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三幕悲剧
[book_author]阿加莎·克里斯蒂
[book_date]不详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外国名著,完结
[book_length]119749
[book_dec]《三幕悲剧》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该书的英国版和美国版有着不同的结尾和动机,中文译本根据英国版译出。人们常说十三个人参加的晚餐会有厄运。你相信吗?当波洛受邀加入查尔斯爵士这次不吉利的晚餐后。诅咒灵验了。牧师巴宾顿先生突然死在了众宾客面前。但死神并未因此停住脚步,凶手亲自在大侦探波洛的眼前拉开了这场谋杀的序幕。杀人的剧作不断地上演,相同的演员,相似的布景,相近的情节。死亡的威胁甚至降临在波洛自己的身上。谁将是下一个受害者?
[book_img]Z_9169.jpg
[book_title]第一章 鸦巢屋
萨特思韦特先生坐在鸦巢屋的露台上,看着屋主查尔斯-卡特赖特爵士从海边爬上小路。
鸦巢屋是一座漂亮的现代平房,木质结构不到一半,没有三角墙,没有三流建筑师爱不释手的多佘累赘的设计。
这是一幢简洁而坚固的白色建筑物。它看起来比实际的体积小得多.真是不可貌相。这房子的名声要归功于它的位置-居高临下,俯瞰整个鲁茅斯海港。露台由结实的回栏保护着.从露台的一角看过去,有一堵悬崖峭璧,直落海底.鸦巢屋离城里有一英里路程.这条路从内地过来,然后在海岸高处迂回盘旋。如果徒步跋涉,七分钟就可以走完查尔斯爵士此刻正在攀登的陡峭的渔夫小道。
查尔斯爵士是一个体格健壮、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他穿着一条灰色的法兰绒旧裤,上身套一件白色毛衣.他走起路来有点儿左右摇摆.还常常把双手半插在口袋里.十个观众有九个会说:“真像个退役的海军军官。他绝不会演错角色。”只有一位虽目光敏锐,但受某种难以判断的假象所困惑,对他的表演总是不加褒贬。这时,一个画面也许会出人意料地展现在人们眼前.这是舞台上船的甲板,悬挂着厚实豪华的帷幕,将船的一部分遮盖。有一个人站在甲板上,那就是查尔斯-卡特赖特.代表阳光的灯照射在他的身上.他双手半握,步履轻盈.说话时声音爽朗宏亮,带有英国水兵和绅士的腔调。
“不,先生。”查尔斯-卡特赖特说道,“恐怕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沉重的帷幕刷的一声落了下来.灯光突然向上直射.管弦乐队奏起了最新式的切分音曲调.已到后台的姑娘们头上扎着大蝴蝶结。她们说:“有巧克力吗?有柠檬吗?”《大海的呼唤》第一幕就这样结束。查尔斯-卡特赖特在剧中扮演副舰长范斯通……
萨特思韦特先生微笑着,从他所站的有利位置向下俯视。
萨特思韦特先生是一个干瘦的小个子男人,就像个小锅。他是一位美术和戏剧的赞助人.一个固执己见而又快乐开朗的准绅士.凡是重要一点的别墅招待会和社交场合,总会有他的身影.“还有萨特思韦特先生”这句话,毫无例外地出现在来宾名单的末尾.他还是一个智慧过人、看待人和事物目光锐利的观察家。
露台上响起了脚步声,萨特思韦特先生调过头去。是那位灰白头发的大个子.他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那张严肃而又慈祥的中年人的脸,清楚地表明了他的职业.这位就是哈利大街的医生巴塞罗缪.斯特兰奇爵士.他是个事业成功的著名精神病专家。最近,他荣获英国女王诞辰时授予的爵士头衔。
他把椅子拉到萨特思韦特先生旁边说。
“你说,你居然没有想到什么?说出来大家听听。”
萨特思韦特先生报之一笑,一心注视着正在从下面小道往上爬的那个人。
“我居然没有想到查尔斯爵士在异乡的生活中,还会如此长时间地感到心满意足。”
“哎呀,我也没有想到过!”医生把头朝后一仰,大笑起来.“我从小就认识查尔斯.我们一起进牛津大学.他从来不改本色。在个人生活中,他是一个比在舞台上还要出色的演员!查尔斯总是在演戏,已经不能自拔。这是他的第二天性。他不是走出一间屋子,而是在.退场,。他办事常常耍遵循已经拟定好的汁划.同样,他喜欢变换角色。谁也没有他在行。两年前,他从舞台上告退,说是希望过一种简朴的乡间生活,远离尘嚣,沉溺于往昔对大海的梦幻.于是他来到这儿,修建了这幢房子.这体现了他对简朴的乡间别墅的向往.屋里有三个洗澡间,最时髦的小玩意儿应有尽有.萨特思韦特,我像你一样,认为他的这种生活持续不了多久。毕竟,查尔斯也是个凡人。他需要有观众。两三个退职船长,-群女士,还有-个牧师。好在来客还不算太多。我想,这位‘对大海怀有深情的简朴绅士’,只会在这儿呆上六个月。
随后,他就会开始厌恶这个角色.我看,下一个角色会变为一个对世界厌倦的蒙特卡洛人,或者是一位苏格兰高地的地主。确实,他是一个演技高超的演员。”
医生停了下来.他的话是一篇冗长的演讲.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激情和喜悦。他正在观看的下面那一位却一无所知。再过几分钟,他就要来到大家身边。
巴塞罗缪爵士继续说:“不管怎么说,我们似乎弄错了筒朴生活的魅力所在。”
“一个戏剧化的人,有时会让人家误解。”萨特思韦特先生指出,“人们决不会信赖他的忠诚。”
医生点了点头。
“是的。”他若有所思地说,“完全正确。”
当查尔斯-卡特赖特爬上露台前的阶梯时,人们发出一阵欢呼声。
“‘米拉贝尔’战胜了自我。”他说,“萨特思韦特先生,你也应该来试一试。”
萨特思韦特先生摇摇头.在乘船跨过英吉利海峡时,他的胃不听使唤,让他吃了不少苦头.那天早晨,他从卫生间的窗口观看米拉贝尔号轮船.它航行时刮起了一阵大风。萨特思韦特先生虔诚地感谢天公作美,希望陆地上晴朗干燥。
查尔斯爵士走到客厅的窗口要仆人给他送杯酒来。
“你应当加人我们的行列,托利。”他对老朋友巴塞罗缪爵士说,“难道你要消磨半辈子时间,坐在哈利大街告诉你的病人说,生活在大海波涛之上对他们的身体会有多好?”
“作医生的最大好处是。”巴塞罗缨爵士说,“他不必遵循自己的忠告。”
查尔斯爵士大笑起来.他仍然在不知不觉地扮演自己的角色-一个屹立在船头、海风扑面的海军军官。他是个仪表堂堂、体格匀称健美的男子.-张消瘦的脸富有幽默感.两鬓的几根灰发,使他更加与众不同。貌如其人,一看就会知道,他首先是个绅士,其次是个演员。
“你是一个人去的吗?”医生问道。
“不。”查尔斯爵士转身从一个漂亮的客厅女仆端着的托盘里拿了一杯酒.“我有个帮手.具体地说,是蛋蛋姑娘。”
他的声音里隐隐约约流露出一种不自在的神情.这使得萨特思韦特先生猛然抬起头来。
“是蛋蛋.利顿-戈尔吗?她对航行略知一二,是吧?”
查尔斯爵士懊悔地苦笑了起来。
“她成功地让我感到自己是个彻底的大笨蛋.但是我闯过来了-多亏有了她。”
萨特思韦特先生思绪万端。
“真让人纳闷……也许,蛋蛋.利顿-戈尔小姐,就是使他不知疲倦的因素……年龄啊,他已到了危险的年龄.像他那种年纪的男人,总会交上一个年轻女郎……”查尔斯爵士继续说,“世上无论什么都比不上大海,比不上阳光、风和大海,还有一间可以像家一样居住的简朴的茅舍。”
他满怀喜悦地看着身后那幢房子.里面有三个洗澡间,有最新式的中央暖气系统,有最时髦的电器和一群客厅女仆,打扫卫生的佣人、司机和厨娘.查尔斯爵士对简朴生活的解释,似乎言过其实。
这时,一个奇丑无比的高个儿女人从房里出来,走到他们身边。
“早上好,查尔斯爵士。”她又朝另外两位轻轻点点头。
“早上好.这是晚餐的菜单,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想换换口味。”
查尔斯爵士接过菜单咕哝着说,“我们看看吧。甜瓜、俄式荣汤、新鲜蜻鱼、松鸡、幸运蛋奶酥、黛安娜乳酪面包……够了,这很好,米尔雷小姐。客人们都会乘四点三十分的火车到达。”
“我已经让霍尔盖特安排了.顺便问一问,查尔斯爵士,如果您愿意,今晚我最好跟你们一起吃饭。”
查尔斯爵士显得有点儿惊讶.但还是很客气地说。
“我很乐意,米尔雷小姐.但是,呃……”米尔雷小姐平静地抢先解释道。
“如果我不跟你们一起吃饭,查尔斯爵士,餐桌上就正好是十三个人。这儿有很多人都很迷信。”
她说话的语气使人感到,如果米尔雷小姐的一生中每天晚上都与十二个人一起吃饭,她本人也毫无惧色。
“我想,一切都安排妥当。我要霍尔盖特驾车去接玛丽夫人和巴宾顿一家.没问题吧?”
“绝对没问题。我正要告诉你这事儿。”
米尔雷小姐退了出去.她那张凸眉凹眼的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微笑。
查尔斯爵士谦恭地说,“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我常常担心她会把我给惯坏了。”
斯特兰奇说,“是个高效率的化身。”
“她跟我六年了。”查尔斯爵士说,“她原是我在伦敦的秘书。到了这儿,她实际上成了一位顶呱呱的管家。像时钟一样管理这个地方.现在,她就要离开了。”
“为什么?”
“她说,”查尔斯爵士犹豫不决地擦了擦鼻子。“她说她有个残废的母亲。我并不相信,像她那样的女人根本不会有什么母亲。她像发电机一样自发地产生动力。不,她身上还有别的什么。”
“完全有可能。”巴塞罗缪爵士说,“人们一直在议论她。”
“议论她?”演员睁大眼睛说.“议论什么?”
“亲爱的查尔斯,你知道.议论,指的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议论她……跟我?我跟那样一张脸孔的女人?像她那么大的年龄?”
“她也许还不到五十岁。”
“我想她有五十岁了。”查尔斯爵士想着这事,“老实说,托利,你注意她的脸了吗?也是一双眼睛,-个鼻子和一张嘴巴.可是这不是一张脸,不是一张女性的脸。街坊里最爱造谣生事的老猫,也绝不会将风流韵事与这样一张脸联系在一起。”
“你小看了我们这位英国牧师的想象力。”
查尔斯爵士摇了摇头。
“我才不相信哩.米尔雷小姐身上蕴藏着某种尊严.甚至连英国牧师也会另眼相看.她是贞洁和尊严的化身,是个绝顶能干的女人.我选择秘书历来都是很挑剔的。”
“聪明的人。”
查尔斯爵士沉思了一会儿。
巴塞罗缪爵士改变话题问道,“今天下午来的什么客人?”
“第一位,安吉。”
“是安吉拉-萨克利夫吗?太好了。”
萨特思韦特先生饶有兴趣地侧过身去。他极想知道这次别墅招待会的组成.安吉拉-萨克利夫是个著名女演员,也不太年轻了.但仍然让观众注目.人们赞扬她的聪慧和魅力,有时.还称她为埃伦.特里的接班人。
“还有戴克斯一家。”
萨特思韦特先生又一次点了点头.戴克斯太太是安布罗赛思有限公司的剪裁师。那是个生意兴隆的时装公司,在电视节目上有广告。那就是布鲁克大街的安布罗赛思公司时装表演第一场“布兰克小姐时装系列”。她的丈夫是戴克斯船长.用他自己的赛马行话来说,他是一匹黑马。他把大量时间花费在赛马场上.过去很多年,他一头栽进大英野外障碍赛马会。尽管谣言四起,谁也不会清楚地知道,他曾经惹过什么样的麻烦.谁也不会去打听,什么都不会张扬出去。但是.无论怎么说,一提到弗雷迪.戴克斯,人们就会扬起眉头。
“还有剧作家安东尼.阿斯特。”
“当然会有她。”萨特思韦特先生说,“她写过《单行道》。
我看了两遍.剧本有很强的震撼力。”
他有意表明自己知道安东尼.阿斯特是个女人。
“说得对。”查尔斯爵士说,“我忘了她的真名.恐怕姓威尔斯.我只见过她一面。我请她陪安吉拉来.我是说,安吉拉出席这次别墅招待会是件幸事。”
“哦,还有当地的客人.巴宾顿一家。他是个牧师,-位好人。只是不太像个牧师。他妻子真是个不错的女人,常给我长篇大论地讲解园艺。还有玛丽夫人和蛋蛋要来.哦,还有一位叫曼德斯的小伙子,是个旅行家还是别的什么.这年轻人长得挺帅.这就是招待会的全班人马。”
萨特思韦特先生是个办事井井有条的人.他正在数人头。
“萨克利夫小姐,一个;戴克斯夫妇,三个;安东尼.阿斯特,四个;玛丽夫人和她女儿,六个;牧师和他的妻子.八个;那年轻人,九个;加上我们几个,共十二个人.查尔斯爵士,不是你就是米尔雷小姐数错了。”
“米尔雷小姐不可能弄错。”查尔斯爵士肯定地说,“那个女人永远都不会有差错的.让我来算一算.是的,你是对的.是我漏了一位客人,一下子想不起他来了。”
他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位先生似乎不是很受欢迎的人。这家伙是我所见过的最刚愎自用的人,鬼精灵。”
萨特思韦特先生眨了眨眼睛。他一直坚持这样一个观点.演员是世界上最最虚荣的人。他认为查尔斯爵士也不例外。这种五十步笑百步的情形使他感到开心。
“谁是这个刚愎自用的自我主义者?”他问道。
“是朗姆这个矮鬼。”查尔斯爵士说,“当然,是个杰出的矮鬼。你们可能听说过他.赫尔克里.波洛.一个比利时人。”
“是那位侦探吧?”萨特思韦特先生说,“我见过他,是个了不起的人才。”
“他是个人物。”查尔斯爵士说。
“我还没有见过他。”巴塞罗缨爵士说,“但经常听到他的传闻.不久前他退休了,是吧?也许我听到的多是谣传。
嗬,查尔斯.我希望这个周末我们这儿不会发生什么案件。”
“怎么会呢?这屋里不是有位侦探吗?托利,你可别胡说。”
“好呀,这正好是我的观点。”
“你是什么观点,医生?”萨特思韦特先生问道。
“案件找人,不是人找案件。为什么有的人生活激动人心.而有的人生活却平淡无奇?这是因为他们有不同的环境吗?完全不是。有人可以游遍天涯海角而平安无事,可在他到达某地的前一周却发生过大屠杀.或许在他离开后的第二天,地震突然爆发.或许他差一点要去乘坐的小船会遭受沉船的灾难。可是,另外一个住巴勒姆的男人.每天都要进城,却不幸大难临头.他可能被卷进敲诈勒索的歹徒、花枝招展的姑娘或摩托车土匪制造的事端之中.还有一些人,即使乘坐的湖上小船有良好的设施.也难免翻船的厄运.同样的道理,像赫尔克里.波涪那样的人就不必寻找犯罪案件,案件会自己找上门来。”
“照你这么说,”萨特思韦特先生说道,“米尔雷小姐最好来参加我们的宴会,我们不要十三个人在一起吃饭。”
“好吧。”查尔斯爵士洒脱地说,“托利,如果你热衷于此,你尽管可以设想你的凶杀案……反正我只下一个结论我自己不会成为那具尸体。”
于是,三个人都笑了起来,迈步走进屋里。
[book_title]第二章 饭前惨案
萨特思韦特先生生活中的主要兴趣是人.总的来说,他对女人比对男人更感兴趣。作为一个男子汉.萨特思韦特先生对女人的了解要深得多。在他的性格里有一种女性的气质,这使他能够更深人地观察女性的内心世界。他身边的女人都会对他吐露真情,但她们对他并不认真.对此,他有时会感到不是滋味.他感到自己好像在小包厢里看戏,而不是在剧中亲自扮演一个角色.然而,旁观者的角色实际上最适合他不过了。
这天晚上,他坐在一间面对露台的大房间里。一家现代装璜公司精巧地将它装饰成船上的特等舱模样。他主要感兴趣的还是辛西娅.戴克斯头上染发剂的颜色.这是一种全新的颜色.他猜想那肯定是直接从巴黎进口的。这种铜绿色有一种使人好奇和欣喜的效果。简直不可能说清戴克斯太太的相貌.她是个高个子女人,绝对符合眼下时兴的形象。她的脖子和手臂有着夏天乡间生活中女人们那种黝黑的肤色。谁也不知道这是天然生成,还是人工所造.她的铜绿色头发梳理成一种优雅而新颖的发式,只有伦敦第一流的理发师才会有这种技艺。她的眉毛向上弯曲,睫毛画黑,脸部经过精心修饰,原来平平的嘴形变得轮廓鲜明,弯曲可人。这一切都映衬着她身上那件美妙绝伦、不同寻常的深蓝色晚装.衣服剪裁得简洁明快(尽管与这种场合格格不人),面料质地也非同一般,色泽淡雅,却有暗光闪烁。
“那是个精明的女人。”萨特思韦特先生说着,眼睛凝视着她,流露出赞赏的神情。“我可不知道她的真实面貌了。”
这一次,他是在用心,而不是在用嘴说话。
她谈话时总拖长声调,这种语气眼下最为流行。
“我亲爱的,这是不可能的.我的意思是,有的事可能,有的事不可能.你所说的就是不可能.这是最具有渗透力的事。”
这是目前的一个新词儿.一切都具有“渗透力”。
查尔斯爵士兴致勃勃地摇着鸡尾酒,一边与安吉拉-萨克利夫交谈。她是高个的灰头发女人,有着一张顽皮的嘴和一双漂亮的眼睛。
戴克斯在向巴塞罗缪.斯特兰奇说话:
“人人都知道老拉迪斯伯思出了什么错。整个赛马场都清楚。”
他说话时把嗓门提高,声音短促。他是个小个头男人,皮肤发红,有褐斑,嘴上留一小撮短须,还有一双不安分的眼睛。
在萨特思韦特先生旁边坐着威尔斯小姐。她的剧本《单行道》被誉为多年来在伦敦演出的最诙谐机智、最震撼人心的剧目之一。威尔斯小姐身材高挑瘦削.下巴后缩.头发却蓬松凌乱.她脸上架着夹鼻眼镜,身穿极其柔软的雪纺绸衣服,嗓门很高,却缺乏抑扬顿挫。
“我去了法国南方。”她说,“但是说真的,我不太喜欢那儿.这样说很不友好.当然啦,你是知道的,这对我的写作很有好处.去看看那儿发生的一切。”
萨特思韦特先生想道广真是个可怜的人!事业的成功使她背井离乡,常常不能回到她精神的归宿-伯恩茅斯的寓所里。这是她喜欢居住的地方。”对于作品和作者之间的明显反差,他很惊奇.安东尼.阿斯特在剧本里体现了一种“当代男性”的风格,可是,难道能在威尔斯小姐的身上。
察觉到这种风格最微弱的火花吗?于是,他注意到夹鼻眼镜后面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异常机敏聪慧.此时,这双眼睛以一种明察秋毫的目光投向了他,使他有点儿心神不安.威尔斯小姐好像是在用心观察他。
查尔斯爵士正在倒鸡尾酒。
“让我给您弄一杯吧。”萨特思韦特先生突然跳起身来。
威尔斯小姐格格地笑了。
“我倒乐意为你调制一杯。”她说。
门开了,坦普尔宣布玛丽.利顿-戈尔夫人、巴宾顿夫妇和利顿-戈尔小姐到达。
萨特思韦特先生给威尔斯小姐送去一杯鸡尾酒。然后悄悄酒到玛丽.利顿-戈尔夫人身边。正如刚才所述,他对罄位有特殊的兴趣。
他善于奉承,也喜欢上流女士。理所当然,玛丽夫人就是其中一位。
丈夫抛下这个可怜的寡妇时,留下了一个三岁小女孩。
此后,她来到鲁茅斯,住进一幢小平房.从此,一个忠实的女仆一直陪伴着她.她是个高个清瘦的女人,看上去比她五十五岁的年纪还出老.她谈吐温柔,略带羞怯.她溺爱女儿,常为她担惊受怕。不知为什么,人们通常把赫米欧-利顿。
戈尔叫作蛋蛋.她与母亲几乎没有相似之处.她属于比较热情开朗的类型。在萨特思韦特先生看来,她并不漂亮,但毫无疑问具有一种魅力.他想,这种魅力在于她那朝气勃勃的活力.她比屋里所有的人都要活跃得多。她有一头黑发,灰色眼睛.中等身材.也许是她的卷曲齐颈的短发、灰色眼珠直勾勾看人的目光,曲线柔美的脸颊和具有感染力的笑声,她给人一种奔放不羁的青春活力的印象。
她站着与刚刚到达的奥利弗-曼德斯说话。
“我简直不能想象,你为什么对航海如此着迷.你一向都很喜欢航海。”
“蛋蛋,我亲爱的,你可长大啦!”
