活生生的人恐怕还不如战争清单上的数字重要。 时机成熟之后，大流士命大军压上，开始猛攻巴比伦城。而正当巴比伦人登上城头抵抗波斯人，与波斯人战得难分难解的时候，他们发现一支波斯人集中拥向了佐皮洛斯镇守的城门。更令巴比伦人吃惊的是，那支波斯军队拥到城门之下后，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便“攻下”了城门。他们长驱直入，直接拥进了巴比伦城。这时，巴比伦人终于明白了，原来佐皮洛斯演了一出苦肉计。悲愤让巴比伦人的抵抗更加坚决，但没有了城墙的防御，他们根本不是波斯人的对手。最终，巴比伦城落入了大流士的手中。 攻克巴比伦城后，大流士破坏了巴比伦城的城墙，拆掉了巴比伦城的城门，大肆屠杀城内居民，还把三千人钉在了十字架上。之后，在任命了新的巴比伦总督之后，大流士班师回朝了。 在此，我不得不提及这么一件事。大约一百年前，新巴比伦王国的国王尼布甲尼撒二世攻陷了耶路撒冷，并将犹太人掳至新巴比伦王国。当时，犹太人的某个先知曾预言说：“七十年后，巴比伦之囚便能返回故乡；之后，巴比伦城将被毁灭。”后来，居鲁士大帝征服了新巴比伦王国，释放了巴比伦城内的犹太囚徒。犹太先知的第一个预言实现了，我曾在《居鲁士大帝》一书中讲述了此事。现在，大流士毁掉了巴比伦城，犹太先知的第二个预言也应验了。 回到苏萨城后，大流士授予佐皮洛斯无上荣誉，给予他大量赏赐。另外，每当看到失去双耳的佐皮洛斯时，大流士总是情不自禁地说：“如果二十座巴比伦城能够换回佐皮洛斯的双耳的话，那我会毫不犹豫地拿二十座巴比伦城来交换。” [book_title]第8章 攻打西徐亚（公元前513年） The Invasion of Scythia（B.C. 513） 在远征希腊之前，大流士先发动了另一场战争：他与西徐亚人开战了。而读过《居鲁士大帝》一书的读者应该还记得，居鲁士大帝便是在与西徐亚人的分支马萨格泰人战斗时阵亡的。 大流士要征伐的部落位于多瑙河以北，距离波斯很远。波斯大军必须先穿过小亚细亚，再渡过达达尼尔海峡或博斯普鲁斯海峡到达色雷斯，然后从色雷斯渡过多瑙河。 阿塔巴鲁斯是大流士的弟弟，他认为，此次远征不仅路途遥远，危险重重，而且西徐亚毫无价值可言，即使大流士旗开得胜，也完全不能弥补远征所花费的精力、成本及面对的危险。但大流士一意孤行，根本不听弟弟的建议，继续为远征做准备。 首先，大流士派出使者前往他的军队将会经过的那些地方传令，命这些地方的人提前做好准备，好让他的大军顺利地通过。为了渡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大流士还找来了一个来自萨摩斯的工程师芒德洛克列斯，命他在卡尔西登设计并监制一座用船串联起的浮桥。另外，大流士又命各个行省提供军队，加入远征军。 这支远征军中的士兵或是自愿入伍，或是被强行征来。自愿入伍之人大多是渴望在战场上杀敌立功之人；而那些被强征入伍的人也不敢反抗大流士的命令，不得不背井离乡，踏上征途。下面这个故事说明了请求豁免兵役的危险性，也很好地解释了那些被强征入伍的人为什么不敢反抗。 当时，波斯有一位名叫奥巴祖斯的老人，他的三个儿子都被强征入伍了，但他不愿意独自一人度过垂暮之年。于是，他请求国王允许他的一个儿子留在家里陪伴他。表面上，大流士很和善地答应了奥巴祖斯的请求。他对奥巴祖斯说：“你这个请求很合理、也很周全，因此，我决定了，我要让你的三个儿子全都留下来陪你。”听到这个答复，奥巴祖斯大喜过望，于是，他立刻辞别了国王，回到了家中。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奥巴祖斯前脚刚走，大流士就命人处死了他的三个儿子，并将他们的尸体送到了他的家中。大流士还命使者告诉奥巴祖斯：“现在，大流士陛下不仅将你的三个儿子还给了你，而且还永远地豁免了他们服兵役的义务。” 大流士率领七万大军浩浩浩荡地穿过小亚细亚，向博斯普鲁斯海峡前进。不过，波斯大军的行军速度很慢，因为大流士命随军工程师和建筑师到处修筑纪念塔和纪念碑，还让人在其上镌刻文字。