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巴尔萨克考察队的惊险遭遇
[book_author]凡尔纳
[book_date]不详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外国名著,完结
[book_length]127967
[book_dec]伦敦发生了一桩大胆的抢劫案,即中 央银行抢劫案。五名强盗计划周密,得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银行办事处的 经理也同时失去踪迹。警察局对此案一筹莫展。 巴尔萨克考察队的探险将要彻底揭开这个谜。读者将会看到许多神奇惊 险的场面:一座黑城、恐怖的魔王、黑暗的监牢、太空中来的呼吁、浴血奋 战的一夜以及一座城市的毁灭。勇敢的莫尔娜小姐终于揭开了谜底,恢复了 家族的荣誉。 《印度贵妇的五亿法郎》:印度贵妇戈库尔夫人的一笔五亿法郎的遗产, 分给两个继承人:一个是法国医生萨拉赞,另一个是德国化学教授舒尔茨。 萨拉赞医生用这笔遗产建造了一座理想城,居民们在这里过着幸福的生活。 而舒尔茨教授却建造了一座军工厂,生产大规模毁灭性的武器,其目的是破 坏人们的幸福生活。勇敢的青年工程师马塞尔深入虎穴,粉碎了舒尔茨的阴 谋。最后,舒尔茨教授被自己发明的冷气弹炸死在密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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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_chapter]第一部
[book_title]第一章 中央银行抢劫案
这桩大胆的抢劫案,引起人们的普遍兴趣,如此的犯罪行为是不多见的。这就是有名的“中央银行案件”。
抢劫案发生在坐落于轮敦商场附近的中央银行德克办事处。办事处的经理那时是路易斯-罗伯特-巴克斯顿先生。
这个办事处设在一间用橡木柜台隔成不相等的两部分的大厅里。进门靠左手,在栅栏后面是出纳处,这栅栏又有一扇铁栅门与营业员办公的地方相通。长橡木柜台右边尽头有一扇转门,这是由顾客排队到营业厅的通路。办事处经理的办公室,则在营业厅的深处。一条走廊把营业厅和这幢大楼的公共前厅连接起来。
前厅的一头通过看门人的住房的门口;另一头,在主楼梯旁边,有双扇玻璃门通往地下室和后楼梯。
这场神秘的抢劫案,就是在这么个环境中发生的。
这一天的下午四点四十分钟,办事处的五名职员在进行日常的工作。出纳员在栅栏后清点现金:共有七万二千零七十九英镑二先令四便士。再过二十分钟,他们便要结束一天的营业,各自回家去了。
此时,门被推开,走进一个人来。他一眼扫过营业厅,半边身子转过去,向外面做手势:将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伸出,很明显地表示“三”这个数目。无疑这是给外面柏油马路上的同伙发暗号。
他发了暗号之后,把门关上,走了进来,站在一个顾客后面,似乎要等那个顾客办完事,他也要办事。
两个闲着的职员之一站起来向他问道:
“先生,您有什么事?”
“谢谢,”这新来的顾客答道,“我等一等。”
那职员坐下,继续干他的事去了。新顾客在那里等待,谁也没有特别注意他。
不过,这顾客的外貌十分奇特。他是一个彪形大汉,肩膀宽阔,看来,力气不小。黑黑的脸膛,蓄了一部淡黄色的华美的大胡子。他的社会身份很难断定,因为衣服被长披风盖住了。
他前面的顾客办完事之后,他就走上前跟职员攀谈起来。原先那个顾客把门拉开,走出了办事处。但是,门马上又打开了,又走进一个人来。这第二个新顾客和第一个一样奇特:同样的高个子、宽肩膀,同样的黑脸大胡子,穿着同样的长披风。第二个顾客的举止也和第一个一样:他耐心地等在后面,轮到他了,他便和职员谈起话来,他前面的那个顾客往外走。
几乎和前一次一样,那顾客刚出去,门马上又开了,走进第三个人来。他也站在后面。这人中等个子,宽肩体壮,脸膛通红,胡子乌黑。和前面顾客相比,有许多相似之处,但也不尽相同。
终于,最后一个办完了事,走出去了。门口同时出现了两个人。这两人都穿着长外套,红脸上长着浓密的大胡子。
他们两人进门的方式颇为奇特:稍高的那一个走在前面,刚跨进门,便停住了脚步,挡住了后面那一个。后面那人在门把手上作了一个神秘的动作,假装他的衣服挂在那上面了。这一动作是在转瞬之间完成的。门很快地又关上了,但是门外的把手却不翼而飞。这样,谁也休想从外面进来了。除此之外,门上还出现了一张“停止营业”的《通告》。
办事处的职员们作梦也没有想到:他们已与外界隔绝了。
两个不太忙的职员来应酬这几位刚到的顾客。其中的一个正待跟职员办事,与此同时另一个稍高的说要找经理谈谈。
“我去看看他在不在,”一个职员说道。
他往里面去了一会儿,马上便出来了。
“请进!”他推开橡木高柜台尽头的转门。
那稍高的顾客到经理室去了。职员给他带上门,又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经理先生和来客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呢?办事处的职员们事后都宣称:关于这一点,他们毫无所知。
但是有一点是清楚的:没有两分钟,稍高点的来客又出现在经理室门口,并且不慌不忙地叫道:
“劳驾,经理先生要找出纳员谈谈。”
“好的,先生,”一个职员应声答道,然后转向喊起来,“斯多尔!经理先生找您!”
“就来!”出纳员答道。
出纳员以他的职业所特有的仔细态度,从容不迫地把装在一个皮包里的钞票和三个钱袋里的硬币放进保险柜。“砰”地关上保险柜沉重的铁门,再关上他的小窗,然后走出他的栅栏,又认真地把栅栏的门锁好,才往经理室走去。在门口等他的客人给他让开路,然后跟着他进了经理室。
斯多尔进了经理室,惊奇地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他还没有来得及解开这个谜,正在狐疑之际,一双铁钳似的大手掐住了他的咽喉。他想挣扎和呼救,却无能为力。那致命的双手越掐越紧,直至使他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这一场凶猛的进攻战,几乎是无声无息地进行的。营业厅的五名职员,仍旧在平静地继续他们的工作:四个人和站在高柜台那边的顾客打交道,第五个人在全神贯注地算账。
这边,稍高点的来客,揩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然后俯下身来审视他的猎获物。他相当利索地把出纳员捆起来,堵住了他的嘴。
一切停当之后,他把门稍微打开一点,向营业厅投去一瞥锐利的目光。他感到很顺利,咳嗽了一声,似乎在引起其余四个来客的注意。然后,“霍”地一下把门打开。
无疑地,这是事先约好的全面开始抢劫的暗号。他一个箭步冲进了大厅,如猛虎擒羊一般掐住了会计师的咽喉。站在柜台尽头的那位顾客跳进门,把他面前的职员打倒在地。其他三个顾客中的两个隔着柜台各抓住一个恭顺的对谈者,把他们的脑袋往橡木帐桌上猛撞。另外那个最矮的顾客,则跳上帐桌,掐住了第五个营业员的脖子。
没有发出任何叫喊声,一场格斗持续了不到三十秒钟。
战斗结束。办事处的职员们都已失去了知觉。
连抢劫计划的细节都考虑得非常周到。进攻者们从口袋里掏出了各种必要的工具,给失去了知觉的职员们嘴里塞上棉花,再用绳子缚住,也不管他们会不会闷死,他们的双手也被反绑起来,双脚被牢牢捆住,躯干也被铁丝缠了起来。
这一切是在一瞬之间完成的。五个进攻者一下子就把事情办妥。
“放下窗帘!”曾请求和经理会面的那个人下令了。显然,他是这一伙人的头目。
三名强盗急忙奔向橱窗边的铁把手。护窗板开始下降,渐渐地挡住了街道上的喧闹声。
于是开始分赃。各种有价证券、股票和债券撤满了镶木地板。钞票和黄金按强盗的数目分成了五堆。
“等一下!”他们的头目叫道。“我们先说好:我先离开,你们留在这里,然后,”他指着通向营业厅后面的走廊补充道,“你们从这里出去,走在最后的人要把门闩严,再把钥匙丢进排水沟里去。”他又指着经理室,“不要把这个笨蛋忘记了。明白了吗?”
“是,您放心吧!”喽罗们答道。
“披风扔在屋角里。让他们在这里找到吧。只要不在我们身上找到就行了。至于在什么地方集合,你们已经知道了……出发!”
五点半的时候,银行的稽核员拉卓先生给德克办事处挂了一个电话,但没有得到回答。原来,强盗们为了防止可能发生的铃声引起邻居的注意,把受话器摘掉了。稽核员责备了一番电话局的话务员,便释然于心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打电话,结果和第一次一样打不通,而且电话局一再声称是德克办事处无人接电话。拉卓先生派了通信员去德克办事处查问,六点半钟,通信员回来了。他说:德克办事处已经关门,而且里面空无一人。
稽核员感到很奇怪:现在是月底了,一般情况下,职员们都是干到晚上九点的。
于是,报警的电话立刻传遍了四面八方。八时左右,一队警察在请来的一名钳工的帮助下,打开了德克办事处的大门。
读者已经知道,他们在那里会看到什么样的情景。
警察局的调查工作立即开始了。幸运的是,办事处的职员一个也没有死。当救护车开来时,他们都处于半窒息状态,躺在地板上。
经过长时间的急救,他们终于恢复了知觉;但他们提供的线索少得可怜:五个蓄大胡子、穿长披风的人向他们进攻,把他们打倒。除此而外,他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职员们的诚实程度是无可置疑的。五件外套还堆在屋角里,似乎强盗们故意要给自己留下罪证。然而,经过苏格兰场①第一流的侦探们仔细检查,这五件外套并未提供任何线索,披风是用普通的布料做成的,连成衣店或百货店的商标都没有。
①苏格兰场——轮敦街名。因为是轮敦警察局所在地,故用作轮敦刑事警察总局的代称。
侦探先生徒劳了一顿。尽管他再三询问证人们,但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最后一个重要证人是这幢楼房的看门人。银行办事处的门是从里面锁上的。这就是说,犯罪分子一定是穿过前厅出去的。那么看门人一定会看到过他们。但是看门人宣称,他在这一天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经再三回忆,他叫出四个住户的姓名来,这四个人是在案情发生前后通过前厅的。他们立即受到传讯,但后来证实,他们是外出吃饭去的,没有可怀疑的地方。
看门人还提到一个送煤工人。这人是在七时半,即警察到来之前不久、背着一个大袋子出现的。看门人对他引起了注意,是因为他的煤送得不是时候。他坚持说五楼一个住户要他送来,看门人只好放他进去,并指给他通往五楼的后楼梯。
送煤工人上楼去了。但过了一刻钟左右,他又背着袋子下楼来了。看门人问他原因,他说他把地址搞错了,说话时喘着气。正如一个背着沉重的东西爬了五层楼的人那样。在街上,他把口袋放进手推车里,然后不慌不忙地推着车走了。
“您知道他是哪个煤店的工人吗?”侦探问。
看门人不知道这一点。
侦探传讯了五楼那位住户。“送煤人”确实在七点半左右按了这一家的门铃。女工告诉他地址找错了,他也不再坚持,马上就下楼去了。然而看门人和这位住户提供的线索还有矛盾。因为据那女工说,那个人根本没有背什么口袋。
“他把口袋放在楼下了。”侦探解释说。
但是这种解释并不完善,因为他们不久便在楼梯下的地下室找到了一堆煤。很显然,那神秘的“送煤工人”把他背来的东西倒在这儿了。但是,据看门人说,他在离开时,口袋里的东西仍和进来时一样大小。那么,他背走的是什么呢?
“这个我们暂时不去管他。”侦探回避着他无法解答的难题,“我们明天再来研究这个问题。”他在追寻着自以为更重要的线索,不愿岔开。
确实,几名职员都在。但办事处的重要人物,即经理路易斯-罗伯特-巴克斯顿先生却失踪了。
职员们对这点不能做出任何解释。于是,结论很自然地就得出来了:既然办事处是被五个乔装的强盗所抢劫的,那么,在办事处必然有内线同伙;这个同伙当然不是别人,而是经理本人。
这样,在对案情的详细研究还未结束之前,对中央银行德克办事处的经理路易斯-罗伯特-巴克斯顿的通缉令便马上发出了。他的相貌特征被用电报通告到四面八方。
罪犯们还不可能离开英格兰,无疑可以在国内或港口把他们抓住。侦探们对破案的前景很乐观,于是回家睡觉去了。
这一夜,五名黑脸膛的男人,有的留着胡须,有的刮了脸,在南安普敦下了从轮敦开来的特快列车。他们从行包房取出几个包裹和一口沉重的大箱子,雇了一辆马车,便风驰电掣地往码头奔去。那里有一艘轮船在等着他们,轮船的烟囱正冒着浓烟。
早晨四时,涨潮了。这时南安普敦全城还在梦乡里,并不知道德克办事处的事件。轮船驶出了港口,绕过防波堤,向大海进发了。船里装着各种并不违法的货物,目的地是达荷美的港口科托努。
这个时候,警察局的人们正在床上作他们的美梦。
第二天重新恢复侦察。但是,正如读者们所知道的,还是毫无结果。日子一天天过去,五个强盗仍然逍遥法外。路易斯-罗伯特-巴克斯顿先生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这一谜案看来是无法揭开了。侦探们经过一番毫无成效的努力之后,只得罢手。
下面的故事将要彻底揭开这个谜。读者们将会看到许多神奇惊险的场面。
[book_title]第二章 考察队
巴尔萨克考察队的惊险遭遇--第二章考察队
第二章考察队
法属几内亚的首都科纳克里,是一座满不错的城市。法国总督的府邸设在这里。这是一座海滨城市,有许多白种人,尤其是英国人和法国人。
但在发生本书所叙述的事件的时候,科纳克里还不是一座繁华的城市,只是一个大的居民点。
十一月二十七日这一天,科纳克里一派节日气氛。总督格林-华尔顿把居民们都召集在海边,准备热烈迎接一批有名的旅行家。他们乘坐的“图阿特”号轮船马上就要靠岸了。
这些使科纳克里轰动一时的旅行家,实际上是法国中央政府派出的一个考察队。他们的任务是去考察法属苏丹的一个以“尼日尔环形地区”而闻名的省。
几个月之前,在法国议会中,议员们在一次讨论殖民地问题时分成了势均力敌的两大派,两位针锋相对的议员领导着这两派进行大论战。
这两位议员,一位名叫巴尔萨克,另一位名叫波特里耶。第一位身材微胖,蓄着蓬松的、扇形的黑胡须,性情活泼,声音洪亮,是南方的鲁罗旺斯人。这位巴尔萨克,如果说不是能言善辩的话,至少可以说是讲起话来滔滔不绝。波特里耶呢,是北方某省的一个议员。他身材单瘦、颧骨高耸,稀疏的几根胡须,薄薄的嘴唇,脸色陰沉,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这两位议员对殖民地问题都有多年的研究,而且两人都是这方面的权威。然而他们很少有过相同的见解。要是巴尔萨克对一个什么问题提出自己的看法,波特里耶一定会持相反的观点。
这二回,巴尔萨克和波特里耶更是互不相让。于是论战就一直持续下去。问题的起因是巴尔萨克向议会提出一个法律草案,在塞勒岗比亚、上几内亚和尼日尔河以西的法属苏丹的部分地区设立五个议会地方机构,给黑人以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像往常一样,波特里耶立即起来反对。于是,这两位对手便以其各自的论据为霰弹向对方发起猛烈的攻势。
第一位引证了许多军人和官方旅行家的见闻之后宣称:那里的黑人民族已达到相当的文明程度。他补充说,光废除奴隶制是不够的,应当让被征服者享有和占领者一样的权利。在一部分议员的热烈掌声中,他高呼“自由、平等、博爱”的口号。
另一位,恰恰相反。他针锋相对地宣称,黑人民族还处在极端的野蛮状态,根本还谈不上给他们以表决权。他补充说,无论如何,在目前这个时期,是不能搞这种试验的;相反,要加强占领军的力量。因为有很多令人担忧的征兆表明,在这个地区很可能不久就会发生蚤乱。像他的对手一样,他也引证了许多旅行家的见闻来为自己充实论据。最后他满腔爱国热忱地说,用法兰西的鲜血换来的东西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要求增派武装干涉部队到那里去。他的演讲博得了另一部分议员的热烈掌声。
殖民部部长感到为难起来,不知道该赞成哪一方才好。从“尼日尔环形地区”和塞勒岗比亚传来的有关蚤乱和抢劫的消息使他不安。据说,那里整村整村的居民都离开他们原来居住的地方,不知去向,也不明原因。人们还秘密地传说:在非洲的某一个地方,正在建立一个不知名的国家。
争论没有个休止。于是,有一个议员在争吵声中不耐烦地大叫起来:
“要是他们的意见不统一,就让他们自己去考察一番吧!”