他慢吞吞地说着,并扬起眉头。
这是个挺帅的年轻人,估计有二十五岁.在他好看的脸上,也许流露出一点圆滑的表情.还有某种……是一种异乡的神态吧?反正他身上有某种非英国式的神态。
还有一个人在看着奥利弗-曼德斯。是一位小个子男人,蛋形头部、留着很特殊的胡须。萨特思韦特先生唤起自己对赫尔克里.波洛先生的记忆.这位矮个子男入总是笑容可鞠。萨特思韦特先生怀疑他是在故意夸大他的异乡人风度。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要说广难道你要让我变成滑稽戏里的小丑吗?难道要我为你们演喜剧吗?那就让你们如愿以偿!”
但是,赫尔克里.波洛的眼睛此刻已不再闪闪发光.他显得有些不快和忧伤。
鲁茅斯的教区牧师斯蒂芬.巴宾顿走过来与玛丽夫人和萨特思韦特先生谈话.他已六十开外,一双仁慈的眼睛显得暗淡无光。他的言谈举止已缺乏锐气和自信.他对萨特思韦特先生说:
“查尔斯爵士能跟我们生活在一起,我们实在幸运.他多么仁慈、多么慷慨,真是一个令人愉快的邻居.相信玛丽夫人也会有同感。”
玛丽夫人微笑道:
“我非常喜欢他。他的成功没有宠坏了他。”她笑得更开心了。“他在很多方面还像个孩子。”
客厅女仆端着一盘鸡尾酒定了过来。这时,萨特思韦特先生正在观察,一个具有永恒母爱的女人会有什么样的表现.由于他属于维多利亚时代的人.对她的品质很是赞赏。
“你们可以喝杯鸡尾酒,太太们。”蛋蛋姑娘举着酒杯对她们挥一挥手说,“每人一杯。”
“谢谢你,亲爱的。”玛丽夫人温柔地说。
“我想,”巴宾顿先生说,“我妻子会允许我喝一杯。”
接着他发出几声慈祥的牧师特有的笑声。
萨特思韦特先生从远处凝望着巴宾顿太太,她正在向查尔斯爵士认真地谈着种花施肥的事情。
“她的眼力很好。”他想道。
巴宾顿太太是个高大的女人。她穿着随便,精力充沛,总想摆脱狭隘的意识。正如查尔斯-卡特赖特曾经说过的那样,那是个好女人。
“告诉我,”玛丽夫人将身子朝前倾了倾说,“那个年轻人是谁?我们进来的时候.你在跟她说话。就是穿绿衣服那一位。”
“她是个剧作家。安东尼.阿斯特。”
“什么?就是那个看上去像患了贫血症的年轻女人吗?
哦!”她控制住自己.“我真差劲。这可真令人吃惊.她的样子不像一我是说,她看上去确实像一个无能的托儿所保姆。”
她对威尔斯小姐的这种恰如其分的印象,使萨特思韦特先生笑了起来.巴宾顿先生用他那双温和的近视眼在屋里四处探望。他呷了一口鸡尾酒.在嘴里品尝着酒的滋味。
萨特思韦特先生饶有兴趣地想着,巴宾顿不常喝鸡尾酒。在他看来,喝鸡尾酒也许能代表现代人的风度……不过,他不喜欢喝就是了.巴宾顿先生下决心又喝了一口,脸上的肌肉开始有点扭曲了.他说:
“是那边那位太太吗?哦,我的天……”他伸手放在喉咙上。
蛋蛋姑娘的声音响了起来:
“奥利弗,你这个狡猾的福尔摩斯……”萨特思韦特先生想道广当然,说对了.他又不是什么异乡人,只不过是个犹太人!”
他们是很相配的一对.两人都这么年轻漂亮……当然也会是引起争议的一对……总之,是健康的象征。
旁边的声响突然打断他的思绪.巴宾顿先生刚从座位上站起来,正在前后摇晃.他的面部出现了痉挛。
蛋蛋姑娘清脆的尖叫惊动了全屋子的人。在这之前,玛丽夫人已经站起身来、焦急地伸出了手。
“哎呀!”蛋蛋叫道,“巴宾顿先生病倒了。”
巴塞罗缪.斯特兰奇爵士连忙跑过来,一把扶住病魔缠身的人,并将他半抬到客厅一侧的长沙发上.其他人也围了上来.紧张地帮着医生.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
两分钟之后,斯特兰奇医生站直身子,摇了摇头。转弯抹角是没有用的,于是他直截了当地说:
“很遗憾,他死了……”
[book_title]第三章 查尔斯爵士的疑团
查尔斯爵士把头伸出门外叫道:
“萨特思韦特,进来一会儿好吗?”
一个半小时已经过去。平静代替了混乱.玛丽夫人把哭哭啼啼的巴宾顿太太带出别墅,并与她一起到了牧师的住宅.米尔雷小姐一直在电话机前忙碌.当地的医生赶来查看情况。大家简单地用过晚餐。相互寒喧几句之后.客人们都回到各自的房间。当查尔斯爵士从发生死亡事件的“船舱大厅”门边叫他时,萨特思韦特先生正准备回到他的房里。
萨特思韦特先生走进大厅时.拼命克制身体的颤抖。他已经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实在不能目睹死人的场面。也许,他自己也很快会……不过,想这个干什么呢?
“我很健康,还能再活二十年。”萨特思韦特先生自言自语地说,心里充满自信。
留在船舱大厅的另外一个人是巴塞罗缪.斯特兰奇。
他一见到萨特思韦特先生就向他点头致意,还带有几分赞许。
“好人啊!”他说,“我们都能与萨特思韦特先生很好地相处.他懂得生活。”
萨特思韦特先生坐到医生旁边的扶手椅上,听了这话有点儿吃惊。查尔斯爵±在来回走动.他下意识地半握着拳头,但那神态绝对不像一个海军军官。
“查尔斯不喜欢这样的事情发生。”巴塞罗缪爵士说,“我是指可怜的巴宾顿老人的死。”
萨特思韦特先生想,人的情绪是很难用语言来表达的。
显然,谁都不会“喜欢”刚才发生的事情。他意识到斯特兰苛医生表示的不是他话中所表达的一般含义,而是别有所指。
“真令人悲叹。”萨特思韦特先生小心翼翼地表达自己的情感。“确实非常令人悲叹!”他以一种缅怀往事的心情颤栗地重复着。
“唉,是啊.这是相当悲痛的事。”医生说话时,声音里有一种职业化的腔调。
查尔斯-卡特赖特停下脚步。
“托利,曾经看见过有人这样死去吗?”
“没有。”巴塞罗缨若有所思地说,“可以说我没有见过。”
“但是。”片刻之后,他又补充说,“我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看见过很多人的死亡.在一个精神病医生的手下,不会有多少人死掉.他要让病人生存下来,还要从他们那儿获得收人.毫无疑问,麦克杜格尔比我见过的死人多得多。”
麦克杜格尔是鲁茅斯镇的主治医师.米尔雷小姐请他看过病。
“麦克杜格尔并没有看见这个人死去.当他赶到这儿时,那人已经死了。他只知道我们告诉他的情况.也只有你能告诉他具体情况.他说,死亡是某种疾病突然发作引起的。还说巴宾顿先生已上了年纪,他的体质不太好.我对他的话并不满意。”
“我也许同样不会使他满意。”另一位咕哝道,“但是,-个医生总得说点什么。突然发作,是一个很好的解释,但根本不说明什么,却能够让外行人满意.而且,巴宾顿毕竟上了年纪.他的妻子告诉我们,最近他的身体一直有毛病。可能是某个器官患有意想不到的疾病。”
“那就是典型的痉挛,或者突然发作吗?你随便叫它什么好了。”
“典型的什么?”
“某种典型的疾病。”
“如果你学过医,”巴塞罗缪爵士说,“你就会明白,几乎没有所谓典型的病例。”
“你到底在暗示什么,查尔斯爵士?”萨特思韦特先生问道。
卡特赖特没有回答.他只是做了一个不明确的手势。斯特兰奇轻轻笑出声来。
“查尔斯不了解他自己,”他说.“他的思路总有可能导致戏剧性的结果。”
查尔斯爵士做了一个责备的手势.他的脸上显出专注的样子,思绪万端。他轻轻地摇摇头,茫然若失。
萨特思韦特先生正在苦苦思索.他跟谁有难以想象的相似之处?随后,他终于想起来了.那是情报部头目阿里斯蒂德.杜瓦尔.是他解开了“地下网络组织”错综复杂的疑团.过了片刻,他坚信不移.查尔斯爵士走路时步履瞒珊。
而阿里斯蒂德.杜瓦尔……直被称之为“步履蹒跚的男人”。
巴塞罗缪爵士继续为查尔斯未成形的疑团提供常识性的解释。
“是的,你怀疑什么,查尔斯?自杀?他杀?谁会谋杀一个与世无争的老牧师?真是不可思议。自杀吗?这个,我想也有道理。人们也许不难想象巴宾顿要自寻短见的原因。”
“什么原因?”
巴塞罗缪爵士轻轻地摇摇头。
“我们怎么能说清人的内心秘密?我有个设想-假如有人告诉巴宾顿.说他患了不治之症,比如说癌症.这样一类事情就会引发一个动机。他会希望妻子摆脱看见他长期遭受折磨的痛苦.当然,这只是一种设想.世界上没有什么会使巴宾顿愿意像这样去了结一生。”
“我对自杀没有想这么多。”查尔斯爵士开始说话了。
巴塞罗缪.斯特兰奇又一次发出轻轻的笑声。
“确实.你要想方设法找出可能的线索。你需要有轰动效应的证据.如有人在鸡尾酒里放了一种很难查出的新型毒药。”
查尔斯爵士做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怪相。
“我不敢说我想得到证据.真他妈的够呛,托利,你还记得吧,是我调兑的鸡尾酒。”
“是杀人狂的突然袭击,是吗?我想,我们这个案子的征兆被拖迟了,否则,我们所有的人在天亮之前都会死去。”
“该死,你在开玩笑,但是……”查尔斯爵士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医生说。
他的声音变了,显得很痛心,但没有反感的情绪。
“对于可怜的老巴宾顿的死,我怎么会开玩笑。我只是对你的设想说几句有趣的话,查尔斯.这是因为……直说吧,因为我不想让你轻率地加害于人。”
“加害于人?”查尔斯爵士大声问道。
“萨特思韦特先生,也许你明白我针对什么而言?”
“我想,我也许猜得出来。”萨特思韦特先生说道。
“查尔斯,难道你没有看见,”巴塞罗缨爵士继续说,“你毫无根据地猜疑,显然会伤害别人。事情总要传开.对案件完全没有根据的模糊不清的设想,可能会对巴宾顿太太带来严重的麻烦和痛苦.我知道这种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只要有几个加油添醋的家伙插手,关于突然死亡的流言就会满天飞,并且会愈演愈烈,最后谁也无法收拾.你真够呛,查尔斯,你难道没有看出其后果不堪设想吗?这完全是要避免的.你这是在放纵自己的想象力,完完全全在凭空猜测。”
演员的脸上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我并不是那样去想问题。”他说。
“你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查尔斯,但是你却让你的想象漫无边际地奔驰。说说看,你真的相信有人会杀害一位绝对与世无争的老人吗?”
“我想不会,”查尔斯说,“不会的。正如你所说.那是荒谬的。对不起,托利.在我看来,这确实不是一个单纯的.突发事件,。我有一种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头。”
萨特思韦特先生轻轻地咳了几声。
“我可以说说我的想法吗?巴宾顿先生走进屋里,刚刚喝了鸡尾酒之后不到几分钟就病倒了。那时,我碰巧注意到他喝酒时面有苦相.当时我猜想他不习惯鸡尾酒的昧道.假如巴塞罗缨爵士的推测是正确的话,巴宾顿先生是会因为某种缘故去自杀的.如果有这种可能.那确实让我感到震惊.然而,他杀的意见看起来却又十分荒唐可笑。”
“我感到巴宾顿先生有可能将什么东西放进杯里,而不让我们发现。当然这种可能性不太大。”
“现在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没有被人动过.鸡尾酒杯都没有动过.仍摆在那儿.这就是巴宾顿先生的那一杯.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当时正坐在这儿跟他谈话。我建议请巴塞罗缪先生把这个杯子拿去检查.做这事要悄无声息,才不至于引起闲话。”
巴塞罗缨爵士站起来,拿了酒杯。
“对了。”他说,“我会遵命的,查尔斯.我敢拿出十英镑来跟谁打赌,杯里肯定什么也不会有.绝对只有杜松子酒和苦艾酒。”
“成交。”查尔斯爵士说。
随后他脸上又露出了懊侮的笑容。
“要知道,托利,我这样胡思乱想,你是有部分责任的。”
“我?”