文字的内容大多为热情洋溢地赞美这次远征的领袖大流士的话。最后，波斯大军抵达了博斯普鲁斯海峡沿岸的集结地卡尔西登，即芒德洛克列斯搭建浮桥的地方。这里很快便热闹了起来。当时，成千上万的骑兵和步兵排着整齐的队伍雄赳赳地走向海岸边，他们的旗帜猎猎飞舞，他们的武器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波斯大军抵达之后，大流士命士兵在岸边扎营，支起了一排排帐篷。因为他们即将离开波斯，踏上一个陌生的地方，即将面临新的、未知的危险，应对凶残而充满敌意的野蛮部落，所以大流士命大军在那里短暂停留，稍作休息，而他也准备召集自己的部下，再次仔细地考虑一下既定计划。 当时，浮桥已经搭建完成，六百艘爱奥尼亚人的船停泊在附近。浮桥坐落于三十英里长的博斯普鲁斯海峡中部，距黑海约十五英里。大流士亲自视察了浮桥，非常满意，高度赞扬了芒德洛克列斯的高超技术，授予他极高的荣誉，给了他大量的赏赐。为了纪念浮桥的竣工，凸显大流士的功绩，芒德洛克列斯用大流士赏赐的钱，雇用艺术家制作了一组浮雕。在这组浮雕中，大流士端坐在宝座上，看着大军借助浮桥跨过博斯普鲁斯海峡。 见到这组浮雕之后，大流士非常高兴，因为这个高明的方式既纪念了横跨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桥梁的建成，又赋予了自己极高的荣耀。于是，他再次赏了芒德洛克列斯一大笔钱，也赏赐了制作浮雕的艺术家一些财物。 库阿尼恩群岛位于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入海口，这些岛屿非常有名。你如果能够登上岛屿，登顶岛上的山崖的话，俯瞰时，便可以看到风景如画的群岛；极目远眺时，便能够看到黑海那一望无际的蔚蓝色海水。当时，大流士便决定趁军队休整的时间，去那片群岛转一转。于是，他命人准备了一艘非常壮观的大船，登上船之后，他命人划船，沿着博斯普鲁斯海峡航行，到达黑海的入海口，并登上了其中的一座岛。岛上有座神殿，神殿中供着一位希腊神话中的神灵。大流士在侍从和亲兵的陪同下，拾级而上，来到神殿前，坐到一个专门为他准备的座位上。坐下之后，他放眼远眺，黑海一望无际的海水尽收眼底。 后来，大流士回到桥边时，发现准备工作已经接近尾声。这时，他突然决定，在离开亚洲之前，他要在大军最后出发的地方竖立一座纪念碑来纪念他的远征。于是，他命人竖立起了两个白色的大理石石柱，并在上面刻上铭文，记录这次远征的一些细节。通过解读那些铭文的内容，我们可以知道哪些行省、民族的军队参与了这次远征，还可以清楚地了解到每个行省、每个民族派出了多少兵力，更从中发现了一些关于船队的记录。最后，作为这次远征的领袖，大流士的名字刻在了非常醒目的位置上。 虽然两个柱子上的铭文内容是一致的，但它们所用的文字不同：一个石柱上使用的是波斯帝国通用的楔形文字，另一个石柱上则是希腊字母。可见，这两个石柱是专门为亚欧两洲的人准备的。 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大流士决定兵分两路，一路走陆路，另一路走海路。走陆路的是大流士的主力部队，他们通过芒德洛克列斯搭建在博斯普鲁斯海峡上的浮桥，由陆路穿越色雷斯，向多瑙河进发；走海路的则是生活在小亚细亚爱琴海沿岸的爱奥尼亚人。他们在大流士的命令下建造并装备了船队，组建了一支海军。这支部队将搭乘战舰经博斯普鲁斯海峡进入黑海，抵达多瑙河口，并沿着多瑙河逆流而上，抵达某个指定地点。到达目的地后，他们还要登陆，并在那里搭建桥梁。 提出这个计划的是希腊人，这表明了希腊人的军事天赋和才能名不虚传。不过，按照这种部署，在大部队到达多瑙河岸之前，海军的士兵们必须将多瑙河上的桥搭好。不过，因为走海路远比走陆路便捷，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海军可以很轻松地完成这个任务。 