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我,机器人
[book_author]阿西莫夫
[book_date]不详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外国名著,完结
[book_length]120524
[book_dec]《我,机器人》(I, Robot),是美国作家艾萨克·阿西莫夫出版于1950年的科幻小说短篇集,收录9篇短篇小说。大多原载于1940年到1950年间的美国《超级科幻小说》杂志和《惊奇科幻小说》杂志。书中的短篇故事各自独立,却拥有共同的主题,探讨人类与机器人间的道德问题。这些故事结合之后,开创出阿西莫夫的机器人浩翰虚构历史。
[book_img]Z_9957.jpg
[book_title]引言
机器人学三定律
第一定律——机器人不得伤害人,也不得见人受到伤害而袖手旁观
第二定律一——机器人应服从人的一切命令,但不得违反第一定律
第三定律——机器人应保护自身的安全,但不得违反第一、第二定律
——引自《机器人学指南》第56版
我看了一遍自己的记录,对记录很不满意,我用好几天在《美国机器人公司》采访到的乐西,我坐在家里看百科全书,也能了解到。
据人介绍,苏珊·卡尔文生于1982年,那么,她今年该有75岁了。这谁都知道。《美国机器人与机械人公司》也有75年的历史了。
正好在卡尔文博士出生的那年,劳伦斯·罗伯逊创办了企业,这个企业日后成了人类历史中最非凡的大工业部门。这也是众所周知的、苏栅·卡尔文20岁的时候听过一次心理数学讲习会的报告,就在这次会上《美国机器人公司》艾尔弗雷德·兰宁博士展出了第一个会说话、能行走的机器人,从这个巨大的、动作笨拙的、形象丑陋的机器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机油气味,它是专为计划在水星上开发矿藏而制造的。然而它会讲话,而且能讲出意思来。
这吹讲习会上苏珊没有发言。她也没有加入后来的热烈讨论这个秉性孤僻、面色苍臼、表情冷淡而且过分理智的姑娘不吸引人。
她自己尽量避开人们。
可是当她听到看到这一切,内心像燃起火焰一样,暗暗着了迷。
她于2003年在哥伦比亚大学获得学士学位,进了控制论研究生班。
罗伯逊发明的正电子大脑电路。超过了20世纪中叶电子计算机领域中所有的成就,完成了真正的转折。成千上万的继电器和光电元件都让位给由海绵状的铂铱材料制成的、跟人脑一样大的球体。
苏珊学会了计算必要的参数,测定正电子“脑”的变参量的可能值并且设计出一些电路。用以准确地预测大脑对于各种给定刺激的反应。
她于2008年获得哲学博士学位,然后以机器人心理学家的身份到《美国机器人公司》工作,于是她便成为这个新的科学领域中的首屈一指的专家。劳伦斯·罗泊逊那时仍是该公司的董事长,艾尔弗雷德·兰宁是研究所所长。
苏珊·卡尔文亲眼看见这五十年来人类的进步玫变了历史的行程,勇猛奔向前方。
如今她要退休了——在她所能做到的程度上退休了。至少,她允许把自己办公室的门牌换上了别人的名字。
说实在的,这几乎就是我的全部记录。还有一些她发表过的文章和她的专利的长长清单,以及她的准确履历表。一句话,我知道她的正式经历的每个细节。
然而我需要的是另外的东西。我需要更多的素材来为我绘《星际通讯社》的特写充实内容,要求比这多得多。
我对她正是这样讲的:“卡尔文博士,”我尽可能亲切他说道,“对于公众来说,您和《美国机器人公司》是一码事。您的退休将意味着整整一个时代的结束。”
“您需要有人情味的细节吗?”
她没有微笑。我觉得,她是从来不笑的。但她的锐利目光不带有生气的样子。我感到她的目光一直刺透到我的后脑勺。我明白,她能把我看穿,她能看穿一切人。然而我还是说了:“完全正确。”
“关于机器人的有人情味的细节?这就出现矛盾了。”
“不是的,博士。是关于您本人的。”
“可是,人家也管我叫机器人呢。一定有人对您讲过,在我身上没有一点人情味的东西。”我确实听过这话,但是我决定沉默。
她离开椅子站起来。她身材不高,看起来很单薄。我同她一起走到窗边。望着外面。
《美国机器人公司》的管理处和车间像一个规划得整整齐齐的小城市。展现在我们的面前。像一张航空照片。
“当我开始在这里工作时.”她说道。“我在楼里有一个小房间,过去的楼所在地方现在是锅炉房。在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这座楼就拆掉了。那间房里还有三个人,我只占了半张桌子。我们的所有工作都在这个楼里进行的,每周生产三个。可是您看如今的规模!”
“五十年够长的了。”我想不出比这句陈词滥凋更好的话来。
“-点也不,当您回道往事的时候。”她反对道,“你会惊讶,时间怎么这么快就飞逝过去了。”
她重新坐到桌子旁边。虽然她的表情没有改变,可是我觉得,她得忧郁起来。
“您多大了?”她问。
“32岁。”我回答道。
“那您就不会记得没有机器人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那时候人类在字宙面前是孤独的,没有朋友。如今人类已经有了助手,这是一些比人类更有力量、更可靠、更有效,同时又绝对忠实于人的生物。
人类再也不孤单了。您从来没有想到这点吧?”
“恐怕是没有。以后可以引用您的话吗?”
“可以。对于你们来说,机器人就是机器人。是一些机械和金属,电和正电子……用铁来作为智慧的化身!由人创造的,如果需要的话,也由人消灭它……可是您没有跟它们一道工作过,因而您不了解它们。它们比我们更纯洁,更好。”
我小心地尝试着给地鼓劲。
“我们会高兴地听到您所知道的机器人的故事,还有您对它们的想法。《星际通讯社》是为整个太阳系服务的。潜在的听众有几十亿,卡尔文博士。他们要听到您讲的机器人的故事。”
然而,我的鼓劲没有必要。她没有听我说话,就继续按正确的方向说下去。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可以预见到。当时我们出售的机器人是用在地球上的,甚至在我来之前就是如此。当然,那时候的机器人还不会说话。后来它们变得更像人了,于是有人开始抗议了。工会自然不系望机器人与人竞争;而宗教组织出于自己的偏见,也极力反对,这-切都十分可笑而且也无济于事。然而确实有过这样的事。
我把这些话依次录到自己的袖珍录音机中,尽量做到手指的动作不被人觉察出来。只要稍加练习就可以做到在口袋里自如地操练录音饥,而不必将它拿出来。
“就拿罗比的经历来说吧”,她说道,“我不认识它。在我工作的头一年,它就被当作没有前途的过时的机器给拆毁了。可是我见道一个小女孩在博物馆……”她沉默下来,而我不能说什么。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云雾。
我不出声,以免妨碍她追忆往事。这是多么遥远的过去啊!
“我听到这个故事要晚一些。当我们被叫做创造魔鬼者和渎神者的时候,我始终会想赶这件事。罗比是个不会说话的哑机器人,它在1996年出厂,那时机器人尚未成为极其专业化的,它是当作保姆出售的。”
“什么人?”
“保姆……”
[book_title]第一章 罗比
“98……99……100!”
格洛莉松开蒙着自己眼睛的胖胖的小手,站在阳光下眨着眼睛。
小心地离开树往前走了几步,想一下子就能看清周围的一切。
她伸着脖子向右边茂密的灌木丛仔细看,然后又走开几步,离树远些,便劲察看灌木深处。
炎热的午间,周围静悄俏的,只有昆虫的嗡嗡声和一只不知疲倦小鸟的瞅瞅声才打破了这里的宁静。格洛莉噘着小嘴:”哼,他准是躲在家里,我对他说过一百万遍了,这样不公平。”
她紧闭两片小嘴唇,生气地皱起眉头,抬腿向林荫道另一头两层小楼走去。当格洛莉听到背后传来沙沙声夹杂着均匀的金属脚步的时候,已经晚了,她急忙转过身来。只见罗比从隐藏的地方全速向树跑去。
格洛莉拼命喊:“站住!罗比!这样不公平,罗比!你答应过我,没找到你之前不走!”
她的小脚板当然赶不上罗比的大步,可是离大树还剩3米远的时候,罗比猛然-下子放慢了速度,格洛莉喘着气拼命地从它身旁赶过去,第一个摸着了树干。她快乐地转过身来面向忠实的罗比,不感谢它的暗中让步。反而大声地嘲笑它不会跑。
“罗比不会跑!”8岁的格洛莉放开嗓子叫道,“我每次跑都赢他,每次跑都赢他!”她尖声地、单调地重复这几句话。
罗比当然没有回答。然而它做出个要跑开的姿势,格洛莉立即追上去。罗比机灵地躲开小女孩,弄得她左追右赶,两手在空中乱抓,怎么也捉不到。她笑得喘不过气来,喊道:“罗比!站住!”
这时罗比冷不防转过身来,捉住她。举到空中转起圈子来。格洛莉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蓝天在脚下,而绿色的树捎倒挂在天上……然后格洛莉发现自己又站在草地上了。她紧靠着罗比的腿,使劲抓住它的金属手指。
过了一会儿,格洛莉喘过气来了。她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不自觉地学着母亲的动作,扭过身去看看衣服撕破没有。然后,用小手打了罗比一巴掌。
“你坏!我打你!”
罗比缩起身子,用手捂着脸,她只好改口说道:“啊。别怕!罗比,我不打你了。现在轮到我去藏了。你的腿比我长,你答应不许跑!”
罗比点了点头——一个平行六面体的头,四角圆滑。头与身驱之间用一个很短的软质器件连接着,身躯也是长方形的。但要比头大得多。罗比顺从地转向大树,把薄薄的金属片眼皮闭上,遮住了光电眼睛。可以听到它身体内均匀的滴答声。
“听着:不许偷看,也不许少数!”格洛莉说完就跑去躲藏。罗比对时间算得很准确,正好数到一百下,它把眼睛睁开了。那双发这红光的眼睛环视着草地。一瞬间目光停留在一块石头后面露出的一小片印花布上。罗比走近一些观看,在看清石头后面真的藏着格罗莉之后,就慢慢向她躲藏的地方走去。与此同时、它一直保持在格罗莉与大树之间,直到格治莉完全暴露在它面前,无论如何也不能装作看不见了。罗比便向她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响亮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腿。格洛莉噘着小嘴走了出来。
“你一定偷看了!”她显然是不公道地嚷着,“而且我也玩腻了捉迷藏游戏,我想骑着玩。”
可是罗比因为刚才错怪了它,就小心地坐到草地上,摇了摇沉重的头。格洛莉马上改变了语气,用温和的口气央告说:“喂,罗比!我不是当真说你偷看了。好了,让我骑骑!”
可是,罗比并不那么容易说服。它固执地望着天空,并且更坚决地摇摇头,“罗比!让我骑骑!”
她那双粉红的手紧紧地拥抱着罗比的脖子。后业她忽然闹起情绪,走开了。
“那我就要哭了!”
她的脸故意拉长了。可是硬心肠的罗比一点也不理会这种威胁,它第三次摇了摇头。
格洛莉决定使用她的那张王牌:“如果你不让我骑,”她嚷道,“我就再也不给你讲故事了!就这么办,再也不了!”
这个最后通牒逼得机器人立即无条件投降了。它是那样用劲地点头,使得金属脖子都响起来了。于是它小心地把女孩送到自己又宽又平的肩上。
格洛莉用来进行威胁的泪水顿时消失了,她甚至高兴地叫了起来。罗比的金属“皮肤”由电热元件保持在21℃,因此摸着很舒服。
她用小脚丫去踢机器人的胸部,就能发出好听的咚咚声。
“你是飞机,罗比!你是一架银灰色的大飞机,你得把胳膊伸开。”
这个逻辑是无可非议的。罗比的双臂成了翅膀,而它本身就是灰色的飞机。格洛莉猛地扭转它的头,把身体歪向右边。机器人就作了个急转弯。格洛莉给飞机装上了“发动机”:“哒哒……”接着开炮:“轰!轰!轰!”……海盗在后面追他们,大炮火力像暴风雨-样,轰倒了一群海盗。“来一圈……再来两圈!”她叫着。后来格洛莉煞有介事地喊道:“快一点,伙伴们!我们的弹药就要用光啦!”她从机器人肩头勇敢地瞄准假想的敌人。这时罗比又变成了一个平头的字宙飞船,以极限加速度冲过太空。它带着女孩穿过草坪,向草长得更茂盛的那边跑去。到了那里它突然刹车。使得脸色通红的小骑手惊叫一声,又把她抛到柔软的绿茵茵的草毯上。
格洛莉喘着气,兴致勃勃他说:“噢,真有趣!………”
罗比让她喘过气来,轻轻地揪了一下她的一络头发。
“你要什么?”格洛莉问道,故意睁大眼睛假装不明白似的。
天真的小花招一点也骗不了这个大个儿“保姆”。罗比又一次她那络头发,稍稍用力一点。
“啊,我知道,你想听故事。”
罗比连忙点头。
“哪个故事呀?”
罗比用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形。
女孩反对道:“又是那个灰姑娘的故事,我已经给你讲过一百万遍了,你还没有听厌?这是讲给小孩听的!”
罗比的铁手重新划了一个半圆形。
“那好吧。”
格洛莉坐舒服了之后,就回忆起故事的情节来(当然免不了添油加醋地加以发挥),她开始讲道:“你准备好了吗?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美丽的小姑娘,名叫艾拉。她有一个心肠狠毒的后妈,还有两个又丑又狠的姐姐……”当格洛莉讲到最精彩的地方:“夜中的钟声已经敲过了.一切重又变成破破烂烂的原样……”
罗比正睁大两只闪光的眼睛聚精会神地听着,这时故事被打断了。
“格洛莉!”一个女人恼怒的声音在叫,她已经叫过好几次了,从口气中听得出来,不耐烦已经变成不安了。
“妈妈叫我了,”格洛莉不怎么高兴地说,“最好送我回家吧,罗比!”