这一建议很有成效,马上被采纳。殖民部决定组织一个考察队去调查“尼日尔环形地区”。这一决定立即得到议会的批准。
派谁去当考察队队长呢?这又成了个困难的问题。因为通过两次表决,巴尔萨克和波特里耶所得票数完全相等。
“见他的鬼,把两个人都派去!”不知哪一个议员开玩笑地叫了一声。
这个提议意外地得到了议员们的热烈赞同。无疑地,他们找到了一个机会,可以至少在几个月内听不到有关殖民地问题的争论。巴尔萨克和波特里耶都当选了,剩下的问题是根据年龄的大小来决定谁当正队长。在这方面巴尔萨克略胜一筹,因为他年长了三天。受到委屈的波特里耶只得屈居于副手的地位。
政府还派了几个人加入考察队。这些人的地位并不显赫,但可能很有用处。因此,这个已到科纳克里的考察队的成员,包括两位队长在内,共有七名。
其他成员中,特别值得提出的是医生沙多雷。这是一位出色的医务工作者。他的个子在五尺八寸以上①,脸上总是流露出快乐的表情。虽然他刚刚五十岁,头上的卷发却全白了,浓密的胡须也如银丝一般。沙多雷医生是一位极好的人,富于同情心,性情活泼,经常动不动就响亮地笑出声来。
①尺、寸——英制长度单位,1尺=12寸=30.48厘米。
还值得提出的是地理学会的通讯会员依西多尔-旦逊。这是一位对自己的专业入了迷的地理学者,个子矮小,性格却很刚毅。
其余的三名成员是波赛恩、基里耶、赫里耶,他们都是政府各部的工作人员,一些很普通的人。
除了这些正式的成员外,考察队里还有第八个旅行家。这是一个淡黄色头发的男子,有一副精力充沛、性格刚毅的外貌,叫阿美杰-弗罗拉斯,是《法兰西扩张报》的特派记者。这就是十一月二十七日乘“图阿待”号轮船抵达科纳克里的全部重要人物。
科纳克里总督华尔顿和他手下的主要官员,在轮船靠岸的地方为客人们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他的欢迎词很简短,而且讲得很得体。巴尔萨克代表考察队致了答词。然后大家到总督的府邸去。考察队要在那里停留三天,以便确定详细的行程。
考察队计划考察的这个省,有一百五十多万平方公里的面积,比两个法国还要大①。为了扩大考察范围,考察队准备在半途分成两个小分队。从科纳克里出发,向康康前进,途中将经过瓦莎、吉姆坡(弗特查隆南部的重要行政中心)和康鲁莎(尼日尔河上游靠岸边的一个驿站,距河的发源地不远)几个地方。
①法国本土面积为五十五万多平方公里。
过康康之后,考察队将经过弗拉巴、弗拉巴库拉、基阿拉、瓦苏拉和格勒杜卡几个地方,然后抵达锡卡索城——这是锡卡索地区的首府。
锡卡索距海边一千一百公里。考察队的两个分队将要在这里分道扬镳。一个分队由波特里耶率领向南进发。途中要经过西达尔杜卡、尼阿姆布坡和其他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村镇,到达刚果的一个省会,接着由此继续南下,经巴乌拉抵达象牙海岸的格兰巴沙。
另一个由巴尔萨克率领的分队将继续东进,其路线是经瓦加杜古抵尼日尔河岸的莎伊,然后与河流平行前进,穿过摩西亚,最后,经由库尔玛、布尔卡,到达达荷美的海港科托努,结束自己的旅程。
如果把路途的困难和可能耽搁的时间计算在内,要完成这次探险性的考察任务,第一个分队至少要几个月时间,而第二个分队则要十到十二个月。他们十二月一日一同从科纳克里启程,波特里耶的考察队到达象牙海岸的格兰巴沙应在第二年的十月初。
我们的故事将要叙述他们的长时间的探险历程。
十一月三十日,启程的前夜,巴尔萨克在科纳克里的热带阳光下游览归来,感到有点疲倦。他正想舒服地歇一会儿,突然侍者来报告说,有两个人在外面要求接见。
“是谁?”巴尔萨克问道。
侍者摆了摆手,表示不知道。
“请他们进来!”巴尔萨克吩咐道。
此时是下午六点。如果不计时间差,那么本书第一章所叙述的英国轮敦中央银行德克办事处的抢劫案,正是发生在这个时刻。
来访者是一男一女。男的在四十岁左右,女的在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他们被引进巴尔萨克的休息室。
那男子身材相当高,一双长腿支撑着短短的躯干,细长的脖颈上长着一个好像是拉直了的头颅。他双眼灵活,鼻梁高,嘴唇肥厚,无情的剃刀把他嘴唇上的胡子刮得精光,头顶闪闪发亮,只在它的周围有几束花冠似的火红色卷发和短短的连鬓胡。这幅肖像虽然排除了被人们称为美男子的可能性,但却讨人喜欢。因为他的厚嘴唇流露着诚实的品格,他的灵活的眼睛里闪耀着善良的,有点调皮的光辉。
他后面的那位女郎也是高个子。她身材苗条,体态优雅,长着一张生气勃勃的漂亮的嘴,一个细直的鼻梁和两只大眼睛,头上是松软丰厚的黑发,这是一个十足的美人。
巴尔萨克请他们坐下。那男子开腔了:
“请原谅。议员先生,打扰您了。让我们自己介绍一下吧。我叫阿任诺尔-德-逊伯林,法国雷恩城的一个房产主,单身汉。”这样表白了自己的社会地位后,阿任诺尔-德-逊伯林稍停了一下,继而指着那年轻女郎介绍道:“她是冉娜-莫尔娜小姐,是我的姨母。”
“您的姨母?”巴尔萨克感到惊奇。
“是的,冉娜小姐确实是我的姨母。”阿任诺尔-德-逊伯林证实道。此时一个愉快的笑容微微启开了少女的双唇。
她那张秀丽的脸庞——唯一的缺点是过于严肃了——顿时容光焕发起来。
“德-逊伯林先生按亲族关系是我的外甥。”她用带点英语腔调的法语解释道,“他从来没有放过一个机会要把我们的辈份关系表白一番。”
“这使我年轻一些。”他插嘴道。
“但是,”她继续说道,“要是印象已经造成,并且法律许可的话,他是愿意和我换一个位置,而按照家族传统当阿任诺尔舅舅的……我一生下来,他就住在我们家里了。”
“这和我的年龄是相当的。”实为外甥的舅舅解释道,“不过议员先生,请让我们谈谈我们的来意。莫尔娜小姐和我都是科学工作者,我的实为姨母的外甥女还是一个勇敢的旅行家。我这个好心的实为外甥的舅舅就让她拉到这遥远的国度里来了。我们的计划是深入到这个国家的内陆去。即使冒点风险,但可以得到许多新的知识,欣赏许多从未见过的景色。我们准备好了,正打算出发,却得到了你们考察队将和我们共一条路线的消息。于是我对莫尔娜说,尽管这个国家很平静,但是,如果考察队同意的话,我们还是想和你们一起走。我们来这儿的目的,是请求您同意我们能一起随您去旅行。”
“我看原则上这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巴尔萨克答道。“不过,您知道,我得和同事们商量一下。”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逊伯林赞同着。
“或许,”巴尔萨克继续说道,“他们会担心这位小姐,有可能影响我们的前进速度,而完不成预定的计划……要是这样的话……”
“这个请你们放心!”阿任诺尔舅舅叫道。“莫尔娜小姐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伙子’。她自己也请求你们把她当一个真正的伙伴。”
“当然,”冉娜-莫尔娜证实道,“而且我还补充一点,从物质条件这方面来说,一点也不会麻烦你们。我们有马匹和挑夫,甚至还雇了两名向导兼翻译。这是两个柏柏尔人,从前的塞内加尔省的步后兵,您完全可以放心。”
“要是这样的话,确实是好……”巴尔萨克承认道,“我今晚上和我的同事们商量一下吧,要是他们同意,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我到哪里去答复你们呢?”
“明天早上出发的时候吧。因为不管怎样,反正我们明天离开科纳克里。”
客人们告辞走了。
巴尔萨克把他俩的请求转告了同事们,大家欣然同意。于是巴尔萨克考察队里增加了两名新成员。现在,除了挑夫和卫队之外,考察队总共有十人。
[book_title]第三章 巴克斯顿·格列诺尔勋爵
巴尔萨克考察队的惊险遭遇--第三章巴克斯顿-格列诺尔勋爵
第三章巴克斯顿-格列诺尔勋爵
在银行办事处抢劫案发生之前,巴克斯顿勋爵已有好几年闭门不出了。他的城堡建在英国中部小城乌多克谢吉尔附近。对城堡外的客人来说,他的大门总是关着的,尤其是勋爵本人的住室几乎与世隔绝。一场大悲剧破坏了他的家族的声誉,扰乱了他的宁静的生活,迫使他把自己幽禁起来。
六十年前,当巴克斯顿勋爵刚从军事学校毕业之后,他便进入了社会,从父亲那里得到一笔遗产,并且获得了显赫的门第和声誉。
爱德华-安拉-巴克斯顿在二十二岁时和一位名门望族的小姐结了婚。一年之后,他们生了一个女儿,这使爱德华-巴克斯顿大为失望,他急切地等待生第二个孩子。
但是,直到二十年之后,巴克斯顿夫人才给他生下他期待已久的儿子,他们给孩子取名乔治。几乎在同一时候,他们的嫁给法国人德-逊伯林的女儿生下了儿子阿任诺尔。
又过了五年,巴克斯顿夫人生下了第二个儿子,取名路易斯-罗伯特。就是这个路易斯,在他出生后的第二十五个年头,命运使他在中央银行德克办事处的案件中扮演了可悲的角色。他的降生,夺走了母亲的生命。巴克斯顿勋爵失去了陪伴他生活了四分之一个世纪的女友。
巴克斯顿勋爵抑郁苦闷,心灰意懒。虽然年龄还不算大,但他却抛弃了一切沽名钓誉的念头,离开了他从学校出来后一直在那里服务的海军舰队。
他在痛苦和孤独中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后,随着时光的流逝,痛苦也渐渐减轻了。在过了九年的鳏夫生活之后,巴克斯顿勋爵打算恢复他那失去已久的家庭生活。他和已故的海军中的同事马尔加里-费尔赖的遗孀结了婚。这蠕妇的全部嫁奁是一个十六岁的前夫的儿子,名叫威廉-费尔赖。
命运似乎注定了巴克斯顿勋爵只能孤独地度过他的晚年。几年之后,他们生下了第四个孩子,这是个女孩,取名叫冉娜。她的母亲不久就去世了,勋爵第二次成了鳏夫。
这时勋爵已经六十岁了。到了这个年龄,他也无心再娶,而把全部精力花在履行作父亲的职责上。他的大女儿,法国人德-逊伯林的夫人,早已不再需要他的照料,如果把她除外,勋爵的身边还有四个孩子。其中最大的威廉-费尔赖已经二十岁了,勋爵没有对他另眼相看。
然而命运之神对他的虐待并没有到此止步,巴克斯顿注定还要遭到比以前更大的不幸。
第一个不幸是随母下堂的继子,虽然他爱这继子,和亲儿子一个样,但这年轻人不仅不报答继父对他的慈爱,反而在家庭内把自己孤立起来。他喜欢争吵,为人伪善,尽管全家人与他开诚相见,给他温暖,他却无动于衷,毫不买帐。相反,越是对他亲热,他越要和大家疏远;越是给他友谊,他越仇恨家里面的人。
从他跟着寡母跨进格列诺尔城堡大门的那天起,他就把对乔治和路易斯的刻骨仇恨埋藏在心底,因为他们是巴克斯顿勋爵巨额遗产的继承者。
当他的胞妹冉娜生下之后,他的仇恨更增强了,因为她也可以得一份遗产,而他威廉却是个局外人。即使弟弟妹妹们出于好心送他一份,也只会是一个可怜的数目。母亲死后,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洞悉他心底的秘密和遏止他的仇恨。这个怀着嫉妒之心的年轻人和家庭越来越疏远,过着孤僻的生活。后来,他的秘密行径为许多丢脸的事所揭露了。原来,他和许多行为堕落的年轻人混在一起。
许多讨债的人找上门来。开初,勋爵给他还债,可是后来他统统给以拒绝。
尽管威廉赖以生活的钱是不多的,但他并不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在一段很长的时期内大家始终弄不明白:他的那么多钱从哪里来的呢?忽然有一天,一张细心地模仿巴克斯顿勋爵的笔迹签了字的票据被送到城堡来了,这是一笔巨款。巴克斯顿勋爵默默地付了钱,然后把肇事者赶出了大门;不过,还是给了他一笔相当数目的钱。
威廉-费尔赖离开巴克斯顿勋爵的城堡之后,下落不明。他以后怎么样了,勋爵也不知道。
幸好,继子给巴克斯顿勋爵带来的烦恼,由他自己的三个孩子给他的慰藉所补偿了。长子乔治继承父辈的事业,在阿斯哥特的军事学校毕业后,为了冒险和猎奇,参加了殖民军。遗憾的是第二个儿子路易斯对军事生活不感兴趣,不过,在其他各方面,他是很讨父亲喜欢的。这是个品行端正,作风严肃,生活很有条理的小伙子。
年轻人的生活自有其内容。路易斯想在商业方面求上进,他进了中央银行,银行对他的评价很高,甚至有人预言,他将成为这个庞大金融机构的首脑。与此同时,乔治随着殖民军东征西讨,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一个英雄,用战功赢得了军衔。
巴克斯顿勋爵以为他的厄运从此结束了,却没有料到还有更大的、迄今为止他还未曾遭遇过的不幸在等待他。这一回格列诺尔家庭显赫的声誉简直是永远扫地以尽了。
他的长子乔治-巴克斯顿,因为有一段时间没有正式编制,便临时到一个勘探队里服务。据说他在这个勘探队招募起来的半正规的部队里当了两年指挥官,到过许多豪莎人居住的地方。可是突然传来消息:勋爵的儿子是一伙强盗的头目。消息不胫而走,报纸详尽地报导了乔治大尉及其一伙亡命之徒的罪行,和他们应得的报应。这伙强盗在当地奸滢掳掠、敲诈勒索、无所不为、无恶不作。他们遭到政府军的追剿,四处逃窜。乔治大尉和他的残部逃到了法国的属地,最后被赶到霍姆波里山下一个名叫库坡的小村旁,乔治在这里被第一阵排枪击毙。
这伙亡命之徒的冒险事件,使全英国人都感到震惊。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大家也逐渐把它置于脑后。死者们被遗忘的帷幕遮盖起来了。
不过,有一个家庭对死者之一的记忆是永远不会泯灭的,这就是勋爵巴克斯顿一家。
此时巴克斯顿勋爵已经七十五岁了。这个老水兵酷爱自己的儿子,却更爱自己的荣誉。当得到关于儿子的消息时,他的震惊程度是可想而知的,那苍白的脸色可以说明他的痛苦之情,但他并未在这个打击下屈服。虽然,这事使他无法忍受,但他连一个字也不提,同时却变得孤傲自恃,保持高傲的沉默。
从那一天起,他再也不外出散步了,把自己关在屋里,甚至与最知心的朋友也断绝了往来。过着幽禁式的生活,孤苦伶仃,成了一个哑巴。
要说孤零零也不尽然,因为还有三个人留在他的身边。这三个人出于对他的尊敬和热爱之情,才鼓足勇气和他生活在一起,尽管他把自己禁锢在永远的沉默之中,俨然如一座塑像或一个还保持一点活人气息的幽灵。
首先,是他的次子路易斯-罗伯尔特-巴克斯顿。他在中央银行的公务之余,每个星期有一天是和父亲在一起度过的。
其次是他的外孙阿任诺尔-德-逊伯林。他期望以自己善意的笑容给这像修道院一样陰沉的城堡带来一点欢乐。逊伯林是一位极好的人,他殷勤、忠厚、老实、富于同情心,坚贞不二,他还有三个与众不同的特点:粗心大意,酷爱钓鱼,厌恶女性。
他从已故的父母亲那里继承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遗产。当外祖父家里不幸的消息传来时,他立刻告别了法国,在格列诺尔城堡旁边的一所讲究的别墅里住了下来。别墅旁边有一条小河流过,逊伯林在这里找到了垂钓的好地方,他在这方面的热忱对别人来说,简直是无法理解的。
确实,即使世界上所有的鱼都来上钓,而他却总是心不在焉,有时甚至连浮子也不注意看的。他为什么要把全部精力放到这上面来呢?令人无法解释的是:倘使有一条小似-或小(鱼句)鱼①执拗地来自动上钩,好心的阿任诺尔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放回水中去。
①似-、(鱼句)——均为鲤科小鱼,分布广,我国亦有。
这是一个大好人,前已交代。但他对妇女为什么却有那么大的成见呢?他把人类所有的过失和恶习都归咎到她们身上。欺骗、奸诈、伪善、浪费——这就是他常对妇女们的评价。但是他这种对妇女的敌视态度也有一个例外,这个被优待的女性就是冉娜-巴克斯顿,勋爵的小女儿,也就是他的姨母。这个在年龄上比他将近小二十岁的姨母,在很小的时候就和他生活在一起了,是他教会她走路的。在不幸的勋爵开始过孤独生活后,他又成了她的保护人。他对她怀着慈父般的深情,她对他也是十分依恋。他是一位先生,但却是唯学生之命是从的先生。他们一起徒步或骑马,在树林里游玩或打猎,一起在小河里划船,一起从事各种各样的体育运动。以致这位先生在谈起由他教养出来的年轻姨母时,总是赞不绝口:“你们看吧,她将来肯定会成为一个大丈夫!”