大流士率军渡过博斯普鲁斯海峡 首先出发的是海军。士兵们扬起风帆，经过博斯普鲁斯海峡进入了黑海，然后沿着黑海西海岸一直到达多瑙河口。接着，他们从多瑙河的一条支流进入多瑙河，逆流而上，经过两天的航行，终于抵达多瑙河的主河道。到达目的地后，海军便开始登陆，登陆后立刻分成了两拨，一拨负责护卫，另一拨负责连接船舶、搭建浮桥。 当海军扬帆起航时，大流士的陆军也开始过桥。他们从陆路上经过色雷斯，向着多瑙河挺进。在进军途中，他们来到了一处地方。这里有三十八眼喷泉，是汇入爱琴海的铁阿罗斯河的源头。这些或温或凉的泉水汇合到一起，组成了一条清澈的小溪，溪水纯净又甜美。大流士非常喜欢这条溪流，因此，当波斯军队在那里停驻、休息、饮水时，他命人就地立了一块纪念碑，并在上面刻上记录此次远征的碑文。当然，他同时也没忘夸奖一下这条溪流。 另外，在穿越色雷斯的时候，大流士听到了这么一个故事：此地的某位国王想统计一下王国的人数，于是，他命王国中的每个人都向他提供一个箭头。他的部下把所有的箭头都收集上来之后，他便命人统计了一下箭头的数量。就是通过这个方式，这位国王准确地统计出了他王国的人数，而那些堆积如山的箭头也被当作了纪念堆。或许是这种原始的统计方式启发了大流士，因此，他也想用石头堆一个纪念堆。这种纪念堆类似于苏格兰和瑞典山区的石冢。在那些地方，人们会在某个发生过事故或灾难的地方堆起一个石冢。行人也会在路过的时候自发地往上面添加一两块石头。慢慢地，石冢便会越来越大。产生这个想法之后，大流士便在大军的营地附近选了一个合适的地点，命每个士兵往那里扔了一块石头。很快，那里便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石头堆。这个石头堆不仅是他的大军在此驻扎的见证，石头堆里的石头数量还暗示着他这支大军的人数。 当大流士的军队抵达多瑙河岸的时候，爱奥尼亚人已经按照计划完成了浮桥的搭建工作。之后，因为没有敌人的阻挠，波斯大军很快便通过了多瑙河。进入西徐亚人的领地之后，波斯人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这时，大流士下令拆掉浮桥，因为他觉得留守浮桥太麻烦了，他想带领全军进发。 在大流士的命令刚刚下达，还没有来得及执行的时候，一位来自小亚细亚行省的希腊将领求见大流士。见到大流士后，他说：“陛下，我觉得，我们应该保留浮桥，我认为这是一个更为稳妥的办法。说不定，当我们班师的时候，它还可以发挥作用呢。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正面击败西徐亚人的，但您也知道，他们是游牧民族，居无定所，因此，我们很难抓住他们的主力。这种情况下，后路的畅通便很重要了。如果我们成功征服了他们，那么，这座浮桥便能够让我们方便地与河对岸的国家、民族保持公开、自由的交流。这对我们在此地的统治很有帮助。至于桥梁的守卫工作，我觉得您可以把它交给修筑此桥的爱奥尼亚人。” 最终，大流士采纳了他的建议，收回了之前拆桥的命令，并命爱奥尼亚人留在河边守卫浮桥。当时，大流士给他们的命令是让他们守卫两个月的时间。他说：“如果两个月之后，我还没有率军班师的话，或者说，你们还没有接到我的任何消息的话，你们的任务便结束了。到时候，你们可以自由地乘船离开。” 同时，为了保证他们计算时间的方法不出错，大流士给他们留下了一根打了六十个绳结的绳子。他说：“你们每天解开一个绳结，这根绳子上的绳结全部解开后，你们的任务便算完成了。到那时，你们便可以返回自己的家乡了。” 既然大流士有能力组织起一支七万人的大军去远征，还拥有能够在博斯普鲁斯海峡和多瑙河上搭建浮桥的技术，那他为什么会用如此幼稚的方法进行军事部署，给守卫浮桥的爱奥尼亚人留下这样一个简单的绳结呢？首先，我们必须了解到，两个月的时间看似短暂，但对于必须守在桥边的爱奥尼亚人来说，对于必须等待已经进入了未知前方的大军的爱奥尼亚人来说，六十天并不短暂，而且在此期间可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其次，我们也必须清楚这么一件事，虽然古代的名将们足智多谋、意志坚定，但普通的士兵们大多头脑简单，甚至有些幼稚。