罗比立刻照办了,有什么东西提醒它执行威斯顿太太的命令一点也不能怠慢。格洛莉的爸爸平时白天很少在家,除非是星期天(今天正好是星期天),当他在家的时候,看得出是个脾气温和、心肠好的人。只有女主人使罗比害怕,因此总想躲开她远一点。
威斯顿太太看贝她们两个刚从草地上站起来,就回到门口去堵住他们。
“我的嗓子都要喊哑了,格洛莉。”她严厉地说,“你到哪儿去了?”
“我和罗比在一起,”格洛莉战战兢兢地回答,“我在给他讲灰姑娘的故事,忘了吃饭。”
“可惜,罗比也忘了吃饭。”她似乎忽然想起了机器人,转过身去对着它,说道:“你可以去了,罗比!现在她不需要你,我不叫你的时候.你别来。”她粗鲁地补充了一句。
罗比转身朝门口走去,忽然又犹豫起来,因为它听到格洛莉为它辩解:“等一等,妈妈,让他留下来吧!我还没有讲完故事呢,我答应给他讲灰姑娘了,还没来得及讲完呢。”
“格洛莉!”
“我说的是实话,妈妈。他会悄悄地坐在那里不出声,坐在屋角的椅子上,什么也不作。是吧,罗比?”
罗比点了点它那沉重的头。
“格洛莉!如果你不听话,我就让你一个星期见不到罗比!”
女孩眼睛看着地面。
“嗳,算了。他最爱听灰姑娘的故事,我还没讲完。他是那样喜欢听……”
失望的罗比走出去了。而格洛莉含着眼泪……
乔治·威斯顿感到浑身舒服,他总是这祥:星期天午饭后感觉很舒服。家庭风味的午餐丰盛而可口!靠在柔软的旧沙发上看当天的《泰晤士报》,脚上穿着便鞋。脱去上浆的村衣换上睡衣、你说怎么会不舒服呢?!
因此当他的妻子走进来的时候,他不高兴了。经过十年的共同生活,他仍旧很爱他,当然总是高兴见到她。可是这星期日午餐后的休息对他来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这时需要的是两三小时的完全与世隔绝的生活。于是他把注意力集中到最新消息中那段关于里费布尔等人到火星探险的报导(这一次他们是从月球站起飞的,看起来完全能飞到).装着没有看见她。
威斯顿太太耐心地等了两分钟,然后又不耐烦地等了两分钟。最后忍不住了。
“乔治!”
“恩……”
“乔治,听我说!你能不能放下报纸,看我-眼?”
报纸落到地下,威斯顿先生转过苦恼的脸望着妻子。“怎么回事,亲爱的?”
“你知道,乔治,是格洛莉和这部可怕的机器的事………”
“什么可怕的机器?”
“请你别装模作样,难道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机器人,就是格洛莉给它起名叫罗比的机器人。机器人一分钟也不离开她。”
“可是,为什么机器人要丢开她呢”它就是为了这了这个任务而存在的,无论怎么说,它也不是什么可怕的机器。这是用钱所能买到的最好的机器人。我记得太清楚了,为它花去了我半年的工资。不过它也值这么多钱。它比我的一半职工都聪明得多。”
他伸手想去拾报纸,可是妻子更厉害,一把夺去了报纸。
“听我说,乔治!我可不想把自己的孩子托给机器。它聪明不聪明与我无关,它是没有灵魂的,谁也不知道它头脑里都有些什么。不能让各种金属玩艺去照看孩子!”
威斯顿皱赶了眉头:“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看法?它带格洛莉已经两年多了,以前我可没有发现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
“开始是另一回事。总算是件新鲜事,同时也减少了我许多麻烦,而旦还这样时髦……可是现在我也不知道。邻居们都说……”
“这和邻居有什么相干?听我说!机器人比起保姆来要可靠不知多少倍。要知道,罗比就是专为照看幼儿而制造的,它的“思维”活动专为这个任务设计的。它不可能不可靠、不爱护孩子和不善良。它的构造就是这样的。不是每个真人都有这么多优点。”
“可是万一有什么地方坏了呢,比方说……”威斯顿太太说不清楚了;她对机器人的内部结构的了解是相当糊涂的。“比方说,坏了个什么小零件,这个可怕的机器会就发疯,并且……”
她没有力量说完显然是很明确的想法。
“无稽之谈。”威斯反驳说,他不由自主的战栗-下。“这简直可笑。当我们买下罗比的时候,我们谈了半天有关机器人学第一定律的内容。你该记得,按照第一定律,机器人不准伤害人。只要有-点小小的违反第一定律的意图,机器人就会立即自动坏掉。不可能出现别的情况,这是经过严格的数学计算的。此外,《美国机器人公司》的技师每年要来我们这儿两次,检查全部机构,罗比什么故障也不会发生。多半倒是我和你有点疯了。再说,你准备用什么方法从格洛莉那儿夺走机器人呢?”
“他又伸手去拿报纸,然而白费劲,妻子愤怒地把报纸朝开着的房门扔到旁当然可以。”斯特拉兹先生戴上眼镜,咳嗽了一声,“请往这边走!”
他陪着威斯顿夫妇走过长长的走廊下了楼梯,这时他的话少了。可是当他们来到光线充足、充满金属叮当声的房间,斯特拉兹的话匣子像闸门一样打开了,滔滔不绝更起劲地讲起来。
“瞧!”他骄檄地说道,“全是机器人!有五个人只是照看它们一下,人甚至不必在这个房间里。自从我们开始试验以来,五年当中从没出现过一次故障。当然,这里装配的是比较简单的机器人,不过……”
管理人员的声音对于格洛莉来说,早已和催眠的嗡嗡声混杂起来了。整个参观她都觉得枯燥无味,毫无目的。
尽管周围有许多机器人,可是哪怕稍微有点像罗比的一个也没有,她毫不掩饰轻蔑地看她发现在这间屋里完全没有人。随后她的目光落在六七个机器人身上,它们正在屋子当中的圆桌旁工作。她惊讶和怀疑地睁大眼,房间太大了,她不能完全相信,但有一个机器人很像……很像……是的,就是他!
“罗比!”
空气中响起她的一声尖叫。桌旁的一个机器人打了个哆嗦,丢下了手里的工具。
格洛莉高兴得发狂了。在她的父母亲还没有来得及制止她之前,她钻过防护栏杆,轻轻地往下一跳,跳到了低一米多的地板上,挥舞着双手,朝着她的罗比跑去。
三个成人吓呆了。因为们看到了激动的格洛莉所没看到的东西。一台巨型的自动拖拉机隆轰隆地正朝她开过来。
几分之一秒钟之后,威斯顿醒悟过来了,可是这几分之一秒决定一切。格洛莉已经是追不上了。威斯顿在一瞬间翻过了栅栏,这显然是毫无希望的尝试。斯特拉兹先生拼命挥动双手,向工人手势制止拖拉机。但是这些工人也是一般人。他们要执行这个命令需要一定的时间。
只有罗比毫不迟疑地、准确地行动起来,它迈开金属腿猛跨着大步迎着它的小主人飞穿而来。说时迟,那时快,它在毫不降低速度同时,一把将格洛莉抱起来,快得使她喘不出气。威斯顿还没明白来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感觉到罗比已经从他身边冲过去了,于是不知所措地站住了。这时拖拉机从格洛莉站过的地方开过去,只罗比晚了半秒钟。一直冲过去三米多才发出吱吱声刹住车。
格洛莉喘过气来。挣脱父母的拥抱,高兴地奔向罗比。对她来说只发生一件事情——她找到到了自己的朋友。
可是威斯顿太太脸上轻松的表情很快就变成怀疑。她向着丈夫转过身来。顾不得激动和散乱的头发,气势汹汹地问:“这是你安排的吧?”
乔治擦去头上的汗。他的手还在发抖,颤动的嘴唇只能发了常勉强的微笑。
威斯顿太太继续说:“罗比不是为工厂工作而设计的。你故意安排它坐在这里,格洛莉找到它,这是你有意安排的。”
“不错,是我,”威斯顿说,”可是,格雷斯,我哪里知道见面会这狂热!而且罗比救了她的命——这一点你得承认。你不能再把它打发走了。”
格雷斯·威斯顿沉思了一会儿。她心慌意乱地朝格洛莉和罗比望去。
格洛莉是那么紧地搂着罗比的脖子,如果这是有血和肉的人,一定会窒息的。女孩感到无比幸福,俯在机器人的耳朵上,兴奋讲着许多傻话。罗比用它那铬钢铸造的,能将五厘米的粗的钢条拧成蝴蝶结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女孩。它的眼睛发出暗红的光芒。
“好吧,”威斯顿太太终于开口了,“就让罗比留在咱们家吧,直到铁锈把它锈坏的那一天。”
苏珊·卡尔文耸了耸肩膀:“当然,还没有发展到这个地步,上面这一切发生在1998年。到了2002年,发明了会说话的行走机器人。自然,从此不会讲话的机器人型号就过时了。机器人的全体反对派面对这件事的忍耐性到了尽头。在2003年至2007年之间,大多数国家的政府禁止在地球上使用机器人。除了用于科学目的之外,不论做什么都不允许。”
“这么说。格洛莉最后还是和罗比分手了?”
“恐怕是这样。总而言之,我想,她到了15岁会比在8岁的时候容易忍受些。然而这一切都是愚蠢的,不必要的。当我在2007年美国机器人公司》工作时,公司的财政状况岌岌可危。一开始我甚至想到,再过几个月我就会失业的,可是终于找到了出路:我们着手开辟地球以外的市场。”
“这么说,后来情况就完全好转了?”
“也不尽然。起初我们尝试着利用当时已有的型号,例如这些第一批会说话机器人。它们身高约3.5米,笨手笨脚的,没有多大用处,我们把这些机器人派到水星上去帮助建设矿井,可是它们干不了。“
我惊奇地看了她一眼:“难道真是这样?可是现在《水星矿藏公司)是一个很大的康采恩,有许多亿的资本。”
“是的,这是现在。然而那只是在第二次尝试之后才成功的。如果年轻人想听到有关这方面的事情,我倒是建议去访问格雷戈里·鲍威尔。他和迈克尔·多诺万在本世纪的一二十年代担负了我们公司最困难的工作。我已经好多年没听到多诺万的消息了,可是鲍威尔住在这里,就是纽约市。他当上爷爷了——我还难以习惯这个想法能记得他年轻时候的样子。当然,那时候我也年轻一些……”
我试着截住她的话题:“要是可以的话,先概括地给我讲一讲。
“博士。然后我再请鲍威尔先生作补充。”(我这样做看来是做对了。)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放到桌上,凝视着。
“有两三个故事,”她说道,“我知道的很少。”
“就从水星谈起吧。”我建议说。
“那好吧。派往水星的第二次考察队好像是在2015年。这是一次勘测性考察,经费是由《美国机器人公司)和〈太阳矿业公司》资助的。考察队由格雷戈里·鲍威尔、迈克尔·多诺万和一部新型的机器人实验样机组成……”
[book_title]第二章 环舞
格雷戈里·鲍威尔很欣赏“忙乱必出错”这句格言。因此,当他被激动得汗流满面、几乎与从楼梯上滚下来的迈克尔撞上时,只是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他问道,“指甲碰断了?”
“哪儿的话!”多诺万气喘吁吁地回敬了一句,“一整天你在下面干了什么?”
他喘了一口气嚷道:“斯皮迪还没回来!”
鲍威尔两眼瞪得大大的,停下脚步。不过,他马上控制住自己,继续往上走,默默地登上平台,然后问道:“你派它去采硒了?”
“是的。”
“去了多久?”
“五个多小时了。”
只是一阵沉默。这简直是魔鬼的处境!他们来到水星上总共才十二小时,就碰上了这桩倒霉的事,虽然水星一直就被认为是整个太阳系中最喜欢恶作剧的行星,可是,这一次也太过分了!
鲍威尔道:”请你从头谈谈情况!”
他们走进电台工作室。室内的设备原封未动,还是十年前第一批探险队带来的,已经有些陈旧了。这十年对于技术发展来是很长一段时间。拿斯皮迪那些2005年生产的机器人一比较,就很容易看出。的确,近年来机器人技术的成就简直令人眼花缭乱。
鲍威尔小心地摸了摸那些仍然发亮的金属仪器,室内的一切仿佛是被人遗弃了,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
多诺万也有同感。他说道:“我已经试着用无线电与它联系,可是毫无结果。在水星向阳的这一面,距离只要超过了3干米,无限电就会失灵。顺便说一句,第一批探险队失败的一部分原因也在于这一点,如果启用超短波设备进行联络,就需要用好几周时间来进行调整……”
“先别说这个。你到底弄清楚没有,是怎么回事?”
“我收到一种没有调制的短波信号。根据它只能测定斯皮迪的位置。
我跟踪它已经两个多小时了,已经把结果标到了地图上。”
多诺万从后面口袋里掏出一张已经发黄了的油纸,这是那第一批到这里的不走运的探险队所留下的图纸。他把纸摊开在桌子上,用力拍了一巴掌。鲍威尔两手交叉在胸前,站在稍远一点地方凝视这图纸。
多诺万神经质地用铅笔在上面戳着:“这个红十字标志是硒矿湖。”
“哪一个?鲍威尔打断了他的话,“那里一共有三个湖,在我们起飞之前麦克杜格尔给我们标了出来。”
“噢,当然到最近的那个湖。湖离我们这里只有27千米。问题还不在这里。”多诺万的声音激动得发抖了,”瞧这些表示斯皮迪的位置的点。”
鲍威尔一直装出的泰然自若的样子不见了。他一把抓起地图。
“你是开玩笑吧?!这绝不可能!”