“是的,与你今天上午谈论的犯罪有关.你说,赫尔克里.波洛这位仁兄是暴风雨中的海燕.你还说他到哪里,案件就会跟到哪里.他刚刚到达,我们这儿就出现了可疑的突然死亡事件.于是我的思路当然一下子转到了谋杀上。”
“我不明白。”萨特思韦特先生说着又停了下来。
“是的。”查尔斯爵士说,“我是想到过谋杀的可能.你怎么想,托利?我们可以问问人家想到了什么?这是一种常规吗?”
“说得好。”萨特思韦特先生喃喃地说。
“我知道医学常规.要是我知道一点破案常规,我就该死。”
“你不必要求一个职业歌手唱歌。”萨特思韦特先生咕哝着,“难道你有必耍要求一个职业侦探去侦查吗?是的,查尔斯说得好。”
“只不过是个人的看法。”查尔斯爵±说。
有人在轻轻敲门,接着赫尔克里.波洛出现了,他抱歉地看着屋里的人。
“进来吧。”查尔斯爵士站起来叫道,“我们刚刚才谈到你。”
“所以我想我来得太唐突了。”
“哪里哪里!喝一杯吧。”
“谢谢你,我不喝.我很少喝威士忌.来杯果汁吧。”
可是,查尔斯爵士的饮料柜里不会有果汁.刚把客人安顿坐在椅子上,这位演员就开门见山地说了起来。
“我不想转弯抹角。”他说,“我们刚刚谈到你,波洛先生.而且,而且也谈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你说,你认为有什么不妥的吗?”
波洛眉头一扬,说道,“不妥?你指的什么……不妥?”
巴塞罗缨.斯特兰奇说.“我的朋友脑子里有一个想法,就是老巴宾顿是被谋杀的。”
“你不这么想吗,呢?”
“我们希望知道您的看法。”
波洛意味深长地说。
“他病倒了。当然,病得突然……确实非常突然。”
“就是这些吗?”
萨特思韦特先生说明他对自杀的看法,以及他要求检查鸡尾酒杯的建议。
波洛点头同意。
“不管怎么说,这没有坏处。从人性的角度来判断.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有人竟企图除掉一个极好的、与世无争的老年人.在我看来,自杀的可能也很少.然而,鸡尾酒杯会告诉我们一点蛛丝马迹。”
“你认为检查的结果会是什么呢?”
波洛耸耸肩头。
“我吗?我只是猜测。你问我检查的结果吗?”
“对。”
“那么我猜他只会发现杯里有非常高级的鸡尾酒残余(他向查尔斯爵士点了点头)。为了在鸡尾酒里下毒谋害一个人,托盘里的酒杯经过这么多人的手要那个人得到,这在技术上是非常、非常困难的。如果是那个漂亮的老牧师想要自杀,我认为他是不会在一个晚宴中干这种事情的。那会表明他逮不顾及他人,而巴宾顿先生体谅他人的性格给我很深的印象。”他停了一下又说,“既然你问到了我,这就是我的看法。”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查尔斯爵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打开一扇窗子朝外看去。
“风随人意。”他说。
当查尔斯转身回来时,情报局的侦探已经无影无踪。
对于观察敏锐的萨特思韦特先生来说,查尔斯爵士似乎在渴望着他毕竟不能扮演的角色。
[book_title]第四章 当代伊莱恩
“是这样,萨特思韦特先生。但你是怎么想的呢?真实的想法?”
萨特思韦特先生开始东张西望,无处藏身.蛋蛋.利顿.戈尔已经把他逼到了钓鱼码头.这些没有同情心的现代女郎,活泼开朗得实在过分。
“查尔斯爵士已经将他的想法灌输到你的头脑中了。”
他说。
“不,他没有。这想法已经在我脑子里了.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事情来得太突然,令人毛骨悚然。”
“他是个老年人,身体也不太好……”蛋蛋姑娘长话短说。
“那都是无稽之谈。他患神经炎,也有轻度类风湿性关节炎。这不会使他突然发作倒地身亡。他过去也从来没有发作过.他是那种小病不断大病不犯可以活到九十岁的人。
你认为调查的情况怎么样?”
“这都是非常……唔,非常符合常理的事。”
“你认为麦克杜格尔大夫的证词怎么样?他有令人震惊的技巧,对所有器官都进行了详细的描述。但是这些东西仍然没有说服你,尽管他使用了咄咄逼人的语言,其字里行间却表明他的态度模棱两可.他所说的可以归纳为一句话.没有什么可以表明这次死亡不是自然产生的.只是他没有直接说出,这是正常死亡。”
“你有点吹毛求疵了,我亲爱的。”
“问题是他说了那些话,自己却迷惑不解。他没有什么靠得住的东西,于是他不得不从药品告诚中找退路.巴塞罗缪.斯特兰奇爵士是怎么想的?”
萨特思韦特先生重复了医生的声明。
“对此他噬之以鼻,是吗?”蛋蛋意味深长地说,“当然啦,他是一个谨慎的人.我想,他肯定是哈利大街的名流。”
“在鸡尾酒杯里没有发现什么,只有杜松子酒和苦艾酒。”萨特思韦特先生提醒她。
“那就解决问题了。同样,在检查之后发生的事真叫我困惑……”“巴塞罗缪爵士对你说了些什么?”
萨特思韦特先生感到好奇。
“不是对我说的,是对奥利弗。奥利弗-曼德斯.那天晚上,他正在用餐。也许你不记得他了。”
“不,我记得很清楚.他是你们的好朋友吧?”
“过去是.现在我们经常吵嘴.他在城里他叔父的办事处任职,还混得……不错。他有点不安分.你也许懂我的意思.他总说要辞掉这份工作,去当新记记者一他擅长写作。但是我认为.他目前只是纸上谈兵.他想发财.可是我想,人人都说自己厌恶金钱,难道你不是吗,萨特思韦特先生?”
在他面前,她充满了青春活力.此时她显露出粗犷而又娇生惯养的稚气。
“我的好姑娘。”他说,“人们厌恶的事情多着哩。”
“当然,大多数人都像愚蠢的猪锣。”蛋蛋激动地说,“老巴宾顿的死为什么使我这么痛心疾首呢?你知道,他确实让人敬重。他为我施行过按手礼,还做了很多好事.当然,有很多话他说了也没用,可他所说的真让人心里乐滋滋的。你可知道,萨特思韦特先生,我真的信仰基督教.不像妈妈那样,只会拿着小小的圣经做早礼拜。我是把它作为一种历史的现象去信仰,而且是一种理智的信仰。现在教会充斥着保罗教义的传统……事实上,教会是个大杂烩。当然,基督教本身是很好的.因此,我不会像奥利弗那样会成为激进派。
实际上,我们大家的信仰都大同小异.无非是共同利益和公有制之类.其区别嘛……好啦,我不必再深入了.可是巴宾顿一家都是真正的基督徒。他们不会拨弄是非,不爱管闲事.也不会对人家评头品足。然而,他们对人对事从来都不会冷漠无情.他们都受人爱戴。有个叫罗宾的……”“罗宾?”
“是他们的儿子……他去过印度,在那儿被杀死了.我……我曾经迷恋过他……”蛋蛋姑娘眨了眨眼睛,目光朝外面的大海望去……
接着,她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回到萨特思韦特先生身边。
“所以,你该明白了,我对这次事故感觉十分强烈.假如他不是自然死亡……”“我亲爱的孩子!”
“唉,这真叫倒霉透顶.你得承认.这真是倒霉透顶!”
“可是你实际上已经承认,巴宾顿先生在世上没有仇人。”
“所以这才是怪事。我简直不能想象会有任何谋杀的动机……”“真离奇!在鸡尾酒中什么也没有啊。”
“也许有人用一个针头戳了他一下。”
“一支南美印第安土人的毒箭。”萨特思韦特先生带着善意的讥讽,为她举了一个例子。
蛋蛋姑娘冽嘴笑了起来。
“就是这样,一桩没有线索的事件。好啦,好啦,你现在占了上风,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们是正确的。”
“你们?”
“查尔斯和我。”她的脸上起了红晕。
萨特思韦特先生想起《引语大全》这本书里的诗句和韵律。在他那个年代,每个书架上都能找到这本书:
他脸上昔日的剑伤,
已变成破损的古铜色疤痕,
她对年长一倍的他一见钟情,
这爱情注定给她带来厄运。
他在这种时候还想到丁尼生的诗句,心里有点儿羞愧。
而诗人也同样脱离了现实.何况,查尔斯爵士的皮肤虽已晒成古铜色,但脸上并没有留下疤痕.蛋蛋敢于迫求真挚的爱情.却完全不像那个为情而死,在河上漂泊的姑娘.在她身上找不到阿斯托拉特百合少女的影子。
对于凤流的中年男人来说.姑娘们永远都具有诱惑力。
蛋蛋姑娘似乎也不例外。
“为什么他从不结婚?”她唐突地问道。
“这个……”萨特思韦特先生停了下来。他的回答可能会是:“太谨慎。”但他意识到,这种回答是不会让蛋蛋.利顿-戈尔小姐满意的。
查尔斯-卡特赖特爵士与许多女人过往甚密,其中有女演员.也有其他各种女人。可是他总是回避婚姻大事。蛋蛋显然在寻找一个更浪漫的解释。
“有一个死于肺结核的姑娘,是个女演员,她的名字第一个字母是M。他是不是很喜欢她呢?”
萨特思韦特先生记得她所说的这个女士。传闻总是把查尔斯-卡特赖特和这姑娘的名字连在一起。当然只是轻描淡写而已.萨特思韦特先生从来不相信查尔斯爵士保持单身.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减和对她的怀念之情。
“我想他会有许多风流韵事。”蛋蛋姑娘说。
“嗯……这,也许是的.”萨特思韦特先生感到自己很拘谨。
“我喜欢男人有这样的事。”蛋蛋姑娘说,“这说明他们不怪僻。”
萨特思韦特先生维多利亚时代的保守、拘谨的传统又受到一次新的打击。他不知所措,无言对答。蛋蛋没有注意到他的狼狈相,还在继续说“你知道,查尔斯爵士比你想象的还要聪明。当然.他表面上往往装腔作势,像演员在表演。但实际上他是个很有头脑的人.他谈话如行云流水,难以想象。因此,听他讲话,你会认为一切都是故意做作,其实并非如此.这次的事情也一样,你会认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迫求某种效果-就是说,他想扮演一个大侦探.我要说的是,他会扮演得很出色。”
“很可能。”萨特思韦特先生表示赞同。
他说话的声调十分清楚地表达了他的情感。蛋蛋姑娘注意地捕捉他的这种情感,并用语言将它表达出来。
“你的观点是,牧师之死不是一出惊险戏剧,这只不过是一场宴会中令人遗憾的事故。纯粹是一次社交场合上的灾祸。波洛先生是怎么想的呢?他应当清楚。”
“波洛先生劝我们耐心等待鸡尾酒的检验结果。但他的意见是,一切都很正常。”
“是这样吗?”蛋蛋说,“他越来越老啦,不中用了。”萨特思韦特先生让步了。蛋蛋姑娘得寸进尺,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广到我家去吧,回家与我妈喝茶去。她喜欢你。她就是这么说的。”
萨特思韦特先生受宠若惊,接受了她的邀请。
刚到家里,蛋蛋自作主张地打电话给查尔斯爵士,解释萨特思韦特先生没有去他那儿的原因。
萨特思韦特先生在小巧的客厅里坐下来。客厅里有退色的印花墙布和亮堂堂的老式家具。这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典型房间.萨特思韦特先生按自己的想法把它叫作“贵妇厅”.为此,他感到洋洋得意。
他与玛丽夫人的交谈很是和谐。虽然没有妙语连珠.却令人心旷神怡。他们谈起查尔斯爵士.夫人问萨特思韦特先生跟他相处如何.萨特思韦特先生回答说,不算亲密。几年以前,他在查尔斯爵士的一次演出中入了股.那以后,他们就成了朋友。
“他很有魅力。”玛丽夫人说着微笑起来.“我跟蛋蛋的感受一模一样。我估计你们已经发现,蛋蛋正在为崇拜英雄的感情而受折磨。”
萨特思韦特先生很想知道,作为母亲的玛丽夫人是否对蛋蛋这种英雄崇拜无动于衷.看样子情况并非如此。
“蛋蛋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了。”她说着叹了口气.“我们离题太远了。我的一个堂兄把她带到城里的好些地方,在社交场合引见她.从那以后.除了一次偶然的访问,她很难有机会出去.你想,年轻人.当见识各种各样的人.访问各种地方,特别要接触人.否则,故步自封有时候是很危险的”萨特思韦特先生赞成这个说法,同时还想起了查尔斯爵士和他的航海旅游.但是,这不是玛丽夫人心里所想的,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
“查尔斯爵士来我们这儿对蛋蛋大有好处,使她开阔了视野.你看,这儿几乎没有年轻人,特别是年轻男子.我一直在担心,蛋蛋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呢?这只是因为她与世隔绝,看不见别的任何人。”
萨特思韦特先生突然有了一种直觉。
“你是想到了年轻的奥利弗-曼德斯吧?”
玛丽夫人不由得吃了一惊,脸也红了起来。
“哎呀,萨特思韦特先生,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是想到了他.有一段时间他常和蛋蛋在一起。我知道自己已经老气横秋,但我不喜欢他的某些想法。”
“年轻人一定会很放纵。”萨特思韦特先生说。
玛丽夫人摇摇头。
“我一直很担心……当然我并没有过分。我了解他和他叔叔的一切.他叔叔很富有,最近让奥利弗进了他的公司。
这并不是……我真傻,不过……”她摇摇头,再也说不下去了。
萨特思韦特先生感到已经触及到她的隐私,于是不慢不紧地说道,“都是人之常情。玛丽夫人,你不会乐意让你的女儿嫁给一个年纪比她大一倍的男人吧?”
她的回答使他大吃一惊。
“那样更安全些.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至少你会知道你存在的价值。男人到了那种年龄,他的荒唐和恶习己经成为过去,老毛病不会再犯……”萨特思韦特先生正要开口,蛋蛋姑娘又想加人他们的谈话。
“你呆得太久了,亲爱的。”她母亲说。
“我要去跟查尔斯爵士说说话,好妈妈。他处在鼎盛时期,却寂寞孤单。”她转身对着萨特思韦特先生,用一种责备的口气说广你怎么不告诉我,别墅招待会已经换了地方?”
“昨天他们都回去了。只留下巴塞罗缪.斯特兰奇一个人。他打算待到明天.今天上午一个加急电报要将他召回了伦敦,因为他的一个病人病危。”
“真遗憾。”蛋蛋说,“我原以为要去查一查这次聚会的现场,可能我会发现一些线索。”
“什么线索,亲爱的?”
“萨特思韦特先生清楚.哦,好啦,没关系,奥利弗还在这儿.我们要把他拖进来,只耍他喜欢的事,他是很会动脑筋的。”
当萨特思韦特先生回到鸦巢屋时,他看见主人正坐在露台上眺望大海。
“你好.萨特思韦特.你在跟利顿-戈尔一家喝茶吗?”
查尔斯爵士问道。
“是的,你没有意见吧?”
“当然没有。蛋蛋打电话来……真是个特别的女孩.蛋蛋她……”“很有魅力。”萨特思韦特先生接着说。
“唔,是的,我想她是有魅力。”
他站起身来,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
“要是上帝保佑,”他突然痛心地说,“我不来这个该死的鬼地方多好。”
[book_title]第五章 逃避
萨特思韦特先生暗自思忖:“他可倒霉了。”
他突然同情起鸦巢屋主人的遭遇来.查尔斯-卡特赖特这个欢天喜地、衣冠楚楚的男人,不知使多少女人动心。
现在到了五十二岁的年纪,自己却坠人爱河.而且,正如他自己认识到的那样,这种关系注定要导致令人失望的结果。
年轻人总要找年轻人。
“女孩子不会公开表露自己的情感。”萨特思韦特先生想道,“蛋蛋却大肆炫耀她对查尔斯爵士的感情.如果这种感情真的意味着什么,那她就不会这样做了.小曼德斯就是这样的人。”
萨特思韦特先生总是神机妙算.但是.也许有一个因素他没有考虑过,因为他并没有意识到.那就是年龄这个因素在年轻人的观念中已经增加了价值.在萨特思韦特先生这个上了年纪的人看来,蛋蛋宁愿选择一个中年人而不耍年轻人,确实令人难以置信。因为青春是一切天赋中最神奇的天赋。
当蛋蛋饭后打电话来要求让奥利弗跟她一起来,并“有事求教”时,他更坚定了自己的观点。
曼德斯确实是一个英俊的小伙子。眼窝深陷,眼珠黑亮,动作潇洒自如.他似乎已同意让姑娘带他来这儿,作为对蛋蛋热情邀请的回报。但他对一切总采取一种懒洋洋的怀疑态度。
“你能不能劝她别管这事,爵士?”他对查尔斯爵士说,“正是她度过的这种健康的田园生活,才使她如此精力充沛.你知道,蛋蛋,你过分热情洋溢。你的兴趣还带有孩子气-犯罪案件、轰动事件以及那些想人非非的故事。”
“你是个怀疑论者,是吧,曼德斯?”