因此，绳结这么一个虽然简单，但清晰明了的方式是最适合他们感知时间的。只有每天看到这个绳子，每天看到一个绳结被解开，他们才能清楚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清楚地意识到他们还没有被抛弃。这样一来，守卫桥梁的士兵们的孤独感便会减轻，甚至消除，他们才能静下心来执行任务。 另外，自信的大流士坚信，他一定可以在爱奥尼亚人完全解开绳结之前凯旋。 [book_title]第9章 从西徐亚撤退（公元前513年） The Retreat from Scythia（B.C. 513） 当大流士的大军渡过多瑙河边时，西徐亚人也得知了波斯大军即将到来的消息。意识到危险的他们立刻向周边所有的部族派出使者，准备寻求盟友。他们对“邻居”们说：“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对抗波斯入侵者。不然的话，一旦波斯的国王大流士征服了我们这里的任何一个部族，他便可以以之为跳板，攻击我们这里的其他部族。”的确，那个地区的各个部族就像唇和齿的关系一样，一旦某个部族被大流士征服了，那么其他部族便暴露在了大流士的兵锋之下。唯一不同的是，距离近的部族先遭遇大流士的大军，距离远的部族后遭遇其大军。 虽然一些部族赞同西徐亚人的说法，并且答应与他们结盟，但仍然有一些部族对西徐亚人的警告置若罔闻，并说：“这只是你们与波斯之间的战争，我们并不想参与这样的战争，因为我们不想被强大的波斯惦记上。”虽然很愤怒，但西徐亚人也无可奈何。他们便与那些同意结盟的部族联合了起来，商议如何应对波斯的大军。 西徐亚人是游牧民族，因此，他们的领地虽然广阔，却多为绿草如茵、景色怡人的草原，也就是说，在他们的领地内只有很少的土地种植了庄稼。另外，游牧民族几乎不会建立城镇和村庄，即使建立了，其重要性也不如农耕民族的。因此，西徐亚人便采取了适合本身情况的战争模式：当大流士的波斯大军缓缓逼近时，他们便一路后撤，同时坚壁清野，要么带着、要么烧掉可以为波斯人所用的东西，让其无法就地获得补给。同时，他们还组建了一支轻骑兵。这支轻骑兵的主要任务便是紧紧盯着大流士的大军，随时给西徐亚人的大部队提供波斯大军的动向；另外，如果有机会的话，这支轻骑兵还要袭击波斯大军的侧翼和后方；如果有波斯士兵落单的话，轻骑兵便冲上去杀死或俘虏这些人。 达摩克利斯之剑是希腊神话中的一个故事，用来表示时刻存在的危险。——译者注 通过这种方式，西徐亚人挫败了波斯人妄图通过决战歼灭自己主力的计划；另外，因为坚壁清野计划的实施，波斯人的补给也出现了困难；还有，因为那支轻骑兵不断骚扰波斯大军，如达摩克利斯之剑 一般，悬挂在波斯大军的头上，让波斯人不得不持续地保持警惕，难以安稳、难以休息。 更有甚者，波斯人紧追不舍时，西徐亚人便有步骤地后退，将其引到他们邻居的领地上。这些邻居都是那些不愿意和西徐亚人结盟的部族，所以西徐亚人便借着这个机会，把战争与灾难转嫁到他们身上。很快，大流士便发现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居然一无所获。于是，他决定正式向西徐亚人下战书。 大流士派使者找到西徐亚人的首领英达塞苏斯，向他下了战书，并让使者转达了这么几句话：“愚蠢的人！你打算将这种荒唐的做法持续多久？做出选择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如果你认为你们西徐亚人有能力与我的波斯大军一战，那就停下来，别再东躲西藏了，让我们正面战一场；如果你认为你们西徐亚人不是我的波斯大军的对手，那么你就应该向我投降，服从我的统治。” 西徐亚人的首领英达塞苏斯回复道：“我们没有理由与你正面战斗，因为到目前为止，你的波斯大军并没有真正地伤害到我们，而且，在我看来，你的波斯大军根本没有能力伤害到我们。