“那你自己看!”多诺万咕噜道。
那些标志着机器人的足迹的点连接起来,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而圆圈的中心就是那个红十字标志——硒矿湖。
多诺万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去捻胡须——这是他惊慌时的习惯动作:“从我开始观察以后,它在两小时内已经绕着这可诅咒的湖转了四圈。好像它要不停地绕着湖转下去。你明白吗,我们陷入什么处境了?”
鲍威尔朝他瞟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当然,他明白他们的处境。情况十分清楚,就像三段论法一样明显不过。只有光电元件的电池才能使他们能抵挡水星上非常强烈的太阳照射。光电元件几乎全部损坏了,只有搞到硒原料才能解救他们而硒矿又只有斯皮迪才能采到。要是它回不来——就不会有硒。没有硒,就做不了光电池。没有光电池,就……就怎么样呢?最后会被慢慢烤死。——一种最难受的死法。
多诺万使劲地搔了几下他那棕红色头发,难过地说道:“我们要在整个太阳系里丢丑了,格雷格。怎么这么快就碰了鬼?鲍威尔和多诺万组成的有名的小组被派到水星上,前去了解是否值得在向阳面使用最新技术和机器人开采辆矿。可是第一夭我们就砸了了锅。而事情本来是十分简单的,那咱们可太难受啦!”
“不必为这一点担心。”鲍威尔冷静地回答道,“如果不立刻采取应急措施,那就谈不到什么难受。咱们简直是难以逃生了。”
“别胡说!也许你觉得好笑,可是我不。派我们到这里来只带上一个机器人——这简直是犯罪!还有你那个出色的主意——自己修理光电地。”
“唉,你这是何苦,我们不是一起决定的吗?其实只要一千克硒,一套介电装置和三小时就够了。在水星向阳的一面有许多熔融态的纯硒湖。我们就麦克杜格尔光谱反射计只花了五分钟就测到三个湖。真见鬼!我们总不能等到下一次……”
“那我们干什么呢?鲍威尔,你大概想了什么办法。我知道,否则。你不会这么镇静的。你并不比我更像个英雄,快说吧!”
“我们不能亲自去找回斯皮迪,至少在向阳面上不能。甚至最新式的字宙服在这么强烈的阳光下也耐受不过二十分钟。俗话说,得派机器人去捉回机器人,迈克,也许事情并不那么糟。地下室里还有六个机器人。如果它们是好的,就可利用。但愿它们没有毛病!”
多诺万的眼里闪现出一线希望的光芒。“第一次探险队留下的六个机器人,你有把握吗?也许这只是些半自动机呢?要知道已经过了十年,对机器人技术来说这是很长的。”
“不,这些是机器人!我已经对它们研究了一整天,现在全弄清楚了。它们有正电子脑。当然,是最原始的一种。”
他把地图装进了衣袋。“我们下去吧。”
机器人储藏在考察站的最底层,有一些落满尘土的箱子,箱子里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箱子之间有一些机器人,它们十分高大——甚至叉开脚坐在地上,头顶也有二米多高。
多诺万惊奇地嘘了一声。“瞧,多大的尺寸啊?腰围足有三米。”
“这是因为它们是用老式的麦克菲传动系统装配的。我看了内部构造,是你所见过的最蹩脚的装置,你试着开动过它们没有?”
“没有。何必呢?不至于有什么毛病。声膜甚至看起来还很像样,它们应该是会说话的。”
他旋开身旁一个机器人胸前的挡板,向圆孔中塞进了-颗直径两英寸的圆珠,圆珠里装有小块的原子能燃料——这就是恢复机器人生命所需要的一切。圆珠不太容易调整就位,不过鲍威尔还是搞好了。然后,他细心地把挡板还原,接着又去开动下一个机器人。
多诺万不安地注视着:它们没有动呀。
“还没有下命令。”鲍威尔简短地解释道。他回到第一个机器人面前,拍了它的钢甲一下:“喂!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巨人慢慢低下头来,他的目光停在鲍威尔身上。然后,发出了沙哑的扎轧的声音——像老式留声机发出的声音那样。
“是的,主人。”
鲍威尔苦笑了一下:“明白了吗,迈克?这是最早的一批会说话的机器人,后来发展到地球上禁止使用机器人。可是设计师们为了防万一,给这种蠢机器设计了牢固可靠的奴隶本能。”
“可是这也没有用。”多诺万道。
“当然没有用。不过设计师们还是作了很大努力。”他重新转向机器人,“站起来!”
机器人慢慢地站了起来。多诺万仰头向上看着。又嘘了一声。
鲍威尔问道:“你能到外面去吗?怕不怕阳光?”
机器人的大脑动作得很慢。经过-阵沉默之后它才回答:“能够。主人。”
“很好,你知道什么是千米吗?”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是不慌不忙的回答:“知道,主人。”
“我们把你带到外面去,指给我方向,你向前走27千米,在那里你会碰到另一个机器人——比你小一些的。你懂吗?”
“懂,主人。”
“你找到这个机器人,就命令它回来。假如它不听话,你就强迫它回来。”
多诺万扯了一下鲍威尔的袖子:“为什么你不直接派它去采硒?”
“因为我需要斯皮迪,懂吧?我想知道它什么地方出故障。”他转向机器人命令道:“跟我来!”
机器人原地不动,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对不起,主人,我不能走。你必须先骑上我。”
他那笨重的两只手咔嚓一声合拢,手指交叉在一起,形成一个马镫的样子。
鲍威尔凝视着机器人,持了一持自己的胡须。哦,是这么回事……
多诺万瞪大了双眼:“咱们得骑上它们,像骑马一样吗?”
“看来只好这样。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可是……当然!我踉你说过,那个时候过分强调安全。很明显,设计师希望所有的人都相信,机器人完全没有危险性,它们不能独立活动,而只能驮着人走。我们现在有什么办法呢!”
“我这么想,”多诺方咕噜着,反正我们不能到外面去,无论是否带着机器人。啊,天哪!他两次激动地用指头打出响来。“给我那张地图。难道我白白地研究了两个小时!瞧,这是我们的考察站。我们干嘛不利用地道呢?”
考察站在地图上是用圆圈标出来的,考察站有许多地道的虚线象蜘蛛网一样向四面八方伸出。其中有一个离矿很近,最远不过五千米。瞧,它的编号是……它们不把字写大一点!……对,是13-a。要是机器人认得路就好了……
鲍威尔立即问机器人,接着听到慢吞吞的回答:“认得,主人。”
“走,取宇宙服去。”他满意地说道。
他们首次穿上了宇宙服。还在昨天,当他们刚来到水星的时候,谁也不曾打算穿呢。他们不自然地活动着被宇宙服里着的手和腿,赶紧适应这身别扭的服装。
这种宇宙服比起-般的宇宙眼来显得大得不成样子,可是却很轻,因为全部是非金属的。它是用防热塑料做的,中间夹着一层特殊的隔热材料,内部还安装了吸收空气中水分的装置。这种服装可以在水星表面强烈难忍的阳光下坚持二十分钟。如果再延长五到十分钟,还不至于对人有致命的危险。
机器人的两手一直保持着马镫的样子。它对鲍威尔身着宇宙服的怪样子毫不惊讶。
无线电沙哑地传来鲍威尔的声音:“你已经准备好把我们带到第13-a出口去吗?”
“是的,主人。”
总算还不错,鲍威尔想,也许它们缺少远距离无线电控制,但还能收听到我的命令。
“你随便骑一下吧,迈克!”他对多诺万道。
他踏着“马镫”,向机器人肩膀爬了上去。坐垫很舒适,在机器人背上显然有意地做了个驼峰,又在两肩上往下挖了两道圆形凹槽以便放腿。现在才明白这巨人的两个“耳朵”的用途。鲍威尔揪着耳朵把机器人的头往一边扭,于是机器人笨重地转过身来。
“带我们走吧,麦克达夫!”
其实,鲍威尔一点也顾不得开玩笑。
巨人般的机器人步伐缓慢,保持着机械的精确度,在穿过门口时,门框只比机器人的头高出不过20厘米,于是两位骑士急忙弯下腰来。巨人那均匀的、不慌不忙的沉重的脚步声在狭窄的走廊里回响着。走廊-直感到闸门室,在那里他们一直等到室内的空气抽干长长的、没有空气的地道一直通向远方。这使鲍威尔想到,第一支探险队来到这里以后,用他们简陋的装备完成的工作是多么艰巨。可惜他们失败了,不过这种失败却比侥幸的成功有价值。机器人继续向前走着。它们的速度始终不变,步伐均匀。
鲍威尔说:“你瞧,这地遣里还有灯光照明,而且温度跟地球上一样。看来这十年没人住的时候也一直保持着这样。”
“他们用什么方法做到的?”
“廉价的能源——整个太阳系中最便宜的。在水星的向阳面上太阳的辐射可不是开玩笑的。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把台站建筑在空间的地方,而不是在某座山后的阴影中。机械是一个巨大的换能器。它把热能转变成电能、光能、机械能以及你想要的一切形式。台站获得能的同时进行冷却。”
“我说,”多诺万道,“这很有意思。不过,还是谈点别的吧。因为全部能量转换都离不开光电元件——而这正是我现在的心病。”
鲍威尔还嘀咕了一会,当多诺万重新开口的时族,话题已转到别的上面去了。
“我说,格雷格,到底斯皮迪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也不能理解。”
鲍威尔在宇宙服中耸了耸肩,尽管这很难。
“我不知道,迈克。它应当是完全适应水星条件的。它不怕热,可以在断层地带活动,设计中已考虑到水星的引力很小。一切都事先考虑到了——至少是应当考虑到的。”
他们沉默了很久。
“主人,我们已经到了。”机器人报告。
“啊?鲍威尔醒悟过来,“好,我们上去,到外面去!”
他们来到-个不大的、没有空气的、已经塌了-半的空亭子中,多诺万打开手电,仔细地观察着墙壁上的一个大窟窿。
“陨石?你说呢?”他问道。
鲍威尔耸耸肩道:“是又怎么样?这无关紧要。咱们走吧!”
附近高耸的玄武岩峭壁给他们遮住了阳光。周围的一切,沉浸在没有空气的世界的阴影中,阴影突然终止了,好像用刀切断的那样,黑白分明。接着便是使人难以忍受的白光,土壤上铺满无数结晶物质,射出耀眼的光芒。
“我用宇宙发誓,真够意思!”多诺万心情激动,”简直跟雪一样!
的确。这真像雪。鲍威尔望着那耀眼的不平坦的水星表面,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他被强光刺疼了眼,皱了皱眉。
“真是一个不平常的地方,”他说道,“水星表面的反射系数平均起来相当低。这个行星表面覆盖着一层灰色的泡沫岩,像月亮-样。
可是这里多么美呀。是吧?”
幸好宇宙服装备有滤色镜。要不然,只消半分钟,眼睛就会被这眩目的光线照瞎了,哪里还谈得上景色美丽不美丽。
多诺万看了一看挂在宇宙眼上的温度计。“嘿,80℃!”
鲍威尔也看到了一眼温度汁,说道:“是……太高了点。一点办法也没有。大气……”
“水星上有大气?你糊涂了!”
“不。水星上也是有某种大气的。”鲍威尔心不在焉地回答道,-面用穿着宇宙服的粗笨的手指去调整头盔前的望远镜。在它的表面上应该有一层很薄的蒸气。易发挥元素和化合物的蒸气都可能被水星的引力吸引往。硒、碘、汞、镓、钾、铂以及易挥发的氧化物。蒸到了荫凉处,冷凝起来。释放出热量。就像一个大型的烧瓶。你打开手电就能看见,在山峰的这一面蒙上了一层硫化物霜或水银露珠。
“算了,这无所谓。小小的八十度算不了什么,我们的宇宙服多长时间都经得住。”
鲍威尔总算调好了望远镜,他现在活像一只伸出犄角的蜗牛。
多诺万紧张地等待着。
“看见了什么吗?”
鲍威尔没有立即回答。他的声音充满惊恐。
瞧,地平线上有一个黑点。那兴许是硒产地,湖的位置应该在那里。可是却看不贝斯皮迪。”
鲍威尔站到机器人肩上,小心地直起腰来,叉开双脚。然后又向远方眺望。
“等等……对,这是它,朝这边来了。”
多诺万朝鲍威尔的方向看去。他没有望远镜,可是也能看见个小黑点在移动,这个黑点在结晶耀眼光芒的背景上是很明显的。
“我看见了,”他叫道,“走吧!”
鲍威尔又骑到机器人的肩上,他用手套拍了一下它巨大的胸脯,“走吧!”
“快点,快点!”多诺万一边嚷着,一边用脚后跟蹬机器人。
机器人迈开了大步,它们均匀的脚步声在没有空气的世界里是听不见的,同时隔着合成纤维的宇宙服也传不到人的身上。所能感到的只是一种有节奏的摇晃。
“快点!”多诺万喊道。可是节奏并没有变化。
“没用!”鲍威尔道:“这堆废铁只能用一种速度行走。你还以为它们安装了变速器呢?
“过一会还要更热,”跟着是一句忧郁的回答:“快瞧,斯皮迪!型号为S.P.D-3的机器人已经很近了,可以看得清它的所有的细部,它美丽的流线型身体反射着耀眼的阳光,迅速而有节奏地在不平坦的表面上走着。斯皮迪,这个名字具有“敏捷”的意思。虽然这是它的型号第一个字母的编写,然而正好对它很合适。S.P.D型机器人是美国机器人公司生产的最敏捷的机器人型号之一。”
“喂,斯皮迪。”多诺万大叫着,拼命向它招手。
“斯皮迪!”鲍威尔喊道:“过来!”