“哦,爵士,这是真的.认为那位可亲可敬的饶舌的老家伙不是自然死亡,而是别的原因致死,那才是咄咄怪事。”
“希望你是对的。”查尔斯爵士说道。
萨特思韦特先生瞥了他一眼。今晚查尔斯-卡特赖特要扮演什么角色呢?反正不是退役海军军官,不是国际侦探。都不是。他扮演的是鲜为人知的全新的角色。
当萨特思韦特先生意识到那是什么样的角色时,他自己大吃了一惊。查尔斯爵士在扮演一个配角,充当奥利弗。
曼德斯的配角。
他仰后坐下,在阴影下观察着正在争论的蛋蛋和奥利弗两个人。蛋蛋情绪激昂,奥利弗无精打采。
查尔斯爵士看起来比平常老了许多,又老又疲惫。
蛋蛋姑娘不止一次热情而满怀信心地谈话,试图引起他的兴趣,但是他却不理不睬。
他们离开时已经十一点钟.查尔斯爵士与他们一起走到露台上,用电筒照着他们走下石阶小路。
其实并不需要用电筒。那是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他们相互道别。两人定在石阶上的脚步声慢慢微弱了。
不管有没有月光,萨特思韦特先生都不愿冒受风寒的危险.他回到了船舱大厅.而查尔斯爵士却在室外的露台上多呆了一会儿。
他一进屋便随手把窗子销上,然后大步定到墙边一张桌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加苏打的威士忌。
“萨特思韦特。”他说,“我明天就永远离开这儿了。”
“什么?”萨特思韦特惊讶地叫起来。
查尔斯-卡特赖特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既伤感又喜悦的表情,这是他自己酿成的结果。
“这是惟一可做的事。”他一字一顿地强调道,“我要卖掉这个地方。谁也不知道这事对我的打击有多大。”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放慢速度,充满了感染力。
查尔斯爵士度过了当配角的夜晚,他的自我主义开始寻求报复的机会.这就是他在各式各样的演出中经常扮演自我克制的伟大人物,如《放弃他人的妻子》和《别了,亲爱的姑娘》等等。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里有一种胆大妄为的情绪“减少损失……这是惟一出路……年轻人向着年轻人……他们相互吸引……我一走了之……”“到哪儿?”萨特思韦特先生间道。
演员做了一个满不在乎的姿势。
“到哪儿都行.那有什么关系呢?”他稍为改变了声调又补充说:“也许去蒙特卡洛。”然后,他又敏感地恢复了刚才低落的情绪广到沙漠的中心去,到人流的中心去。那有什么关系呢?人内心深处的核心是孤独,是孤身一人.我从来都是一个……孤寂的灵魂。”
这显然是退场的台词。
他对萨特思韦特先生点点头,然后离开了屋子。
萨特思韦特先生站了起来,打算跟随他进人卧室。
“但你要去的不是沙漠的中心。”他想着,暗自笑了起来。
第二天,查尔斯爵士恳求萨特思韦特先生说,如果他当天要进城里去,就请谅解他。
“亲爱的朋友,不要缩短你的访问时间,按原计划你要待到明天。我知道你要去塔维斯托克城的哈伯顿家。我们派车把你送到那儿。我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回头,决不回头。”
查尔斯爵士以男人的果断挺直肩头,激动地握住萨特思韦特先生的手.把他拉到能干的米尔雷小姐身边。
应付这种场合,米尔雷小姐似乎已有淮备,就像她应付别的场合一样,临阵不乱.对于查尔斯爵士一夜之间做出的决定,她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和紧张.萨特思韦特先生无法让她说出真情.突然死亡的事件和突然改变的计划也没有使米尔雷小姐激动起来.她接受所发生的任何事实,并着手妥善地处理它.她打电话给房屋经纪人.给国外发电报.在打字机前忙碌地写信.为了避开令人沮丧的场景,萨特思韦特先生漫步走向码头。当他毫无目的地走着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抓住他的胳膊.他一转身与一个白脸的姑娘打了个照面。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蛋蛋姑娘问道。
“一切什么?”萨特思韦特先生故意回避她的问题。
“就是这儿发生的一切。它使得查尔斯爵士要出走,使他想要卖掉整个鸦巢屋。”
“这是真的。”
“他硬要走吗?”
“他已经走了。”
“啊!”她松开刚才抓住的手臂.她看起来像一个受到伤害的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萨特思韦特先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到了什么地方?”
“国外.在法国南方。”
“哦!”
他自然无话可说.显然,这儿的气氛已经不止是英雄崇拜……
他可怜她,在她要开口时,他不断搜寻着各种安慰的语言。这使他自己也吃了一惊。
“那个狗娘养的是谁?”蛋蛋情绪激昂地追问道。
萨特思韦特先生盯着她,惊讶得张开了嘴巴。蛋蛋拉住他的手臂.拼命地摇动。
“你一定知道。”她叫道,“是她们当中的哪一个?是灰头发的那个吗?到底是哪一个?”
“我亲爱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这当中肯定有某个女人。他是喜欢我的……我知道他喜欢我.前两天晚上,那个女人也一定看出了我们的事.因此她千方百计把他从我身边弄定。
我恨女人,全都是卑鄙的贱货.你看见她穿的什么衣服?是染绿头发那个吧?她们让我嫉妒得咬牙切齿.穿那种衣服的女人会勾引男人的,你不能否认这一点。她很老,又丑得要死,真的,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在别的女人看来.她像一个穿戴古板的助理牧师的妻子。就是她吧?或者是那个灰头发的女人?她滑稽可笑。你能看出这一点.她是一堆性感的肉团.他叫她的爱称‘安’.不会是那个像棵枯萎的大白菜的女人吧?是漂亮的那一个,还是安吉拉?”
“我亲爱的,你脑子里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呃,查尔斯-卡特赖特对那些女人都毫无兴趣。”
“我不相信。不管怎么说,她们对他却大有兴趣……”“不,不,不。你错了。那都是你的想象。”
“那些母狗,”蛋蛋姑娘说,“她们就是些母狗!”
“你不能这样叫她们,亲爱的。”
“我还想到了比这更难听的。”
“也许,也许,但求你别这样说.我可以让你相信,你这是徒劳无益的。”
“那他为什么要出走呢?……像这个样子。”
萨特思韦特先生清了清喉咙说,“我猜想他……唔……认为这样最好。”
蛋蛋用一种咄咄逼人的目光看着他。
“你的意思是……为了我?”
“那……也许是这类原因吧。”
“所以他就开路了。我想我过去太直率了……男人厌恶被别人追逐.是不是这样?毕竟妈妈是对的……你很难想象,当她谈到男人时那样子有多甜蜜,总是用第三人称,多么优雅和礼貌.她说,.一个男人讨厌被人追逐,而姑娘应当让男人领跑。,你不认为.领跑,是两个新颖的字眼吗?听起来与实际上的意思正好相反。事实上.这就是查尔斯所做的-领跑.他从我身边跑开,他害怕了.倒霉的是,我不能追随他。假若我追随他,我想他会弄只小船划到非洲的荒漠地带.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赫米欧,”萨特思韦特先生说.“你对查尔斯爵士是认真的吗?”
蛋蛋姑娘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我当然是认真的。”
“那么,你对奥利弗-曼德斯怎么样呢?”
蛋蛋不耐烦地把头一甩。她这时心事重重,思绪万端。
“你认为我该写封信给他吧?要写也没有什么惊人之笔,都是些女孩子的唠叨话……你知道,我是想要他心里平静一点,让他能度过这段惊吓的日子。”
她皱起了眉头。
“我是多么傻啊。太太们碰到这样的事,就会比我处理得好得多.她们都是些正人君子,却知道怎样耍花招。都是些让人害腺的以守为攻的伎俩。我却一错再错。实际上我想到的是,他需要有人鼓励。他似乎…….呃,他似乎需要一点帮助。”她猛然转向萨特思韦特,“告诉我,昨天晚上他看见我跟奥利弗接吻的那场戏吗?”
“连我也不知道。当时……”“那是在月光下.那时我们在小路上散步.我认为他还在露台上眺望。我想,如果他看见我和奥利弗……唔,我想,看见我们俩接吻会使他猛醒.因为,他确实喜欢我.我可以发誓,他是喜欢我的。”
“这不是让奥利弗有点难堪吗?”
蛋蛋姑娘果断地摇摇头。
“根本不会。奥利弗认为,任何姑娘让他亲吻,都是一种荣幸.当然,这是他的虚荣心在作祟.但是,谁也不会当真。
我想刺激查尔斯.最近他变了,变得更加冷漠了。”
“我亲爱的孩子,”萨特思韦特先生说,“我认为你还没有意识到查尔斯爵士突然出走的原因。他是以为你倾心于奥利弗。他出走是要摆脱进一步的痛苦。”
蛋蛋环顾四周,她一把抓住萨特思韦特先生的肩膀,并盯着他的脸说:
“那是真的吗?那确实是真的吗?这个呆子!愚蠢的错误!啊……!”
她突然放开萨特思韦特先生,从他身边轻快地跳到前面。
“那么他会回来的,”她说,“他会回来的。如果他不……”“哦?如果他不什么?”
蛋蛋笑了起来。
“反正我要把他找回来。你就看我行不行。”
尽管有语言上的区别.蛋蛋姑娘与阿斯托拉特的百合少女仿佛有很多共同之处。然后,萨特思韦特光生感到.蛋蛋的方式比伊莱恩的方式更为实际。而且,她不会让一颗破碎的心死去。
[book_title]第一章 蛋蛋来信
萨特思韦特先生搬过来,等待去蒙特卡洛的那一天.轮到他举办别墅招待会的日子已经过去.里维埃拉是他夏天喜欢去的游览胜地。
他坐在花园里晒太阳,-边翻阅着两天前的《每日邮报》。
突然,有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斯特兰奇。标题是:
“巴塞罗缪.斯特兰奇爵士之死”.他很快读完了这段报道我们沉痛地宣布.卓越的神经科专家巴塞罗缪.斯特兰奇爵士与世长辞。巴塞罗缪爵士在约克郡自己的家中举办别墅招待会时身体健康、情绪正常,在宴会中却突然发病,倒地身亡。
当时巴塞罗缘正与朋友交谈,并在饮用一杯葡萄酒。死前来不及采取医疗急救措施.巴塞罗缪的逝世,将使人们万分悲痛。他曾经是……
下面还罗列了巴塞罗缪爵士的生平。
萨特思韦特先生一松手让报纸落到地上.他感到非常难过。他最后看见的这位医生的形象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他身材高大,体格健壮.活泼开朗,然而现在却离开了人世。短文中的一些句子突然跳出,在他脑海里晃动,令人悲伤:“当时……并在饮用一杯葡萄酒”,“突然发病”,“死前来不及采取医疗急救措施”……
是葡萄酒,不是鸡尾酒,但仍然让人联想到康沃尔郡鸦巢屋发生的死亡事故。萨特思韦特先生又一次看见了和蔼可亲的老牧师惊恐万状的脸……
假如……
他抬头看见查尔斯-卡特赖特爵士踏过草坪,朝自己走来。
“萨特思韦特,实在凑巧!我正好要见你.你读过可怜的老托利的消息了吗?”
“我刚刚读过。”
查尔斯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他穿着游艇服,打扮考究.身上不再是那套灰色法兰绒裤和旧式毛衣.他是法国南方赛场上技艺高超的游艇驾驶者。
“你听着,萨特思韦特,托利是一个响当当的男人.不会做错什么事.难道我真是个十足的异想天开的蠢驴?莫非这件事使你想起……”“想起鲁茅斯发生的事?是的.正是这样。然而,我们也许是弄错了。相似只不过是表面现象.毕竟,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发生突然死亡事件,其原因多种多样。”
查尔斯爵士不耐烦地点点头,然后说道“我刚收到一封信-是蛋蛋.利顿-戈尔寄来的。”
萨特思韦特先生不让他看出自己的笑容。
“她写给你的第一封信?”
“不.我刚到这儿不久就收到她的一封信.可以说是紧紧跟随.只是告诉我一些新闻和各种琐事。我没有回信……
真是伤脑筋,萨特思韦特,我不敢回信……当然,这姑娘缺乏主见.但我不想愚弄自己。”
萨特思韦特先生用手捂住还挂着笑容的嘴巴。
“这一次呢?”他问道。
“这一次可不同了.她是在求救……”“求救?”萨特思韦特先生扬起眉头。
“她在现场。你知道,事件发生的时候,她在那间屋子里。”
“你是说,巴塞罗缪死亡的时候,她跟他在一起?”
“是的。”
“关于这件事,她说了些什么?”
查尔斯爵士从衣袋里取出一封信.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将信递给萨特思韦特先生。
“你还是自己读吧。”
萨特思韦特先生小心翼翼地打开信笺。
亲爱的查尔斯爵士。
我不知道这封信什么时候能到你手中。我希望你能旱一点读到它.我真拒心,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你会在报纸上看到巴塞罗缪.斯特兰奇爵士死亡的消息.他与巴宾顿先生死亡的情形一样.这绝不是巧合,绝不可能……这不是巧合。我心里慌得要命……
请听我说,你能不能回来做些有益的工作?
我们的想法听起来未免残酷了一点.但你过去就存有疑心.只是当时没人听你的.现在轮到你自己的朋友被杀害.你耍是不回家,也许再没有人会发现真相,而我相信你能。我从心底里感觉到这一点……
还有,我很担心一个人……我知道,他与这个案件毫不相干。可是,事情看起来有点奇怪。
哦.一封信也说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想回家吗?
你是能发现真相的.我知道你能。
你的朋友蛋蛋千匆忙之中“好啦!”查尔斯爵士不耐烦地说道,“行文有点不连贯。
她是在匆匆忙忙之中写的.可怎么会是这样呢?”
萨特思韦特先生慢慢地叠好信纸.让自己有一两分钟考虑如何回答。
他承认这封信写得不连贯,但他认为,信并不是在匆匆忙忙中写的。在他看来,这是非常认真的工作.是有意要激发查尔斯爵士的虚荣心,唤起他的骑士精神和他冒险的本能。
凭着萨特思韦特先生对查尔斯爵士的了解,这封信好像是一块吸铁石。
“你认为她说的.一个人,指的是谁?”他问道。
“我想是曼德斯。”
“那么,他当时也在场吗?”
“一定在场.我不知道其中的缘故。除了在我家那一次,托利从来没有见过他.难以想象,托利为什么会邀请他出席。”
“托利经常举办这样大型的别墅招待会吗?”
“一年三四次.总有一次是为圣莱杰赛马而举办的。”
“他在约克郡住的时间长吗?”
“他有一个大疗养院-护理之家,你愿意叫它什么都行。他买下了梅尔福特修道院(这是个古迹),并把它照原样修复,还在空地上修建了这个疗养院。”
“是吗?”
萨特思韦特先生沉默了一会儿,又说。
“我很想知道这次别墅招待会还有些什么人。”
查尔斯爵士提醒他,在报纸上可能会有消息。于是他们走到堆报纸的地方进行查找。
“找到了。”查尔斯爵士说。
他大声读道“巴塞罗缪.斯特兰奇爵士正在举办别墅招待会。光临的客人有伊登勋爵和夫人,玛丽.利顿-戈尔夫人、乔斯林爵士和坎贝尔夫人.戴克斯船长及夫人,著名演员安吉拉。
萨克利夫小姐。”
他和萨特思韦特先生都看了看对方。
“提到了戴克斯一家和安吉拉-萨克利夫,”查尔斯爵士说,“根本没有提到奥利弗-曼德斯。”
“让我们查看今天的《欧洲每日邮报》,”萨特思韦特先生说,“从里面可能看出点名堂。”
查尔斯爵士浏览着那张报纸。突然间他愣住了。
“我的上帝,萨特思韦特.你听着巴塞罗缪.斯特兰奇爵士今日对已故的巴塞罗缪.斯特兰奇爵士验尸结果确认,死亡系尼古丁中毒所致。目前尚无证据表明,毒物是以何种方式施放的。
他皱起了眉头。
“尼古丁中毒.听起来够平谈无奇的.那不至于让一个男人突然之间倒下去.我不明白所发生的一切。”
“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我要订张今晚蓝色特快的卧铺票。”
“那好。”萨特思韦特先生说,“我可能也要走。”
“你?”查尔斯爵士惊讶地转过身来看着萨特思韦特。
“这是我计划中的事。”萨特思韦特先生客气地说,“我己经……呢,有一点经验了。此外,我跟那地区的警察头子很熟.他就是约翰逊上校。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聪明的人。”查尔斯爵士叫起来,“我们去铁路包房车售票处看看吧。”
萨特思韦特先生暗自想着。
“那姑娘成功了.她已经把他召了回去。她说过她能办到.我不明白她的信里有多少是真话。”
很明显,蛋蛋.利顿-戈尔是个很会见风使舵的人。
当查尔斯爵士已经去铁路包房车售票处时,萨特思韦特先生正漫步在花园中,-边在兴致勃勃地思考着蛋蛋。
利顿-戈尔的感情纠葛.他赞赏她的聪明才智和感召力.他竭力克制他性格中略带传统的一面,即不允许女性在感情生活中占上风。
萨特思韦特先生是个观察敏锐的人。虽然此时他正从总体上思考女性,特别是蛋蛋.利顿-戈尔,可他却在问自己“我过去在什么地方见识过这种特殊构成的头脑呢?”