冉娜-巴克斯顿是精心照料老勋爵的第三个人。她几乎是以母爱般的温情来慰抚老父亲悲惨的晚年生活的。只要能见到父亲脸上的笑容,她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她时刻想着:要是能给父亲受到创伤的心灵找回哪怕是一点点幸福那该多么好啊!这几乎是她整个思想和言行的唯一目的。当长兄死去的那场悲剧发生时,她发现,父亲之所以哭泣,与其说是为了那罪有应得的儿子的可怜下场,倒不如说是因为痛感自己已声名狼藉。
冉娜-巴克斯顿却相反,她不哭。但这并不是说,她对失去亲爱的兄长和给家里带来的耻辱无动于衷。事实上,她在悲痛中感到愤慨。怎么搞的?路易斯和父亲怎么会这样轻易地相信了关于乔治犯罪的传说呢?那些从遥远的海外传来的消息怎么能够不加思索地都当成事实呢?这些未经查实的街谈巷议能说明什么问题呢?在冉娜的头脑中产生了一个坚信她兄长无罪的信念。当人们的记忆中逐渐抛弃这个可怜的死者的形象时,冉娜却在怀念他,而且关于他无罪的信念从未离开过她的头脑。
时光的流逝,仅仅是加深了冉娜-巴克斯顿脑海中最初形成的概念而已。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尽管她自己也找不到什么证据,但她坚信哥哥无罪的信念却变得更加不可动摇。巴克斯顿全家人都遵守一个默契:从来不谈关于库坡发生的悲剧。这种绝对的沉默,终于在事件发生几年后的某一天,被冉娜第一次鼓足勇气打破了。
“舅舅!”她向阿任诺尔-德-逊伯林叫道。
阿任诺尔通常称冉娜做外甥女的,因为她给了他“舅舅”的“封号”。
然而也有例外。要是这位“舅舅”责备他的“外甥女”,或者想违背她的意志而干什么,“外甥女”便立即要恢复她按亲族关系应得的称号,而且还教训她的外甥,说他“应该尊敬长辈”。外甥看到事情不好办,只得妥协,赶快去安慰他尊敬的姨母。
“舅舅!”冉娜在这一天向逊伯林叫道。
“干什么呀,亲爱的?”逊伯林应道。这时他正在忘乎所以地阅读一本大部头的《钓鱼指南》。
“我想和您谈一谈关于乔治的事。”
阿任诺尔惊奇地把书放下。
“乔治?”他窘迫地重复道,“哪一个乔治?”
“我的哥哥乔治。”她平静地回答道。
阿任诺尔脸色惨白。
“可是你知道,”他用颤抖的声音答道,“这方面的事是禁止谈的,在这里不能够谈到他的名字。”
冉娜摇摇头,表示不以为然。
“没有关系。”她平静地说道,“舅舅,我们谈一谈关于乔治的事吧!”
“谈什么呢?”
“谈事件的全部经过。”
“这绝对不行!”
冉娜皱起了眉头。
“外甥!”她威严地喊起来。
这一着非常奏效。
“行啦!行啦!”阿任诺尔嗫嚅着表示妥协,并且开始讲述那有关乔治的悲剧。
冉娜默默地听着,当他讲完后,她也不提任何问题,阿任诺尔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他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然而他错了。几天之后,冉娜又提出了老问题。
“舅舅,”她又叫起来。
“什么事呀,亲爱的?”阿任诺尔问道。
“要是乔治终归没有犯罪呢?”
阿任诺尔以为他听错了。
“没有罪?”他又重复了一句,“算了吧!可怜的孩子,这个问题是无庸置疑的,可怜的乔治叛了国,而且已经死了。这是既成的历史事实,这方面的证据是很多的。”
“有哪些证据?”冉娜问道。
阿任诺尔重又谈起了那个故事。他列举了报纸上的文章和一些官方的正式文件,说谁也没有否认这些事实。最后他说,反正乔治已不在人世了,这是最有力的证据。
“就算他已经死了吧,”冉娜说,“可是有什么能够证明他的背叛吗?”
“一个前因,二个后果。”阿任诺尔答道,他被这样的固执弄得有点难堪起来。
然而少女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固执。
从这一天起,她经常用这方面的问题来纠缠阿任诺尔。从她所提问题的实质看,可以很容易地得出结论:她坚信她的兄长是无罪的。
在外甥和姨母之间经过多次争论之后,关于乔治无罪的说法,被他们找到了一些证据来证明了,阿任诺尔也没有勇气来进行反驳。不仅如此,冉娜坚信哥哥无罪的信念,不可能对阿任诺尔的情绪没有影响。如果说他现在不是完全地确认叛逆的乔治大尉无罪,至少是原来认为他有罪的想法在动摇了。
在以后的几年里,冉娜的信念变得更加坚定。产生这种信念的基础,却是感情多于理智。能得到自己的外甥这样一个同情者,她是有成绩的,不过这还不够,要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她怎么能够宣布自己的哥哥无罪呢?
经过长时期的深思熟虑之后,她感到有办法了。
“当然,”有一天她对阿任诺尔说道,“光是我们相信乔治无罪是不够的,应该拿出证据来,您明白吗,亲爱的舅舅?要是不做到这一点,尽管我们大声疾呼,说乔治无罪,谁也不会相信我们。”
“这是显而易见的,我可怜的娃娃。”
“就连我的父亲本人也相信了那些不知来源的传闻。他不会去检验那些该死的道听途说是否有真实性。当听到别人责难他的儿子时,他就是在悲痛和屈辱下当着我们的面死去,也不会喊出这样的话来:‘你们撒谎!乔治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来!’我们如果找不到无法反驳的事实来证明乔治的无罪,怎么能够说服别人?”
“这是再清楚不过的道理。”阿任诺尔赞同道,一边摸着下颏。
“但是……这些证据……到哪里去找呢?”
“当然,不是在此地……”
冉娜沉默了片时,然后低声补充道:“在另一个地方?可能……”
“另一个地方?在哪里?我亲爱的孩子!”
“发生那场悲剧的地方,库坡。”
“库坡?”
“是的,在库坡。那里有乔治的坟墓,因为他死在那个地方。既然是这样,就必然可以弄清他是怎么死的。然后,要找一些亲身经历过这场悲剧的人。乔治指挥的那个部队人数不少,这些人不可能全部失踪……应该找到这些人,进行调查,弄清真相。”
冉娜在说这些话时,容光焕发,声音发颤。
“你说的对,小姑娘!”阿任诺尔叫道,不知不觉落进了她的圈套。
冉娜热情洋溢。
“好,”她说,“如果我说得对,我们就去吧!”
“到哪里去?”阿任诺尔目瞪口呆了。
“到库坡去,我的舅舅!”
“去库坡?你要派哪个倒霉鬼去库坡?”
冉挪用双手抱住阿任诺尔的脖子。
“您,我的好舅舅!”她温柔地轻声说道。
“我?”
阿任诺尔挣脱了她的手,他真的生气了。
“你疯了!”他大声嚷道,想走。
“没有完全发疯!”冉娜拦住了他的去路,答道。“真的,您为什么不愿去库坡?难道您不喜欢旅行吗?”
“那与我是水火不相容的。要按时去赶火车,我无能为力。”
“那么连钓鱼您也不喜欢吗?”
“钓鱼?我看不到……”
“您对尼日尔河的油炸鱼有什么想法呢?这可不是平淡无味的东西啊!尼日尔河的(鱼句)鱼有梭鱼那么大。似-长得有鲔鱼①一样。您连这个也不感兴趣吗?”
①鲔鱼——属金枪鱼科,大洋性中上层鱼类,长达50厘米,分布在温带和热带海洋中。
“我并非不感兴趣……但是……”
“您可以一边钓鱼,一边向上人进行调查。”
“用哪种语言呢?”阿任诺尔讥讽地打断了她的话,“我想他们不会用英语和我们交谈吧。”
“正因为这样,”冉娜冷冷地说道,“最好和他们用巴姆巴语说话。”
“巴姆巴语?难道我懂得巴姆巴语?”
“您可以学会它。”
“我这么大年龄了,还能学会?”
“可是,我已经学会了,而我还是您的姨母。”
“你?你会巴姆巴语?”
“当然,您听一听就明白了:基-多克霍-阿-别-拉。”
“你说的什么鬼玩意儿?”
“它的意思是:我想喝水。你再听:依-杜,诺诺-依-米达。”
“我服输了。这个……诺诺……米达……”
“它的意思是:‘请进,给你喝牛奶’还有:古克霍-别-拉-古鲁-死拉拉-乌德-阿-满-杜穆尼,您不懂吧?翻译出来就是:‘我饿极了,从昨天晚上起就没有吃过东西。’”
“这些都要学会吗?”
“是的。您不要耽搁时间,出发的日子不远了。”
“什么?出发的日子?不,我不走。这真是异想天开!不行,我不会去和你那些什么土人扯谈。”
看样子,冉娜打算放弃说服他的想法了。
“那么我就一个人去。”她悲伤地说。
“一个人?”惊奇不已的阿任诺尔嘟嘟囔囔说,“你打算一个人走……”
“要是您不同意和我一起走,也只得这样了。”她冷冷地说道。
“可这是丧失理智!这是神经错乱!这是头脑发热!”阿任诺尔一边叫着,一边走进房间,重重地把门关上。
但当第二天他想见冉娜时,别人告诉他说,冉娜不愿见他,接连几天都是这样。阿任诺尔开不起这样的玩笑,到第四天他终于投降了。
冉娜是宽宏大量的,并不责备他。
“您先学习巴姆巴语吧。”她说,一面吻他的双颊。
从此,我们经常看到阿任诺尔在专心地攻读巴姆巴语了。
冉娜在启程前,应该得到父亲的同意。她原以为要做到这点很困难,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一当她提出要外出旅行的请求时,父亲立即做了一个表示同意的手势,又陷入悲痛的沉思里去了。
这方面安排好之后,冉娜和阿任诺尔就开始作出发的准备了。他们打算先到利物浦,从那里搭乘去非洲的“塞勒斯号”轮船。他们最初的目的地是英属岗比亚,但到了圣路易①之后,他们打听到:法国在科纳克里的一个考察队正好和他们是相同的路线,于是他们决定来投奔德-逊伯林的同胞。
①圣路易——在西非、塞内加尔的海港。
九月底,他们把行李邮寄去利物浦。十月二日,两人在巴克斯顿城堡的大餐厅里吃了最后一餐早饭(老勋爵是从未走出过自己的房间的)。这最后一餐饭的气氛是悲惨而又沉闷的。冉娜-巴克斯顿担心,她再也回不了这座她曾经度过童年和少年时代的城堡了。即使能够回来,到那时,她的年迈的父亲还活在人世吗?
然而,她之所以要作出这个危险而困难的尝试,却正是为了恢复巴克斯顿家族的荣誉,为了父亲,为了能够给他受创的心灵带来一点欢乐。
出发的时间到了,冉娜请求和父亲告别。她和阿任诺尔被叫进老人的房间。此时,他正坐在朝着田野的窗口,定睛注视着远处,似乎在等待着谁会从那里出现。是谁呢?是他的叛逆的儿子乔治吗?
当他听到女儿走进房间时,缓缓地回过头来。他那疲惫无神的目光突然亮了一些,脸上却像往常一样木然。
“再见了,父亲!”冉娜轻轻叫道。她极力忍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巴克斯顿勋爵保持着沉默。他从安乐椅上站起来,把手伸给女儿,然后把她拉到胸前,爱抚地吻了一下她的前额。
冉娜担心她会放声大哭起来,连忙挣脱父亲的手,跑出了房间。老头子抓住德-逊伯林的手,重重地握了一下。他又指了指冉娜跑出去的方向,似乎在请求逊伯林路上多照应她。
“您放心吧。”逊伯林嘟嘟囔囔地说道。此时巴克斯顿勋爵又坐到他原来的地方,他的视线又投向窗外的原野了。
马车在城堡的院子里等着旅人们,要把他们送到乌多克谢吉尔的火车站去。
“到哪里去?”不可救药的逊伯林问道。他被刚才的场面弄得六神无主,已经忘记了他们为什么要离开格列诺尔城堡。
冉娜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他们终于出发了。但是马车没有前进五百米,德-逊伯林突然表现得心情无比紧张起来。他简直不能说话,只是喘着粗气。
“我的钓竿!我的钓竿忘了带!”他终于非常痛心地喊起来。
毫无别的办法,只得回家寻找被粗心的渔人忘记了的他那出色的钓竿,这样就耽搁了将近一刻钟。等他们刚赶到车站,火车已经进站,停在月台边了。当他们踏上火车时,阿任诺尔便有几分自豪地说道: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二次赶上火车,没有迟到。”
冉娜泪如泉水涌,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这场使两位旅行家遭遇许多惊险事件的远征就这样开始了。
要是冉娜预先知道,当她离家后会发生什么事,她会去从事这场探险吗?要是她想到,当她冒着生命危险要把父亲从绝望中拯救出来时,她的父亲会受到怎样沉重的打击,她会离开那不幸的老人吗?
然而,当时没有任何预兆向冉娜表明中央银行德克办事处会发生那样的悲剧,而倒霉的被告正好是她的二哥路易斯。正当她的关照对父亲说来比什么都重要的关键时刻,她离开了可怜的老人。
关于路易斯-罗伯特-巴克斯顿失踪的消息,是一个忠实的仆人带来的。这消息传到老勋爵的耳朵,是在德克办事处抢劫案发生的第二天早晨,即十二月一日。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这位洁白无瑕的英雄,珍惜荣誉的勋爵,现在才明白,他的两个儿子,一个是叛徒,另一个是强盗。
不幸的老头发出一声低沉的声吟,双手抓住喉管,犹如死人一般倒在镶木地板上。
大家都慌乱起来,把他抬到床上躺着。在他眼睛睁开之前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如今,生命还没有离开这颗饱受凌辱的心灵的唯一标志,是眼神。他的身体瘫痪了,而且注定永远不能动弹了。但这还不能驱除残酷的厄运,在这个一动不动的躯体上还有一个清醒的头脑哩!别看他感觉失灵,沉默无语,动弹不得,可还能思维呢!
这样,如果我们不计时差,就会发现:当冉娜的父亲失去知觉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冉娜正好跨上马鞍,过了联接科纳克里和大陆的小桥,向神秘的非洲的丛林迈出了最初的几步,开始了她的探险。
[book_title]第四章 《法兰西扩张报》的第一篇通讯
巴尔萨克考察队的惊险遭遇--第四章《法兰西扩张报》的第一篇通讯
第四章《法兰西扩张报》的第一篇通讯
一月一日,《法兰西扩张报》的读者颇有兴趣地阅读阿美杰-弗罗拉斯的一篇通讯:
巴尔萨克考察队(一)
本报特派记者
十二月一日在丛林中
正如我在上一封信中向你们所报告的那样,巴尔萨克考察队要在今天早上六点钟出发了。一切准备停当,考察队里又增加了两名志愿人员。志愿者之一是一位漂亮的年轻女郎。她是法国人,在英国受的教育,因此她讲话有一种相当悦耳的英语腔调。她的名字叫做冉娜-莫尔娜。另一位,如果不是她的外甥,就是她的舅舅——他们之间的亲族关系我还没有搞清楚。他叫做阿任诺尔-德-逊伯林。这是一个怪人,他在科纳克里表现出来的漫不经心,简直是神话一般。但愿在今后的途程中他给我们带来许多令人愉快的时刻。
莫尔娜和德-逊伯林出来旅行,只是为了好奇。他们有两个黑人仆役,是塞内加尔的老步兵,兼做向导和翻译。虽然我们的志愿者自己通晓巴姆巴语和其他好几种非洲语言。
就这样,十二月一日早晨五点半钟,我们在科纳克里总督府旁边的广场上集合了。
稍微理智地考虑一下,就会想到:应该有一个武装部队护送考察队。巴尔萨克考虑到这个必要性,请来了马尔色雷大尉和他的两百名骑兵作为我们的卫队。
六时许,辎重、行李在一个黑人的指点下排成了一列纵队。这个黑人曾经在科纳克里和锡卡索之间来往过好几趟,是我们的向导,他的名字叫莫立勒。这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健壮的小伙子,穿着短裤和老式的殖民军步兵的短上衣,那上衣的金银边饰又破烂、又肮脏。他赤着双脚,头上却戴着一顶白色的亚麻布盔形帽,那帽子两边还堂而皇之地垂着三色的绦子。
我们的辎重队由五十匹驴子、二十五名赶驴人和五十名挑夫组成;其中十名挑夫是莫尔娜雇来的。辎重队的两旁,是马尔色雷大尉的骑兵队。
六时正,出发的信号响了。总督府的房子上升起了三色旗。华尔顿在他的阳台上最后一次向我们致意。驻扎在科纳克里的殖民军的铜鼓铜号也吹奏起来,在这庄严的时刻里,我们都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太阳升起来了,曙光愉快地照耀着我们前进的道路。
过了联接科纳克里和非洲大陆的一座桥,前面伸展着一条五、六米宽的平坦大道,一直通到距这里四百公里的吉姆坡。这就是说,在这段旅程中,我们不会碰到什么大的困难。天气很好,树荫下的温度在摄氏十七度左右。我们也不会担心碰到热带暴风雨,因为雨季已经过去了。
前进!向着这美好的世界里最美好的地方前进!