他们与机器人之间的距离很快就缩短了,主要还是由于斯皮迪比他们骑的那些已落后十年的机器人走得快得多。
当他们走到相当近了以后,发现斯皮迪的步伐并不十分平稳,走路时有些左右摇晃。鲍威尔向他招了招手,接着把头盔中的轻便无线电发射机的功率调节器拧到最大位置,准备再呼叫一次。这时斯皮迪发现了他们。
它停下来,站了一会儿,稍微晃动了几下,像被风吹得摇晃。
鲍威尔喊道:“一切正常,斯皮迪!快过来!”
鲍威尔的耳机里的第一次传来了机器人的声音:“妙极了!我们捉迷藏吧。你捉我,我捉你,什么爱情也不能将我们分开。我是一朵小花,可爱的小花!……”它转身向来的方向跑去。跑得那样快,脚下灼热的尘土飞扬。
当它说出后面的几句话时,已离去很远,叫着:“在百年老橡树下长这小小的花朵。”
这句话之后,突然传出一阵奇怪的金属响声,仿佛机器人在打嗝儿。
多诺万小声说:“它从哪儿学来的这些古怪的诗句?我说,格雷格,它准是醉了,反正是这方面的毛病。”
“多亏你告诉我,要不我永远也猜不着,”对方尖刻地回答道,“我们快回荫凉处去吧,我已经烤得受不了啦。”
鲍威尔打破了紧张的沉默,“首先。斯皮迪并没有醉。它跟人不一样。它是机器人,而机器人是不会醉的。它身上出了毛病,而这种毛病跟人喝醉酒相似的。”
“我觉得它醉了,”多诺万坚持道,“至少它以为我们在和它捉迷藏呢。可是我们哪里还顾得上游戏,现在已是生死存亡的时刻—这样死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算了吧,你别着急,机器人毕竟是机器人。只要找到它的毛病,就能修好。”
“只要找到……”多诺万恼怒地反对。
鲍威尔不加理睬。
“欺皮迪完全适应水星上的正常条件。可是这个区域,”他用手向前方划了一道线,“显然是个不一般的地方。这就是问题所在。例如,这些晶体从何而来?它们可能是由慢慢冷凝下来的液体所生成的。可是什么液体温度这样高,能在水星上这么热的阳光下冷却?”
“火山现象。”多诺万马上提出设想。
鲍威尔全身一震。
“孩子的嘴里。常有真理……”鲍威尔压低了嗓子说,接着沉默了五分钟。然后才开口道:“我说,迈克。当你派斯皮迪去采硒的时候对它怎么说的?”
多诺万惊奇地问道:“不知道。我只是叫他去采硒来。”
“这我清楚。可是,原话是怎样说的?你好好回忆一下。”
“我说……等我想想……我说:斯皮迪,我们需要一点硒。你到某其地方能找到它,把它采来。就是这些。我还应当说什么呢?”
“你没有说,这是非常重要的、急需的?”
“那为什么?这本来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鲍威尔叹了一口气:“唉,现在已经无法挽回了。我们倒霉了。”
他从机器人肩上爬了下来,背靠着石壁坐下。多诺万也坐到他身边来,挽着他的手,太阳在阴影的外面发出令人目眩的光辉,烈日等着他们.像是猫等老鼠。身旁站在阴影里的两个巨大的机器人几乎都看不见。只有它们微微发红的光电眼睛,一次不眨、一动不动,毫无感情地望着他们。毫无感情!就橡整个要命的水星一样——小而狡猾。
多诺万从耳机里听到鲍威尔焦急的声音:“听我说,我们用机器人的三条基本定律来分析一下。这三条定律在设计机器人的正电子脑的时候就牢固地编排进去了。”他在黑暗中扳着指头数着。“第一条,机器人不得伤害人。也不得见人受到伤害而袖手旁观。”
“是的。”
“第二条,”鲍威尔接着说,“机器人应服从人的-切命令,但不得违反第一定律。”
“是的。”
“第三条,机器人应保护自身的安全,但不得违反第一、第二定律。”
“对的。那又怎样呢?”
“这就可以解释-切。当这些定律彼此发生抵触时,电脑中的正电子电势差便对行为起决定作用。当机器人走到对它有危险的地方,同时它也意识到这种危险时,会出现什么现象呢?按照第三定律产生的电势就自动地强迫机器人离开那里。如果你命令它到危险的地方去,这时,第二定律产生的反向电势会超过成一种电势,于是机器人就会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完成你的命令。”
“这我明白。可是由这里能得出什么结论呢?”
“再看看斯皮迪会发生什么情况?它是一种最新式的机器人,有专门用途的。像一艘战列舰一样昂贵。因此它的拘造使得它不会轻易被消灭掉。”
“那又会怎么样呢?”
“在它们的程序设计中第三定律给定得特别严格,顺便提一句,这一点在它的使用说明书中是特别加以强调了的。它逃离危险的意向是非常强烈。可是,当你派它去采晒的时候,你漫不经心地下达了命令。这样一来,第二定律的电势就比较微弱。这一切全是事实。”
“说下去,说下去!我似乎开始明白了。”
“你明白吗?在硒产地附近存在某种危险。机器人离硒产地越近这种危险性就越大,直到产地某个距离,第三定律产生的电势就会上升到与第二定律的电势达到平衡。”
多诺万激动地姑了起来,“明白啦!形成了平衡。第三定律把它往回赶,而第二定律又命令它向前走……于是它就围绕着产地兜圈子,继续留在那条平衡线上。假如我们不采取行动,它就会一直绕着产地转个没完,就像跳环舞一样……”他若有所思地接着说道,“因此它的表现像个醉汉。在平衡条件下,电脑中有一半线路不工作。我虽不是正电子线路专家,可是这个道理还懂得。可能它正好失去了对某一部分意志机制的控制力,跟喝醉酒的人一样。这一切倒是蛮有趣的。”
可是,危险从哪里来?我要能知道,它逃避什么的话……“你自己不是已经猜着了吗?火山现象。在产地边某些地方散发出水星深处的气体:硫酸气、碳酸气和一氧化碳。一氧化碳很多。
而在这里的温度之下……”
多诺万咽了一下口水。
“一氧化碳加铁就产生成挥发性的酸基铁!而机器人,鲍威尔阴郁地补充道,“主要是铁做的。我喜欢逻辑推理。我们几乎全弄清楚了,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我们亲自去采硒是不行的,因为太远了。也不能派这两匹马去,因为没有人骑,它们就不走。要是我们骑着去,就要被烤焦。要捉住斯皮迪也办不到——这个呆子还当我们同它捉迷藏呢。可是它的速度能达到每小时90千米,而我们的速度每小时只有6千米……”“只要我们当中去一个,”多诺万若有所思他说道,“尽管回来时会被烤焦,可是另一个还活着……。”
“嗯,对!另一个讥讽地回答道,“这倒是非常动人的牺牲,只怕地还来不及到产地,就已经不会下命令了。而机器人得不到命令未必能回来。你算算,我们离产地大约三四千米,好吧,就算只有3千米。机器人每小时行走6千米。可是我们在宇宙服中只能坚持二十分钟。还要考虑到。不光是高温。太阳的紫外线辐射也是致命的。”
“嗯,是啊!”多诺万道:“只差十分钟。”
“对于我们不都一样吗?差十分钟还是无限长。还有一点:既然在距离产地那么远的地方,第三定律引起的电势能止住斯皮迪的活动,可见一定是金属蒸气中的一氧化碳非常多,因而机器人身上会有明显的腐蚀。它在那里已经徘徊了几个小时,随时都可能出故障比方说,它的足关节损坏,就要跌倒。现在需要的不是稍微动脑筋而是要当机立断!”
一阵焦急的、失望的沉默。
多诺万首先开口,他的嗓音颤抖着,可是还尽可能镇静他说好吧,我们无法用新的命令去提高第二走律的电势。那么我们能不能从另一头来试试?假如我们增加危险性,就会引起第三定律的电势提高,那么就能把它往回驱赶。”
鲍威尔默默不作声地转过头来从头盔的窗孔里看着他。
听我说,多诺万小心地往下说,“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提高一氧化碳的浓度,这佯就可以把它赶回来。在考察站里有一个完备的分析实验室。
的确。”鲍威尔同意道,“简直是个大工作站呢。”
是的。那里应当有不少草酸,是沉淀钙用的。”
“我拿宇宙起誓!迈克,你是个天才!
多少有一点像,”多诺万谦虚地答道,“我想起了草酸加热以后会分解出碳酸气、水分和一氧化碳。这是大学基本化学课程的知识。”
鲍威尔跳起来,拍了一下机器巨人的腿。
“喂!”他叫道:“你会扔东西吗?”
“什么,主人?”
“没什么,”鲍威尔暗自骂着头脑迟钝的机器人,然后从地上拣起像砖头-样大的石块,“拿去,把它准确地扔向那天蓝色的结晶。瞧,就在那条裂缝后面。看见了吗?”
多诺万拽了拽它的手。
“太远,格雷格,快有800米了。”
“别说了,”鲍威尔道,“别忘了水星的引力很小,而它的手是钢铁,你瞧!”
机器人的眼睛测量着距离,像机器那样精确。然后再掂了掂石块的分量,接着就挥手扔了出去。在黑暗中它的动作看不清楚,不过当它跨步的时候可以感到地面明显的震动。石块像一个黑点从阴影中飞了出去。它的飞行没有受到空气和风的阻力。当它落地时,正好击中了结晶体的中心,只见蓝色的晶体碎片向四面蹦起来。
鲍威尔快活地嚷道:“走吧,取草酸去,迈克!”
当他们来到倒塌的亭子时,多诺万面色阴沉地说道:“自从我们追赶斯皮迪以后,它就一直在产地的这一边徘徊。你注意到了吗?”
“是的。”
“可能它还想和我们捉迷藏呢。哼,我一会儿捉给它看!”
过了几个小时以后,他们才疲乏地带着几瓶各装3000毫升的白色粉未回到原地。光电元件损坏比预料得还要快。
他们骑着机器人来到阳光下,全神贯注焦急不安地驶向斯皮迪。
斯皮迪慢条斯理地朝他们蹦过来,“我们又到一块了,嗨!我列了一份名单,钢琴风琴家;全体吃薄荷的人要向你喷一脸的,……”
“我给你脸上抹点什么吧!”多诺万咕噜着,“瞧,格雷格,它腿瘸了。”
“看见了。”另一个担忧地答道。
“如果我们不抓紧。这里的氧化物要把它毁掉的。”接着他们慢慢地接近它,几乎是偷偷地向它移动,以免吓跑这个半呆半傻的家伙。他们离它还远,可是鲍威尔已经觉察到斯皮迪想逃跑。“快扔!”他嚷道,“我数三下,一,二……”
两支钢铁的手同时挥动起来,玻璃罐子在空中划了两条平行的弧线,在强烈的阳光下,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瓶子无声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斯皮迪身后升起了草酸云,鲍威尔知道,在阳光的强烈照晒下,草酸会沸腾,像汽水一样翻滚。
斯皮迪慢慢转过身去。然后开始往后退。它慢慢加速,十秒钟后,它已经一蹦一跳地朝人们这个方向移动。
鲍威尔听不太清楚机器人边跑边说着些什么话,好像是:“雇佣兵倾吐的爱情……”
鲍威尔转身对多诺万说:“到山下面去,迈克!它已经脱离那个轨道,会听话了。我感到热了。”
他们躲到迟钝的机器巨人背后荫凉处。当他们刚刚感到周身清凉时,多诺万头瞧了瞧。
格雷格!!
鲍威尔往后一看,几乎失声惊叫起来。斯皮迪很慢、很慢地离开了,它重新踏上了自己的老路,并且逐渐在增加速度。从望远镜中看起来似乎很近,实际上已是可望而不可及了。
“追上它!”多诺万叫道,连忙驱动起机器人,可是鲍威尔制止了他。
“你抓不往它,迈克。没有用。”他拽紧了拳头,一筹莫展。”为什么我在五秒钟以后才明白过来呢?迈克,我们白白浪费了时间。”
“还需要增加草酸,迈克固执地说道,“浓度太低了。”
“啊,不是!就是7吨也不顶用。朗使我们有那么多草酸。也来及都运到这儿来。机器人会被腐蚀掉的。难道你不明白吗,迈克。”
“不明白。”多诺万承认道。
“我们只不过建立了新的本衡。当一氧比碳的成分增加以后,第一定律的电势提高了,它就往后退,一直退到新的平衡位置。可是后一氧化碳渐渐挥发掉,它就又往前移动了。”鲍威尔的声音含着绝望。
“还是那一套环舞。我们能够利用第三定律,还有第二定律,但毫无结果。只是平衡位置有一点变化。需要在这两个定律之外找出路。”他调转自己的机器人面向着多诺万,他们面对面地对坐着。在黑暗中只看到模糊的身影,他低声道:“迈克!”
“就要完蛋了吗!”多诺万疲倦他说,“那好,咱们回站上去。等到光电池全烧光了,咱们就握手告别,吃一片氰化钾,像绅士一样死。”他苦笑了一下。
“迈克,”鲍威尔严肃地重复道,“我们应当找回斯皮迪。”
“我知道。”
“迈克,”鲍威尔稍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还剩下第一定律。我已经考虑了好久。可是这只能是非常措施。”
多诺万瞧着他,声音里有了希望:“现在是采取非常措施时候了。好吧。”
按照第一定律机器人不应该由于自己袖手旁观而使人的生命受到威胁。在这种情况下无论第二还是第三定律教学能制止它。绝对不能,迈克,可是当机器人处于半昏迷状态时,也能这样吗?它是醉了的。”
“当然,要冒风险。”
“好吧。你有什么建议?”