我们没有你们可以占领或抢劫的城镇或农田，因此，你只能率领你的波斯大军在我们西徐亚人的领地上游荡。只要你喜欢，你可以继续率领你的大军游荡下去。好了，我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如果你能够找到我们祖先的墓地的话，如果你想要破坏我们祖先的安眠之所的话，那么，我们肯定会让你和你的波斯大军见识到我们的战斗力。虽然你可以率领你的波斯大军前往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但我们西徐亚人绝对不会承认你的领导、服从你的统治。” 尽管西徐亚人拒绝与波斯人正面交锋，但他们还是抓住一切时机，时不时地趁着波斯人放松警惕的时候偷袭波斯人的营地。进行偷袭时，西徐亚人的骑兵效率很高，而且总是非常成功。不过，有时候，他们也会遭遇一些意外的失败，而失败的原因却非常奇怪。当时，为了运输军队的帐篷和行李，波斯人从欧洲征集了很多驴子。众所周知，当驴子感到兴奋，或感知到危险时，它们会习惯性地发出非常骇人的叫声。当然，事实上，它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可是，虽然西徐亚人的战马可以毫无畏惧地面对长矛和标枪，无视人类的大喊大叫声，但每次接近波斯阵营时，一旦听到波斯大营中传来的那怪异的驴叫声，它们就会吓得落荒而逃。虽然在面对危险时让驴子发出叫声以避免危险，是一种极为荒唐的方法，但在当时，这种方法却非常有效，至少，对西徐亚人的战马非常有效。结果，大流士，这个波斯帝国的君主，居然要凭借驴子的叫声来防御那些“粗鲁野蛮”的西徐亚人可能发起的进攻。 就在西徐亚人的大部队与大流士的波斯军队在内陆周旋的时候，他们的一支小分队已经来到了多瑙河附近。原来，他们已经得知大流士渡过多瑙河的方法以及他在多瑙河那里搭建了浮桥，他们这支小分队便是准备占领那座浮桥的。这支小分队来到浮桥前，与爱奥尼亚人打过照面之后，他们更是得知了大流士离开前与爱奥尼亚人的约定，还知道守卫桥梁的时间为两个月。于是，西徐亚人告诉爱奥尼亚人说：“如果你们真的严格遵守大流士的命令的话，那么，两个月的时间一到，你们就应该拆掉浮桥，乘着你们的船顺流而下、离开这里。如果你们承诺，到时你们会拆掉浮桥、主动撤退，那么我们可以等上一段时间，并且我们保证在此期间不会攻击你们爱奥尼亚人。” 鉴于与大流士约定的时间快到了，爱奥尼亚人答应了西徐亚人：“好的，反正大流士给我们规定的两个月的时间也快到了。你们放心吧，时间一到，我们就会主动离开。” 得到爱奥尼亚人的肯定答复后，这支西徐亚小分队便派人将这个消息报告给了他们的大部队，因而，西徐亚人决定改变战略。之前，为了让波斯人早早离开他们的领地，他们使用了坚壁清野的办法，还派骑兵不断骚扰波斯大军，处处阻挠其前进。而现在，他们决定采取诱敌深入的办法，适当地“改善”一下波斯人的外部环境，给他们一些“希望”，让他们尽可能长地滞留在自己的领地上。首先，他们与波斯人进行了一些小规模的战斗，并且让波斯人在战斗中占据上风，有所收获；另外，他们还会时不时地给波斯人“送去”一些牛羊，让他们补充一下物资，改善一下生活。这让波斯人大喜过望，他们觉得命运之神开始眷顾他们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一天，波斯大营里来了一位西徐亚人的使者。他说：“我们的首领让我给大流士送一些礼物来。”波斯人便带着这位使者来到了大流士的营帐，让他进献了礼物。西徐亚人的礼物是一只鸟、一只老鼠、一只青蛙和五支箭。看到这些东西后，大流士开口问道：“西徐亚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使者回答道：“我也不清楚它们的含义，因为我接到的命令便是把它们送到你们这里，然后回去复命。”听到这个回答后，大流士便放这位使者离开了，他明白，现在他只能集中自己手下的人，运用自己的智慧找出这些礼物的寓意。 