十点钟左右,热得厉害了,马尔色雷大尉下令休息。我们已经离开科纳克里二十公里了,这很不错。下午五点钟停了下来吃了一餐饭,休息了一阵,又继续前进,晚上十点开始宿营过夜。
今后将可能每天如此,所以我不再记流水账,免得读者们读了这些路途琐事而感到枯燥无味,我打算在这本旅行日记里只记一些有趣的事实。
莫立勒管我们的伙食。在莫尔娜小姐的两个仆人楚木庚和东加勒的帮助下,他为我们做饭。因为我们商量好了,要尽量节省从欧洲带来的罐头和其他食品,以防万一搞不到新鲜食物时饿肚子。
第一餐饭是相当丰盛的。吃的是羊羔肉煮稀饭、无花果、香蕉、椰子和玉米做成的甜酥饼,喝的是路旁清凉的泉水,要是你有酒瘾,还可以喝棕榈酒。
晚上,我们在一处丛林里安下帐篷准备宿营。这个地方也并非完全荒无人烟。路的右边,有一座废弃了的土屋,左边也有一座,看样子是住着人的。
莫尔娜小姐正在一个帐篷里拾掇着,莫立勒报告说,有一个黑人女孩要请她住到清洁的房子里去。这女孩是一个黑人自耕农的奴隶,主人不在家。据说那里还有不可思议的东西——道地的欧洲沙发。
莫尔娜小姐接受了这个友好的邀请,于是我们高兴地送她到新居去,那女奴是个十五岁左右的姑娘,见到我们,迎了上来。
我们感到惊奇不已的是她讲得一口非常流利的法语。
“我在一所法国人办的学校念过书,”她对莫尔娜自我介绍起来,“又给一个白人军官太太当过佣人。有一回打仗,我当了俘虏,被卖到这里来了。我会像白人那样铺床,您会满意的。”
她亲热地拉着莫尔娜小姐的手,把她引进屋里去。我们看到自己的女同伴能够舒舒服服地住了下来,很满意地回到自己的住处。然而无论是她或我们都没有能马上入睡。
还没有过半个小时,莫尔娜小姐就在那边向我们呼喊求援了。我们立即跑过去,在火把的光亮下,看到了一个意外的场面:小女奴四肢伸开躺在土屋的门坎边,背上到处是一条条带血的伤痕,可怜的女孩在绝望地嚎啕大哭。莫尔娜小姐站在她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护卫着她。旁边凶神恶煞地站着一个黑人男子,手里拿着木棍。
“真想不到,”莫尔娜小姐向我们说道,“我刚刚在床上躺下来,玛丽,就是这个小女孩——这个名字很不错,不是吗?——在给我打扇,我开始入睡了。突然这只野兽,她的主人,从外面回来了。他一见到我,就狂怒起来,把这个可怜的孩子从床上拉下来就是一顿毒打,说是要教训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把白人带进屋里来。”
“多好的风俗习惯!”波特里耶冒了一句。
他说得很风趣,并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地方,然而,他又幸灾乐祸,借题发挥,说出下面一番话来,这就不对了,他说:“先生们,请看,这就是那些野蛮民族的本色,而你们却要把他们变成爱好和平的选民!”
看样子,他正想象着自己在讲台上发表演说。
巴尔萨克不禁一惊,好像被蜂子螫了一口似的,他挺挺胸,冷冷地答道:
“这些话去对那些从未见过法国人殴打女人的人去说吧!”
巴尔萨克说得对!
看样子在我们面前又要发生一场大论战了。不过,幸而没有发生,因为波特里耶不再作声。于是巴尔萨克转身向着手拿棍棒的黑人。
“这小家伙将要离开你,”他说,“我们把她带走。”
那黑人表示反对,说这是他的奴隶。
“我买下你的奴隶,”巴尔萨克说道,“多少钱?”
“您做得对,巴尔萨克先生!多好的主意啊!”
那黑人估计可以作一笔好交易了,于是安静下来。他提出的代价是一头驴、一管枪和五十个法朗。
“给你五十大棍!”马尔色雷大尉插进来答道,“你真该挨揍!”
于是,开始讨价还价。最后,骗子手终于同意用他的女奴换取我们一支火枪、一块布和二十五个法朗。
与此同时,莫尔娜小姐把小女孩从地上扶起来,给她包扎了伤口。交易作成后,她把她带到我们的宿营地,给她穿上一件白色短袖衫,然后塞了几块钱到她手上,说道:
“你现在不是奴隶了,自由了!”
可是玛丽放声大哭起来。因为她是一个孤儿,没有地方可去,而且不愿离开“这么好的白人小姐”,她要求给莫尔娜当女工。
“把她留下吧,孩子!”逊伯林插进来说,“她对你将会有用的,有一个女伴在身边,将来有很多事情她会为你效劳的。”
莫尔娜小姐欣然同意了,她本来也有这个想法的。这时她再也不打算借住到当地土人家里去了。我们给她搭了一个帐篷,于是大家就安然入睡了。
这就是我们旅途第一天的经过。
阿美杰-弗罗拉斯
[book_title]第五章 阿美杰·弗罗拉斯的第二篇通讯
巴尔萨克考察队的惊险遭遇--第五章阿美杰-弗罗拉斯的第二篇通讯
第五章阿美杰-弗罗拉斯的第二篇通讯
一月十八日,《法兰西扩张报》登载了阿美杰-弗罗拉斯的第二篇通讯,全文如下:
巴尔萨克考察队(二)
本报特派记者
十二月十六日道赫里科
上一篇通讯,是我们出发的那天晚上,在灌木丛中的摇曳不定的灯光下写成的。自那时以来,旅途中没有发生过特别的事件。
二号早晨五时,考察队收拾行装,列队出发。
为了腾出一匹驴子给玛丽骑,只得把驮载的东西从其中一匹驴子的身上卸给别的驴子。这黑人女孩看来已忘记了往昔的酸楚,总是笑呵呵的,她多么幸运!
一路上平静而轻松。如果不是因为周围居民的肤色不同,不是因为风景太贫乏的话,我们甚至可以想象还没有离开法兰西呢!
景色确实太贫乏。我们走在平坦的或略有起伏的原野里,北面的地平线上有些小山,极目所见,都是些干枯的植物。灌木和两三公尺高的禾本科植物相混杂,统称为“丛林”。
沿途老百姓见到我们都很和善,毫无恶意的样子。考察队经常进入那些最贫困的村落,和居民们进行长时间的交谈。
我看了看旅行日记,发现在六号之前没有任何有趣的东西。
这天晚上,我们在一个名叫瓦里亚的小村旁宿营。我回自己的帐篷去睡觉,发现逊伯林已在那里。他已经脱掉衣裳,只穿着内衣内裤,他的衣裤到处乱扔,床已经铺好了。很显然,逊伯林是打算在我的帐篷里过夜了。我站在入口处,倒要把这个不速之客看个究竟。
逊伯林见我站在那里,一点也不感到惊奇。一般说来,他对任何事物都不会感到惊奇。他这时很激动,在到处乱翻,把我的行军袋里的东西都翻了出来,撒满一地。然而他要找的东西还是没有找到,这使他很恼火。他走近我,以令人信服的口气说道:
“我最恨那些粗心大意的人!这样的人讨厌极了!”
我连眼睛也不眨一下,表示同意:
“确实如此!可是您怎么啦,逊伯林?”
“您看,”他答道,“我的睡衣不见了。我敢打赌,这准是楚木庚这家伙今早上动身时把它忘掉了。真是开玩笑!”
我提醒他:
“您的睡衣怎么会到我的行军袋里来呢?”
“您的?……”
“这是我的行军袋,亲爱的朋友,您是到我的帐篷作客来了……”
逊伯林目瞪口呆。突然,他明白了自己的错误,立即抓起抛在地上的衣裤,跑出帐篷去了,好像魔鬼在追他似的。我哈哈大笑,倒在行军床上。
十二月七日晚上宿营时,我的帐篷偶然搭在莫尔娜小姐的帐篷旁边。当我躺下准备睡觉时,听到她的帐篷里有人在谈话,我没有把耳朵塞起来,而是倾听下去,这是我的一个缺点。
原来是莫尔娜小姐和东加勒在谈话,后者用一种稀奇古怪的英语在回答她提出的问题。毫无疑问,她们已谈了一阵了,莫尔娜在详细地询问他过去的生活。她问道:
“难道你是豪莎族人……”
怎么?东加勒不是巴姆巴族人?这是我没有料到的。
“你这个豪莎族人怎么当了塞尔加尔的步兵呢?这一点你在受雇时好像已对我说过了,可是我记不起来了。”
我感到莫尔娜小姐有点不直爽,只听得东加勒答道:
“这是在巴克斯顿事件之后……”
巴克斯顿?这个名字好像听说过,可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我继续听下去,一边在搜尽枯肠地回忆。
“我当时在他的勘探队里当兵,”东加勒继续说下去,“后来英国人的部队开来了,向我们开了火,”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开枪吗?”莫尔娜问道。
“因为巴克斯顿大尉又抢劫,又杀人。”
“这都是真的吗?”
“都是真的。把村子一个个地烧成灰烬,把可怜的黑人大批地杀死,连妇女和小孩也不放过……”
“这一切残忍的行为都是巴克斯顿大尉下命令干出来的吗?”莫尔娜小姐寻根究底地问道,她的声调都变了。
“不,”东加勒答道,“他从来不出面。自从另外一个白人来到我们部队之后,他再也不走出自己的帐篷,就是这个新来的白人以大尉的名义给我们下命令。”
“这个新来的白人跟你们呆了很长时间吗?”
“有很长时间,五六个月吧,可能还要长些。”
“你们最初是在什么地方见到他的?”
“在丛林里。”
“巴克斯顿大尉很轻易就收留了他吗?”
“他们两个好得很,简直是形影不离,这样一直到大尉再也不走出帐篷的那天为止。”
“无疑,一切坏事从这天开始。”
东加勒犹豫起来。
“不知道,”他说。
“那新来的白人怎么样了?”莫尔娜问道,“你记得他的名字吗?”
外面的嘈杂声掩盖了东加勒的声音,我听不清东加勒是如何回答的,反正这与我没有什么关系。这大概是一个老故事,我对它不感兴趣。
只听莫尔婉又发问了:
“英国人向你们开枪之后,你们怎么办呢?”
“这一点,我在达卡尔承您雇用的时候已经告诉您了。”东加勒回答道,“当时我们很多人都吓坏了,赶快躲到丛林里去了,后来我回到原来的地方,可是那里除了死尸之外,没有任何人。于是,我就把我的朋友们的尸体掩埋了,其中包括巴克斯顿大尉。”
我听到了莫尔娜闷声一叫。
“从那以后,”东加勒继续说下去,“我从这个村流浪到那个村,来到尼日尔河边。我偷了一条船,往上游划去,到达廷巴克图。这以后,我就到了塞内加尔,在那里碰到了您。”
沉默了好一阵子。然后莫尔娜又问道:
“那么,巴克斯顿大尉是死了?”
“是的,小姐。”
“他是你埋的?”
“是的,小姐。”
“你还记得他的坟墓在什么地方吗?”
东加勒笑起来。
“记得!”他说,“我闭着眼睛也可以找到它。”
又是沉默。然后我听到:
“晚安,东加勒!”
“晚安,小姐!”黑人回答了这么一句之后,走出帐篷去了。
我准备立即睡觉,但当我吹熄灯之后,一件往事突然涌进我的脑际:巴克斯顿?真见鬼!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呢?当时我错过了一个多么好的采访机会呵!
那时我在《狄德罗报》当记者。曾经请求报社的经理派我到当强盗的大尉犯罪的地方去采访。但是他怕开支大,一连几个月都没有答应。等到最后他同意时,已经太迟了。我刚刚坐上去波尔多的火车,就得知巴克斯顿大尉已经被打死了。
然而,这都是往事了。如果读者问我:为什么要把东加勒和他的女主人之间的谈话记下来?说老实话,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吉姆坡——这是我们碰到的第二个不大不小的村镇。十二月十三和十四日,我们在这里停留了两天,因为牲口需要休息。
到吉海坡的第二天,即十二月十四日,我们为向导莫立勒的事非常着急,因为找了他一天,全无踪影,看样子是失踪了。
不过,请放心:十二月十五日出发的时候,他又出现在自己的岗位上,而且还故意用棍棒敲打地面,发出咚咚的响声,为的是使别人不要怀疑他的存在。
巴尔萨克再三地盘问,但莫立勒顽固地坚持说,他昨晚上哪里也没有去。这过失并不大,完全可以原谅:大概他是乘机到外面玩去了吧,于是这件事不久也就被大家忘记了。
过了吉姆坡,大道变成了小路,我们则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探险家了。
过了吉姆坡之后,地势变得坎坷不平。上了一个岭,又要下坡;然后又是上岭下坡。从吉姆坡出来,我们就登上了一个很陡峻的山岗,下岗之后,走了一段平地。然后又是上坡,一直到一个名叫道赫里科的小村,我们准备在这个小村旁宿营。
因为人和牲口都经过充分的休息,我们的队伍走起来比平日要快得多,下午六时左右就到了这个小村。
道赫里科的人非常友好而热情地欢迎我们,村长亲自给我们献礼。巴尔萨克向他们表示感谢,他们甚至欢呼起来,波特里耶疑惑地摇着头。
村长邀请我们住到村里最好的房子里去,并且要把我们的女同伴请到他自己家里去作客,这种热情使我们很高兴。大家想象着,今后的行程一定万事如意。但是,小玛丽走近莫尔娜小姐,轻轻地、然而是急切地说道:
“不要去,小姐!他会杀死您的!”
莫尔娜惊疑地望着黑人女孩。当然,我也听到了玛丽的话——这是每一个尊重自己的新闻记者的天职。但马尔色雷大尉也听到了,虽然他的职业不要求他具有这种本领。他稍微思考了一下,便下达了在村外扎营的命令。我想有他们的警卫,是可以睡安稳觉的。
这个预防措施使我沉思起来:马尔色雷大尉对这个国家是很熟悉的,莫非他也认为玛丽讲的话有根据?
阿美杰-弗罗拉斯
[book_title]第六章 阿美杰·弗罗拉斯的第三篇通讯
巴尔萨克考察队的惊险遭遇--第六章阿美杰-弗罗拉斯的第三篇通讯
第六章阿美杰-弗罗拉斯的第三篇通讯
二月五日,《法兰西扩张报》刊登了特派记者的第三篇通讯。由于某种原因(我们的读者很快就会知道这是什么原因),这是报社从它的能干的记者那里得到的最后一篇通讯稿。所以,《法兰西扩张报》的读者们一连几个月都无法猜出弗罗拉斯在他这篇通讯的末尾留下的谜。若要彻底揭开这个谜,还得继续看后面的故事。
第三篇通讯全文如下:
巴尔萨克探险队(三)
本报特派记者
十二月二十四日康康
我们昨天早上来到这个地方,预备在明天(圣诞节)继续前进。我在上一篇通讯中提到,玛丽向莫尔娜提出了警告,马尔色雷大尉根据情况下达了相应的命令,可是巴尔萨克不能掩饰他懊丧的心情。
“谁在这里作主,大尉?为什么您不征求我的意见,就下命令在野外宿营,而不住到老百姓家里去?”
马尔色雷大尉冷冷地答道:“据我所知,有人在陰谋陷害我们。”
“陰谋,”巴尔萨克讥讽地喊起来,“这太过分了吧!”
“您息怒吧,请听我说。”莫尔娜说道,“刚才我和玛丽谈过话,关于这个陰谋是玛丽告诉马尔色雷的。您听说过‘冬戈龙’吗?”
巴尔萨克摇摇头,不以为然。
“我知道。”沙多雷医生走了过来,“这是一种致命的毒药。它的特点是药性要到一个礼拜之后才发作。”
“陰谋就在这里。”莫尔娜小姐接着说道,“它是这个村长和邻村的村长谈话时玛丽偷听来的,这个村长叫多罗沙龙。他的计划是:首先热情地迎接我们,让我们分散到他自己的家里和他的同伙家里去。然后,他们用本地的土产招待我们吃喝,估计我们不会拒绝。与此同时,还要同样招待我们的士兵。第二天我们继续自己的行程时,什么也察觉不到,可是过几天之后,毒药就发生作用了。”
不难想象这么一说,我们听了何等惊讶,巴尔萨克简直是目瞪口呆了。
十六日,天刚亮我们就起了床。
在离开道赫里科时,我发现莫尔娜小姐的第二个向导楚木庚走到队列的末尾,和莫立勒走在一起了。是他和东加勒发生了争吵么?楚木庚和莫立勒谈得很融洽,好像是莫逆之交似的。这里头有什么名堂?走着瞧!