这个头脑的主人,此时正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他的前方.这是个瘦小的男人。他的胡须大得与自己的身材不相称。
一个满面愁容的英国女孩站在附近玩耍。她先是一只脚站着,然后又换了一只,愁眉苦脸地踢着半边莲的叶片。
“别那样做,亲爱的。”她母亲说道。她一直在津津有味地看着一份时装报。
“我无聊得很。”女孩说。
小个子男人调头看着她。这时萨特思韦特先生认出了他。
“波洛先生,”他说,“这真是喜出望外∶”波洛先生站起身来,点头答礼。
“非常高兴,先生”两人握手后,萨特思韦特先生坐了下来。
“好像大家都到了蒙特卡洛.半个小时以前,我偶然碰见查尔斯-卡特赖特爵士.现在是你。”
“查尔斯爵士也在这儿吗?”
“他在玩游艇。你知道.他放弃了在鲁茅斯的房子。”
“啊,不.我不知道。真使我感到吃惊。”
“我不感到吃惊。我认为卡特赖特确实不是那种愿意长期与世隔绝的人。”
“哦.是的,这一点我同意你的看法.我吃惊是另有原因的.对我来说,查尔斯爵士有一个特殊理由要住在鲁茅斯一个非常诱人的理由.呢?我说错了吗?是那个滑稽地把自己叫作.蛋蛋,的娇小的女郎吗?”
他的眼睛在闪闪发光。
“哦,原来你也注意到了这事儿。”
“我确实注意到了.我对恋人们总是非常同情和宽容。
我想你也一样。青春总是使人动情的。”
他叹了一口气。
“我想,”萨特思韦特先生说,“事实上你已经说中了查尔斯爵士离开鲁茅斯的原因。他在逃避。”
“逃避蛋蛋小姐?但是很明显,他非常喜欢她.那么为什么还要逃避呢?”
“哦,你不明白我们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复杂心理。”萨特思韦特先生说。
波洛先生正按照他自己的推理思考着。
“当然,”他说,“这是高明之举。逃离一个女人,并让她立即追上来。查尔斯爵士这位阅历颇深的男人知道这种结果。”
萨特思韦特先生被逗乐了。
“我想,事情不至于那样吧。”他说,“告诉我,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度假吗?”
“最近我是在度假。我事业成功,有了钱,退休了。现在我到处旅游,看看大千世界。”
“妙极了。”萨特思韦特先生说。
“难道不是吗?”
“妈咪,”英国女孩叫道,“没有什么好玩的。”
“亲爱的,”她母亲责备她说,“来到国外不是很好玩吗?
晒晒美丽的阳光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但是我无聊。”
“到处跑跑.自己玩去,去看春大海。”
“妈咪,”一个法国小孩突然出现,“跟我玩去。”
那位法国母亲从书本后面抬起头来。
“你去玩玩球吧.马塞勒。”
法国小孩听话地拍起他的皮球.满脸露出不高兴的样子。
“自得其乐”波洛说,脸上出现了奇特的表情。
从萨特思韦特先生的脸上.他看出了什么.于是他回答说:
“然而,你有很敏锐的洞察力。事惰正如你想的那样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说“告诉你吧,我还是个小男孩时,家里很穷。有很多我们这样的人.我们总碍在世上过日子.于是我进了警察署。我工作很卖力。慢慢地,我在警察署里晋了级.我开始有了名气,开始赢得国际声誉。最后,我退了职.战争爆发了.我受了伤。作为一个痛苦和疲惫不堪的难民.我来到了英国,得到一位好心女士的热情帮助.后来,她死了-不是自然死亡,是被人杀害了.于是,我凭我的聪明才智去调查,运用我的头脑去思索。我发现了杀害她的凶手.我这才意识到,我并没有完蛋。确实没有。我的能力比以前更强.于是我开始了我的第二个职业.英国私人侦探.我解开了许许多多扑朔迷离、光怪陆离的疑团.啊,先生,我还活着!人类的心理。
其妙无穷。我富有了.某一天,我会对自己说,我将拥有我所需要的全部财产,我将实现我所有的梦想。”
他把一只手放到萨特思韦特先生的膝盖上说“我的朋友,当心你的梦想变成现实的那一天.我们旁边那个小女孩,无疑也梦想过来到国外,以为一切都会令人激动.一切都会无比新鲜。你明白我的话吗?”
“我明白。”萨特思韦特先生说,“我知道你自己不再开心了。”
波洛点点头。
“完全正确。”
有好一会儿,萨特思韦特先生看上去像一个恶作剧的小精灵.他瘦小的有了皱纹的脸顽皮地抽动了一下。他应当这样吗?不应当。
他慢慢打开还拿在手中的报纸。
“你读过这篇东西吗,波洛?”
他用食指点了一下那一段。
矮个子的比利时人接过报纸。萨特思韦特先生在他读报时一直在瞅着他.可他面不改色.这位英国人觉得波洛的全身僵直了.就像机灵的小硬犬发现了耗子洞。
波洛读了两遍,然后折起报纸,把它还给萨特思韦特先生。
“真有意思。”他说。
“是的.看起来是这样.怎么没有意思呢?尽管查尔斯-卡特赖特爵士当时说对了,我们错了。”
“是的,”波洛说,“我们似乎都错了……我会承认的,我的朋友,那时我还不可能相信,那个与世无争、友好善良的老人怎么会被人暗杀呢?……好啦!可能是我错了……尽管.你知道,第二次死亡事件可能是一种巧合。巧合的事总会发生……这是最令人震惊的巧合.我.赫尔克里.波洛知道很多令人惊讶的巧合事件……”他停了停又继续说。
“查尔斯-卡特赖特爵士的直觉可能是对的。他是个艺术家,敏感、判断力强.他能感觉事物本身,而不是靠分析和推理……在生活中.这样的方法常常会引起灾难的后果,但有时候也会被证实。我不知道查尔斯爵士现在在哪儿?”
萨特思韦特先生笑了。
“我可以告诉你,他在铁路包房车售栗处,今晚他和我要回英国。”
“哈哈!”波洛的笑声意味深长。他那明亮、敏锐而又狡黠的眼睛在提出问题.“我们的查尔斯爵士,他到底有什么样的热情?为此他竟然下决心扮演业余警察的角色?也许事出有因?”
萨特思韦特先生没有回答,但从他的沉默中,波洛似乎能推断出他的回答。
“我知道了。”他说,“小姐明亮的眼睛与此有关.这不仅仅是想侦查罪犯的问题.对吗?”
“她给他写信,”萨特思韦特先生说,“恳求他回去。”
波洛点点头。
“现在我很纳闷。”他说,“我不太理解……”萨特思韦特先生插话说“你不理解这位英国现代女郎吗?这不奇怪,我自己也常常不理解她们。一个像利顿-戈尔小姐那样的姑娘现在轮到波洛插话了。
“对不起,你误解我了。我非常理解利顿-戈尔小姐.我曾经见过她那样的人,见过很多.你把她们这类人叫作现代女郎,但是……我该怎么说呢?……”萨特思韦特先生有点烦恼。他感到-只有他,才理解蛋蛋姑娘。而这个滑稽可笑的外国佬,对年轻的英国女性却一无所知。
波洛仍在说话.他的声音像是在梦中-懵懵懂懂。
“一种关于人类本性的知识-这是多么危险的东西。”
“有用的东西。”萨特思韦特先生纠正道。
“也许,这取决于观念。”
“这个……”萨特思韦特先生站起身来,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有些失望.他早已卸下鱼饵,鱼儿一直没有上钩.他感到自己对人类本性的理解是不正确的。“我祝你假日快乐。”他说。
“谢谢你。”
“我希望你下一次到伦敦时来看看我。”他取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地址。”
“你对我非常友好,萨特思韦特先生,我受宠若惊。”
“那么再见吧。”
“再见,一路平安”萨特思韦特先生走了,波洛的目光跟随着他。过了一会儿,他转向正前方.凝视着蓝色的地中海。
他就这样坐在那儿,至少有十分钟。
英国女孩再次出现。
“我看了大海,妈妈,我们下面该做什么?”
“-个令人羡慕的问题。”赫尔克里.波洛说着,倒吸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来,慢慢离开那儿,朝着铁路包房车售栗处走去。
[book_title]第二章 管家失踪
查尔斯爵士与萨特思韦特先生坐在约翰逊上校的书房。
里。警察局长是个红脸大汉,声昔沙哑,性格豪爽。
他笑容满面地与萨特思韦特先生打招呼,兴高采烈地结识著名的查尔斯-卡特赖特爵士。
“我太太是个了不起的票友。她是你们的一个……美园人叫什么来着?ˉ戏迷。对,就是戏迷。我本人也喜欢好戏.只要里面有干净的东西.时下舞台上有的东西……呸!”
由于查尔斯爵士意识到严肃在戏剧中的重要性,他从来不会演出“放肆的”的剧目。此时,他恰如其分地以他那潇洒自如的风度来回答约翰逊上校.当他们终于说起这次访问的目的时.上校早有淮备,并没有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他们。
“你说他是你们的一个朋友吗?太惨了!是的,他在这一带非常有名.他的那个疗养院人人夸奖。不论从哪方面看,巴塞罗缨爵士都是第一流的,正如他的医术也是拔尖的一样。他仁慈,慷慨,名传四方.无论出现什么样的凶杀棠件,人们都万万不会想到竟会杀到他的头上。可凶杀就是凶杀!没有任何线索说明自杀,看来也不可能是事故。”
“萨特思韦特和我刚从国外回来。”查尔斯爵士说,“我们在报纸上只是看到一些零星报道。”
“因此,你们自然就想知道所有的情况.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事情发生的具体经过.我想,你们必须要寻找的人是管家。他是刚来的人.巴塞罗缨爵士刚雇他两周。凶杀案一发,他就失踪了,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事儿看起来有一点蹊跷,不是吗?哦,你说什么?”
“你们注意过他的行踪吗?”
约翰逊上校本来就红的脸现在变得更红了。
“你瞧,这是我们的疏忽。我承认,我们屁事也不知道。
平时,我们是盯住他的-就像盯其他人一样.我们问他什么,他都作了满意的回答.他放弃了伦敦代理处的工作.代理处又推荐他来这儿工作。他的上一个雇主是霍勒斯.伯德爵士。他说话彬彬有礼,并没有神色惊慌.接着他就溜走了,整幢房子被监视起来。我把手下的人骂得狗血淋头,但他们发誓他们没有眨一眨眼皮。”
“非常有意思。”萨特思韦特先生说。
“除此以外,”查尔斯爵士若有所思地说,“他干了一件蠢事.据我所知,这男人不是嫌疑人,可他匆匆逃走了,这就把视线转移到了他身上。”
“完全正确.而且并没有逃脱的希望.对他的报道到处流传.将他缉拿归案,只不过是几天的事情。”
“太奇怪了。”查尔斯爵士说,“我真弄不明白。”
“嗬,其原因再清楚不过了.他心理失常,突然惊惶失措起来。”
“有胆量凶杀的人,难道享后没有胆量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吗?”
“那要看情况,看具体情况。我了解罪犯,他们胆小如鼠.大多是这样.他认为自己是嫌疑犯,于是仓皇出逃。”
“你查实过他自己的简历吗?”
“自然要查实,查尔斯爵士。那是一股的惯例。伦敦代理处确认了他的表现.霍勒斯.伯德曾为他写了-份简况,热情地推荐他.霍勒斯爵士本人目前在东非。”
“所以这份简历可能是伪造的。”
“正是这样。”约翰逊上校说道,对查尔斯爵士微笑着,那神气就像校长在表彰一个聪明的学生.“我们给霍勒斯爵士发了电报。当然,要等些时候才能得到答复。他正在旅游。”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死亡事件发生之后的第二天上午。出席宴会的有个医生-乔斯林.坎佩尔爵士.据我了解,他是个毒物学家。
他和当地的客人大卫对案件的看法一致。我们的人很快就被召到现场。我们与当晚所有的客人都谈了话。埃利斯-就是那个管家,像往常一样回到自己的房间,第二天清早就失踪了.他的床没有人睡过。”
“他趁黑夜逃走了。”
“看来是这样。有位女士呆在那儿,是萨克利夫小姐,一个女演员,你也认识她?”
“确实很熟悉。”
“萨克利夫小姐向我们提了一个建议.她认为那个人是穿过地下通道离开房子的。”他遗憾地哼了一声。“听起来很像埃德加.华莱士的伎俩.这似乎确有其事.巴塞罗缨爵士知道这通道,并引以为自豪。他曾指给萨克利夫小姐看过。
大约有半英里长,通道的另一端出口处堆着倒塌的断墙泥瓦。”
“这种解释确实有可能。”查尔斯爵士赞同这个看法,“只是……这管家知道有这个通道吗?”
“这当然是个问题。我太太总是说,仆人们一切皆知。她说得太对了。”
“听说毒物是尼古丁。”萨特思韦特先生说。
“对.配方不同寻常.还比较罕见.我想.如果这个人烟瘾很大,事情就会变得复杂了。医生就是这样的人。我的意思是,他中尼古丁毒物死亡是在自然而然的情况下发生的。
当然、只不过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是怎么下的毒呢?”
“这一点我们还不清楚。”约翰逊上校老老实实地说,“这是侦破这个案子的薄弱环节。根据医学论证报告,服了毒物仅仅几分钟就发生死亡。”
“我听说他们当时在喝葡萄酒,是吗?”
“是这样.仿佛那东西就在葡萄酒里,但情况不是这样。
我们检查了他的杯子.杯里装过葡萄酒,除了酒,别的什么也没有。当然,其他酒杯也都是干净的.它们放在餐具室的一个托盘里,还没有清洗过.没有一个杯子装过异物.至于他吃过的食品,全是别的客人都吃过的那一些.有汤、烤蹋鱼、野鸡、土豆条、巧克力蛋奶酥和鱼子面包.他的厨师跟他已经十五年了。不,别人没有任何机会对他下毒。然而.这东西已经到了他的胃里。这的确是个难解的谜。”
查尔斯爵士转身对着萨特思韦特先生。
“一模一样,”他激动地说,“完全与上次的事件一模一样。”
他充满歉意地转向警察局长,“我必须说明,在康沃尔郡我的家中发生过一起死亡事件。”
警察局长看起来很感兴趣。
“我已经听说过那件事.从一个年轻的女士利顿-戈尔小姐那儿听说的。”
“是的,她也在场。她告诉了你?”
“她说了.她对自己的观点坚信不移.可是你知道,查尔斯爵士,我不能相信,那样的观点有何可取之处。它无法解释管家的逃跑.你的下属碰巧也有失踪的吧!”
“我没有男仆,只有一个客厅女仆。”
“她不可能是个男扮女装吧?”-
想到女性十足而且办事很漂亮的坦普尔,查尔斯爵士笑了。
约翰逊上校也满怀歉意地笑了起来。
“只是一种猜测,”他说,“我不能说我对利顿-戈尔小姐的观点会相信多少。我获悉,你们所说的死亡事件是落在一个年长牧师的头上.谁会企图将一个老牧师置于死地呢?”
“所以才会令人迷惑不解。”查尔斯爵士说。
“我想.你会发现两次事故纯属巧合。你尽可以相信,管家是我们要缉拿归案的罪犯,很可能是个惯犯。遗憾的是,我们还没有发现他的指纹.我们曾经请了一位指纹专家检查过卧室和餐具室,但都不走运。”
“如果是这个管家干的,那么你看他的动机是什么?”
“这自然是我们面前的难题之一。”约翰逊上校承认道,“管家到了那儿.可能是企图盗窃,而巴塞罗缪爵士可能发现了他。”
查尔斯爵士和萨特思韦特先生礼貌地保持沉默.约翰逊上校自己似乎也感到他的分析缺乏合理性。
“事实上人们也只能分析。我们一旦将管家约翰.埃利斯缉拿归案,并弄清他的身份,以前是否被我们抓过,那么,他的作案动机就会真相大白了。”
“我想你一定读过巴塞罗缨爵士的文件。”
“那当然,查尔斯爵士,我们对这个环节给予了充分重视.我一定把你们介绍给跨区警督,他管这个案子。一个十分可靠的人,我向他提出,巴塞罗缨爵士的职业,可能与凶杀案有关。他马上同意我的看法.一个医生总会了解很多职业上的秘密.巴塞罗缨爵士的文件井井有条,目录摘要清清楚楚。他的秘书林登小姐配合跨区警督查阅了那些文件。”
“没有发现什么吗?”
“没有什么疑点,查尔斯爵士。”
“屋里丢了什么东西吗?譬如金银首饰和珠宝之类。”
“什么也没有丢。”
“当时到底还有谁在屋里?”