西徐亚人的使者走后，大流士招来了手下，与他们一起商议，想弄清楚西徐亚人送来如此奇怪礼物究竟什么意思。不过，他们并没有找到一个令所有人满意的统一答案。当时，大流士说：“箭矢应该象征着西徐亚人将放下手中武器投降，而这三种动物应该代指着自然界的土地、空气和水吧。也就是说，西徐亚人准备投降，并承认我对他们的主宰权了。” 从下文可以看出，大流士的大军正是因为进入沼泽，才免去了全军覆没的危险。——译者注 然而，大流士的大部分部下却不认同他的说法，因为根据他们看到的迹象，西徐亚人根本没有任何投降的打算。相对来说，他们更觉得送礼之人是想示威，而不是和解和投降。沉默了一会儿，其中一人站出来说：“陛下，我觉得西徐亚人的礼物可能是这个意思：除非我军能够像鸟儿一样飞上去，或者像老鼠一样钻到地下去，抑或者像青蛙一样躲入沼泽湖泊之中，否则的话，我军根本不可能躲过西徐亚人的攻击—也就是他们射来的箭矢。” 虽然大流士与一众将领无法判断这两个相互矛盾的解释究竟哪个正确，但他们很快便发现，大流士的解释是说不通的，因为就在他们收到礼物后不久，西徐亚人便出现在了波斯大军面前。他们严阵以待的样子已经表明，他们准备与波斯人正面决战一场。 西徐亚人觉得，两个月的约定期限即将到达，那么，按照约定，守卫浮桥的爱奥尼亚人应该已经撤离浮桥了。与此同时，西徐亚人已经确定大流士的波斯大军已经被他们削弱到一定的地步了。现在，波斯大军的粮草已经开始不济，而其后路也即将被切断。另外，西徐亚人更确定，对面的大流士也渴望早点结束此战，毕竟从一开始，大流士便希望与他们进行正面的交锋。 西徐亚人在波斯大军的营地不远处安营扎寨，两个营地之间是一片树木稀疏的平原。之后的几日，双方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似乎都想一战定乾坤。然而，某日，大流士突然发现对面西徐亚人的大营变得混乱起来。大流士看到，成群结队的西徐亚士兵在平原上大喊大叫地奔跑起来，有些人甚至撞到了一起。不过，从他们的状态来看，波斯人能够感觉到，西徐亚人有这个表现，不是因为他们正处于愤怒或恐惧的状态，而是因为他们遇到了什么让他们高兴的事情。大流士和所有的波斯人都特别疑惑，结果，他们错过了这个发动攻击的大好时机。后来，好奇的大流士想知道西徐亚人到底怎么了，便派一个使者去西徐亚人那里打探消息。使者回来报告说：“西徐亚人正在抓捕一只突然出现的野兔。之前，一只野兔突然从灌木丛中跳了出来，于是，西徐亚人的大多数将领和士兵便离开自己的阵位，跑去抓野兔了。而我们看到的混乱，便是他们急速奔跑导致的，而我们听到的声音，便是他们的笑声。” 得知这件事情，大流士笑道：“野蛮人就是野蛮人，居然敢在大战前夕忘记可能存在的危险，因为一只野兔便擅离职守。” 当天晚上，大流士接到消息说，西徐亚人的一支小分队出现在波斯大军的后方，靠近多瑙河的地方，大流士和帐下所有的将领心中一紧，都很担心自己的后路被抄。接着，大流士得知自己军队的粮草开始短缺，无法从西徐亚人那里缴获物资了。结合当天早上西徐亚人的表现，他们觉得西徐亚人一定是想把他们聚歼于此，因为自信，西徐亚人才下意识地做出了擅离职守的行为。经过讨论，他们达成了一致：在粮草不济的情况下，在后路有可能被切断的情况下，在敌人可能早有准备的情况下，已经身心俱疲、士气衰弱的波斯大军很难取胜。因此，当前最明智的选择便是撤军—放弃决战，秘密从西徐亚撤离。最终，大流士同意了这个建议。接下来，波斯的将领们便开始着手准备秘密撤军一事。 首先，大流士命手下众将对自己的部队进行筛选，将军中的伤病员和身体羸弱者等战斗力不强的人挑选出来，命这些人留守营寨，为了避免他们起疑心，大流士说他将率领主力部队去执行任务。另外，在走之前，大流士命他们点起了大量火把，这样一来，他们便能营造出一种大营之中依然驻满大军的假象；他还命那些人把营寨中的毛驴绑在一起，让它们不断地发出叫声。就这样，他们成功地瞒过了西徐亚人，为大流士争取了一个晚上的时间。 