看样子,东加勒却毫不惋惜楚木庚对他的疏远。他和玛丽有说有笑,看起来,他兴高采烈。
过了一个名叫巴卡列亚的小村后,我们重新进入了路线,然后又是平原,一直延伸到康康。我们于昨天,即十二日,到达康康的。
我们比原定的计划迟到了十二个小时,因为莫立勒第二次跑掉了。二十二日,在途中的第二次休息之后,他就不见了,毫无办法,只得停下来等他。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出现在自己的岗位上,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他仍在前面带路。这一回,他再也不能否认自己离开过队伍的事实了吧?可是莫立勒仍然千方百计找借口。他解释说,早上出发时把马尔色雷大尉的军用地图忘记带了,不得不跑回去取。马尔色雷大尉严厉地斥责了几句,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如果不是因为逊伯林在夸大这件事的话,我本不想提到它的。这天夜里逊伯林失眠了,似乎是见到我们这位向导回来的。他把这件事作为一个绝大的秘密告诉了马尔色雷大尉,并补充说,莫立勒并不是从我们走过的西方回来,而是从我们前进的方向,即东边的康康这个方向回来的,他在这个方面根本不可能找到什么他忘记带走的东西。很显然:他是在撒谎。
这个情况,如果不是逊伯林讲出来的,也许会引起大家的重视。然而,这偏偏是逊伯林讲的,他那么粗心大意,很可能把西方和东方混淆了。
闲话休提,言归正传。这时我们已经在康康的街头漫步了。莫尔娜小姐、巴尔萨克、逊伯林和我,在楚木庚和莫立勒的带领下,在康康的街上走着。早在几天前,莫立勒就喋喋不休地纠缠我们,极力赞扬住在康康的一个叫做根耶拉的巫师,说他有未卜先知的本领,非常灵验;并且建议我们去拜访他。当时我们都对他置之一笑,没有接受他的建议。
现在,当我们在康康的街头散步时,楚木庚和莫立勒把我们带到一座距我们仅仅几步远的土房子跟前了。这就是那有名的根耶拉的住所。他们俩人又建议我们去拜访他,而且很固执,一直到我们让步,满足他们的愿望为止。
于是,我们走进了一座肮脏的小土屋。根耶拉站在房间中央。互相问过好之后,他在一张草席上坐下来,并且要我们也学他的样子。
他抓了一把细砂,把它撒在地上,用小扫帚把砂子扫开使呈扇形。然后他向我们要了一打红白各半的柯拉子,口中念念有词,把它们细心地摆在细砂上,摆成几种图案。两手在上面比比划划,似乎在给它们祝福。未了,他小心地把柯拉子收拢来,并向我们伸出一只肮脏的手来索取报酬。
现在轮到我们问卜了。他劲头很足,准备回答我们的问题。
由我开始。我请求占卜我的通讯稿的命运,这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不久的将来,”他用阿拉伯语说道,“谁也别想从你这里得到任何消息。”
多么好的命运呵!这巫师说“不久的将来,”那么,目前这篇通讯稿是可以放心了。
根耶拉转向逊伯林。
“您将要负伤,”他说,“这伤口将妨碍你坐下。”
现在轮到莫尔娜小姐了。
“你的心将要受伤,”他庄严地宣布。
咳,真不赖!你瞧,他没有明确指出,这是肉体上的创伤呢,还是指精神上的,我倾向于后者。很显然,莫尔娜对此与我有同样的理解:他的脸上起了红晕。我敢打赌,她在恋着马尔色雷大尉。
那妖术小丑闭了嘴,然后以一种威胁的神情望着巴尔萨克。很显然,将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预言在等待我们。他预言:
“我看到了一群白人,白人可别越过锡卡索。
否则,你们不是死,就是做奴隶。”
老头子得意洋洋。
“白种人?”莫尔娜问道,“您说的是黑人吧?”
“我说的是白种人,”根耶拉威严地答道,“你们不要越过锡卡索。否则,不当奴隶就得死。”
吃午饭时,我们所有的人,包括波特里耶,都把这件事当笑料来谈。过后,谁也不去想它了。
可是,我将这件事认真地思考了一番,终于在睡觉时得出一个结论:有人在恐吓我们。
是谁呢?为什么?
是谁——这个我无法知道。
为什么?为的是要阻止我们前进。我们的行为可能妨害了某些人,他们不希望我们到锡卡索那边去。
莫立勒,是那些要阻止我们旅行的人的同伙。他顽固地把我们拉到根耶拉那里去,是很可疑的。可以认为,他是被收买的。
这就是我的结论。事态的发展将会证明这个结论正确与否,我们将拭目以待。
阿美杰-弗罗拉斯
十二月二十六日,离康康之后,在丛林里。
前天写好那篇通讯之后,今天还要补充一点。然后,这篇通讯稿将由楚木庚去邮寄。
昨天夜里发生的事件太不寻常了。
我们是在昨天早晨离开康康的。在路上休息了两次,大约走了三十公里的路,然后在露天里搭帐篷宿营。
整个营地都入睡了。半夜里,我们突然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了。可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它有点像蒸汽机的轰鸣,或者准确点说,像昆虫发出的嗡嗡声。但这昆虫是硕大无朋的,起码有像那么大。据哨兵报告,这不平常的嗡嗡声首先从西方传来,很微弱,以后逐渐变成轰鸣。当我们从帐篷里惊起时,轰鸣的响声达到高峰。特别令人不解的是:这声音来自天空。
我们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终究是徒然。什么也没看到,因为乌云遮住了月亮,夜色很黑。
当我们瞪眼望着漆黑的夜空时,轰鸣声向东方移去了,逐渐变得微弱,终于听不见了……但是,这个声音还没有消失,西方又传来了同样的嗡嗡声,像第一次一样,这声音逐渐变强,达到高峰,然后渐渐变弱,消失在东方。
整个营地笼罩着一派恐怖气氛,挑夫们都吓得趴在地上了。我们都集合在马尔色雷大尉身边,连东加勒和楚木庚也来了,只是不见莫立勒。他一定是伏在什么地方打哆嗦吧。
那奇怪的轰鸣声共出现了五次。每次都是由弱变强,达到高峰,然后微弱下去,消失在东方。最后,夜又恢复了它固有的宁静。
早晨,当我们列队出发时,惊魂甫定的黑人们再也不愿前进了。马尔色雷大尉费了许多唇舌,才好容易说服了他们,但为了此事已耽搁了三个小时。
昨夜那奇怪的轰鸣声,很自然地成了大家的话题。但是谁也不能解释这是怎么回事。于是,话题又慢慢转换了。在走到离开昨晚宿营地大约两公里远的地方时,走在队伍前面的马尔色雷大尉突然发现地上有许多大约五十米长、东西走向的辙迹。辙迹约五十公分深,靠西方这头较深,这样的辙迹共有十条,每平行的两条为一组。
它们和昨夜那奇怪的声音是否有什么联系呢?开始我以为是没有的。
然而,它们的方向都是由西向东;它们的数目也相等:五对平行的辙迹,五次接连的轰鸣声……
这究竟有什么联系?只有天知道!
阿美杰-弗罗拉斯
[book_title]第七章 锡卡索
巴尔萨克考察队的惊险遭遇--第七章锡卡索
第七章锡卡索
巴尔萨克探险队于一月十二日抵达锡卡索。六个星期来,他们以平均每天二十五公里的速度前进,已经走过了大约一千一百公里的路程。
《法兰西扩张报》已经停止刊登阿美杰-弗罗拉斯的通讯稿,因为他没有将稿件寄到编辑部来。如果不是这位能干的记者把他的旅途见闻写在日记本上,我们也许就无法知道这个考察队的任何消息了。现在,这本日记就在本书作者的案头。我们在讲这个故事时,还要大量引用他的旅行日记。
读者们一定还记得,我们在前面已经提到,巴尔萨克考察队将要在锡卡索分成两个小分队。一个小分队将由巴尔萨克本人率领,经由瓦加杜古、摩西亚、布尔卡等地,在达荷美的海港科托努结束考察。另一个分队则由波特里耶领导,折向南方,几乎作直线前进,目的地是象牙海岸的格兰巴沙。
锡卡索,和这个国家的其他城镇一样,是用城墙围起来的。这城墙在当地叫做达达,有六米高,墙基的厚度不少于八米。
法国驻锡卡索的卫戍部队由三个连队组成。年轻的军官们很热情地接待了考察队,为这些稀客们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
第二天,考察队分家了。基里耶和赫里耶,根据指令要跟随波特里耶;还有一个依西多尔-旦逊,他自己提出来要跟波特里耶在一起。跟随巴尔萨克的是波赛恩和沙多雷医生,记者阿美杰-弗罗拉斯也在这个分队,因为这个分队的路程较长,他可以采访到更多的新闻。
马尔色雷大尉下了命令,把他的一百骑兵拨给锡卡索卫戍部队的一名中尉指挥,去护送波特里耶分队;自己则指挥着其余一百人作巴尔萨克的卫队。这位受过良好的军纪教育的青年军官怀着一种腼腆的、抑郁的感情在猜测着:冉娜-莫尔娜和德-逊伯林会跟随哪一个分队呢?
当那年轻女郎宣布她要跟巴尔萨克这个分队时,他轻松地舒了一口气。但冉娜又补充说,她和逊伯林呆在尊敬的巴尔萨克考察队的时间不长了,再过一些时候,他们将要脱离这个考察队,去北方完成他们预定的私人的考察任务。这时候,我们的大尉又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莫尔娜与逊伯林有十头驴子,他们还雇了五名赶驴人和十名挑夫。这些人自然是要跟他们走的,其余的赶驴人、挑夫和驮载的牲口分成不相等的两份。数目较大的一份,归路程较长的考察分队,即巴尔萨克这个分队。向导莫立勒也要留在这个分队里。
但是,刚刚这样组合之后,莫立勒立即坚决地拒绝。人们再三请求他,也没有用处。据他说,原来他受雇时,就只有把考察队送到锡卡索的打算。无论如何,他是不愿再往前走了。考察队员们费了许多唇舌,他才勉强答应给波特里耶的分队带一段路。
这件事刚刚定下来,赶驴人和挑夫那里又出了问题:他们一致拒绝再往前走。向他们请求、许愿,甚至对他们进行威胁,都没有结果。
于是,不得不去寻找新的向导和工人。找赶驴人和挑夫并不太难,却花了几天时间才选中了一个颇可信赖的土人当向导。这是个黑人,名叫巴拉戈列。
这时,莫立勒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开初,他袖手旁观,甚至幸灾乐祸地看着主人们四处雇人而不可得。但当他们的努力取得了成绩之后,他的立场立即改变了。他找到巴尔萨克,恭顺地表示忏悔,说他之所以那么固执地拒绝前进,是因为他害怕出危险;他说他现在想通了,愿意把考察队送到瓦加杜古和达荷美去。说也奇怪,那些挑夫也一下子改变了立场,并且宣称:只要有他们的向导带路,走到天涯海角,也心甘情愿。
这种突然的齐心,显然表明:考察队意想不到的耽搁时日,唯一的肇事者就是莫立勒。开始他们想拒绝这来迟了的请求,继而一想,这伙人熟悉了工作,向导又是在要去考察的国家里土生土长的,把他们留下颇有用处。于是,大家对莫立勒的过失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们是一月十二日到达锡卡索的,离开这里已是一月二十一日了。
巴尔萨克和波特里耶不无激动地握握手,两个小分队就分道扬镳了。
波特里耶向南方去了。巴尔萨克、波赛恩、沙多雷医生、阿美杰-弗罗拉斯、冉娜-莫尔娜和逊伯林,在马尔色雷大尉指挥的一百名骑兵的护送下,向左前进,消失在东方的原野里。
但是,这两个大体相同的小分队却有着完全不同的遭遇。在波特里耶那个小分队顺利地完成他们的考察任务的同时,巴尔萨克的这个队却碰到许多异乎寻常的、惊心动魄的事件。
这样,我们在这本书的以后各章里,对于波特里耶分队在平静的旅途中发生的诸如一般的琐事就不去管它了,而是着重看看那个由莫立勒领路、向着黑人区内部往东逝去的考察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book_title]第八章 莫立勒
巴尔萨克考察队的惊险遭遇--第八章莫立勒
第八章莫立勒
摘自阿美杰-弗罗拉斯的旅行日记
一月二十二日
离开锡卡索两天了,我感到情况不太妙。看样子,雇来的这些工人情绪很不对头:赶驴人一有机会就消极怠工,挑夫们总是显出疲惫不堪的样子,动不动就要求休息。这或许是我个人的感觉,或许是还没有摆脱康康那个预言家给我造成的思想负担吧。说实话,自从离开锡卡索,我们的卫队人数减少一半之后,那几句几乎已被遗忘了的预言在我的心目中却有一定的份量了。
一月二十四日
今晚来到卡芬列。四天走了五十公里,即每天走十二公里多一点。这个纪录也不错。
一月三十一日
咳!那样的纪录也保不住了。我们用了六天时间才走了五十公里!现在驻扎在一个名叫各戈诺的小村里。三天前,我们从一个名叫尼加拉(不知谁给这些小村起了这样的名字)的小村旁下山,进入了一个盆地。西、北、南三面都是山,只有东方是平原,现在我们仍然走在这个盆地内。
由于发生了不幸事件,我们在各戈诺停下来。不是因为我们当了俘虏,相反,这个村的村长,一个名叫宾耶巴的老头,是我们的好朋友。
今天夜里,当我们刚走近这个小村时,便听见一大群黑人在大声叫喊,好像哀号似的。在火把的光亮下,我们估计了一下,这群黑人的数目大约有七、八百。看样子,这些人对我们怀有敌意。因为我们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大家惊疑地停住了脚步。马尔色雷大尉下了一道命令,他的士兵们便都握紧了马刀柄,但没有拔出刀鞘。大尉在观察事态的发展。
逊伯林的马由于受了惊吓,突然作人立状,用后腿站了起来。骑手被抛出了马鞍,倒栽葱似地摔了下来,跌进了黑人堆里去了。黑人们发出狂怒的号叫声,扑向我们那可怜的朋友。这时候……
说时迟,那时快。莫尔娜小姐催了一下她的坐骑,全速地冲向人堆。黑人们立即放弃了逊伯林,把勇敢的女骑手包围起来,一二十支梭镖对准了她,……
“曼多!”她向进攻者喝道,“尼杰——阿——别——苏巴!(安静点!我是女巫师!)”
她一边叫着,一边掏出手电筒,把它一会儿儿拧亮,一会儿关住。人群立即安静下来,恭恭敬敬地在她周围站成一个圆圈。这时,上面提到过的宾耶巴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他想发表一篇演说:这是本地土著首领的习惯,但是莫尔娜小姐请他闭嘴,她急急地奔向跌在地上不能动弹的逊伯林。沙多雷医生经过检查之后断定:逊伯林受伤了。原来这一跤跌得很重,腰部下方被一块尖石头划了一道很宽的伤口。这时,我突然想起:根耶拉的第一个预言已经成了事实!当想到他所预言的关于我的通讯稿的命运时,一股寒气凉透了我的脊背。
沙多雷医生提着保健箱在给逊伯林洗涤和包扎伤口。黑人们站在那里,惊讶地注视着医生的一举一动。
这时候,莫尔娜小姐允许宾耶巴发言了。那村长上前一步,用巴姆巴语问道:为什么“杜巴布”(指逊伯林,要用武器进攻他们?)莫尔娜小姐否认这一点。村长坚持着,并且指着逊伯林挎袋上挂着的钓竿套,莫尔娜向他解释,但没有用。于是,逊伯林只得打开那在火把的映照下闪闪发光的袋子,把钓竿取出来给他们观看。
宾耶巴两眼闪着贪婪的光,双手伸向那发亮的钓竿。他像一个娇惯了的孩子那样,坚持说要把这玩意儿送给他,逊伯林愤愤地给以拒绝。
莫尔娜小姐为了保持这刚刚建立起来的和睦关系,再三叫逊伯林割爱,可是逊伯林不肯。最后,她发脾气了:
“外甥!”她威严地喊道,并将手电筒对着那固执的酷爱钓鱼的人。
逊伯林只得让步,他取出装钓竿的套子给了宾耶巴,宾耶巴把他的胜利归功于手电筒的魔力和女巫师的法术。这宝贝一到手,他欣喜若狂,手舞足蹈起来。然后,他作了一个手势,那些武装的黑人立即散开了,宾耶巴邀请我们进入这个村子。
二月二日
我们还呆在各戈诺。逊伯林的伤拖住了大家的腿,这位实为外甥的舅舅(我坚持这么称呼他)还不能骑马。
二月三日
还在各戈诺。真开心!
二月四日
早上六时,终于出发了。可是晚上,仍然呆在各戈诺。原来这是一次假的开拔。天刚亮,我们和村子里的朋友们告别之后就动身了。队伍在移动,但几乎是在原地移动。情况比到各戈诺之前那段路坏多了。要么是一个挑夫站着不动了,不得不等他一阵;要么是驴子的驮载从背上掉了下来,不得不又拾掇一番。到上午十点,还没有走完六公里的路。
马尔色雷大尉的忍耐力使我惊叹不已,他冷静而精力充沛地在和那些无声的陰谋作斗争。但是,当开始走宿营前那段路时,又出现了新的情况:莫立勒宣布他带错了路,莫尔娜小姐去和向导们一起研究,楚木庚支持莫立勒的意见。东加勒却相反,他说我们一点也没有走错。该相信谁呢?