我现在到阳光下面去,试验一下第一定律如何影响它。假如第一定律也不能打破平衡,那就……见鬼去吧,反正都一样:或者或者再拖上三四天……”
“等等,格雷格。我们还得尊重人类的法律呢,你没有权利自己决定就去干。让我们两人来抽签,这才公平。”
“那好吧。看推先说出14的立方来。”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2744。”
多诺万感觉到鲍威尔的机器人在经过他身边时碰了他的机器人一下。过了一秒钟,鲍威尔已经走出了荫凉处。多诺万张开嘴向喊可是又克制住了。自然,这个白痴事先就想好了答数。他就是这样的人。
太阳变得格外强烈,鲍威尔感到自己的腰部痒得特别难受,这可能是心理作用。也可能是因为硬性射线已经穿透了他的宇宙服。
斯皮迪盯住他,这次不再用那混帐的诗歌来向他致意,这也就算能能可贵了。不过就是不能靠近它。
距斯皮迪大约还有300米的时候,它就一步步小心地往后退。
鲍威尔停住自己的机器人,跳到覆盖着晶体的地上。碎片向四处飞来。地面很松软,晶体在脚下滑动。在大大减少了的水星引力下走起路来很困难。鞋底很烫,他回头一望,看到自己已经走出很远,来不及返回返回荫凉处了——无论是凭着他自己还是在那笨拙的机器人帮助之下都来不及了。现在只剩下两条路了:要么斯皮迪过来,要么是死。他的喉咙都要堵住了。
够了!鲍威尔停下了。
“斯皮迪!”他叫道,“斯皮迪!在正前方。”
闪闪发光的最新式机器人放慢了脚步,站住了。然后又往后退。
鲍威尔试着自己的喊声注入尽可能多的恳求声调,他发现,这并不勉强。
“斯皮迪!我需要回荫凉处,否则太阳会把我晒死。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情,斯皮迪,快来帮忙!”
斯皮迪向前走了一步就站住了。它开口说话了,鲍威尔一听见,就发出呻吟。机器人说的是:“假如你生病床上躺,假如明天把假放……”声音中断了。
真正是烤死人的高温呀!鲍威尔眼角的余光发现有个东西移动。他猛一转身,几乎惊呆了。他方才骑着的巨大的机器人走来了——没有骑手,机器人自己向他走过来了!
机器巨人说道:“请原谅我,主人。我不应当自己单独行动,可是您现在遇到危险了。”
当然,第一定律的电势高于一切。可是他却并不需要这个老古董。他需要的是斯皮迪。他向旁边闪开了几步,绝望地喊道:“不许你走过来!我命令你站住!”
这已经没用了。反正扭不过第一定律的电势。机器人迟钝地说道:“主人,你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鲍威尔绝望地向周围看了看。他已经看不清物体的轮廓了,脑袋里像开了锅,自己的呼吸像烈火在烧他,周围的一切在模糊地抖动。他最后一次叫道:“斯皮迪!我要死啦,见你的鬼1你在哪里?斯皮迪!快帮帮忙!”
他还盲目地想躲开那不肯遗奔他的机器巨人,当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被金属手揩抓住的时候,听到了十分关切的、满怀歉意的金属噪声:“天哪,鲍威尔,您在这儿干什么?暖!我还看什么?……我怎么犯糊涂了呢……”
“没关系,”鲍威尔有气无力他说,“把我送到山下荫凉处。“
他觉得自己被抱到了空中,又被托着飞跑,最后感到一阵高温的灼烤后,便失去了知觉。
当他苏醒过来以后,看见多诺万微笑着,关注地俯望著他。
“怎么样。格雷格?
“很好,”地答道,“斯皮迪在哪儿?”
“就在这儿。我派它到另一个硒湖去过,这一次命令它无论如何都要采来硒。”
“它只用了四十二分零三秒——我特地记了时间。它一直为那个环舞感到抱歉,它不敢来见你,怕你说它。把它拉过来,”鲍威尔吩咐道,
“它没有过错。”他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斯皮迪的金属手掌,一切都正常,斯皮迪。迈克,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他擦了一下脸,空气是这样凉爽宜人。
“一旦我们结束了这里的工作,同时斯皮迪也通过了野外试验,他们就会派我们到空间站去……”
“不会的!”
“会的,至少卡尔文这位老小姐在我们出发以前对我说过。我一直没有提起这件事,因为我当时反对这个主意。
“反对?”多诺万叫道,“可是……”
“我知道。现在万事俱备了。你想象一个零下273度的严寒!难道不是天堂吗?”
“空间站,”多诺万说,“我真乐意去!”
[book_title]第三章 推理
半年之后他们改变了主意。巨大的太阳光焰换成太空漆黑的天幕。不过,环境的变化对于从事检查实验型机器人的工作关系并不大。因为无论你在哪里,都会碰到谜一般的正电子脑。用那些“拉计算尺的天才设计家”的话来说,这种正电子脑本应如何如何工作。
然而它却并非如此。鲍威尔和多诺万来到这个台站不到两周就发现了这一点。
格雷戈里·鲍威尔逐字逐句清楚他说道:“一周以前是我和多诺万把你装配起来的。”他皱着眉头,一边捻着他那棕色的胡须。
“太阳站5号”的职员办公室里很静,除了从底下什么地方传来强大的波束辐射器嗡嗡声之外,什么也听不见。
QT-1型机器人一动不动地坐着。它身上的钢甲在明亮的灯光照射下闪闪发光,代替它眼睛的发红光的光电管凝视着坐在桌子对面的这位地球来客。
鲍威尔强压下了突然爆发的神经冲动。这些机器人的思路有些奇怪。诚然,“机器人学三定律”还是起作用的,也应当起作用。全体《美国机器人公司)的工作人员——从罗伯逊本人直到新来的清洁工,都可以为这个做过担保。这么说QT-1是“保险”的。然而QT型是一种完全新型的机器人,而这又是其中的第一个试验样品。在机器人的事实面前,纸上的数学公式符号并不永远是使人放心的东西。
机器人终于开口了。它的嗓音带着冰冷的音色——这是金属声带的不可避免的特点:“您能想象得到这个申明的严重性吧?鲍威尔。”
“可是总得有人造出你来吧,库蒂?”鲍威尔指出,“你自己承认,你的记忆仅仅在一周之前才从无到有,迅速发展起来的。我能解释这一点,是多诺万和我用运来的部件把你装配起来的。”
库蒂用人的神秘表情凝视着自己修长而柔软的手指。
“我觉得,应当有一种更真实的解释。我很难相信,是你们造出了我。”
地球人突然大笑起来:“以地球的名义请问你,为什么?”
“可以叫它直觉,这暂时只是一种直觉。不过我打算弄清楚它。一系列正确的逻辑推理终究会导致确定真理的。我一定要坚持达到目的。”
鲍威尔起身,挨着机器人坐在桌子边上。他对这台奇怪的机器忽然产生了强烈的好感。它一点也不像普通的机器人,那些机器人尽力完成预先编写好的站内的工作,听从预先制定好的稳定的正电子线路的指挥。
他伸出一只手,搭到库蒂的钢肩上,觉得金属摸起来又冷又硬。
“库蒂,”他说道,“我正要给你解释一件事情。你是第一个总是对自己的存在显示出好奇心的机器人。我认为你是第一个真正足够聪明,能了解外部世界的机器人。好,跟我来吧。”
机器人轻盈地站起身来跟着鲍威尔走去。它的脚上穿着厚厚的海绵橡胶鞋,因此一点响声也没有。
地球人按了一下电钮,一扇墙壁向旁边滑去,透过厚厚的透明的玻璃可以看见满布星星的太空。
“我从机房的观察窗里已经见到过这些。”库蒂说。
“我知道。”鲍威尔说,“你看,这是什么?”
“确切地说一说它的样子:窗外是一片漆黑的东西,那里面点缀着许多小小的亮点。我知道我们的波束辐射器始终对准这些小点中的某些点发射波束。我也知道,这些点在移动,波束也随着移动,就是这些。”
“好吧!现在你仔细听着。黑色的东西是太空。太空是广阔无垠的。发亮的小点是含有能量的大块大块的物质。这都是球体。其中有些直径达几百万米。打个比方,这个台站的宽度才1500米,那些球体看起来很渺小,是因为离我们非常遥远。”
“我们的射束指向的那些点比较近,也小得多。它们是硬的、寒冷的,上面生活着成亿万跟我一样的人。多诺万和我正是来自那些世界之一的。我们的波束给这个世界提供能量,这能源来自一个离我们较近的巨大的灼热的火球,我们称这个球为太阳,从这边看不见它,它在台站的另一面。”
库蒂一动不动,像一座钢铁雕像站在窗前。它说话时没有扭头:“你们到底是从哪个特殊亮点来的?”
鲍威尔细看了一下说:“喏,就是角上的那个非常明亮的小星星。我们叫它地球。”他笑嘻嘻他说:“多么好,多么古老的地球!那儿有30亿跟我们一样的人,库蒂。再过两星期我就要回到他们那里去了。”
使鲍威尔十分惊讶的是,库蒂漫不经心地哼了几声。这哼声没有音调,却像是在拔琴弦。这声音突然停止了,就像发出时一样突然。“可是我从哪儿来的呢?鲍威尔,您还没有解释我的存在。”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当这些空间站首次建成的时候,是由人来操纵它们将太阳输送到别的星上去的,然而由于炎热、太阳的辐射线和电子暴等不利条件,在这儿很难工作。于是制造了一些机器人来代替人的劳动。如今每一个站上只需要两个人就够了。即使这两个人,我们也试图用机器人来代替。这就是你出现的意义。你是目前所制造的机器人当中最完善的一个。如果你有能力独立控制这个台站的话,那么今后人们也就没有必要再来到这儿,除非运送一些修配用的备件来。”
他伸手按了一下电钮,于是金属的观察窗盖板迅速合拢。
尔回到桌旁拿起一个苹果,在袖子上擦了擦就啃起来。
机器人的眼睛发出的红光吸引住了他。库蒂慢慢他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刚才描述的那一大套复杂的、难以置信的假说吗?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
鲍威尔把咬下的一块苹果吐到桌上,涨红了脸。“晦,见鬼,这不是假说!这是事实!”
库蒂板着面孔说道:“那些直径上百万英里的有能源的大球!拥有30亿人口的世界!无限的空间!请原谅,鲍威尔,我不相信。我要自己好好想一想这个问题。再见!”
它转身傲然阔步走出房去,在门口擦着迈克尔·多诺万的身子而过;并向他严肃地点了点头,沿着走廊而去,毫不理睬伴随他的惊奇目光。
迈克尔·多诺万拢了拢他那棕红色的头发,生气地瞟着鲍威尔说:“这堆会走路的废铁说了些什么?它不相信什么?”
鲍威尔难过地揪了揪自己的胡须。“它是个怀疑论者。”他伤心地答道,“它不相信是我们创造了它,不相信存在着地球、宇宙和星星。”
“一颗发了火的木星!现在我们手里竟是个疯了的机器人!”
“它还说,它要亲自把一切弄清楚。”
“很好。”多诺万温和他说道,“我希望等它弄清楚了以后,会用恩赐态度慨然对我解释这一切。”忽然他又怒气冲冲他说:“听着,假如这堆烂铁胆敢对我那么讲话,我就立刻敲掉它的镀铬的头盖骨!”他猛地坐下,从短上衣的里边口袋里掏出一本平装本的惊险小说,“这个机器人真让我伤脑筋,它的好奇心也太过分啦!”
当库蒂轻轻敲门后走进房间来的时候,迈克尔·多诺万正在嘟哦这什么,一面继续吃着夹莴苣和西红柿的大块三明治。
“鲍威尔在这儿吗?”
多诺万的声音压低,一面咀嚼着,一面回答道:“他正在收集电子流函数的数据。看样子似乎将有风暴。”
正在他说话时鲍威尔走了进来。他的目光不离开手里拿着的图表。坐在椅子上。他把图表在面前摊开,并开始匆匆计算着什么。
多诺万从他肩头探望过去,一面嘎吱嘎吱地嚼着莴苣,往下撒落面包屑。
库蒂静候在一旁。
鲍威尔抬起头来说:“A-电压在上升,但很慢。不管怎样,电流函数是不稳定的,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喂,你好,库蒂。我想,你一会去检查一下新的装置。这些机器人应当听从我们,这是根据第二条定律。”
“说这个有什么意思?它们不会听从我们。可能有什么原因引起的,只是我们发现得太晚,顺便说一句,你知道当我们回到基地时,我们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在多诺万的椅子面前站住了,生气地望着他。
“什么?”
“啊,没什么。也许要回到水星的矿井中呆上二十年,或者在谷神星的监狱里。”
“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电子暴,它就在眼前。你知道我们射向地球的波束正好要穿过它的中心吗?我刚刚来得及算出这件事,机器人就把我从桌旁拖走了。”
多诺万脸色苍白,“发了火的木星!”
“你知道波束会发生什么吧?风暴任意狂舞。波束会像只跳蚤来回乱跳。如果仪器旁只有库蒂一个,那这射线必然会散焦。你可以想象到地球会遭到什么?你我又将怎样?”
鲍威尔没有讲完,多诺万绝望地向门撞去。门开了,他向走廊飞而去。突然一只钢手拦住了去路。
机器人心平气和地望着气喘吁吁的地球人:“代言人命令你们留在房里。请你们遵命!”
它一挥手,多诺万被推了回去。这时,走廊上出现了库蒂。他向机器人作了一个离开的手势,走进职员办公室,轻轻地随手关上房门。
多诺万忿怒地喘着气,冲库蒂嚷道:“这太过分了。你得为这出喜剧付出代价”
“请别激动,”机器人温和地回答道,“早晚总会要发生这种情况的。看见了吧,你们两人的职能已经取消了。”
“对不起,”鲍威尔挺起身来,“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已经失掉了职能?”