午夜时分，大流士率领着远征军的主力—筛选之后留下的所有身强力壮的士兵，悄悄地离开了大营，向着多瑙河的方向逃去。至于那些留守营寨的伤兵和身体羸弱之人，便成了大流士的弃卒。天亮后，留守大营的士兵们也意识到他们被抛弃了，于是，他们立刻发出信号，引来了西徐亚人。西徐亚人一到，他们便立刻投降了。也就是在那时，西徐亚人才发现他们被骗了，谁能想到，一夜之间，大流士便率领着波斯大军的主力溜了。 发现被骗之后，愤怒的西徐亚人立刻兵分两路，一路留守大营，接受波斯残军的投降；另一路立刻出发，追赶波斯大军。不过，他们并没有沿着波斯大军撤退的路线追赶，而是抄了一条近道。这样一来，他们便可以提前赶到多瑙河拦截逃跑的波斯人。另外，因为波斯人不熟悉当地的地形，结果，他们误入了一片沼泽，被困了好久。除此之外，他们还遭遇了其他困难，严重耽误了整体的撤退速度。因为这两方的情况，所以西徐亚人早早地便赶到了多瑙河边。 来到多瑙河边后，西徐亚人却发现，尽管两个月的约定期限早已过去多时，但爱奥尼亚人依然守卫着浮桥。当时，西徐亚人想：可能是爱奥尼亚人的首领接到了大流士的密令了吧？大流士在密令中命他们继续留守。这样一来，即使大流士留下的绳子上的绳结已经全部解开，他们也不能撤离；又或者是因为他们的忠心，所以他们选择继续留守在这里，等待着大流士率军归来。于是，西徐亚人便催促他们赶紧离开：“你们与大流士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现在，你们已经没有义务再留守在这里等待他和他的大军了。回去吧，回到你们的故乡去，去争取自由和独立去吧。如果我们能够在此歼灭大流士的远征军，击杀他的话，你们便可以轻松地取得独立和自由。” 听到西徐亚人的提议之后，心有疑惑的爱奥尼亚人的首领们聚集在了一起，商议到底该怎么做。最后，他们达成了如下共识：第一，我们绝不会同意西徐亚人的提议；第二，鉴于我们的实力无法对抗他们，所以，我们可以假意答应他们的要求，不给他们攻击我们的理由。因此，他们明面上答应了西徐亚人的建议，为了迷惑他们，爱奥尼亚人还拆除了一部分浮桥—靠近西徐亚人所在河岸的那一段。 看到爱奥尼亚人开始拆浮桥后，西徐亚人便离开了河岸，转身阻击即将到来的波斯军队去了。不过，大流士率领的波斯军队很幸运，因为他们与迎面而来的西徐亚人擦肩而过。因此，逃过一劫的大流士与波斯大军终于在某天晚上抵达了多瑙河，而当时，西徐亚人已经距多瑙河的河岸很远了。 来到多瑙河之后，波斯大军却没有发现浮桥。他们以为爱奥尼亚人早已离开，便开始在岸边大喊大叫。当时，这支波斯军队中有一个埃及人，他最著名的便是他的嗓门了。幸亏有他，幸好有他的大嗓门，多瑙河对岸的爱奥尼亚人听到了他的喊声，发现了波斯大军的动静。于是，在河对岸等待的爱奥尼亚人立刻划着船，来到了对岸，开始重新搭建之前拆掉的那部分浮桥。很快，浮桥再次搭建完毕。大流士带领的波斯军队再次跨过了多瑙河。不过，与上一次的意气风发不同，这次过河的全是失败者。顺利渡过多瑙河后，大流士又率军通过了色雷斯，到达了博斯普鲁斯海峡。再次渡过博斯普鲁斯海峡，从欧洲回到亚洲后，大流士的西徐亚远征草草地结束了。 [book_title]第10章 希斯提埃乌斯的故事（公元前504年） The Story of Histiaeus（B.C. 504） 希斯提埃乌斯是爱奥尼亚人的首领，从上一章中，我们已经了解到，大流士远征西徐亚人时，正是爱奥尼亚人的海军在多瑙河上搭建起了浮桥；大流士的大军渡过多瑙河之后，爱奥尼亚人更是奉命留守浮桥。当时，大流士与希斯提埃乌斯的约定是，他率领爱奥尼亚人在那里守卫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之后，他们可以自由选择离开。 后来，当失败的大流士率军返回多瑙河边时，他其实是非常焦虑的，因为他知道他与希斯提埃乌斯约定的时间早已过去了。当他率军抵达多瑙河边，看到浮桥已经被拆除，眼前只有滔滔江水时，大流士的内心是绝望的。