“我弄了一份名单……放到哪儿去了?哦,我想在跨区警督那儿。你一定要见见警督.实际上,我现在急于要他向我报告哩。”此刻,门铃响了。“也许是他来了。”
跨区警督是一个身材魁梧、样子厚道的男子汉。他说话慢吞吞地,蓝色的眼睛却相当敏锐。
他向上司敬了个礼.上司将他介绍给两位客人。
如果只是萨特思韦特先生一个人来访,他会发现警督不会如此平易近人.警督不赞同伦敦来的两位绅士的意见。
他们是外行,是来找线索的.然而,对待查尔斯爵士却另当别论.跨区警督对舞台艺术有一种孩子般的崇拜.他两次观看过查尔斯爵士的演出.因此,看见这个名角有血有肉地站在面前,他感到激动和狂喜,以至变得特别友善和健谈。
“我在伦敦见过您,爵士,我见过您。我与妻子一起看演出的。剧本是《安特雷勋爵的困境》。我坐在乐池里,因为大厅挤得满满的。演出前我们不得不站两个小时,但我妻子却全不当回事儿。她说,我必须见见剧中的查尔斯-卡特赖特爵士.那是在蓓尔美尔剧院。”。
“很好。”查尔斯爵士说.“你知道,我现在已从舞台上退了下来.但人们还记得我在落尔美尔剧院的演出。”他取出一张卡片.在上面写了几个宇.并说,“下次你跟警督夫人进城游览时.请把这个交给剧院售票处,他们会给你们两个最好的座位。”
“我不客气了.你真好.查尔斯爵士.真太好了。我回去告诉妻子这事儿.她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
后来.当这位退职演员捉住跨区警督的手时,他变得像个蜡人似的。
“这是一个奇怪的案子.我过去办的案子中,从来没有碰到过尼古丁中毒案.我们的医生大卫也没有遇见过。”
“我总在想.这是一种吸烟过量后发生的病症。”
“说句老实话.我也这样想过。但是医生说,生物碱是一种无咪的液体,只要一滴就足以马上要人的命。”
查尔斯爵士吹起了口哨。
“剧毒。”
“你说得对.爵士.而且你会说.凶手采取了惯用的手段。溶液是用喷嘴喷进去的,然后让普通的香烟自然吸收。”
“喷嘴?”查尔斯爵士说道,“我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他皱起眉头,然后摇摇头。
“警督,有什么新鲜事要报告的吗?”约翰逊上校问道。
“没什么具体的事,长官.我们已经报告过了,我们在达勒姆、在伊普斯威奇、在巴勒姆、在兰兹角和好些地方都发现过犯人埃利斯。各种情况得经过筛选,找出有价值的东西。”他转身对着两位来访者说广我们一且公布一个人的外貌.在整个英国总会有人发现他。”
“对这个人的外貌是怎么描述的?”查尔斯爵士问道。
约翰逊取出一个文件:
“约翰.埃利斯,中等身材,约五英尺七英寸高,背微驼.灰发.络腮胡,黑眼睛,声音沙哑,笑时可见上颚有缺齿,无特殊标记或特征。”
“呢,”查尔斯爵士说,“除了络腮胡和牙齿,没有显著特征。这第一遭就不行,你不能指望他笑呀。”
“麻烦的是,”警督说,“谁也没有发现任何疑点。我的困难是.什么证据也没有拿到,只有修道院女仆们模糊不清的描述.千篇一律.像是对同一个人的描述,只有高矮胖瘦之分,不是中等个头,就是健壮,或者纤细……五十个人中.没有一个人的观察跟别人真正有什么不同。”
“在你的思想中,警督,你认定埃利斯就是凶手吗?”
“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会使他仓皇逃走呢?你不能回避这个问题。”
“这就是绊脚石。”查尔斯爵士若有所思地说。
跨区警督转身对着约翰逊上校,报告他们正在采取的措施。上校点头赞同,然后向警督耍了一份案发当晚修道院住宿者的名单,接着又将这交给两位新来的侦探.名单如下:
玛莎.莱基.厨师
比阿特丽斯.丘奇.楼房女仆
多丽丝.科克尔.楼屏女仆
维多利亚.鲍尔.楼房女仆
艾丽斯.韦斯特.客厅女仆
维奥莱特.巴辛顿.厨房女仆
(上述人员均为死者服务过一段时间.品行端正。莱基大大在该处已达十五年.)格拉迪斯-林登.秘书,三十三岁。拒任巴塞罗缘.斯特兰奇秘书工作三年.经调查尚未表明有作案动机。
客人。
伊登勋爵和夫人.卡多根广场衔187号
乔斯林爵士和坎贝尔夫人,哈利街1256号
安吉拉-萨克利夫小姐.坎特雷尔郧宅28号SW3
戴克斯船长和太太.圣约输楼3号WI(戴克斯太大在布鲁顷大衔安布罗赛恩有限公司任职)
玛丽失人和赫米欧-利顿-戈尔小姐.鲁茅斯城玫瑰舍
穆里尔-威尔斯小姐,图廷市上卡思卡特路5号
奥利弗-曼穗斯先生.斯皮尔-罗斯公司,老布罗穗大街EC2
“唔,”查尔斯说,“文件忽略了在图廷发生的事。我想到小曼德斯也在场。”
“当时他正巧出了事故,爵士。”跨区警督说,“这位年轻绅士开车正好撞在修道院旁边的一堵墙上。巴塞罗缪爵士与他有一面之交,就叫他在那儿过夜。”
“真粗心。”查尔斯爵士幸灾乐祸地说。
“是这样,爵士。”警督说道,“事实上,在我的想象中,这位年轻绅士正像俗话说的那样,一定是.九死一生,了。如果不是喝醉了酒的话,很难想象为什么正巧撞在那儿的墙上。”
“我以为他是精神狂热。”查尔斯爵士说。
“在我看来,也是精神问题,爵士。”
“好啦,非常感谢你,警督。约翰逊上校不反对我们去看看修道院吧?”
“当然不反对,亲爱的爵士,虽然我担心你们在那儿了解的东西不会比我告诉你们的多。”
“有谁在那儿?”
“只有家里人,爵士。”警督说,“开始侦查以后,别墅招待会立即就停止了.林登小姐己经回到哈利大街。”
“也许,我们还是应当去看看……呃,看看大卫?”萨特思韦特先生提议道。
“好主意。”
他们得到了医生家的地址.在热情地向约翰逊上校道谢之后,他们便离开了。
[book_title]第三章 谁是凶手
当他们沿街走的时候,查尔斯爵士说:
“有什么想法吗,萨特思韦特?”
“你呢?”萨特思韦特先生问道,他喜欢保留自己的判断,直到最后适当的时机才会说出来。
查尔斯爵士却不同。他明确地说。
“他们错了,萨特思韦特.他们完全错了.他们老是盯着管家。这不对,这不合情理。这事不能与另外那次死亡事件分离开来看-就是在我那儿发生的那一次。”
“你还是认为两次案件有联系?”
萨特思韦特先生的心里虽然已经作了肯定的答复,还是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的朋友,它们绝对有联系.从各个方面都可以得到证实。我们得找出共同点-找出两次宴会都出席的那个人。”
“是的,”萨特思韦特先生说,“但从表面看,事情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筒单.其中的共同因素太多。卡特赖特,你意识到了吗?在你家里出席招待会的人,也在这儿出席了招待会。”
查尔斯爵士点点头。
“当然,我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但是,我们能从中作出什么推论呢?”
“我听不懂你的话,卡特赖特。”
“你真够呛,老兄!你看出两者的巧合吗?不,这是有人故意干的。为什么第一次死亡事件所有在场的人,发生第二次事件时也都在场.事故吗?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故.这是阴谋,是精心设计的,是托利的策划。”
“啊!”萨特思韦特先生说,“对,是有这个可能.……”“肯定是这样.你对托利的了解不像我了解得这么深,萨特思韦特.他是一个审慎而深思熟虑的人,一个有耐性的人.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听见过他直抒己见。
“你应当这样看,巴宾顿被谋杀了-是的,是被谋杀的.我不回避问题,也不转弯抹角.他是那天晚上在我的家里被杀害的.当时托利嘲笑我对事故的怀疑.后来他自己也一直在怀疑.但是他没有讲出自己的看法-他不该这样做.而是在悄悄设想一个案子。我不知道他的根据是什么。
我想,它不会是针对某一个人的,但他相信,客人当中有一个人是作案的罪犯.于是他制定了一个计划,实际上是一次试探.以便发现凶手是谁。”
“那为什么还请其他客人呢?比如伊登一家和坎贝尔一家。”
“那是幌子。这就使得事情不至于显而易见。”
“你认为那是什么样的计划?”
查尔斯爵士耸耸肩头,这是一种夸张了的外国人的姿势。他似乎变成了情报局头面人物阿里斯蒂德.杜瓦尔.他的右腿定路时有点儿瘸。
“我们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魔术师.也猜不出.但是他肯定有一个计划……后来失败了。凶手比托利想象的技高一筹……他先下了手……”“一个男人?”
“也许是个女的.女人也像男人一样能用毒物作武器,甚至更胜一筹。”
萨特思韦特先生不言不语。查尔斯爵士说“说吧,你不同意吗?也许你跟大家的意见一样,认为凶手是那个管家。是他干的吗?”
“你怎么解释管家的出走?”
“我没有想到这事。在我看来,他是无关紧要的人……
我可以提出一种解释。”
“举个例子……”“好吧。比如说.按警察说的,埃利斯是个职业罪犯,这次是一帮强盗参与行凶。埃利斯接受的任务是制造伪证.就这样,托利被谋杀了.埃利斯的作用是什么呢?有人被杀害,屋里又有一个男仆,他的指纹在伦敦警察局备案,警察对他了如指掌。自然他会惊惶失措,最后逃之夭夭。”
“经过秘密通道?”
“什么莫名其妙的通道.当时一个肥头大耳的警察在屋里站岗,一眨眼工夫,他就从大门逃出去了。”
“看来这种可能性更大。”
“那么,萨特思韦特,你的观点是什么?”
“我的观点吗?”萨特思韦特先生说,“哦,跟你的一样。
我们始终是一样。在我看来,管家是一个笨手笨脚的家伙。
我相信,巴塞罗缨爵士和可怜的老巴宾顿都是由同一个人杀害的。”
“别墅招待会里的一个人?”
“别墅招待会里的一个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萨特思韦特先生随便问了-句“你认为是客人中的哪一个?”
“我的上帝,萨特思韦特,我怎么能说呢?”
“当然,你不能说。”萨特思韦特先生和善地说,“我只是想,你可能已经有了某种设想。你知道,所有的设想都没有科学根据,也不合情理,只是一般的猜测。”
“这个,我还没有……”他想了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你知道,萨特思韦特,你开始思考的那一刻,你会认为他们中的任何人都不可能行凶。”
“我想.将所有的怀疑结合起来考虑,你的观点是对的。”萨特思韦特先生陷人了沉思.“我们现在必须思考的是,要明确地排除其中某些人员.比如说,你和我,巴宾顿。
还有小曼德斯,他不在作案现场。”
“曼德斯?”
“是的,他到场只是因为出了事故。他没有被邀请,没有人想到他会来.那就是说,他不在嫌疑人圈内。”
“那个女剧作家也不在圈内。她笔名叫安东尼.阿斯特。”
“不,不,她当时在场.她就是图廷市的穆里尔-威尔斯小姐。”
“原来她也在场.我忘了那女人姓威尔斯。”
他皱起眉头。萨特思韦特先生最善于判断别人的思想。
他准确地分析了演员的思路.查尔斯在说话时.萨特思韦特先生就暗暗鼓励自己继续观察他。
“你瞧,萨特思韦特先生,你说对了.并不是所有被邀请的人都是嫌疑人。毕竟玛丽夫人和蛋蛋姑娘也在场……不,也许他是想让第一次事件重演……他也许怀疑了某个人,他需要可以作证的其他目击者.诸如此类的事……”“对,诸如此类的事。”萨特思韦特先生表示赞同,“人们只能通过像舞台上那样的表演,才会形成概念。很好,利顿.戈尔一家不是嫌疑人.你和我,巴宾顿和奥利弗-曼德斯也不是嫌疑人。还剩下谁呢?安吉拉-萨克利夫?”
“安吉拉?我亲爱的伙计,她多年来一直是托利的好友。”
“那么,事情就归结到戴克斯一家……”实际上,查尔斯,你怀疑戴克斯一家人.我过去问你时,你好像也说过同样的话。”
查尔斯爵士看着他.萨特思韦特先生流露出一种友好的胜利者的神情。
“我想,”查尔斯爵士慢吞吞地说,“我说过一些话.至少.我不是怀疑他们……他f门看起来只是比其他人更有可能性。再说,我不太了解他们.但是,要我的老命也看不出,一生沉溺于赛马的弗雷迪.戴克斯先生,-辈子为妇女设汁高价服装的戴克斯太太,竞然会企图除掉一个和蔼可亲而又无足轻重的老牧师……”他摇摇头,然后脸上显得兴奋起来。
“还有那个威尔斯小姐.我又差点忘记了她。到底是什么原因使我老是忘记她?她是我所见过的最没有特征的人。”
萨特思韦特先生笑了。
“我只是认为她体现了彭斯的名句-在你们中间一位作笔记的青年.我总是想象威尔斯小姐整天都在作笔记.在她的眼镜后面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我想,你会发现,如果这次事件中有什么值得注意的话,威尔斯小姐都已经注意到了。”
“你是这样看的吗?”查尔斯爵士将信将疑地说。
“下一步要办的事,”萨特思韦特先生说,“就是吃饭.然后,我们要去修道院,看看在现场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看来你已经迷上了这件事,萨特思韦特。”查尔斯爵士说,言语中充满了喜悦。
“对凶杀案的调查,对我来说已经不再是新鲜事了。”萨特思韦特先生说,“有一次我的车抛锚了,我呆在一个孤零零的小旅店里……”他没有说下去。
“我记得,”查尔斯爵士用他高亢而清晰的演员嗓子说道,“当我在一九二一年旅游时……”查尔斯爵士赢了。
[book_title]第四章 仆人的证词
九月的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两人来到梅尔福特修道院的楼房和庭院,再没有比这儿更安静的地方了。修道院的一部分是十五世纪时修建的,后来经过重建,又增加了一幢侧楼.从这儿还看不见新的疗养院楼房和它的庭院。
查尔斯爵士和萨特思韦特先生由厨娘莱基太太接待。
她是一个肥胖的女人,穿着一件讲究的黑色长裙。她一把鼻沸一把眼泪地说个不停.她认识查尔斯爵士,他们之间的谈话大多数时间由她一个人包揽了。
“我相信,爵士,你能理解主人的死和所发生的一切对我的影响有多么大。这屋里屋外到处是警察,他们耸着鼻子瞅这瞅那。说来你不相信,甚至连垃圾箱他们都把鼻子仲进夫闻闻.还要问各种问题!他们不应当老是问问题.啊,我这辈子居然看到这样的事发生.巴塞罗缪爵士是个一辈子安安静静的绅士,也同样遭此毒手.我和比阿特丽斯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天对我们大家来说真是睛天霹雳。比阿特丽斯比我晚来两年.警察兄弟问了一些问题。(他要是绅士,我就不会叫他为兄弟.我已经习惯与绅士们相处,习惯他们的生活方式,知道他们的一切。)我叫他为兄弟,我说,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警督。”莱基太太停下来,喘了口气,让自己从她已经陷进去的滔滔不绝的谈话中解脱一会儿。“你们要查问屋里所有仆人的情况,‘查问’是我自个儿叫的名儿。他们都是些好姑娘,每一个人都好。不仅是多丽丝清早该做摹的时候就起了床.我一个星期必须两次说这事儿。还有维基.她做事容易鲁莽.可是.在这儿,你别指望小姑娘们受过训练……眼下她们的父母也不会教她们什么,但都是些好姑娘。警察也不能让我说相反的话。‘是的’,我对他说,‘你不用指望我说她们的坏话.她们都是好姑娘,真的是这样至于问她们跟凶杀有什么关系嘛,我说问这样的问题本身就完全不怀好意.’”莱基太太停了一会儿又说:
“埃利斯先生现在的情况,就不同了.我不知道他的任何事情,因此不能回答关于他的任何问题.在贝克先生休假期间,有人从伦敦把他推荐到这儿,他对这里的情况很陌生。”
“贝克?”萨特思韦特先生问道。
“贝克先生曾经是巴塞罗缨爵士的管家,干了七年.先生.他多数时间是在伦敦,住在哈利大街。爵士.你会记得他的.对吗?”她询问查尔斯爵士。爵士点点头.“巴塞罗爵士过去总要在举办别墅招待会的时候,把他带到这儿来。
但他身体一直不太好,这是巴塞罗缪爵士说的.他给了管家一两个月的假期在布莱顿附近的海滨度过,照样给他开工资.医生真是一个好人。埃利斯先生是他临时雇用的。所以我对警督说,我谈不出有关埃利斯先生的任何情况.根据他所说的,他好像一直是在最好的家庭里干活。跟他相处的时候.他显然有一种绅士派头。”
“你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表现?”查尔斯爵士满怀希望地问道。
“你问得真奇怪,爵士。可以说,我已经告诉了你,也没有告诉你.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查尔斯爵士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她,于是莱基太太继续说“我不能确切地说那是什么,爵士,总觉得有点问题……”事后,萨特思韦特先生冷冷地想道.干篇一律.不管莱基太太如何鄙视警察,她还是不能否定警察的推断。假若埃利斯真的成了罪犯,那么莱基太太早就注意到了什么。
“有件事需要说说,他这个人冷漠傲慢.哦,可实在彬彬有礼,像个绅士,就像我刚说的那样.他-直为名门旺族干活,但是他沉默寡言,经常一个人呆在自己的卧室里.而且他……这个,我真不知道怎样形容他……他是,这个.……总有问题。”
“你是怀疑他……不是一个真的管家吧?”萨特思韦特先生提示道。
“哦,他一直在干活,千真万确,爵士.什么事他都知道……还了解社会上的名人。”
“举个例子好吗?”查尔斯爵士客气地提议道。
可是莱基太太却变得犹豫不决,含糊其辞起来。她不打算暴露仆人们在大厅里的流言蜚语,否则会损害她为人正直的品格。
为了让她平静下来,萨特思韦特先生说,“也许你能形容一下他的相貌。”
莱基太太眼睛一亮说了起来。
“确实是的,爵士.他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受人尊敬的人。
络腮胡,灰头发.有点驼背,身体发胖-这使他很担忧,真是这样.他还有一只发抖的手,但猜不透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他是-个非常节俭的人,跟我认识的许多人都不相同。
他的眼睛有一点毛病,爵士,我想这是灯光刺伤的,特别是那种很强的灯光.我们不在场的时候,他戴眼镜,但他当班时就不戴。”
“他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吗?”查尔斯爵士问道,“没有疤痕?没有受伤的手指?也没有胎记?”