“在我被创造出来以前,你们曾经为主服务,”库蒂答道,“如今这已是我的特权,而你们生存的唯一意义已经消失。难道这不是十分明显的吗?”
“不完全如此,”鲍威尔痛心地反驳道,“那么,依你说,你们现在该干什么呢?”
库蒂没有马上回答,它仿佛是在考虑。然后它伸出一只手搂住鲍威尔的肩膀,另一只手搂住多诺万的腰并把他拉向自己身边。“你们两个我都喜欢。当然,你们是比较低级的生物,你们的思考能力受到局限,而我真正对你们有某种同情心理。你们为主效劳得不错,他会为此而奖赏你们。如今你们的公事已做完,看来你们存在的时间剩下不多了。不过,你们暂时还要生存,你们会得到食物,衣服和住处,只要你们不再企图钻进控制室和机房去。”
“格雷格,它这是强迫我们退休了!”多诺万喊叫着,“你给它点厉害!这简真是侮辱!”
“听我说,库蒂。我们不能同意,我们是这里的主人。台站是由人建造的,是那些跟我们一样的人,他们生活在地球上和其它的行星上。这里只是一个转送能源的站而已。而你们——不过是一啊,一群疯子!”
库蒂严肃地摇着头,“这已是牵强附会的想法。为什么你们如此坚持完全虚假的有关生命的概念?如果你们注意到思维能力受到限制的不是机器人,那么,总归是这样的问题……”。
它停了下来,思考着。
多诺万忿怒地小声说道:“要是你生就一副有血有肉的嘴脸,我非揍你不可!”
鲍威尔揪着胡须眯缝着眼,“听我说,库蒂,既然你不承认有地球,那么你解释一下,你在望远镜里看见的是什么?”
“对不起,我不明白。”
地球人微笑了,“怎么样,你碰壁了,自从我们把你装好之后,你已经不止一次地用望远镜观察过,你注意到没有,有一些发光的点在这个圆盘中变得能看见?”
“噢,原来是这个!当然罗!这是普通的放大,以便更精确瞄准波束。”
“那么,为什么不放大别的星星呢?”
“其它的点?很简单,我们不向它们发送波束,因此毫无必要放大它们。我说,鲍威尔,你们也该懂得这个道理。”
鲍威尔阴郁地望着天花板,“可是从望远镜中看得见更多的星。它们从哪里来的?比如说木星从何而来?”
库蒂对此已经厌烦了,“知道吗?鲍威尔,难道我应当白白地浪费时间去探讨我们仪器所产生的全部光学幻觉的物理原因吗?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感觉器官的证明能够与明亮光线的严谨逻辑相比呢?”
“听我说,”多诺万突然叫道,挣脱库蒂友好而沉重的金属手臂,“我们根本上来看,要波束干什么。我可以提出很好的、合乎逻辑的解释。你能够解释得更好一些吗?”
“波束是主按照他的意志放出来的。”它生硬地回答,“有的东西敬慕地仰望着,不需要我们去深究它。我只需努力服务,而不是寻根问底。”
鲍威尔慢慢地坐下,用颤抖的手捂住脸,“去吧,库蒂,去吧,让我……”
“我给你们去取饭。”库蒂心平气和地答道。
仅有的回答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机器人离开了。
“格雷格,”多诺万沙哑地小声说道,“我们需要想出个办法来。我们应当使它出其不意来个短路,在它关节上洒上一点硝酸……”
“别当蠢驴,迈克尔。难道你以为它会让我们拿着硝酸瓶挨近它身边?听我说,我们应当跟它好好谈谈。在四十八小时内我们应当说服它放我们进控制室去,否则我们的事情就糟了。”
他怀着无力的愤怒心情踉跄的步伐来回走着,“被迫去说服机器这可是……”
“屈辱。”多诺万补充道。
“更坏!”
“听我说!”多诺万忽然笑开了,“何必去说服?让我们给它看看!让我们当面再装配一个机器人,看它那时还能说什么?”
鲍威尔的脸上慢慢浮起了笑容。多诺万继续说道:“你可以想象得到,看我们这样做时这个疯子的脸是什么样子!”
当然,机器人是在地球上制造的。可是把它拆卸开来更便于运输,然后再在现场装配起来。顺便说说,这样做还能避免某个己装配调整好了的机器人逃掉并到处游荡。否则《美国机器人公司》将会面临在地球上禁止使用机器人法案的严厉制裁。
因此落在鲍威尔和多诺万这些人身上一个艰巨而复杂的任务装配机器人。
当他们在QT-1机器人——主的代言人的监视下在装配室开始装配机器人的时候,他们感到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困难。
快要装配完毕的MC型普通机器人躺在桌上。经过三小时的工作后,只剩下安装头部。鲍威尔停了停,擦去额上的汗水,同时信心不足地瞟了库蒂一眼。
他所看见的情况并不能鼓舞他。已经三个小时了,库蒂默默地坐在那儿木然不动。它的面孔始终是毫无表情的,这一次也完全猜不透。
“把大脑递给我,迈克尔,”鲍威尔用沉重的声音说。
多诺万打开密封容器,从盛满的油脂中取出另一个较小的容器再打开这个容器,从海抽橡胶中取出一个不大的球来。
多诺万十分小心地捧着它,这是人类所创造的最复杂的机构。
在薄薄的铂金球壳里面装有正电子大脑,在它脆弱的结构中实施着精确计算好的中子通路,使用预先灌输的知识来给机器人进行思想浸透。
大脑与躺在桌子上的机器人的头颅骨内腔非常吻合。用兰色的金属薄片将它罩上,再用微小的原子能火焰将金属片牢牢地焊接起来。然后小心地把光电眼睛安装起来并牢固地拧进眼窝里去,再用像钢一样硬的薄薄的透明塑料片盖上。
只剩下用高压放电来唤起机器人的生命,鲍威尔伸手去摸开关。
“现在注意了,库蒂,你仔细地向这儿看。”
开关接通,只听见轧轧声和嗡嗡响。这两个地球人不安地俯身探望自己的杰作。
开始,机器人的活动不明显,只是关节微微抽动。过后抬起头来,用胳膊肘支撑着,笨手笨脚地从桌上下来。机器人的行动还很不自如,如同是在应当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吐词的时候,它却不止一次发出一种不成功的错牙声。
终于它开口说话了。它犹豫他说:“我很愿意开始工作,派我到哪儿去?”
多诺万迈步走向门口,“从这个梯子下去,然后告诉你做什么。”
MC型机器人离去了,剩下地球人和仍然一动不动的库蒂呆在那儿。
“好,”鲍威尔露齿微笑,“现在你该相信了吧?是我们创造了你。”
库蒂简短而脆地回答:“不对!”
鲍威尔的笑容凝住了,然后慢慢地消失掉。多诺万也目瞪口呆。
“你们看见了吗,”库蒂冷静地继续说道,“你们仅仅把已经做好的零件装配起来而已。你们这个工作干得倒很出色——我想,这是你们的本能。可是你们有没有真正地创造机器人。这些部件是由主创造的。”
“听我说,”多诺万沙哑地喊着,“这些部件是在地球上创造好,然后运到这儿来的。”
“好了,好了,”机器人说道,“我们别争了。”
“不!的确是这样,”多诺万阔步走上前拉住机器人的金属手,“假如你读过图书馆里收藏的书,它们会向你说明一切,你就不再有任何怀疑了。”
“书?我全读过!是一些很出色的假想。”
鲍威尔突然插嘴道:“如果你读过这些书,那么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能和证据辩论吧!你决不能!”
库蒂用惋惜的声调说道:“不,鲍威尔,我完全不认为它们是些严肃的信息来源。要知道,它们也是主创造的,是为你们准备的。”
“你根据什么?”鲍威尔好奇问道。
“我,作为一个有思维的生物,善于从先天的处境找出真实性来。而你们这些有理智的生物不善于推理,需要有人向你们解释你们的存在的原因。主做了这件事,是他给你们灌输了有关遥远世界和人类这些令人发笑的想法,无疑是件好事,大概你们的大脑过分简单而难于感受绝对真理。可是,即然主愿意使你们相信你们的书,那我就不再和你们争论了。
它离去时,转过身来温和地补充一句:“你们别难过,在主创造的世界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你们这些可怜的人们,也有自己的位置。尽管这个位置很平凡,但只要你们表现好一点,就会得到奖励。”
它带着一副满意的神气离去,俨然以主的代言人自居。两个真人竭力避开对方的目光。
鲍威尔终于吃力他说道:“咱们睡觉吧,迈克尔,我认输了。”
多诺万轻声说道:“听我说,格雷格,你不觉得它在这些方面全是对的,你说呢?它是那样自信,甚至我……”
鲍威尔猛一转身对他说:“别糊涂了!当下周来换班的人一到,当我们必须回到地球上去承担后果,听取批评的时候,你就会相信,是否存在地球。”
“那么,我向木星发誓,我们应当干点什么!”多诺万快要哭了。
“它不相信我们,也不相信书本,或它自己的眼睛。”
“不相信,”鲍威尔难过他说,“它是一个有理性的机器人,该死!”
“它只相信推理,这正是麻烦所在……”他的声音拖长了。
“那为什么?”多诺万催促着。
“严格的逻辑推理可以证明任何东西——这就在于你拿什么假定作为出发点。我们有我们的,而库蒂有它自己的。”
“那么,咱们快点找到它的假定吧。明天风暴就要来了。”
鲍威尔疲倦的叹息道:“这点我们可做不到。‘假定’始终建立某种假设上并且被一种信仰所固定。天地问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动摇它。我要睡觉了。”
“啊,真见鬼!我可睡不着!”
“我也睡不着!但是我仍然要试一下——这是从原则上来说的。”
十二个小时以后,睡眠对于他们来说可惜仍然只是个原则,实际上是未能实现的事。
风暴比他们预期的来得更早。多诺万平常绊红的面色变成死灰色,地抬起颤抖的手指。鲍威尔满脸胡子,嘴唇干裂,时时观望窗外,绝望地揪着胡子。
要是在另一种情况下这很可能是一种非常壮观的美景:高速电子流与载送能源发往地球的波束相遇,爆发出很明亮的极小的火花。
射入虚无缥缈空间的波束,带着飞舞的明亮的灰尘,闪闪发光。
波束是稳定的,可是这两个地球人知道,这种肉眼观察到的现象是不可信的。
角度偏差只要有百分之一毫秒,肉眼是觉察不出来的,这就足以使得波束散焦,造成地球表面上成百平方公里的土地受到冲击而烧灰烬。
而两个不关心波束、聚焦或地球,除了它的主以外什么都不关心的机器人正在控制室里操纵。
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了。地球人像被施了催眠术似的望着窗外。后来,在波束中乱窜的火花消失了。风暴总算过去了。
“完了!”鲍威尔垂头丧气他说。
多诺万处于不安的半昏迷状态。鲍威尔疲倦的目光羡慕地望着他。信号灯闪亮过好几次,可是鲍威尔并不注意它。这一切已经无关紧要了,完了!也许库蒂是对的——也许他和多诺万真的是具有人工记忆的低等生物,并且他们的生命已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但愿如此!
库蒂出现在他们面前。“你们不回答信号,于是我决定进来了。”
它小声地说道,“你们的脸色不好,恐怕你们生存的期限快要结束了。不过,也包许你们想要看看今天仪器的记录?”
鲍威尔喊尔模糊地感到,这时机器人做出的友好表示。也许库蒂由于强迫人们离开对台站的控制而受到某种良心上的责备。他接过递给他的记录,心不在焉地望着它。
库蒂看来十分高兴,“当然,为主效劳是很光荣的事。不过你们别因为我替换了你们而难过。”
鲍威尔咕哦着,眼光机械地从一张纸上移到另一张上。忽然他那无神的眼光停留在一张图表上横贯表格的、细细的、摆动的红色线上。
他一次又一次地观察这条曲线。忽然,痉挛地抓任这张图表,两眼盯住不放,站了起来,其余的纸片飞落到地上。
“迈克尔!迈克尔!”他摇晃着多诺万的肩膀,“它保持住了波束的稳定!”
多诺万醒悟过来,“什么,哪儿,哪儿?”他瞪大了眼睛凝视着图表。
库蒂插嘴问道:“有什么错吗?”
“你保持住了波束的聚焦,”鲍威尔结结已巴他说道,“你知道这点吗?”
“聚焦?这是什么?”
“波束始终是准确地瞄准接收站,精度要达到万分之一毫秒!”
“瞄准哪个接收站?”
“地球的!地球上的接收站!”鲍威尔欢天喜地他说道,“你保持住了聚焦!”
库蒂生气地避开他,“和你们两个打交道是没有好处的。又是那些谎言!我不过使全部指针保持在平衡位置——这本是主的意志。”
它拾起散落的纸张,生气地出去了。
门刚一关上,多诺万就说道:“好极了,我算服了!”
他转向鲍威尔:“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鲍威尔感到疲倦,但心情舒畅,“什么也不用做。它已经证明,它能完美地控制本站,我从未见过电子暴能如此好地被控制住。”
“可是什么也没有解决。你不是听见它谈论主吗?我们不能……”
“听我说,迈克尔!它按照刻度盘、仪器和图表来完成主的意志,这也正是我们所做的一切。事实上这也就是它拒绝听从我们的原因。服从命令属于第二定律,而保护人不受伤害这是第一定律。它如何才能拯救人们呢,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当然是保护住聚焦!”
“它知道,这点它能够做得比我们更好,所以它决不是毫无道理坚持它是高级生物。因此,它不应当让我们进入控制室。根据机器人学三定律就必然会产生这种结果。”
“当然,问题不在这儿。我们不能让它继续散布这种关于主的胡说八道。”
“为什么不行?”