犹豫再三之后,我们还是相信了多数(占三分之二)向导的意见,往回走。这时,又出现奇迹了:挑夫们不感到疲倦了,驴子的驮载也很安稳了。一个小时走完了上午四个小时的路程。夜里,我们离各戈诺不远的地方露营。
二月六日
昨天走得还算顺利,奇怪的是又走在前天放弃了的路线上。莫立勒宣称:他经过一番思考之后,感到前天早上是对的,晚上错了。楚木庚又支持他的意见。我想:莫不是这两人狼狈为奸在捉弄我们?
今天发生了两起重要事件。早晨出发后不久,一头驴子突然倒下了。我们打算把它扶起来,但是它已经死了。当然,它的死也许是自然现象。但说句老实话,我却想起了冬戈龙和这个国家里的其他毒药。
下午发生了第二件事:一个挑夫失踪了。他到哪里去了?这是个谜。马尔色雷大尉咬着胡子,我发现他忧心忡忡。
到了晚上,又有意外事件发生了。几个黑人不知在什么地方喝得醉醺醺,是谁给他们的酒呢?马尔色雷大尉来找巴尔萨克。我刚刚和巴尔萨克讨论过这些事件。这时沙多雷医生、波赛恩、莫尔娜小姐和逊伯林都来了,于是我们开了一个“军事”会议。
马尔色雷大尉简略地谈了一下情况,把一切罪过归咎到莫立勒身上。他建议把那不忠实的向导找来审问,在必要时给他点颜色看。他还建议派骑兵一个个地监督挑夫,催促他们赶路,尽管这样做很危险。巴尔萨克不同意这个意见,逊伯林更不同意。审问莫立勒,就意味着我们已经注意他了,意味着我们公开怀疑他了。然而,我们目前还没有掌握一点可靠的证据,也根本不明白他要捉弄我们的目的。要是一审问莫立勒,他可以把什么都推得一干二净,而我们又拿不出什么充分的理由来。那以后如何去对付挑夫们呢?要是他们消极怠工或者躺倒不干,又怎么办呢?
二月七日
又有新的事件发生了。
昨夜过得很不平静,以致今天不能按时出发,全天只走了一站路。
现在来叙述一下事实。从这个事实中我们发现:粗心大意有时倒是很有好处的。
昨天决定严密监视莫立勒。为了不至于太引人注目,我们在宿营时并不打算派岗哨看管他,而是由我们几个人轮流值班。我们把通宵分成时间相等的六岗,并且以怞签来决定先后次序。怞签的结果是这样:第一岗是莫尔娜,然后依次是巴尔萨克、马尔色雷大尉、我、逊伯林和波赛恩。
到时候我去接大尉的岗。他说情况很正常,并把莫立勒指给我看了。那时莫立勒正蜷缩在毯子里睡得很香,他的黑脸和白衣在月光下显得黑白分明。
这一岗开始是很平静的。但是到深夜一点半的时候,我隐约地听到了在离开康康后第一个晚上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嗡嗡声。这声音似乎来自东方,特别微弱,以致我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两点一刻,我交岗给逊伯林。可是怎么也不能入睡,于是爬起来,打算到帐篷外去呼吸新鲜空气。这时我又听到那奇怪的声音,非常微弱。我还是怀疑自己的听觉,急奔出帐篷,想听个究竟。
什么也没有!那蚊子叫一样的声音正在变得越来越弱,很快在东方消失了。
我决定去找逊伯林。
又是出人意外的事!而且是怎样的出人意外呵!——逊伯林没有在岗位上!我敢打赌,这位不可救药的老兄,肯定是忘记了自己的职责而干别的什么去了。要是莫立勒逃跑了怎么办呢?幸好,他并没有逃走,仍然躺在那里睡得很香,我看到了他的黑脸和白衣。
我放心了,这才去找逊伯林。我知道该到什么地方去找他,因为就在我们的营寨旁边有一条小河。我径直向河边走去,马上便发现了河中的水流里有一个人影子。但他怎么能够站到离岸那么远的水中去呢?莫非他能在水上行走?
仔细一看,原来他用木板做了一个筏子,用树枝当桨。划到河中央,用绳子系一块大石头抛在水中,在那里下了“锚”。这老兄还是个发明家呢!
我走到岸边,轻轻地喊道:
“逊伯林!”
“在这里哩!”那人影在水中应道。
“您在那里干什么,逊伯林?”
“我在这禁猎区偷猎,亲爱的!”
我简直在作梦,怎么到苏丹来偷猎?我不知道这地方捕鱼的规矩,于是问道:
“您在偷猎?您跟我开什么玩笑?”
“毫无疑问,”他说,“因为深夜里用渔网捕鱼是绝对禁止的。”
他说这话时洋洋得意,这畜生!他在挖苦我哩!
“莫立勒跑到哪里去了?”我没好气地问道。
水中发出了一声粗野可怕的咒骂声(我不好意思把它记下来)。然后,那人影动起来。逊伯林很快地就跳到岸上。他气喘吁吁,立即奔向他不该离开的岗位。
幸好,莫立勒还在睡觉。我甚至可以断定从我离开他之后到现在为止,他连动都没有动过一下,逊泊林也看到了。
“您在吓唬我,”他说。
这时,我们突然听到从河那边传来了很凄惨的叫喊声。我敢发誓:是谁在那里呼救。
我们立即向河边跑去,果然发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在水中挣扎。
“是个黑人!”逊伯林说。
他跳到木筏上,把那黑人救出来。然后把他背到岸上,向我解释:
“他掉进我忘记在水中未取出的渔网里去了。可是,他到那里去碰什么鬼呢?”
我们低下身来,想看一看这倒霉的家伙,并且同时叫起来:
“莫立勒!”
这确实是莫立勒。他光着身子,从头到脚湿漉漉的,被水呛得半死不活。显然,我们的向导曾离开营寨,泅水过了河,去对岸跑了一趟,回来时掉进逊伯林按照上帝的旨意而忘记取回的渔网里去了。如果不是逊伯林的粗心大意,这滑头的出走恐怕我们一辈子也不会发现。我突然想起:那在月光下静静地睡着的“另一个莫立勒”是什么人呢?
我奔向那睡着的人,用手去摇他。我的乖乖!毯子下面根本没有什么人。那所谓黑脸,其实是一块木板。
这一回,肇事者被当场抓住了,他总该招认了吧。我走向逊伯林和他的俘虏。后者看样子已清醒过来了。
突然,他跳起来就要往河里窜去。但是他对形势的估计错了:逊伯林的一只大手抓住了他。逊伯林虽不像阿波罗①那样漂亮,但却有赫拉克勒②那么大的力气。从他的俘虏脸上那痛苦怞搐的神态来看,完全可以证明这一点。莫立勒自知逃跑无望,连忙跪下求饶。
①阿波罗——古希腊神话中的太阳和光明之神,农业、文艺、美术的保护者。
②赫拉克勒斯——古希腊神话中的大力士。
这时我发现他手里一件什么东西掉到地上。我俯身把它拾起来。可是不幸得很,没防备,莫立勒作了一个绝望的挣扎,向我猛扑过来,一手把那东西抢走,塞进嘴里去了。
逊伯林怒骂起来。我们同时以最快的速度扑向俘虏,扼住他的咽喉。
莫立勒被掐得奄奄一息了,总该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了吧?不,我又估计错了:他只吐出了一半,其余的一半吞进肚里去了。
我一看那缴获到的东西,原来是一张很小的纸片,上面写满了字。
我们去找马尔色雷大尉。大尉所关心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五花大绑的莫立勒关进一顶帐篷里,在帐篷四周派了四名哨兵严密地看守。然后我们三个人走进大尉的帐篷,急切地想了解那纸上写了些什么东西。
在手电筒的亮光下,可以清楚地辨认出,这是用阿拉伯文写的。马尔色雷大尉精通这一种文字。如果这文件完整的话,他是可以毫不费劲地读出来的。然而,我们得到的仅是它的一部分,况且光亮很小,字迹又模糊,所以看起来简直是一张图画谜。等天亮之后再说吧。
天亮之后,仍然无法猜破这个谜。也许,莫立勒为了求得我们的宽恕,不再欺骗我们,而给我们翻译出来吧?
我们走入作为临时监牢的帐篷。突然大家都呆若木鸡似地站在进口处:捆俘虏的绳子丢在地上,帐篷里空空如也!
[book_title]第九章 上级的命令
巴尔萨克考察队的惊险遭遇--第九章上级的命令
第九章上级的命令
摘自弗罗拉斯的旅行日记
在同一天
如前所述,我们发现帐篷是空空的,莫立勒失踪了。马尔色雷大尉大发雷霆,把哨兵们叫来责问。可是,那几个可怜的小伙子和大尉一样地感到惊奇。他们发誓说,根本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岗位,也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响声。
我们重新回到帐篷里去。这时才发现,帐篷顶上有一个洞,洞上面有一根很粗的树枝。一切都明白了;没有挂牢靠的莫立勒挣脱了绳子,由帐篷的中心支柱爬上了篷顶,再沿着那粗树枝爬到树干,由树干上滑下来,跑掉了。
去追他吗?毫无意义!逃亡者赢得了相当充裕的时间。况且,在这灌木丛中找人,犹如大海捞针。一小时过后,我们集合到巴尔萨克的帐篷里,马尔色雷大尉向大家出示了那缴获到的文件,他读出了下面一些词语:
“曼沙阿曼克尼克理杜巴布
缅鲁尼莫别曼多加发
巴塔克玛拉耶达梭发
阿阿加力巴都
依阿加法罗曼沙阿别”
我真感到莫名其妙!
文件从这个人手里传到那个人手里,莫尔娜和逊伯林似乎懂得了一些意思,我真佩服他们知识的渊博。巴尔萨克和波赛恩与我一样,一窍不通。
“这第一行和第二行的最后一词还不完整。”大尉解释道,“第一行最后一词估计是‘杜巴布尔尼柯’,即‘欧洲人’的意思;第二行最后一词可能是‘加发玛’,即‘仍然’的意思。现在把它全部翻译出来:
老爷(或国王)不希望欧洲人……
因为他们仍然在前进……
信将由一名士兵送去……
他将发布命令……服从吧。
你已经开始。老爷(或国王)……
我们还是莫名其妙。马尔色雷大尉继续解释:
“第一个不完全的句子是很容易理解的。就是说,在某个地方有一位什么老爷或者国王,他不赞成我们的某种行为。什么行为呢?第二句就指出了:他不赞成我们进入这个黑人国家。可能,我们在某一方面妨碍了他。这第三行无疑是在阐述他所制定的而为我们所不知的计划。信将由一名士兵送去——这是什么意思?无从知道,第四行是对莫立勒的命令。但这个发布命令的‘他’是谁呢?也不知道。至于其他词句,对我们价值不大。”
我们无可奈何地面面相觑。巴尔萨克作结论了:
“根据截止今天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第一,向导莫立勒是某个人派进我们考察队来的奸细;这个人由于某种原因,要阻止我们的考察。第二,这个不明身份的人具有相当大的权力,因为他能够使我们在科纳克里按照他的意志雇用向导。第三,他拥有的权力并不很大,因为迄今为止,他对我们采取的手段还是孩子式的。”
我插嘴道:
“请注意,那神秘的陌生人还采取了另外一种手段。”
接着我向尊敬的听众们提起冬戈龙和根耶拉的预言。
“弗罗拉斯先生机敏的猜测,”巴尔萨克接过去说道,正好证明我们的结论是正确的。并且可以断言:我们的敌人,不管他是什么人,并不特别可怕。不然,他会采取更毒辣的手段来对付我们。”
巴尔萨克先生的固执己见确实使我感到惊奇。为什么他不趁此机会顺水推舟,停止这无疑是前途凶险的考察旅行呢?
不管怎样,我们得寻找新的向导。莫尔娜小姐向我们推荐自己的两个向导,因为他们很熟悉这个国家的情况。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需要把楚木庚和东加勒加以比较。
楚木庚的举止我不喜欢。他要我们相信他,可是神情很不自然。当他说话时,你很难捉摸他那游移不定的目光。我认为他不比莫立勒好多少。
相反,东加勒很诚实。他非常熟悉本地的情况,可以把我们带到任何要去的地方。这小伙子给我们很好的印象,他谈话坦率,目光诚恳,我们对他是信赖的。
新的向导去通知挑夫们,说莫立勒被鳄鱼吃掉了,现在由他们两人接替他的工作。休息了一阵之后,我们就出发了。
二月九日
莫立勒不在了,然而情况仍然一切如故。东加勒和楚木庚这两个新向导并没有使我们的队伍走得比以前快一点。两天半的时间,仅走了三十公里,情况很不妙,现在我们仍然走在从各戈诺附近起就开始的平原上。平原往前延伸,只有右边的南方一面是高地了。
二月十二日
晚上六点钟左右,我们又突然听到了那种轰鸣的声音。这一回,它又是从东方传来的,虽然很弱,却清晰可辨。大家抬眼遥望天空,但什么也没有看到。也许是东边那座山丘挡住了视线吧,我急忙爬到它的顶上去。
当我向山丘顶上爬的时候,那轰鸣的响声逐渐增强,然后突然消失了,我爬到顶上时,就什么也听不到了。眼前是一片长满灌木丛的平地,放眼望去,到处是一派凄凉的景象。
我在这山顶上一直待到深夜,大地被黑夜笼罩着。呆在这里徒劳无益,只得下去。
但是,我还没有走到山半腰,那声音又突然响起来了。说句老实话,这一回真使我吓得差点发疯。这响声的发生和上一次响声的消失一样,也是很突然的。它慢慢地微弱下去,最后好像在东方消失了。过了几分钟,大地又恢复了其固有的宁静。
二月十三日
今天是休息日,各人自行安排。我把这一天的大部分时间用来整理前几天的笔记,写了一篇通讯稿。写好之后,我去找负责邮寄的楚木庚,可是没有找到。我派了一名士兵去找,也没有结果。楚木庚失踪了,我也只得放弃把通讯稿寄出去的打算。
二月十四日
今天早晨又发生了意料不到的事件。
八点钟左右,当我们花了不少时间遍寻楚木庚而无结果,准备出发的时候,西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队向着我们急驰而来的骑兵。
我们的卫队立即做好迎战准备,可是这戒备心是多余的。因为他们穿的都是法国军装。等骑兵队走近一点,我们看清楚了,它由二十个黑人骑手和三个白人组成,三个白人中一个是中尉,其余两人是中士。
我们的卫队中的一名中士被派去迎接新来的骑兵队。那中尉走向马尔色雷大尉,我们听到了如下一番对话:
“您是马尔色雷大尉?”
“是的。您是……”
“七十二步兵团的中尉拉库尔,现在是苏丹志愿兵的骑兵队长。大尉先生,我从巴马科来,想在锡卡索追上你们,可是迟了几天,没有能够赶上。”
“有何贵干?”
“这封信会说明一切,大尉先生。”
马尔色雷大尉接信。当他读信时,我发现他的脸上有惊讶和失望的神色。
“好,中尉先生,”他说,“请允许我把这件事通知巴尔萨克先生和他的同事们。”
中尉敬礼……马尔色雷大尉向他的部下发布了一道命令之后,向我们这边走过来。
“我要告诉您一个令人惊奇的消息,议员先生。”他向巴尔萨克说道:“我就要离开你们了。”
“什么意思?大尉先生!”巴尔萨克问道。
“议员先生,我得到了把我调往廷巴克图的命令。”
“真没料到!”惊诧不已的巴尔萨克叫起来。
“可这是事实,”大尉答道,“您读一读吧。”
他把介绍信递给巴尔萨克先生。我们的探险队长急速地读起信来,脸上很明显地露出不满的神色。读完之后,他把信递给我们,并且要我们作证:这是公开地对他不尊重。
我故意最后一个去看这封信,以便把它抄下来。信的全文如下:
法兰西共和国
塞内加尔省
巴马科军区命令
兹命令大尉比耶尔-马尔色雷及其骑兵队火速开赴塞固西卡诺,并从该地前进,沿尼日尔河西上,抵达廷巴克图,向该城要塞司令报到。该骑兵队之马匹全部留给塞固西卡诺驻军饲养。
由殖民地步兵七十二团中尉拉库尔(改任骑兵队长)带领苏丹志愿兵团二十名骑兵持此命令至,锡卡索,将此件交议会组织之“尼日尔环形地区”考察队第一分队队长巴尔萨克先生。拉库尔及其所属骑兵队隶属巴尔萨克,并应将该考察队护送至目的地。
此令
巴马科军区司令团长色特阿邦(签字)
我心中忐忑地抄录这份命令时,巴尔萨克继续在发牢蚤:
“岂有此理!仅仅给我们二十个人的卫队。这样太没有道理了!回到巴黎之后咱们再作道理。难道国民议会能够容许别人如此对待她的议员吗?”