“哦,没有,爵士,这些东西一概没有。”
“精彩的侦探故事怎么会逼真呢!”查尔斯爵士叹口气道,“故事中的罪犯,总是有某种显著的特征。”
“他掉了一颗牙。”萨特思韦特先生说。
“大概是吧,先生,我自己可从来没看见过。”
“在悲剧发生的那天晚上.他的行为举止怎么样?”萨特思韦特先生问道.显得有点书生气。
“这个嘛,先生,我确实说不出。我在厨房里.你瞧,我太忙,没有功夫注意到他。”
“是的,是这样。”
“当时传来消息,说主人死了,我们都惊呆了.我哭起来,硬是止不住.比阿特丽斯也一样。那些小女仆们好像很紧张,当然也很难过.埃利斯先生自然不像我们那样难受,他是新来的嘛。但他考虑周全,坚待要我和比阿特丽斯喝一小杯葡萄酒压压惊。你想想吧,整个晚上都是他……这个罪犯……”莱基太太找不到话说下去了,眼睛里闪动着愤怒的目光。
“我听说当晚他就失踪了?”
“是的,先生.他像我们大家一样回到自己的卧室.早上起来就不见他了。当然,这就让警察注意到他了。”
“是的.是的,他真是太愚蠢了.你认为他是怎样离开这房子的?”
“一点也不知道.警察好像整个晚上都在查看房子,他们也没有发现他逃走.这批警察就是这样,不过他们也是人咪.跟我们一样,尽管他们制造紧张气氛,冲进绅士的家里,邑耸着鼻子东张西望。”
“我听说有人间到秘密通道的事。”查尔斯爵士说。
莱基太太吸了一口气。
“警察是那样问过。”
“真有通道吗?”
“我听别人提起过。”莱基太太谨慎地答道。
“你知道通道是从哪儿进去的?”
“不,我不知道,先生。有个秘密通道倒挺好,可那不是让仆人知道的东西。要是姑娘们知道了.她们就会想,从那儿有条路可以溜出去.我的姑娘们出去从后门,进来也从后门,到了哪儿清清楚楚。”
“好极了,莱基太太,我想你是非常聪明的人。”
莱基太太听到查尔斯爵士称赞的话,就昂起头来。
“我不知道,”查尔斯爵士继续说.“我们是否能问其他仆人几个问题?”
“当然可以,爵士。可是她们不会比我告诉你的多。”
“哦,我明白了。我不会问有关埃利斯太多的问题,我要问的是巴塞罗缪爵士本人的事。比如那天晚上他的行为举止等等.你知道,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我知道,爵士。我很理解。那儿有比阿特丽斯,有艾丽斯.当然,她当时在桌边侍候。”
“好的,我希望见见艾丽斯。”
不管怎么说,莱基太太很尊重长者的话。楼房女仆比阿特丽斯是第一个出现的人。
她是个瘦高女人,双唇紧闭,一本正经,目光础础逼人。
查尔斯爵士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之后,将话题引到那个不幸的夜晚在别墅招待会发生的事情.他们每个人都非常难受吗?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比阿特丽斯的言谈中流露出一阵兴奋.她对于悲剧事件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古怪嗜好。
“萨克利夫小姐惊恐万状。她是个非常热心的女士。过去在这儿住过。我建议她喝一口白兰地,或一杯清茶,但是她不听,只是吃了几片阿斯匹林,说是她肯定睡不着觉了。
第二天早晨我给她送茶点去时,她还在像小孩那样蒙头大睡。”
“戴克斯太太呢?”
“我看不会有什么事情能让那位太太感到不安。”
听比阿特丽斯的口气,她并不喜欢辛西姬-戴克斯。
“她吗?只急着要走。说她的生意要被耽误了.她是伦敦一家大的妇女缝纫店的剪裁师.这是埃利斯先生告诉我们的。”
对于比阿特丽斯来说,缝纫是一种她瞧不起的“生意”。
“那么她丈夫呢?”
比阿特丽斯抽着鼻子说:
“他喝了白兰地,稳住了自己的神经。也有人会说,喝了也稳不住。”
“玛丽.利顿-戈尔夫人怎么样呢?”
“一位非常好的夫人。”比阿特丽斯说,语气变得柔和起来,“我的姨奶奶在城堡为她父亲干过活儿.我经常听她说,那时玛丽夫人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现在她可能不再富有了,可一看就知道也是个大家闺秀,而且非常体贴人,从来不会让你感到麻烦,说话总是很中听.她女儿也是一个很好的小姐。当然,他们对巴塞罗缨爵士不太熟悉,但她们难过极了。”
“威尔斯小姐呢?”
比阿特丽斯原先那种生硬的语气又出现了。
“可以肯定地说,爵士,我说不出威尔斯小姐到底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
“那么你对她是怎么想的呢?”查尔斯爵士问道:“说吧。
比阿特丽斯,你是很通情达理的。”
在比阿特丽斯木讷的脸颊上突然出现了笑容。查尔斯爵士像个小学生一般流露出恳求的神情.两个听众强烈地感受到的那种吸引力,也使她经受不住了。
“真的,爵士,我不知道你想耍我说些什么?”
“就是你对威尔斯小姐是怎么想的.你感觉她怎么样?”
“什么也没有,爵±,根本没有。她当然不会是……”比阿特丽斯犹豫了。
“说下去,比阿特丽斯。”
“好吧,她不像是别的客人那种阶层的人、,爵士.我知道,她是瞒不住的。”比阿特丽斯继续说.“她做的事情是一个真正的小姐不会做的。她探头探脑的,爵士,你知道我的意思吗?她探头探脑,四处打听。”
查尔斯爵士试图进一步弄清她的陈述,但比阿特丽斯仍然含糊其辞,只说威尔斯小姐探头探脑,四处打听。查尔斯爵士要求她举一个探头探脑的例子,比阿特丽斯却说不出来.她只是重复着威尔斯小姐老是打听跟她无关的事情。
最后,他们只好到此为止。萨特思韦特先生又间道。
“人们都没有预料到小曼德斯先生会突然到来,是吗?”
“是的,先生.他的车子出了事故,正好撞在门房的大门边.他说,在这儿出事还算走运.那时,屋里都住满了人,林登小姐在小书房为他铺了一张床。”
“大家看见他到来都很惊讶吗?”
“哦,是的,先生.自然是这样,先生。”
问到她对埃利斯的看法时,比阿特丽斯无可奉告.她很见到他.他很糟糕,竟会逃跑,但她不相信他会伤害主人。
有谁会那样干。
“说说他的情况行吗?我是说医生.看上去他期望举办这次别墅招待会吗?他到底想了些什么呢?”
“他显得特别高兴,先生。整天都是笑逐颜开,好像想到什么笑话。我甚至听见他与埃利斯先生开玩笑.这是他从来都不会对贝克先生说的.他平常对仆人们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他倒很仁慈,但不跟仆人多说话。”
“他当时说了些什么?”萨特思韦特先生急切地问道。
“这个,我一时想不起来了,先生.埃利斯先生走过来传达一个电话内容,巴塞罗谬爵士问他是否记清楚了名字,埃利斯先生说没有问题。当然他是很有礼貌地说这话的.接着,医生大笑起来说,.你是个好伙计,埃利斯。你是个完美无缺的管家。喂,比阿特丽斯,你认为呢?,我很惊慌,先生,主人家那样说话.不像是平时的口气……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么埃利斯呢?”
“他看起来很不满,先生,好像这是他生平没有碰见过的事,有点目瞪口呆了。”
“电话内容是什么?”查尔斯爵士问道。
“内容吗?爵士.哦,那是从疗养院打来的,是关于一个病人的事,说她已经到了疗养院,而且路上安然无恙。”
“你记得她的名字吗?”
“那是个怪名字,”比阿特丽斯磨蹭了一会儿才说,“德.拉什布里杰太太,好像是这名儿。”
“哦,是的。”查尔斯爵士安慰她道,“再筒单的名字,在电话里都是说不清楚的。好啦,非常感谢你,比阿特丽斯。我们现在可以见艾丽斯了。”
当比阿特丽斯离开房间后,查尔斯爵士与萨特思韦特先生通过交换目光来交流各自的思想。
“威尔斯小姐探头探脑,四处打听;戴克斯喝醉了酒;他太太无动于衷。还有什么吗?微不足道。”
“确实少得可怜。”萨特思韦特先生表示同意。
“让我们把希望寄托在艾丽斯身上。”
艾丽斯是一个娴静的黑眼睛姑娘,三十岁了。她很愿意与他们交谈。
她本人不相信埃利斯先生与此案有任何关系。他很有绅士风度。警察却认为他是一个低劣的恶棍.艾丽斯肯定他不是那一类的人。
“你敢肯定,他是一个对上帝忠诚的普通人吗?”
“不是普通的.爵士.他不像我从前干活时遇见的那些管家。他安排工作与他们不同。”
“你认为他不会对你的主人下毒?”
“啊,爵士,我不明白他怎么可能那样干。我当时与他站在餐桌边听使唤,他不可能在主人的食品里放任何东西而不被我发现。”
“饮料里呢?”
他拿着酒转了一圈,爵士。先上雪利酒.还有汤,然后白葡萄酒和红葡萄酒.他还能做些什么呢,爵士?如果酒有什么东西,他就会毒死所有的人-或者说.会毒死喝酒的人。凡是主人吃过的,别的人也不会没有吃过、喝过是同样的葡萄酒,所有的先生都喝了葡萄酒,i丕有一些女也喝过。”
“酒杯是从托盘里拿的吗?”
“是的,爵士。我拿着托盘.埃利斯把酒杯放在上面.然我端着它走出餐具室.当警察来检查的时候,大家都在那儿,装着葡萄酒的杯子都在餐桌上.警察并没有发现什么。”
“你敢肯定医生在晚餐时,他吃过或喝过的东西中.没什么是别人不曾用过的吗?”
“我没有看见。事实上,我敢肯定没有。”
“客人中有谁拿过他的东西吗?”
“哦,没有,爵士。”
“你知道秘密通道的情况吗,艾丽斯?”
“有个园丁告诉过我。通道出口在林子里,那儿有一堆旧墙和倒塌的砖瓦乱石。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屋里有什么入口。”
“埃利斯从来没有提起过通道的事吗?”
“哦,没有,爵士.我敢说,他不会知道有个通道。”
“艾丽斯,你认为到底是谁杀了你的主人?”
“我不知道,先生。我简直不相信淮会那样干……我感到那必定是什么事故。”
“呃,谢谢你,艾丽斯。”
“如果不是巴宾顿的死,”查尔斯爵士等姑娘离开房间之后说道,“我们可以把她看成凶手.她是一个漂亮姑娘……她站在餐桌边听使唤……不,那不成.巴宾顿是被杀害的;托利从不注视漂亮的姑娘。他不是那样被干掉的。”
“但是他己经五十五岁。”萨特思韦特先生若有所思地说。
“你为什么说这个?”
“这是一个男人为姑娘失去理智的年龄-即使他过去没有风流韵事。”
“你胡说八道.萨特思韦特,我也已经……呃……快五十五岁了。”
“我知道。”萨特思韦特说。
还不等他友善而又刺眼的目光射来,查尔斯爵士赶紧闭上双眼。
萨特思韦特先生看得一清二楚,他满面通红了……
[book_title]第五章 管家的卧室
“我们去检查检查埃利斯的卧室怎么样?”萨特思韦特问道,心里还津津有味地想着查尔斯爵士脸红脖子粗的傻相。
演员抓住了改变话题的机会。
“好极了,好极了。我正要提这个建议。”
“警察已经彻彻底底搜查过那间屋子了。”
“警察……”这位阿里斯蒂德.杜瓦尔傲慢地挥挥手要警察赶快走开.查尔斯急于要忘掉刚才的狼狈相,于是又精神焕发地投人他现在的角色。
“警察都是些木头人,”他气势汹汹地说,“他们在埃利斯的房间里搜些什么呢?是找他犯罪的证据。可我们要找的是他无罪的证据一大不相同。”
“你完全相信埃利斯是无罪的吗?”
“如果我们对巴宾顿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他必定是无罪的。”
“是的。还有……”萨特思韦特先生没有把话说完。他要说的是,如果埃利斯是一个职业罪犯.被巴塞罗缨察觉了,于是就把他给杀了.其结果,整个事情就会变得不可收拾。正在这时,他想起巴塞罗缨爵士曾经是查尔斯-卡特赖特爵士的好友,对于查尔斯暴露出的麻木感情,他感到震惊。
初看时,埃利斯的卧室似乎没有提供多少有价值的东西.放在抽屉里和挂在柜子里的衣服,干净整洁、井井有条-它们裁剪考究,配有各种制衣店的商标.在各种场合人家送给他的旧衣服也整整齐齐地放着,内衣裤都摆在同一格柜子里,靴子全部擦得锃亮,依次放在鞋箱里。
萨特思韦特先生拿起一只靴子喃喃地说,“有几双是这样.有九双。”但由于现场没有发现脚印,那就使侦破无从进展。
有一个事实很清楚,用具袋不见了.埃利斯似乎是钻到袋子里逃掉的.萨特思韦特先生向查尔斯爵士指出,那是一个相当引人注目的事实。
“任何一个有点头脑的人都会换一套普普通通的衣服。”
“对。所以奇怪的是……看起来很相似.尽管那是很荒唐的,好像他根本没有出走……简直是胡闹。”
他们继续检查屋子。没有信函,没有文书,只有一张有玉米烹调方法的剪报,和一段关于公爵女儿即将举行婚礼报道。
在一张边桌上有一小叠吸墨纸,一瓶廉价的墨水,没有笔.查尔斯将吸墨纸拿到镜子前,看不出什么。有一张反复使用过的吸墨纸,己经皱皱巴巴的,墨迹已很陈旧。
“他来这儿以后,要是没有写过信,就不会用过吸墨纸。”萨特思韦特先生判断说,“这是一种老式吸墨纸.啊,你瞧。”他得意洋洋地指着皱纸中间勉强可辨的“L.贝克”几个字。
“可以说,埃利斯完全没有使用过它们。”
“这真是怪事,不是吗?”查尔斯爵士慢慢地说道。
“你是什么意思?”
“哦,一个经常写信的人……”“他要是罪犯就不会写。”
“也许你说对了,不会写的……一定有什么蹊跷使得他逃跑……我们要证明的是,他并没有谋杀托利。”
他们四处检查地板,掀开地毯,查看床底,什么也没有发现,只看见在壁炉旁边溅了一些墨水.卧室简陋得令人失望。
两人离开时怀着一种焦虑的心情。他们想当侦探的热情,暂时冷却了许多。
也许他们心里在想,案情不像在书中安排的那么好。
他们还与其他仆人谈了几句.出于对莱基太太和比阿特丽斯.丘奇的敬畏,这些年轻的姑娘看起来心惊胆颤.可是从她们口中却没有掏出一点新的东西。
最后,他们只得离开了。
他们要萨特思韦特先生的小车在门房那儿接他们。
“喂,萨特思韦特,”当他们漫步穿过花园时,查尔斯爵士问道,“有什么使你印象深刻的吗?到底有什么?”
萨特思韦特先生想道,他不打算急于回答问题,特别是当他感到有什么使他印象深刻的东西时,他更不会说。承认整个侦查过程是白费功夫,这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主意.仆人们的证词一个接一个地掠过他的脑际-有用信息少得可怜。
查尔斯爵士此刻也正在总结.威尔斯小姐探头探脑.四处打听,萨克利夫小姐一直坐卧不安,戴克斯太太无动于衷,戴克斯船长喝醉了酒.有用线索几乎不存在.只有弗雷迪.戴克斯船长沉溺于酒.显示了他的良知已经消失.弗雷迪.戴克斯经常喝得酩酊大醉,这一点萨特思韦特先生是清楚的。
“怎么样?”查尔斯爵士再-次不耐烦地问题。
“什么也没有。”萨特思韦特先生不情愿地承认道,“但是,我想我们从剪报的事可以有理由假设,埃利斯患有鸡眼。”
查尔斯爵士做了一个鬼脸。
“这看来是一个颇有根据的判断.可这个-对我们有何用?”