“因为谁也没有听见过这种迷信思想。我们怎么能够信任它,把空间站交给它,如果它不相信有地球存在?”
“它能不能控制住这个站?”
“能够,可是……。”
“那么,管它信仰什么,不信仰什么呢!”
鲍威尔无力地微笑着,摊开双手倒在床上。他很快就进入梦乡了。
鲍威尔边穿轻便宇航服,边说道:“一切将会十分简单。你可以把QT型机器人一个个地运往这里。在它们身上安上自动关闭开关,这种开关在一周后才打开,在这期间让它们学习……哦……向代言人本人学习对主的崇拜。然后将它们转运到其它空间站去,重新使它们复活。每个站上只需两个QT……”
多诺万拉开玻璃头盔,嘲笑道:“别说了,让我们离开这里!接班的人等着呢!而且,当我事实上没有见到地球,踏上地面之前,我倒真不放心,确实相信它真的存在呢。”
他一直到门打开还在说着。多诺万骂了一声,扣上密封头盔,生气地转身背向库蒂。
机器人轻轻地走近他们,它用伤感的声调说:“你们要走了吗?”
鲍威尔粗鲁无礼地点了点头:“有别人来替换我们。”
库蒂叹了口气,这叹息声像一簇紧绷着的电线被风刮得发响一样。“你们的公事已经办完,消亡的时刻已经来临,我早预见到,不过……算了,这是主的意志!”
它温和的语气刺疼了鲍威尔。
“别假慈悲啦!库蒂,我们这是返回地球,而不是消亡。”
库蒂又叹息了一声,“对于你们来说,这样想更好。现在我看出你们幻觉的明智之处。我决不去试图动摇你们的信仰,即使我能够。”
它走出房去——作出悲天悯人的样子。
鲍威尔罗嗦了几句向多诺万作了个手势。他们带着密封手提箱走进空气闸门。
载着接班人员的飞船已经停靠在外面了。鲍威尔的接班人弗郎茨·米勒不自然而礼貌地向他问候。多诺万冷冷地对他点了点头就走进驾驶室里,从萨姆·伊文斯手里接过驾驶工作。
鲍威尔耽误了一会儿,“地球怎么样?”
对于这个十分寻常的问题,米勒作出了平常的回答:“还在转。”
“很好。”鲍威尔说道。
米勒瞧着他:“顺便告诉你。《美国机器人公司》的人们研制出了一种新型号——成组机器人。”
“什么?”
“我刚才讲的,已经签定的大宗合同。这个型号似乎正好适合于小行星的矿井。一个机器人当领班,带着六个由它指挥的辅助机器人,就像你的手指一样。”
“它通过了野外试验吗?”鲍威尔急切地问。
“听说正等着你们呢。”米勒微笑道。
鲍威尔握紧拳头,“见鬼,我们需要休息!”
“啊,你会休息的,我想,能有两周。”
米勒准备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戴上了宇航服的笨重手套。他皱起一双浓眉,“这个新机器人干得怎么样?让它好好干活,不然,我要是让它接近仪表,我就不是人。”
鲍威尔在回答以前停顿了一下。他朝这个站在面前的傲慢的普士人从头至脚打量了一下:留着短发的坚定而执拗的头,两腿以立正的姿势站在那里。忽然鲍威尔感到心花怒放。
“机器人完全正常,”他慢慢地说着,“我不认为你需要跟仪器打很多交道。”
他笑着踏上飞船。米勒要在这里呆上几个星期……
[book_title]第四章 捉兔记
休假的时间远远超过了两周。这一点,迈克尔·多诺万不能否认。他们的休假长达六个月,工资照领,这也是事实。但是,正如他极力辩解的那样,事情纯属偶然。只不过是因为公司想把成组机器人的所有不完善之处找出来;而不完善之处却是如此之多。每回进行野外试验之前,总还会有半打以上不完善的地方。所以他们无忧无虑地休息着,只等绘图和拿着对数尺的人们说一声:“OK”,如今他和鲍威尔来到小行星欠。可是并非一切都OK。
“看在圣彼得的份上,格雷格,看问题要实际点。按照工作细则的条条办事,却看着试验要完蛋,那有什么意义?你最好还是把那些繁文褥节扔到了一边,开始工作吧!”多诺万的脸涨红得像红根一样,这些话他已经唠叨了不下十次了。
“你听我说,”格雷戈里·鲍威尔耐心地,像给一个傻孩子讲电子学似的解释道,“按照工作细则,这些机器人制造出来,是要他们在小行星的矿井工作,而无须人监督。我们不应该监视它们。”
“对啊!你听我说,正是这么一回事!”他开始扳着自己毛烘烘的手指说,“第一,新型机器人通过了地球上实验室内的全部试验;第二,公司担保,机器人一定能通过在小行星上实际工作的实验;第三,机器人的这项试验就要失败;第四,一旦机器人的野外试验失败,那样公司将损失多达一千万元的预垫金,而信誉的损失将达一亿;第四,如果机器人没有通过实验,而我们又解释不出原因来,我们恐怕得跟这份美差事告别。”
鲍威尔强作笑容,掩盖着深深的痛苦,众所周知,《美国机器人和机械人公司》有个不成文的法律——任何一个雇员不得重犯同种错误,只要犯一次错误就要被解雇。
鲍威尔大声说:“除了事实以外,其它一切问题上你聪明得和欧几里德一样。整整三个班的时间里你观察了这组机器人的工作情况。那时它们干得挺出色。这是你,红头发,自己讲的。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
“查出它们有什么故障,这是我们能做的事。是啊,当我照看着它们的时候,它们干得挺出色;而当我没有照看他们的时候,它们去三次没有采出矿石。它们甚至没有按时回来。我只好去叫它们。”
“那么,你发现什么故障了吗?”
“没有,一点也没有。一切都很好,顺利和完美得像传光的以太一样。就有一件小事使我不安——不出矿。”
鲍威尔发愁地望着天花板,手捻着棕色的胡须。
“我说,迈克尔。过去咱们也不只一次遇到相当糟糕的情况。而这次比在铱小行星那回的情况还要糟糕。真是一塌糊涂,就拿这个小机器人戴夫-5来说吧。它管着六个机器人,而且不仅仅是管辖着它们;这六个机器人就是它的一部分。”
“我知道……”
“闭上你的嘴!”鲍威尔气呼呼地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知道。我只是讲述一下咱们的处境是多么糟糕。这六个辅助性的机器人是DV-5的一部分,就像你的手指头是你的一部分一样。它向它们发出命令,不是通过说话,也不是通过无线电,而是通过正电子场。而现在,在公司里找不到一个机器人专家能知道:正电子场是什么,它又是怎样产生效应的。我也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最后这一点我明白。”多诺万心平气和地表示同意。
“你看,咱们落到了什么境地?如果一切都顺当,那就好了。而如果出什么故障,你我是没办弄明白的。最可能的情况是,无论我们,或是别人在这里都毫无办法。但是,在这里工作的不是别人,而是你我!难办的就是这一点啊!”他激动他说完了这些话,然后沉默了一小会儿,“别提啦!你把它带来,让它留在外面了吗?”
“是的。”
“一切都正常吗?”
“怎么说呢,它既没有犯什么宗教狂,也没有一边跑圈子,一边唱吉尔伯特和萨利文的歌词和曲调。所以我想,算是正常吧。”多诺万悻悻地摇摇头,走了出去。
鲍威尔伸手去拿《机器人学指南》。这部书太重,都要把桌子压塌了。他以一种虔城的心情把书打开……有一次,房子失火了,他急忙穿上裤衩,抱起《指南》,就从窗口跳了出去。必要时,他甚至可以连裤衩也不要。
他坐在那里读着《指南》。这时戴夫-5型机器人走了进来。多诺万踢一下门,把门关上了。
“你好啊,戴夫,”鲍威尔闷闷不乐他说,“你感觉怎么样?”
“很好,”机器人回答说,“可以坐下吗?”它把专门为它特别加固了的凳子挪了一下,小心地弯下自己的身躯,稳稳地坐好。
鲍威尔赞许地看了戴夫一眼(外行人可能会用机器人的出厂批号来称呼它们,可是机器人专家从来不这样)。这个机器人并不过分高大笨重,尽管它是一组机器人中能思维的那部分装置。这一整组由七个部分组成。它身高之米多点,体重500千克——全是金属和电器,重吗?如果这500千克包括了大量的电容、电路、继电器、各种真空管的话,那就不能算重了。这些真空管能作出入所具有的任何一种心理反应。正电子脑是由十磅的物质和几百亿亿指挥行动的正电子所组成。
鲍威尔从衬衫兜里掏出了一支压扁的烟卷,说道:“戴夫,你是个好样的。你既不任性,也不喜怒无常、你是一个稳妥可靠的采矿机器人。你能够直接协调六个辅助机器人的工作。而且据我所知,在你的脑子里并没有因此而出现不稳定的思路。”
机器人点了点头说:“听到这一点我很高兴。但是,您是什么意思呢,上司?”
它的声带质地优良,而且在发音装置内带有泛音。所以它讲起话来,不像其它机器人那样音色单调,带有金属声。
“我现在就告诉你。一切都说明你是正常的。可是,为什么你的工作出了毛病呢?比如说今天的第二班。”
戴夫犹豫了一会说:“据我所知,没有什么事故。”
“你们没有采出矿石来。”
“我知道。”
“那为什么呢?”
戴夫给难住了。“我没法解释,上司。我一度神经很紧张,或者说,我让自己紧张的话,就会神经紧张。我的辅助者干得顺当。我知道我自己干得也不坏。”它沉思了一会儿,摺褶闪着一对光电眼睛说道:“我记不起来了。这一班到点了,迈克尔来了。可是,所有车厢几乎都是空空的。”
多诺万插进来说:“这些日子,你没有在每班结束前来汇报。你知道这点吗?”
“知道。可不知为什么……”机器人慢慢地、沉重地摇了摇头。
鲍威尔不安地想,如果机器人的脸有表情的话,那么它的面部就会显出痛苦和屈辱的神情。机器人由于其本性,每当完不成自己的职责时会非常难过。
多诺万把自己的坐凳挪近鲍威尔的桌子,向他欠过身去说:“会不会是健忘症?”
“不敢说。无论如何,没有必要把这事和病相提并论。把人体器官的功能失调的名称用到机器人上,这只不过是浪漫主义的比喻。在机器人学上没有用。”他挠了挠后脑勺。“我非常不愿意对它进行基本的大脑反应的检查。这对增强它的自尊心一点好处也没有。”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戴夫,然后瞥视了一眼《指南)里的《野外检查大纲》。他说:“听我说,戴夫。给你检查一下,好吗?应该检查一下。”
机器人站了起来说:“如果你认为需要的话,上司。”在它的声音里含着痛苦。
检查开始很简单。秒表无动于衷地滴答滴答作响。机器人作了五位数的乘法,说出了从一千到一万的各个素数,开了立方,作了各种复杂的函数积分。它通过了难度越来越大的机械反应测试。最后,它用那精确的机械头脑,解决了对机器人的功能来讲是最高级的难题——属于要判断的问题和伦理学的问题。
两小时快过去了,鲍威尔已经是大汗淋淋,而多诺万却啃遍了自己的手指甲——但指甲并不是什么营养丰富的东西。
机器人问:“怎么样,上司?”
鲍威尔回答道:“戴夫,我得想一想。匆忙作出判断不会有多大好处。你还是去干第三班活吧。不要太紧张。暂时也不要太操心定额是否能完成。我们会把问题解决的。”
机器人出去了。
多诺万看了一眼鲍威尔:“怎么样?”
鲍威尔狠狠地揪了一下自己的胡须,好像要把它连根拔出来似的。他说:“它的正电子脑里所有耦合工作都正常。”
“我可不敢这样肯定。”
“天啊!迈克尔。要知道,脑是机器人身上最可靠的部分。在地球上,对正电子脑检查了不止三四遍。如果它已经像戴夫那样完美地通过了野外检验。那么,就根本不会出一丝一毫脑功能失调的毛病。这种检验包括了脑子里所有关键的线路。”
“那么,能得出什么结论呢?”
“你别催我。让我把这点想好。也有可能是机器人身上的机械故障。这就是说,在一千五百个电容器,二万条单独的电路,五百个电子管,一千个继电器,以及成千上万的其它零件当中,任何一个都可能失灵。更不用说那些神秘莫测,谁也不懂的正电子场了。”
“听我说,格雷格,”多诺万憋不住了,“我有个想法——会不会机器人在撒谎?它从来………
“傻瓜,机器人是不会故意撒谎的。如果咱们这儿有麦考马克韦斯莱测谎机的话,在二十四或四十八小时左右的时间内,咱们就能把机器人身上各个部分都检查一遍。可是,在地球上也就只有两台这种测谎机。每台都有十吨重,安装在钢筋水泥的地基上,不能搬动。够重的,是吧?”
多诺万拍了一下桌子说:“可是,格雷格,只有当咱们不在近旁时,机器人才出故障。这就有点……蹊跷。”说完这句话,他又捶了桌子一拳。
“我讨厌听你这样说话。”鲍威尔慢慢他说道,“你读惊险小说读得大多了。”
“我想知道的是,”多诺万大声嚷起来,“我们该怎么办?”
“我这就告诉你。我在这张桌子上方安装一个屏幕。就是这里。在墙上,明白吗?”他狠狠地用手指头戳了戳墙壁。“然后,我把屏幕和戴夫干活的巷道接通。就这样。”
“就这样?格雷格……”
鲍威尔离开凳干站起来,用一对大拳头支撑着桌子。“迈克,我很难办啊!”他用疲乏的声音说。“整整一个礼拜你想用戴夫的事来缠着我。你光说它出了这样或那样的故障。你知道故障在哪儿吗?不知道?你知道故障怎么形成的吗?不知道!你知道是由于什么原因产生的吗?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就好了呢?你也不知道!你知道些什么呢?不,你什么也不知道!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么你让我怎么办呢?”