现在，前有大河阻路，后有强兵追赶，可以说他的大军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而他本人也陷入了极端危险的境地。 由此，我们可以想象，在那种情况下，当波斯人在黑夜里听到河对岸的回应时，当大流士得知希斯提埃乌斯依然带领着爱奥尼亚人忠诚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时，当士兵们意识到他们可以死里逃生时，他们的内心会是多么激动。 虽然大流士行事没有固定的章法，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一向慷慨大方。因此，如果别人做的事很合他的意的话，他便会不吝赏赐。不过，有时候，他的方式有点与众不同，比如他赏给那个希腊医生迪莫塞迪斯的金镣铐。当时，大流士便对希斯提埃乌斯承诺道：“希斯提埃乌斯，我非常感谢你的忠诚。因此，在我的大军安全返回波斯之后，我会重重地奖赏你。” 大流士从西徐亚人的领地撤退时撤得很干脆，除了被当作弃子的士兵，他率领着全部波斯大军渡过了多瑙河。之后，他并没有把所有波斯人带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带回亚洲。当时，为了控制色雷斯及其周边地区，大流士命麦加比苏统率着一部分军队驻扎在了那里。做完这个安排后，他才率领其余的士兵回到了波斯，回到了萨尔迪斯。萨尔迪斯是波斯帝国中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回到萨尔迪斯后，大流士总算安心了。于是，他开始兑现自己之前的承诺。他命人请来了希斯提埃乌斯和其他在这次远征中的有功之人，亲口询问他们想要什么赏赐。 米利都历史悠久，当时它是爱奥尼亚十二城邦之一，拥有强大的海军。同时，米利都也是爱奥尼亚的文化中心。一般认为，米利都起义是希波战争的导火索。——译者注 希斯提埃乌斯回答道：“陛下，总体而言，我非常满意现在的情况。不过，如果您真要赏赐我的话，我斗胆向您提出如下请求：我希望您能在色雷斯，或者在靠近斯特鲁马河口、介于色雷斯和马其顿王国之间边界的地方，选出一小片土地，将它赏赐给我。我想在那里建一座城市。”当时，希斯提埃乌斯是米利都 的统治者。米利都位于爱琴海边，在萨尔迪斯以南，是爱奥尼亚人修筑的一座城市。 大流士觉得希斯提埃乌斯的这个请求合情合理，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但当时的大流士并没有意识到，他赏赐给希斯提埃乌斯的这块土地属于麦加比苏的管辖范围，而且是他之前授命麦加比苏管辖的。无疑，这件事极有可能会导致麦加比苏和希斯提埃乌斯之间发生冲突。另外，麦加比苏是波斯人，而希斯提埃乌斯是希腊人。种族的不同，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们二人的关系。 希腊人因为希腊半岛的地理环境等原因，很早就开始了对外殖民，早在公元前8世纪，希腊人就在爱奥尼亚和色雷斯建立了殖民地，米利都便是殖民活动最积极的城邦之一。大多数情况下，希腊人海外殖民的动机是为了建立与巩固对外贸易，进而增加母邦的财富。——译者注 希斯提埃乌斯的目的是想在那里建立一座城市，进行殖民。 为了做好这件事，他放下了米利都的事务，将其下放给他手下的一些人。然后，他亲自赶到了那里，主持城市的修建事宜。虽然希斯提埃乌斯得到的那块土地在麦加比苏的管辖范围之内，但其实那里距麦加比苏驻扎的地方很遥远。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接下来的一些事情，麦加比苏可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会注意到希斯提埃乌斯筑城一事。 然而，就在此时，发生了这么一件事：帕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