“可是现在该服从命令,”马尔色雷大尉说道。他甚至也不想掩饰自己的懊丧心情。
巴尔萨克把大尉拉到一边去。但我有一双新闻记者的耳朵,听得很清楚。
“可是,大尉先生,如果命令是假的呢?”巴尔萨克轻声说道。
大尉马上否定了他的假设。
“假的!”他重复道,“您不能这样想,议员先生!很遗憾,现在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地方,这命令上有正式的印鉴。况且,我在色特阿邦团长属下服务过,他签字的笔迹我是非常熟悉的。”
我认为,巴尔萨克想的也太过分了。幸好,拉库尔中尉还没有听到。
巴尔萨克没有找到答案,于是就保持沉默。
“议员先生,请让我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拉库尔中尉。”大尉说道,“并请让我就此辞行。”
“中尉先生,您是否知道,”这时巴尔萨克问道,“您的上级为什么发出这样一个命令?”
“当然知道,议员先生。”中尉答道,“杜亚勒吉人①正在酝酿一场暴动,威胁着廷巴克图要塞的安全。所以团长调他们回去,以加强防范。”
①杜亚勒吉人——阿尔及利亚等地的一个民族。
“可是我们呢?”考察队长表示不满,说道,“削弱我们卫队的力量,难道这合适吗?”
“这没有什么可担忧的,这一带地方是绝对平静的。”
“殖民部长在会上说了,科纳克里的总督也证实了:尼日尔河西岸是非常危险的地区,蚤乱事件经常发生。”
“那是以前的事了,”拉库尔中尉答道,仍然微笑着。
马尔色雷大尉走了过来,说道:
“议员先生,请让我向您告辞。”
“怎么?干吗这样性急?”巴尔萨克叫道。
“必须这样。”大尉答道,“我们必须立即赶到塞固西卡诺和廷巴克图去。”
“执行命令吧,大尉!”巴尔萨克让步了,说道,一边向大尉伸出了手。此时他的牢蚤已被激动之情代替了,“祝您一路平安!我们每个人都不会忘记我们一起度过的这些日子。我相信我这么说也是代表大家,对您忠诚的保卫工作表示衷心感谢。”
“谢谢,议员先生。”大尉答道,他也非常激动。
他和我们一个个地告别,当然,最后跟莫尔娜道别。
我偷偷地注视着他们的举动。
然而,一切进行得出人意料地平常。
“再见了,莫尔娜小姐!”大尉说道。
“再见了,大尉!”莫尔娜小姐答道。
这就是全部过程。但我们这些知内情的人懂得,这两句简短的话有其特殊的含意,胜过形式上的山盟海誓。
大尉自己也感受到了这一点,容光焕发。他握住莫尔娜的手,尊敬地吻了一下,便跨上他的骏马,站到队伍的前面去了。他最后一次向我们致意,然后扬起马刀,他们的马队便急驰而去。我们惘然目送着他们,几分钟后,马队在地平线上消失了。
于是,我们就这样和拉库尔中尉、他的两个中士和二十个骑兵呆在一起了。老实说,在一个钟头之前,我们还根本没有想到过他们的存在。
我急速地扫视了一下新派来的卫队,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他们的模样实在可怕,我不敢在黑暗中看到这种人。
[book_title]第十章 新的卫队
巴尔萨克考察队的惊险遭遇--第十章新的卫队
第十章新的卫队
摘自弗罗拉斯的旅行日记
当天晚上
不,我不敢在黑暗中看这样的人。但事实是:我们不但得在黑暗中呆在一起,而且是在灌木丛中。这多么糟糕!
我感到六神无主了。莫非这些人是强盗?可是那色特阿邦团长亲笔签发的命令是不容怀疑的呵!确实,命令使我毫无根据去证实前述假设,但新卫队和它的指挥官给我的印象却太坏了。
首先令我怀疑的是这么一件事:确实,这些人,包括两个中士在内,都是风尘仆仆的,正像赶了二十天远路的人一样;但他们的指挥官,却完全衣冠楚楚。衬衣洁白,皮鞋锃亮,胡须上搽了油。你完全可以想象,他是随时准备去参加跳舞会的。在灌木丛中很少碰到过这样打扮的人。
拉库尔中尉的个子很小,我感到他是一个很固执己见的人。他长着一双苍白透蓝的,不怀好意的眼睛,沉默少言,落落寡合。今天下午他仅仅从帐篷里出来过两次,而且只是为了检查自己的队伍。
整天没有见到莫尔娜,楚木庚也不见影子。所以我的通讯稿仍旧塞在行李军袋里。
二月十五日
早晨,我发现我们的队伍没有一点出发的准备。向东加勒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还要在这里呆一天。昨天已经休息了一天,今天仍不动身,不免使人感到有点奇怪。
一个偶然的机会使我碰到了拉库尔中尉,他还是那样衣冠楚楚,我问他为什么今天还要停留在这里。
“这是巴尔萨克先生的命令,”他回答得非常客气。然后向我行了一个举手礼,便向后转了。看来,这位拉库尔中尉确是个不愿与人多交谈的角色。
难道在卫队减少到原来的五分之一之后,我们的考察队长决定不再前进了?我也有这种愿望。但如果这样,我这刚刚轰动一时的新闻报导不就此结束了吗?这又使我不安起来。
十点钟左右,我碰到了巴尔萨克。他正背着手,低着头,大步地走来走去。看样子,他心情很不愉快。这并不妨碍我,我还是决定向他打听一下。
巴尔萨克并不生气。他停住步子,注视我好一阵,终于开心了:
“几天以前,弗罗拉斯先生,您向我提出了一个问题,我当时没有回答。今天我告诉您:该如何回答您的问题,说实话,我不知道!”
“这就是说,您还没有作出任何决定吗,议员先生?”
“没有任何决定。我琢磨了很久,认真考虑了到底是赞成还是反对……”他又沉默起来。然后突然说道,“为什么不叫大家来一起商量呢?您是一位能干的人,思路很有条理(谢谢您的夸奖,巴尔萨克先生),您给我出个主意吧。”
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愿为您效劳,议员先生。”
于是我把自己对新卫队和它的指挥官的看法谈了出来。最后我不太有把握地说,“如果这些人不是真正的士兵,那就很可能是我们的敌人派来的。”
巴尔萨克大笑起来。
“这是小说中的情节呀!”他叫道,“您的想象力真丰富,弗罗拉斯先生。”
“不过……”我嘟嘟囔囔地说。
“这没有什么‘不过’的,要靠事实说话。色特阿邦团长签了字的命令,这就是事实。”
“那也可能是伪造的。”
“不可能,”巴尔萨克反驳道,“马尔色雷大尉不是认为它完全可靠,而且坚决执行了吗?”
“命令可能是偷来的或抢来的。……”
“又是小说中的情节!”巴尔萨克说道,“您说说看,怎么能够更换整个卫队的全部成员呢?如果事实如同您想象的那样,那么他们首先就得准备有一支人数较多的部队。因为,第一,他们必须把真正被派来的卫队彻底消灭——您明白吗?得彻底消灭,一个不留!第二,要弄到命令,以假卫队来冒充原来的卫队,要做到人数相等和服装相同,而新派卫队的组成以及它由色特阿邦团长签字的这些事实外人是很难知道的。拉库尔中尉这帮人马中,没有一个是伤兵,这也足以证明他们人数的众多,因为那真正被派来的卫队绝对不会束手待毙,不作一点反抗的。在这个地区,消息从这村传到那村就像电报一样快。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真有这么大一伙匪帮真的发生一场大厮杀,这消息难道一点也传不到我们耳朵里?您想的太远了。”
巴尔萨克是对的,命令不可能被夺走。我小心地让了步,因为原来的看法确实动摇了。
“这个拉库尔中尉总有点……”
“呵,这个人非常有礼貌?”巴尔萨克微笑着赞叹起来,“他很注意约束他的下级和关心自己的仪表。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可指责的。”
我试图做最后的努力,说道:
“那制服完全是新的,总有点奇怪……”
“因为那旧的他收进袋子里去了。”巴尔萨克解释道,他是能够回答任何问题的,“在和我们见面之前,拉库尔中尉认真地打扮了一番。昨天下午我和他交谈了很久,尽管他非常爱漂亮,但却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有礼貌,受过很好的教育,甚至受人尊敬……。”
“拉库尔中尉认为在现在这种状况下继续我们的行程,没有任何不利之处吗?”我问道:
“一点也没有。”
“但是您有点动摇了,议员先生。”
“我没有动摇!”巴尔萨克庄严地说道,似乎在说服他自己,“我们明天出发。”
中饭之后,东加勒陪我出去散步。他骑着楚木庚的马,因为这马比他自己的要好一些。我们的坐骑从容不迫地在野地里漫步着。突然东加勒说道:
“楚木庚逃了也好,楚木庚是个可恶的叛徒。”
“怎么?楚木庚也出卖了我们?”我故作惊讶地问道。
“您说的是莫立勒吧?莫立勒当然坏透了。”东加勒起劲地说道,“楚木庚和莫立勒是一路货。他给黑人们说:‘不要走得太快了?’还给了他们很多烧酒,很多银子,很多金子。”
“你是说他们用卡乌里①去收买黑人吗?”
①卡乌里:一种贝壳。非洲一些国家用以作为钱币。
“不是卡乌里。”东加勒坚持原来的说法,“是金子。”并且补充了使我吃惊的细节,“很多英国的金币。”
“那么你认识英国的金币,东加勒?”
“认识。”他答道,“我认识福斯林。”
我知道东加勒的“福斯林”,指的是英镑。金币,英国的金币!莫立勒和楚木庚有英国的金币哩!
我很激动。当然,对于他的话,我还是装出不在意的样子。
“你是个好小伙子,东加勒,”我对他说,“既然你认识英镑,我送一块法国金币给你做个纪念吧。”说着把一块金币向他抛去。
“好极了!”东加勒高兴得叫起来,一边在空中接住了那块金币,把它塞进马鞍袋子里去。
突然,他的脸上现出一种非常吃惊的表情,手里拿着一卷从马鞍袋里掏出来的纸。我也吃惊地叫出声来,连忙从他手里抢过那一卷对我来说非常熟悉的纸。
我的通讯稿呵!我那些出色的通讯稿原来还装在楚木庚混蛋的马鞍袋里!我检查了一下,真够呛,从第五篇起,全部都在这里。这一回《法兰西扩张报》的编辑部不知会怎佯责备我呵!完了!我的名声从此永远完了!
当我这样绝望地思索时,我们的马在继续前进。走到离宿营地大约有六公里远近时,我突然停了下来。
几乎就在路边上,一块大约七米宽、五十米长的草地被压平了,有些地方的野草几乎是被巨大的镰刀割去了似的。在那些很显眼的地方,可以清楚地辨认出我们在康康附近见过的那种土坑似的平行的辙迹。
天空中的鸣响,成对的辙迹,康康城中的巫师根耶拉——这些现象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我并没有看到这中间的内在联系。但是,这种联系应当是存在的。当看到这些神秘莫测的沟痕时,我下意识地又记起了那个讨厌的黑人巫师,这家伙预言的四件事已有三件变成了现实!
一想到这些,又是孤孤单单地和一个黑人伙伴在这无际的荒原里,我从头到脚都打了一个冷颤。
在这样的环境里暂时有点胆怯是可以原谅的。不过,这种心情并未延续很久,逐渐被好奇心所代替了。我的缺点就是好奇心太强。在回宿营地的路上,我全神贯注地思考这些伤脑筋的问题,是那样专心致志,以致于对周围什么也没有注意。
走到营地附近时,东加勒开门见山地说:
“中尉不是个好人,长着个讨厌的猴头。”
“对。”我不假思索地答道。
二月十七日
今天走了很长的路程,比昨天走的还要远些。两天共走了五十公里。楚木庚还是不见影子——这个流氓!这也好,在东加勒的带领下,挑夫和赶驴人倒能创造出奇迹。
两天来,说实话,我的恐惧心理是逐渐消除了。新的卫队在很认真地执行它的任务(不过,这任务并不艰巨),没有什么可说的。但是,新的情况又发生了。
这是发生在早晨九点钟左右的事。当我们从一个小小的、几乎完全荒凉的小村经过时,从一座土屋里传来了声吟声。
卫队遵照巴尔萨克的命令停了下来,沙多雷医生在拉库尔中尉与两个中士的陪同下进屋去了解情况。当然,摇笔杆子的我,也跟了进去。
多么可怕的场面!两个死人,一个活人也受了重伤。那两具尸体是一男一女,已经肢体不全了,简直惨不忍睹。
因为屋里太暗了,那受伤者被两个中士根据医生的指示抬到了屋外面。这是一个年老的黑人,他伤在肩上,伤势很重,骨头都露到外面来了。我在猜测:这伤口是用什么样的武器杀伤的呢?
医生给他洗净了伤口,从中夹出无数的铅片来。然后,又用拉库尔递给他的绷带小心地把伤口包扎起来。那受伤者绝望地大声声吟着。但在伤口包扎好之后,他的痛苦似乎减轻了许多。
然而,医生满腹心事。他重新进到土屋里,详细地审察了两具死尸。出来的时候,更加忧心忡忡了。他走近那受伤者,详细地询问情况,东加勒为他们翻译。
那可怜的黑人说,二月十一日,即我们的新卫队到来之前三天,这个村子被两个白人指挥的一队黑人强盗所洗劫。除已经死去了的那一男一女(即屋里那两具尸体)之外,村子里的居民都逃到村外灌木丛中去了。这受伤者也和别人一起逃跑的,但不幸得很,在逃跑时,一颗子弹射进了他的肩膀。不过,他还是挣扎着躲到灌木丛中,总算是虎口余生。强盗们走了之后,大家回到了村里,但是看到了我们的队伍之后又跑掉了,因为我们走来的方向,正是强盗们离去的方向。
这一席话使我们很担忧,强盗在这一带蚤扰可不是好事情。
这可怜的受伤者向沙多雷医生表示衷心的谢忱。可是他突然闭嘴了,眼神里充满着无限的恐惧之情,盯着我们身后的什么东西。
我们回转身子一看,原来新卫队中的一个中士站在那里。他的样子使黑人吓成这样。
不过中士还是泰然自若的样子。只有当拉库尔中尉那冰冷的眼神向他投去责难和威胁的一瞥时,他才感到不安起来。他用手摸了一下额头,企图向我们说明这黑人神志不清,然后自己便回到队伍里去了。
我们又走向受伤者。现在,他改用恐惧的眼光来看我们了,而且再也不能从他嘴里听到一个字。
不知我的伙伴们有什么想法。我是在考虑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中士的尊容会把老头子吓成那个样子?为什么他对拉库尔中尉却又毫不在意呢?
晚上,我们在一个名叫卡杜的小村旁宿营。莫尔娜小姐和德-逊伯林该在这里和我们分手了。我们得继续向瓦加杜古、尼日尔河方向前进。他们则北上,向着尼日尔河上游他们的目的地进发。应该说,为了说服他们放弃那毫无意义的方案,我们是尽了最大努力的。但是毫无用处。
已经搭好帐篷了。我准备走进自己的住处,沙多雷医生叫住了我:
“我想告诉您一件事,弗罗拉斯先生。杀死黑人的是爆发性的开花子弹。”
他说完就走了,也不等我的反应。
开花子弹?在这个地区哪有这样的枪弹呢?谁使用这种子弹呢?
在我的不断积累起来的问题中,又多了两个为什么,可是答案却一点也没有增加。
二月十八日
最新的新闻:我们的卫队跑了。我再说一遍:卫队跑了。
是什么原因,还不知道,但是我坚信他们是跑掉了。
我们夜里三、四点钟醒来时便不见他们。连挑夫和赶驴人也一个不留地跑掉了。
明白吗?拉库尔中尉,他的两个中士和二十个士兵的出走,并不是去作晨间散步再回来吃早饭,而是——去——不——复——返——了。
于是,我们置身于这荒凉的灌木丛中,伴随着马匹、防身武器、三十六头驴子、还够吃五天的食品,以及一个东加勒。
呵哈!我希望将有更惊险的情节发生!
[book_title]第十一章 怎么办
巴尔萨克考察队的惊险遭遇--第十一章怎么办
第十一章怎么办
二月十八日早晨,巴尔萨克考察队的成员从梦中醒来,发现护送他们的卫队、雇来的挑夫和赶驴人全跑掉了。这使他们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这事发生得如此突然,以致他们都不敢相信竟是事实。
阿美杰-弗罗拉斯把伙伴们都叫醒。大家很快集合到一起,惊叹着刚才发生的事件。
正当他们大声嗟叹时,从旁边的灌木丛中传来了声吟的声音。逊怕林、弗罗拉斯和沙多雷医生连忙跑过去,发现东加勒躺在那里。他的手脚是被缚住的,嘴被什么东西堵着,左肋受了伤。
大家立即替他解掉了绳子,掏出嘴里的东西,使他清醒过来,然后给他包扎伤口。问他事情的经过,东加勒向他们诉说了。
原来,那些人的逃跑是在深夜一点到两点这段时间发生的。东加勒被一种不平常的声音吵醒。他睁眼一看,见好几个骑着马的士兵站在离帐篷不远的地方,挑夫和赶驴人在拉库尔中尉和两个中士的指挥下忙着干什么。东加勒感到很奇怪,他爬起来,并且毫不怀疑地向挑夫们走去。他还没有走到挑夫身旁,半路上,便被两个猛扑过来的人打倒在地,捆了起来,嘴巴也堵住了。不过,在倒下去之前,他还是看清了挑夫在干什么。原来,他们从考察队驴子的驮载中选走了一些包裹,放到自己的马背上去了。这时他又听到拉库尔中尉在急促地问道:
“准备好了吗?”