“只有一件事……”他说着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说下去吧.兄弟.有何用处?”
“使我印象最深的是,巴塞罗缪爵士与管家打趣的那种的方式一仆人告诉我们的这件事,你是知道的.也许什么意义。”
“毫无意义。”查尔斯爵士强调说,“我很了解托利……
你更了解他……我可以告诉你他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他从来不会那样开玩笑.除非-呃,除非那时候由于某种原因,他表现反常。你说得对,萨特思韦特,那是一个疑点.那么,它给我们提供了什么线索呢?”
“好吧。”萨特思韦特先生开口说,然而,他很清楚,查尔爵士的问题只是一种花言巧语,他并不想听萨特思韦特生的意见,而急于炫耀他自己的看法。
“萨特思韦特,你记得在事件发生之前,埃利斯给托利转达一个电话留言吗?就是这个电话留言,使他突然变得兴离采烈,这是平常没有出现过的。对此,我可以很好地进行推断。你可能还记得我问过那女仆电话留言的内容。”
萨特思韦特点头说道“电话说.一个叫德.拉什布里杰的女人被送到疗养院。”他这样说是要显示他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这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确实如此.但我们的判断如果正确的话,电话的内容里必定有某种含义。”
“对,对。”萨特思韦特先生将信将疑地说。
“毫无疑问,”查尔斯爵士说,“我们必须发现其中的奥妙。刚才我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那个电话可能是某种密码信息一听起来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普通事,其意义却完全不同.如果托利当时查问巴宾顿的死,那么这个电话可能跟这样的查询有关系。打个比方吧,他雇了一个私人侦探去调查.他告诉侦探说,-旦对悬案调查有据.就打电话来,但要使用特殊用语,不能给接电话的人透露有关真相的任何信息。这才可以解释他感到兴高采烈的原因,也可以解释他为什么要问埃利斯是否弄准了名字-他自己显然知道根本没有这么-个人。事实上,人们在获得梦寐以求的东西时,在情绪上就会有些失常。”
“你认为根本没有德.拉什布里杰太太这样一个人?”
“哦,我想我们应当去弄清楚。”
“怎么弄清楚?”
“现在我们可以跑到疗养院去问问护士长。”
“她会感到莫名其妙。”
查尔斯爵士大笑起来。
“让我来办这件事。”他说。
他们从小路转向一边,朝疗养院方向走去。
萨特思韦特先生说。
“查尔斯,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有什么使你印象深刻的吗?我指的是我们访问的这个地方有什么使你印象深刻的?”
查尔斯爵士慢吞吞地答道“是的.有的东西……鬼才知道,我记不清楚了。”
萨特思韦特先生惊讶地瞅着他,对方紧皱眉头。
“我怎么解释呢?有的东西……当时-下子让载感到不对头.不像是真的……只是我那时没有时间考虑,只好放到一边,保存在脑子里。”
“现在你还记不起那是什么吗?”
“记不起来了一只是有时我对自己说,那件事真奇怪?”
“是不是在我们询问仆人时产生的想法?是哪一个仆人?”
“我告诉你,我记不清楚了.我越想越记不起来……如果让我独自一人,也许它会回到我的记忆中。”
他们走近了疗养院.那是一幢高大的白色楼房.有一个篱将它跟公园隔开。他们穿过一道大门,摁了前门的门铃,要求见护士长。
护士长走来了。她是个高个的中年妇女,有一张聪慧的脸,举止精明能干。她很熟悉查尔斯爵士这个名字.知道他是已故巴塞罗缪.斯特兰奇的一个朋友。
查尔斯爵士解释说他刚从国外回来,听到朋友的死讯十分震惊,听说还是个悬案他惶恐不安,于是登门拜访,想尽可能多了解些详细情况。护士长用一种感人肺腑的语气说巴塞罗缨爵士去世造成了巨大损失,称赞他作为医生的高明医术.而查尔斯爵士表明他急于想知道疗养院发生的-切情况.护士长解释说巴塞罗缨爵士有两个同伴,两人都是医生,其中之一就住在疗养院里。
“巴塞罗缪非常清楚这个地方。”查尔斯爵士说。
“是的,他的手术都非常成功。”
“大多数是神经方面的疾病,对吗?”
“是的。”
“这使我想起我在蒙特卡洛遇见的一个人,他跟你们这儿有些联系。我忘了他的名字.好奇怪的名字-拉什布里杰。对,拉什布里杰……大概是这样。”
“你是说德.拉什布里杰太太吗?”
“对了!她现在住这儿吗?”
“哦,是的,但是她恐怕不能见你们.她现在正在进行非常严格的疗养。”护士长笑了,以为是件琐事。“不能通信,不许有让她激动的来客……”“我看她病情很严重,对吗?”
“是相当严重的神经崩溃.记忆丧失.严重的神经衰弱。
哦,我们严格控制她的时间。”
护士长让人宽慰地笑起来。
“让我想想,我是否听见过托利-巴塞罗缨爵士说起过她?她是他的病人,也是朋友,对吗?”
“我想不是的,查尔斯爵士.至少医生从来没有这样说过。她最近刚从西印度群岛来到这儿-我告诉你事情确实很有趣。对仆人来说.那是一个难记的名字,这儿的客厅女仆很笨.她走过来对我说.维希特因吉太太已经到了。
当然我知道拉什布里杰听起来像维希特因吉-很凑巧。
她是从西印度群岛来的。”
“实在……实在可笑.她丈夫也在这儿吗?”
“他还在那边。”
“哦.太可笑了。我一定是把她跟别的什么人弄混淆了。
这是医生非常感兴趣的病例吗?”
“健忘症的病例是相当普遍的,这种病例有各式各样的类型,很少有两个病例相同的。”
“这些事对我来说都是很新奇的.好啦,谢谢你,护士长,很高兴和你谈谈.我知道托利很关心你。他经常提起你。”查尔斯爵士用谎话来结束这次交谈。
“哦,很高兴听你这么说。”护士长红着脸把头昂起来,多么杰出的人-对我们所有的人来说,用目瞪口呆来形更好些.谋杀!我说,有谁宽敢谋杀斯特兰奇爵士。真是不可思议.是那个丑陋的管家。我希望警察抓住他.不是无缘无故谋杀,就是事出有因。”
查尔斯爵士沮丧地摇摇头。他们离开疗养院,在路上转了一圈,来到汽车等待他们的地方。
为报复与护士长交谈中萨特思韦特先生被迫保持沉默的尴尬,他对奥利弗-曼德斯发生的事故表现了浓厚的兴趣,反复盘问那个反应迟钝的中年门房看守。
是的,就是在那个地方出事的,墙己经撞塌了。骑摩托车的是个年轻绅士.不,他没有看见事故发生,但他听见了响声,然后跑出来观看。那年轻绅士站在那儿-就在你们另外那个先生现在站的地方,他好像没有受伤,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的车子,以及乱七八糟的现场.后来他问这地方叫什么。当他听说这是巴塞罗缨.斯特兰奇爵士的房子,他说“真是好运。”然后,他径直走上楼房,他看起来是位非常冷静的年轻绅士,只是很疲倦。问到他怎么会出这种事故呢?
门房看守说不出来,但是他认为往往事与愿违。
“这是一次奇怪的事故。”萨恃思韦特先生若有所思地说。
他看着平坦的大路。没有弯道.没有危险的十字路口,没有什么能造成一辆摩托车突然撞在十英尺高的墙上.是的,一次奇怪的事故。
“你在想些什么.萨特思韦特?”查尔斯爵士好奇地问道。
“没有呀,”萨特思韦特先生说.“没想什么。”
“这确实很奇怪。”查尔斯爵士说道,他也在迷惑不解地注视着出事的现场。
两人钻进小车,开走了。
萨特思韦特先生忙于他的思索,德.拉什布里杰确有其人-查尔斯的分析是错误的,那不是什么密码信息.但是.那个女人本身有什么问题呢?也许她是一个见证人?或者她只是一个使巴塞罗缨.斯特兰奇欣喜若狂的有趣的病例?或许,她是一个有魅力的女人?萨特思韦特先生观察过很多次,五十五岁的年纪坠人爱河,会完全改变一个男人的性格。爱情可能使一向冷漠的他,变成一个爱开玩笑的人。
查尔斯爵士探过身来,打断了他的思路。
“萨特思韦特,”他说,“我们回去好吗?”
不等回答,他拿起话筒就向司机发出命令.小车减速并停了下来.司机开始倒车.找一个方便的停车道.-会儿之后.他们沿着大路朝相反的方向开去。
“那是什么?”萨特思韦特先生问道。
“我己经想起来了,”查尔斯爵士说,“使我印象深刻的奇怪事情,就是管家卧室地板上的墨水痕迹。”
[book_title]第六章 墨水痕迹
萨特思韦特先生惊讶地看着他的朋友。
“墨水痕迹?你是什么意思,查尔斯?”
“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他屋里有墨水的痕迹。”
“你记得它的位置吗?”
“哦,不是很确切。”
“是在壁炉旁边的护板上。”
“对,是这样。我现在想起来了。”
“你认为那痕迹是怎么引起的,萨特思韦特?”
“那是一块比较大的痕迹。”他终于说道,“它不像是打翻墨水瓶弄的.我要说。极有可能是管家把他的自来水笔掉在那儿了.你记得吧,屋里没有笔。”萨特思韦特先生心想,他应当清楚,我像他一样注意观察.“所以很明显.要是管家写过点什么.那他肯定有枝笔.可是没有证据表明他写过什么。”
“有证据,萨特思韦特.不是有墨水痕迹吗?”
“估计他没写过什么。”萨特思韦特脱口而出.“他可能只是把钢笔掉在地板上。”
“除非钢笔尖掉了下来.否则地板上就不会有那种底迹。”
“你肯定是对的。”萨特思韦特先生说:“但是.我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
“也许这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查尔斯爵士说.“让我回去再亲自看一看.我才能告诉你。”
他们转身定进门房的大门.几分钟之后.他们又回到了楼房.为了减少他们的重访引起别人的好奇心.他撒谎说他把铅笔掉在管家的卧室里了。
“现在。”查尔斯爵士想个办法摆脱了热心的莱基太太,溜进埃利斯的卧室后随手将门关上。“让我们来看看.我是不是个傻瓜.我头脑里是否还有些有用的东西。”
在萨特思韦特先生看来,前者更有可能,但他出于礼貌没有说出口.他坐在床边,看着查尔斯爵士,“这就是我们要找的痕迹。”查尔斯爵士用脚指着那地方说,“写字台对面,正好是在屋子另一边的壁炉护板上。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人才会把笔悼在那儿?”
“任何地方都可以掉一枝笔。”萨特思韦特先生说。
“当然,你可以将笔从屋子这一头扔到那一头。”查尔斯爵士赞同地说.“但一个人通常是不会那样乱扔笔的.尽管这么说,我还是弄不清楚.自来水笔是令人伤脑筋的东西。
你想用笔时,它干了,写不出墨水来.也许这就是事情的症结。埃利斯会大发雷霆说:‘滚它的破笔!’于是把它扔到屋子的另一头。”
“我相信会有各种解释。”萨特思韦特先生说.“也许他只是把笔放在壁炉台上.它一下子滑落到地上。”
查尔斯爵士用一枝铅笔作了试验。他让铅笔滚向壁炉台的边上.铅笔掉落在地上.但是离那个痕迹至少还有一英尺远,随后又朝壁炉方向滚去。
“好啦,”萨特思韦特先生说.“你怎么解释?”
“我正在寻找一种解释。”
萨特思韦特先生坐在床边,目睹了查尔斯爵士十分可笑的表演。
查尔斯爵士一边朝壁炉方向走着,一边试图让手中的铅笔往下掉.他又试着坐在床边写点什么,然后将笔滑落。
为了让铅笔正好掉在那个地方,必须用一种难以想象的姿势,靠墙站着,或缩成一团蹲着。
“那是不可能的。”查尔斯爵士大声地说.他站在那儿。
看着墙壁、痕迹和古板的小壁炉发愣。
“要是他当时正在烧文件呢?”他若有所思地说,“但是人们通常是在壁炉里烧文件的。”
突然,他屏住了呼吸。
此刻,萨特思韦特先生终于见识了查尔斯爵士的演员才能。
查尔斯-卡特赖特已经变成了管家埃利斯.他坐在书桌前写字.鬼鬼祟祟,不时抬起眼睛东张西望。突然间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声响.萨特思韦特先生猜得出那是什么声苔-过道上传来的脚步声.这个人有负罪感.一只手拿着刚才在写的那些纸,另一只手拿着笔.他飞快地奔到屋子另一边的火炉前,头侧向旁边,仍然惊惶失措地听着.他试图将纸仲到炉火中烧毁,为了使用两只手,他不留心丢掉了笔。
查尔斯爵士手中的铅笔,就是这场表演中的“自来水笔”,正巧落在那个墨水痕迹上……
“妙啊!”萨特思韦特先生叫道,并慷慨地鼓起掌来。
表演实在精彩,给他留下的印象是.埃利斯当时就是这样做的.也只能这样做。
“你看见了吧?”查尔斯爵士说。他又恢复了自己的尊容.说话时有几分得意洋洋.“如果这家伙听见了警察的声音.或者以为警察来了,他必须藏起他刚才写的东西。那么。
他不会藏在床垫之下.否则.警察一搜查这屋子,就会立即发现它.他没有时间撬开地板,只有炉火背后是惟一的选择。”
“下一件事,”萨特思韦特先生说,“就是看看炉火后面是不是藏着东西。”
“正是这样。当然啦,也许是虚惊一场,事后他可能又把那东西取了出来.但是.我希望事从人愿。”
查尔斯爵士脱掉外衣,卷起袖管.趴在地板上.聚精会神地寻找壁炉下面的裂缝。
“下面有件东西。”他报告说,“白色的。怎么把它弄出来呢?我想找一根女人发夹之类的东西。”
“妇女们不再用发夹了。”萨特思韦特沮丧地说.“也许可以用铅笔刀。”
但到处都找不到铅笔刀。
最后.萨特思韦特先生定出去向比阿特丽斯借一根毛线针.虽然她非常想知道他要那东西干什么,但是她希望自己礼貌端庄的意识太强,因而没有提出任何问题。
毛线针起了作用.查尔斯爵士挑出了好几张皱巴巴的信纸,那是在匆匆忙忙之中被揉在一起塞进去的。
他和萨特思韦特先生将每张纸都抹平,心情越来越激动。它们是一封信的几种不同的手稿.书法整洁、字体很小,像文书的手笔。一开始就说这就是说.笔者不愿引起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也许有人不理解他今晚所看见的一切,然而写到这儿,写信人显然不太满意.于是突然停下来,另起一段:
管家约翰.埃利斯在此向您问候,并希望把手中情报送住警方之前.同您有一次关于今晚悲剧的简短谈话……
他又不满意,只好重新开始管家约输.埃利斯手中掌握医生死亡案件的线索,但尚未将其报告警方……
下面一段,他不再使用第三人称我急需一笔钱.一千英镑将会完全改变我的境况。我可以报告警方某些线索.但是本人不愿意制造麻烦……
最后一段更是开门见山:
我知道医生是怎么死去的,但我还未报告警方,加呆你能见我一面……
这封信以不同的方式写了几遍,都中断了。写到“见我一面”之后,笔迹十分潦草,凌乱不堪,最后几个字模糊不清,还有墨渍.显然,这是埃利斯听见了使他惊恐的声音时写的.当时他马上把信纸揉成一团,冲过去藏它们。
萨特思韦特先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恭喜你,查尔斯。”他说,“你对墨水痕迹的直觉是淮确的.干得好!现在,让我们想想下一步究竟往哪儿走。”
他停了一会儿又说“正如我们分析的那样,埃利斯是个无赖.他不是凶手。
但是他知道凶手是谁.他企图敲诈他,或者她……”“他,或者她,”查尔斯爵士打断他的话说,“麻烦的是,我们仍不清楚是谁。为什么这家伙没有暴露一个.先生,或者‘女士’的称呼呢?否则我们就会知道该从何着手了.埃利斯看来是个有素养的人。他写那封敲诈信会冒很大风险。
要是他给了我们一个线索-如这封信是给谁的,那该多好。”
“没关系。”萨特思韦特先生说,“我们继续向前。记得你说过,我们在这间卧室里是要发现埃利斯无罪的证据.好啦,我们已经发现了。这些信件表明,他不是杀人凶手.只是从另一个角度讲,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但是他确实没有杀害巴塞罗缪.斯特兰奇爵士,是别人杀的.此人还杀了巴宾顿。我想,连警察都会跟着我们的观点转了。”
“你打算告诉他们这件事吗?”
查尔斯爵士的声音流露出不满的情绪。
“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
“噢……”查尔斯爵士坐在床上.他皱起眉头陷人了沉思.“我们怎样才能打开局面呢?目前我们知道的情况,别人还不清楚。警察正在寻找埃利斯.他们认为他是凶手.大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