“好啦!”两个把东加勒打倒在地的人中间的一个答道。东加勒听出这是一个中士的声音。
接着是一阵沉默,东加勒感到有人俯身摸他。
“你们简直发疯了!”拉库尔中尉说道,“你们把这个什么都看到了的家伙留下来,那还得了!罗伯尔特,给这家伙一刺刀!”
命令马上执行。但东加勒很快地翻了一个身,所以刺刀没有刺进胸膛,而滑到腋下去了。拉库尔和他的助手们在黑暗中出了差错:刺刀尖上带着血,而那机敏的向导又发出了一声似乎与世长辞的哀叫,并且屏住了呼吸,那三个人就这样放心地离去了。东加勒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过了一会,他自己也昏迷了。……
根据东加勒这一席话,完全可以肯定,新卫队的叛变是蓄谋已久的。
不管怎样,首先得清点一下行装。还有一打短枪、七支长枪,其中六支是打猎用的。所有这些枪都有足够的子弹;还有七匹马、三十六头驴子、一百五十公斤左右的各种货物和四天的口粮。这就是说,自卫的武器和运载的工具都还有一定的数量。口粮问题是不必担忧的,可以像以前一样,到村子里去搞。
他们决定卖掉驴子。这些牲口在没有经验的赶驴人的情况下,变成了沉重的包袱。莫尔娜和逊伯林走进卡杜村去和土人们谈生意。他们受到土人的热情接待,并用礼物换得村长的同情。在村长的协助下,每条驴子卖得合三十法郎左右的贝币①。光这一项收入,就可以保证考察队二十天的正常开支,并且还可以付五个挑夫二十天的工资。交易延续了几天时间,到二月二十二日才结束。这时东加勒的伤口已结痂了。
①贝币——太平洋、印度洋岛屿上及非洲一些国家以贝壳当钱用。
二十三日早晨,在一个地坪里,六张整洁的椅子摆成一个圆圈,圈子的中央摊开了地图,考察队召开军事会议。
“现在会议开始”,巴尔萨克习惯地宣布开会,“哪一位发言?”
大家不由得笑了起来,弗罗拉斯连眼睛都不眨地答道:
“我们先听您的,主席先生。”
“那也好,”巴尔萨克赞同地说,对于主席这个头衔受之无愧,“我们来讨论一下目前的处境。我们被卫队抛弃了,但自卫的武器还在手里。还有一部分和土人交易的货物。现在我们是在法属苏丹的中心,距科纳克里一千四百公里。诸位知道,按照我们的计划,是该继续前进的。但现在发生了新的情况,恐怕是要做出新的决定来。依我的愚见,现在最好去投奔一个法军的哨所,到那里之后,再冷静地考虑下一步怎么办。”
他的意见,得到大家的赞同。
“我们应该尽可能早日到达尼日尔河岸边,”巴尔萨克看着地图说道,“是不是可以经过瓦加杜古和尼基安戈到莎伊去呢?我国的军队在攻克和占领廷巴克图之后,必定会沿着尼日尔河自下游设置哨所。坦白地说,我不知道哨所是否设到莎伊一带了。但这是可能的,甚至一定的。要是能够再给我们派另一个卫队,那就跟我们的计划正好合拍了。”
“这个想法很好,”沙多雷医生表示赞同,“但是还有更妥善的办法。我以为我们应该往回走,如果不是回到海边,至少应当回到锡卡索。我们现在距锡卡索只有二百公里。到那里之后,我们再去找上次那些热情招待过我们的同胞,然后再决定去巴马科或者塞固西卡诺。”
“医生是对的,”弗罗拉斯赞同地说道,“这是最明智的办法。”
“不过,我得提醒诸位,”巴尔萨克稍微考虑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回到锡卡索,就意味着我们放弃了既定的目的,虽然不过是暂时的放弃。先生们,首先应当考虑我们的职责……”
“我们理解您的顾虑,巴尔萨克先生,”弗罗拉斯打断了他的话,“但是往往职责就是明智地处理问题。”
“还得考虑一下在各种情况下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巴尔萨克反驳道,“诚然,我们的卫队是逃走了,但我们也不必把这件事看得过于严重,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危险在威胁我们。请诸位想一想,那假卫队是完全可以把我们全部杀死而不必逃跑的,然而他们并没有这样干。不仅如此,他们还给我们留下口粮、武器、子弹、马匹和一部分货物,可见他们的行为并不特别可怕。”
“但是他们要杀死东加勒。”沙多雷医生委婉地提出反驳。
“东加勒是个黑人,”巴尔萨克答道,“而对某些人来说,黑人的生命是一钱不值的。”
“巴尔萨克先生的意见很正确,”弗罗拉斯插进来说道,“敌人待我们还是相当温和的。的确,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把我们置于死地的打算。我只是说到目前为止,因为,如果我们违背那神秘的敌手的意志而继续前进的话,他很可能会采取更为严厉的措施。东加勒的伤,可以证明我们的对手不是等闲之辈。”
“此言不错,”医生赞同道。
一阵沉默。巴尔萨克在仔细琢磨。
“我倾向于沙多雷医生的意见,”他说道,“同意先回到锡卡索,然后到塞固西卡诺去。”
“请原谅,议员先生,”弗罗拉斯打断他的话,“如果您同意的话,我想提醒一下,我们在这里决定何去何从,还没有征求莫尔娜和德-逊伯林的意见,这是欠妥当的。”
确实,莫尔娜和逊伯林在默默地听大家争论,没有表示任何态度。
“弗罗拉斯提得对,”巴尔萨克承认道,一边转向莫尔娜,“莫尔娜小姐,请您发表意见。”
“谢谢,”莫尔娜平静地答道,“可是我们还是不能发表意见,因为这争论的问题与我们无关。”
“与你们无关?为什么无关呢,莫尔娜小姐?我们不是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吗?”
“不是这样,巴尔萨克先生,”莫尔娜答道,“如果你们为形势所逼而不得不放弃预定的目标的话,那么我们还是要继续前进的。”
“你们还是坚持要去加阿吗?”
“而且这种愿望比以前更强烈了。”
“单独地去?不要卫队?”
“我们原来就没指望有卫队护送。”
“不要挑夫吗?”
“挑夫可以另外雇用。如果雇不到的话,也可以对付过去。”
“有人对我们怀着敌对情绪,其原因还不知道,但事实是如此。你们连这一点也不考虑吗?”
“这也不要紧。不过,我感到这种敌对情绪主要是针对你们的。”
“我们是走在一起的,您怎么知道敌对情绪主要是针对我们的呢?不管怎样,我总担心,如果你们单独去尼日尔河的话,那未知的敌人会偏偏向你们进攻。”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们也不怕。”
“这是神经失常!”巴尔萨克叫起来,“我们不能为了满足你们的任性而让你们去作这样的冒险。”
莫尔娜一时竟动摇了。可是过了一会,她伤感地说道:
“不幸得很,这不是任性,而是天职。”
巴尔萨克、沙多雷医生、阿美杰-弗多拉斯疑惑不解地、好奇地看着莫尔娜。
莫尔娜又说道:
“请原谅,先生们,我过去骗了你们。逊伯林先生告诉你们的,是他的真实姓名,他确实是一位法国人,和你们一样。可是我自己向你们介绍时,用的是假姓名、假国籍。我是一个英国人,真名叫冉娜-巴克斯顿。是巴克斯顿勋爵的女儿,大尉乔治-巴克斯顿的妹妹。在库坡附近埋着我那不幸的兄长的遗体,我这就是要到那里去,也只有在那里才能完成我预定的计划。”
于是冉娜-巴克斯顿——她的真名现在被我们知道了——向我们讲述了库坡附近的大搏斗,社会舆论对乔治的各种指责,乔治的死以及巴克斯顿勋爵的耻辱和绝望。冉娜说,她要恢复她兄长的荣誉,洗刷巴克斯顿家族的污点,把安宁和幸福交回给现在已气息奄奄的老父亲。
听众们非常激动。他们对这位年轻女郎百折不回、临危不惧的精神感叹不已。
“巴克斯顿小姐。”当冉娜讲完之后,阿美杰-弗罗拉斯说道,“请原谅,我要责备您。”
“责备我?”冉娜-巴克斯顿表示惊讶,她完全没有料到别人对她讲的这席话会有这样的反应。
“是的,而且要严厉地责备您!您对法国人,尤其对阿美杰-弗罗拉斯的看法太奇怪,太令人遗憾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弗罗拉斯先生?”冉娜-巴克斯顿感到很委屈,喃喃地说道。
“怎么啦?”新闻记者用愤怒的语调叫起来。“您以为阿美杰-弗罗拉斯会允许您在没有他参加的情况下到库坡去游览吗?”
“弗罗拉斯先生呵!……”冉娜试图解释。
“您倒做得好!”弗罗拉斯继续在发怒,“多么自私呵!”
“我以为不……”冉娜微笑着说。
“请让我把话说完,”弗罗拉斯很威严地打断了她的话,“您忘了我是一个新闻记者。您想,要是我们报社的经理知道我放过采访耸人听闻的巴克斯顿案件的机会,他会对我说什么?您是否知道这一点?他一定会说:‘我可怜的弗罗拉斯,你简直是一头蠢驴!’而且会马上把我赶出报社的大门,而我是珍惜自己的饭碗的。所以,我一定要和您一道去。”
“弗罗拉斯先生呵!”冉娜重复喊道。她被弗罗拉斯的话深深地打动了。她紧握勇敢的弗罗拉斯的手,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还有我。巴克斯顿小姐,您允许我参加吗?”沙多雷医生突然问道。
“医生您?”
“当然,还有我。这样的探险队没有医务工作者是不行的,要是走到一个地方,那里的人把你们撕成碎块,我可以把这些碎块重新拼拢缝起来。”
“呵,医生!”她叫起来。
但是,更使她激动的是听到巴尔萨克愤怒的责问声:
“喂,我呢,看样子你们把我丢在一边啦!”
巴尔萨克有点激怒了。他也想和巴克斯顿小姐一道去探险呵!这样做,他可以一箭双雕:那年轻女郎的探险路线,与他自己的差不多。和她一起走,虽说不太明智,但同样可以达到他那高尚的目的,他又何乐而不为呢!尤其是弗罗拉斯和沙多雷医生两个表示要脱离他的队伍,这是很令人扫兴的事。
“我不是指弗罗拉斯,”他继续说道,“他是自由的。但是您、医生,您是我的考察队的成员,您想当逃兵吗?”
“我向您担保,巴尔萨克先生……”沙多雷医生嘟嘟囔囔,他根本还没有考虑到这一层。
“难道您有权决定我们前进的路线吗?难道教训我也是您的职责吗?”
“请相信,巴尔萨克先生……”可怜的医生试图解释。
“不,我的医生!不,我不允许!”巴尔萨克打断了他的话,他的嗓门越来越大,“您要知道,我是这个考察队的负责人,我不赞成您的方案。恰恰相反,考虑到我们现在只有一个向导,而这个向导又是巴克斯顿小姐雇来的,考虑到我们这里只有巴克斯顿小姐和逊伯林两个会讲巴姆巴语,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就无法和土人打交道,我打算,我决定,我命令……”
巴尔萨克越说越激动,情绪激昂,嗓音高亢。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用非常平静的声调结束道:
“全体成员通过库坡向尼日尔河进发!”
“您说什么?巴尔萨克先生?”冉娜惊奇地问道,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是这样,巴克斯顿小姐。”巴尔萨克说道,“这是为了争取您的帮助。”
“呵,巴尔萨克先生!”冉娜轻轻喊了一声,感动得哭起来。
“要是有口粮的话,这简直是最平常的散步!”弗罗拉斯叫了一声。
“还可以吃五天!”沙多雷医生劲头十足地说道,似乎他说的不是五天,而是五个月。
“只能吃四天!”巴尔萨克纠正他的话,“不过我们可以买一些。”
“还可以打猎。”医生提醒大家。
“还可以打鱼。”逊伯林补充道。
“我还认识不少的水果。”医生又加了一句。
“我认识薯蓣和番薯。”东加勒插嘴说道。
“我会用假桄榔做黄油。”玛丽也不甘落后。
[book_title]第十二章 坟墓
巴尔萨克考察队的惊险遭遇--第十二章坟墓
第十二章坟墓
巴尔萨克考察队离开了卡杜,带着在这个小村里雇来的六个挑夫。尽管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令人惶恐不安,但他们还是愉快地继续前进。大家为一种将要建立高尚的、甚至英勇的业绩的前景所鼓舞,人人精神焕发。值得庆幸的是,现夜什么也没有失掉。六个欧洲人和东加勒都骑着马,玛丽坐在东加勒的坐骑的后部,他们有自卫的武器和与土人交换的实物。
再也没有什么来阻挡他们的快速前进了,因为连那一群行动迟缓的驴子也已卖掉。为了加速行进的速度,是花了不少代价的。给卡杜的村长留下了一大批货物,以报答他的殷勤。
除了给冉娜-巴克斯顿留下了一顶帐篷外,其余的都没有带走。现在还有五百公里的路程,大约要走十五天到二十天。开始这一段行程给人很愉快的印象,精力充沛的挑夫非常卖力,五天走了一百四十公里。二月二十八日中午,过了沙马坡。
“这太好了!”弗罗拉斯对他的朋友逊伯林说。这天是三月二日。
“谁知道!”逊伯林说,“我们还没有走完哩!”
“嘿!”弗罗拉斯叫起来,“反正是一样的。这一回我们碰上顺风啦!我敢保证,这次我们会像坐在安乐椅里一样走到库坡,再不会有什么惊险情节了。不过,这对一个新闻记者来说,倒并不令人愉快。我们那经理……咦!”他突然中断了自己的话,看着他的坐骑叫起来,那马跌绊了一下。
“怎么回事?”巴尔萨克问道。
“我的马,”弗罗拉斯解释着,“不知它怎么了,今早上总是跌跌绊绊的,该检查一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马突然站住,嘶鸣起来。弗罗拉斯刚从马背上跳下来,那畜生便倒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咽气了。
“我本来应该柱拐杖走,”由骑马者变成步行者的阿美杰-弗罗拉斯可怜巴巴地说,“好话说得太早,结果自己遭殃,就这么回事。”
东加勒的马让给了新闻记者。冉娜-巴克斯顿把玛丽安置在自己的背后。延宕了两小时之后,他们重新踏上了征途。
夜里,他们在路旁一个小村旁边停下来露营。那儿有一个小山丘,可以观察四周。很明显,这一方便之处早已被别的旅人利用过了。从脚印看,曾经有一个人数众多的队伍在这里停留过,而且他们也有马。这是谁?是黑人还是白人?弗罗拉斯从地上拾起一颗纽扣,给同伴们看了。这是个文明物件,黑人很少有的。
被践踏过的蒿草已经伸直了腰杆。这就是说,那批人呆在这里至少在十二天之前。因为考察队没有碰上他们,可以断定,他们是向西走的。这就意味着,将来也不可能和他们见面。
三月三日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件。但到四日晚上,巴尔萨克的坐骑也倒下了,和阿美杰-弗罗拉斯的完全一样。
沙多雷医生对死马进行了一番检查之后,悄悄地对弗罗拉斯说道:
“马是毒死的。”
“这怎么可能?”新闻记者叫起来,“谁来毒死我们的马呢?是卡杜雇来的人?不可能!给我们制造困难对他们没有好处。”
“我谁也没有指责,但我说的是事实,症状是不容置辩的。我的医学知识再少也不会少得如此可怜。请您把这件事告诉伙伴们,只有巴克斯顿小姐暂时不要告知她。我想,这样免得她不安。”
“当然,”弗罗拉斯表示同意。“但是,医生,您不能对这件事作另一种解释吗?是不是我们的马吃了毒草呢?”
“这不仅可能,”医生说道,“而且是显而易见的。问题在于:是在饲料中偶然地掺杂了毒草呢?还是有人在使陰谋?”
于是决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严格地监视剩下的五匹马。在休息时,为了不让任何人接近这些马,欧洲人中的一个或东加勒,总是守着它们。由于采取了这些预防措施,接连两天没有发生事故,大家稍微放心了。
三月六日晚,考察队走近一个叫亚霍的村庄。他们刚刚接近围墙,村子里便爆发出怒骂的吼叫声,甚至许多火枪一齐向他们射击起来。如果不把各戈诺的土人那种越轨行为计算在内,考察队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
巴尔萨克决定和村子里的居民进行谈判。他们在一根小树枝上挂起了白旗,但这个和平的标志所引来的却是更加悲惨的嚎叫和伴随而来的雨点般的枪弹。考察队指派了东加勒和两名挑夫为谈判代表,向他们喊话,但是村民们根本不听他们这一套,仅仅用石块和子弹作为回答,很明显,他们决不会与外人建立任何关系。
不管这种行为的原因是什么,反正这些探险者始终没有办法搞到口粮,只得在村外露宿一晚,第二天早上继续赶路。这时只有两天的口粮了,不过还好,没有什么特别令人惊惶的事情发生,考察队离开卡杜已有三百多公里,也可能前面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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