多诺万伸出一只手,洋洋得意作了个不明显的手势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啦。”
“所以我再一次告诉你。在着手治疗之前,我们应当确诊是什么病,而要想做焖兔肉的话,就得捉住兔子。那么,咱们先去捉免子吧!现在,你离开这里吧。”
多诺万用疲倦的目光盯着池写的野外试验报告的草稿。第一他累了,第二,当什么都还没弄清楚的时候,有什么好汇报的呢?他生气了。
他说:“格雷格,咱们可歉产几乎一千吨啦!”
鲍威尔连头也没有抬,回答说:“你讲的这些我不知道。”
“可我想知道一点,”多诺万突然暴躁他说,“为什么咱们总是和新型号的机器人打交道?我是认准了,我愿意使用我舅爷当年用的机器人。我赞成用经过了时间考验的东西。我赞成用那些经使唤的、大块头的老式机器人。那种机器人从来不坏。”
鲍威尔把一本书向多诺万扔去。准极了!多诺万从凳子上摔到地上。
“最近五年,”鲍威尔不紧不慢他说,“你的工作就是替公司在实际的条件下进行新型号。机器人的试验。由于咱们缺心眼,在这项工作上显露了熟练的技能,所以经常奖给咱们这种讨厌的活儿。这是……”他用手指头向多诺万的方向戳了几戳。“你的工作。我记得,你才被录用五分钟之后,就开始发起牢骚来。你为什么不辞职呢?”
“好吧,我马上告诉你,”多诺万在地上翻转身来,用胳臂时支着地板,用手揪注自己浓密的红头发,把头抬起来。“这牵扯到某个原则。要知道,不管怎么说,我作为抢修技师,在发展新型号机器人方面是起一定作用的,这是一个原则——要为科学的进步出一把力。但是,请你正确地理解我——使我留下来继续干的,不是这个原则,而是付给咱们的钱,格雷格!”
突然,多诺万怪声尖叫起来。鲍威尔吓了一跳。他的眼睛朝着多诺万的目光往屏幕上看去。鲍威尔的眼睛由于吃惊,都瞪圆了。
“哎呀呀,天哪!”他低声说了一句。粗造机器人神秘的,飘忽不定的身影在巷壁上晃动,以戴夫为首的七个机器人,行走和转动十分整齐,使人感到惊奇。它们浑然一体地变换着队形。那魔影般轻盈的动作,像月球上的舞蹈演员一样。
多诺万拿着防护服跑进房间说:“它们要进攻咱们!这是军事操练啊。”
“就你看到的这一切而言,很可是艺术体操呢,”鲍威乐冷冷地回答道。“也许戴夫发生了幻觉,误以为自己是芭蕾舞教练。你呀,最好先想一想,然后闭上嘴。”
多诺万皱起眉头,炫耀地把雷管枪塞进腰间的空皮套里。他说:“不管怎么说,你既然在这里,那咱们就得和这些新型号的机器人打交道。是啊,这是咱们的本行。但是,请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它们总是要出毛病呢?”
“因为咱们是灾星照命,”鲍威尔阴郁地回答说,“走吧。”
平巷里一片漆黑。在远远的前方,机器人的亮光在闪烁着。
他们的一束束灯光透过茫茫的黑幕。
“这是它们。”多诺万长出了一口气。
“我试着用无线电和它联系了。”鲍威尔紧张地低声说,“可是它不回答,大概无线电线路坏了。”
“幸亏设计师们没有发明能够在黑暗中工作的机器人。没有无线电联络,我可不愿意在这黑咕隆咚的洞穴里去寻找七个发了疯的机器人。还好,它们发着亮,就像是令人讨厌的放光的圣诞节枫树。”
“咱们登上上面那个台阶吧。它们正由这条道走来,我想在更近的地方观察它们。你爬上去吗?”
多诺万呼哧呼哧地蹦了上去。因为台阶有3米多高。在小行星上重力要比在地球上的重力小好多。可是沉重的防护服却把这个优越性抵消了不少。鲍威尔随后跳了上来。
六个机器人跟着戴夫走成一列纵队。合着清楚的机械节律,它们调换着顺序,一会走成双行,一会又并成单行,这样不断地重复着,而戴夫连头都不回。
当戴夫离鲍威尔和多诺万只有6米左右时,它停止了舞蹈,辅助机器人也乱了队形,挤到一块,先是站立了几秒钟,然后啪啦啪哒地飞快跑掉,戴夫看了看它们的后身影,然后慢慢地坐下来,把脑袋靠在手上——这完全像人的动作。
鲍威尔的耳机里响起了它的声音:“二位在这儿,上司?”
鲍威尔向多诺万作了个手势,就从台阶上跳了下来。
“OK,戴夫。刚才你在于什么呢?”
机器人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在十七号坑道,有一阵我正在搞着一个非常难办的出矿口,接着,我就什么也记不得了。再后来,我知道有人在附近。我已发现我自己在主巷道里走出了800米。”
“辅助机器人在哪儿?”多诺万问。
“当然,在干活。我们浪费了很多时间吗?”
“不太多。别想这些啦,”鲍威尔安慰它,然后转向多诺万,补充了一句。“你留下来,和它们一起直到这班结束,然后回去。我有一些想法。”
三小时后,多诺万回来了,累得精疲力尽。
“工作进行得怎么样?”鲍威尔问。
“当你看着它们的时候,一切都顺当,”多诺万疲乏地耸耸肩,“扔给我一支烟。”
他全神贯注地点着了烟,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了一个圆圆的烟圈。
“嗳,格雷格,我千方百计想把问题弄清楚。戴夫有着对机器人来说是可疑的背景。其它六个对它绝对服从。它对它们有生杀予夺的权力。而这一点肯定会反应到它的心理上。假如它感到必须强调这种权力来满足它的自尊心的话,那么会怎样呢”
“离题近点吧。”
“我谈的就是正题。如果这是黩武精神呢?如果它在组织自己的军队呢?如果它对它们进行军事训练呢?如果……”
“需要在你头上作冷敷吗?你的梦话应该用到彩色影片上去,你的出发点从根本上违背正电子脑的原理。如果真是你想象的那样,那么戴夫的行为就会违背机器入学的第一定律,即:机器人不得伤害人,也不得听任人遭受伤害而袖手旁观。而你假设的那种黩武行为和飞扬拔扈的自尊,其合乎逻辑的必然结果将是机器人对人的统治。”
“是啊,那么你又怎么知道,不会见这样呢?”
“第一,具有这样头脑的机器人从来不出厂;第二,如果真有这样的事,那么就会立即被发现。你知道,我对戴夫进行了检查。”
鲍威尔把椅子向后一靠,两条腿放到了桌子上,“不,我们现在还不能做焖免肉。目前,我们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比如,要是我们弄清楚了这个魔鬼舞蹈意味着什么,那我们就算找到了正确的途径。”
他沉默了一会儿。
“喂,迈克尔,你对这一点有什么看法?要知道,当咱们不在近旁时,戴夫总要出点事;而只要咱们两人之中谁走过去,它就能恢复常态。”
“我已经对你讲了,这点很蹊跷。”
“别打断我的话!人不在近旁,这对机器人来讲有什么区别呢?很明显,这就要求它拿出更多的主动精神。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检查它身上哪些部分会由于增加了负担而受到影响。”
“好极了!”多诺万刚要欠起身,却又坐回椅子上。“不行。指出这点还不够。这给我们的探索仍然留下了很大的空白。这并没有把许多可能性排除掉。”
“那有什么办法呢?无论如何,这总算是能保证完成指标了。只要通过电视机挨个儿地观察机器人就行了。一出现什么情况,咱们立即赶到现场。这样就能使它们恢复常态。”
“可是,格雷格,这就意味着,机器人没有通过考验。公司不能把带着这样的鉴定的DV一5型机器人拿出去卖。”
“当然,我们还得把构造上的缺点找出来,纠正掉。而要办成这件事,咱们却只剩下十天的时间了。”鲍威尔挠了挠脑袋。“难就难在……不过,最好你去看看图纸。”
图纸像地毯一样铺展在地上。多诺万跟着鲍威尔手中拿着的。晃来晃去的铅笔,在图纸上爬来爬去。
“暗,迈克尔,这件事应该由你来做,你是机器人的构造专家。而且我还希望检查一下自己这部分。我曾试着把所有与个人主动精神无关的电路排除在外。比如说,这里就是牵涉到机械性运转的主渠道,我把所有常规的侧支线路当作应急的部件而排除在外了。”他抬起头来问:“你认为怎样?”
多诺万的声音里有股苦涩味。
“这一切并不那么简单,格雷格。个人主动精神——这不是可以和其它的电路或线路分割开来单独进行研究的电路或线路。当你让机器人自行工作时,在它体内几乎所有部分的活动立即变得紧张起来。没有一条线路能完全不受影响。我们应该找出来的,正是那些使机器人脱离常规的特殊条件。只有在这之后,才能开始把没有问题的电路排除掉。”
鲍威尔站起身来,撞掉身上的尘土。“晤……算了吧,把图纸收起来吧,可以拿去烧掉。”
多诺万继续说:“你看见了吗?在活动增加了的情况下,只要有一个部件坏了,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比如说,绝缘坏了,或者电容坏人或者打火花,或者线圈烧了。如果我们盲目地干,从整个机器人身上找,那么你永远也找不出故障来。如果把戴夫一个部件一部件地拆下来,逐个地检查每个零件,再一个个地装上去,这样……”
“好了,好了!你算使我开了点窍。”
他们二人失望地互相看了看。然后鲍威尔试探地建议:“讯问一个辅助机器人,怎么样?”
在这以前,无论是鲍威尔,还是多诺万都没有和“手指”中的任何一个谈过话。辅助机器人能够讲话,所以把它们比作“手指”,并不完全恰当。它们甚至有相当发达的脑子。但这种脑子被调好了,首先是用来接收通过正电子场传来的指令。至于对外界的刺激,它们很难独立地作出反应。
鲍威尔甚至不知该怎样称呼这个机器人好。它的出厂编号是DV-5-2。但是这样称它很不方便。
他找到了折中的办法。他说:“你听着,朋友。我请求你绞绞脑汁,然后你就可以回到你的上司那里去。”
“手指”沉默着,笨拙地点了一下头。它没有把它那有限的思维能力用来说话。
“最近你的上司已有四次违背了智能体系,”鲍威尔说:“你记得这些情况吗?”
“是的,先生。”
多诺万生气地嘟嚷:“它倒记得!我跟你说了,这里有些事非常蹊跷……”
“这个‘手指’当然会记得一它一切都正常。哎,你去好好睡一觉吧!”鲍威尔又转向机器人问:“在这种情况下你们做了些什么呢?我指的是你们全组。”
“手指”像背书一样叙述起来,好像它是在脑盖的机械压力下作了回答的,因而毫无表情:“第一次,我们在平巷道日的十七号巷道清理一个很难的出口。第二次,我们在加固一个快要塌方的顶子。第三次,我们在准备准确的定向爆炸,以便在进一步掘进时避开地底下的裂缝。第四次,是在刚刚发生了一个小塌方之后。”
“每次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很难描述。发生了某种命令。可是在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接收下来并领会它时,又来了新的命令——操练那种奇怪的队形。”
“为什么?”鲍威尔厉声问道。
“不知道。”
“那么,第一个命令,”多诺万插进来问,“就是操练步法之前那个命令,内容是什么?”
“不知道。我感觉到发出了命令。可是,还没来得及接收。”
“你能告诉我们一些这方面的情况吗?每次都是同样的命令吗?”
“不知道,”机器人伤心地摇了摇头。
鲍威尔仰靠着椅子背说:“算了,你回到你的头头那儿去吧!”
“手指”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走出了房间。
“你搞到了不少东西,”多诺万说,“这是一次从头到尾都很尖锐的对话。你听我说,无论戴夫,还是这个笨蛋‘手指’都在策划着什么?是针对我们的。它们不知道或记不起来的事也大多了。格雷格,再也不能相信它们了。”
鲍威尔把胡须弄得乱蓬蓬,“但愿你能帮我的忙,迈克。如果你再说一句蠢话,我就把你的拔浪鼓和妈嘴头都拿走。”
“好吧。你是咱们的天才,而我这小毛孩又能怎么样呢?咱们搞清楚了什么啦?”
“处境还是不妙。我试着从末尾,从‘手指’着手。但是,什么也没搞清楚。还得从头着手。”
“你是个伟人!”多诺万惊讶他说,“这一切说得多简单啊!现在,大师,您不能把这翻译成普通人说的话吗?”
“对你来讲,应该翻译成小孩话更合适。在出毛病之前,戴夫发出了什么样的命令,这是问题的关键。”
“你打算怎样把这一点弄清楚呢?我们没法和它们呆在一块,因为我们在场时,一切都正常。通过无线电监听命令,我们办不到,因为命令是通过正电子场来传送的。这就是说,近处的办法和远处的办法都被否定了。给咱们留下的只是一个干干净净,叫人看了舒服的大零蛋。”
“是的,直接的观察不顶用。但是还有演绎法。”
“什么?”
鲍威尔狡黠地笑着说:“迈克尔,咱们将轮流值班。咱们得目不转晴地盯注屏幕。观察这些钢制的蠢才的每一个行动。当它们的行动变得古怪之前,我们就能看见发生了什么事,并由此推论,发出的可能是什么样的命令。’
多诺万整整有一分钟呆若木鸡地坐在那里。然后用压低的声音说:“我提出辞职,我走。”
“你还有十天,可以想出一些更好的解决办法来。”鲍威尔疲乏的回答说。
在八天的过程中,多诺万绞尽了脑汁,试图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这八天中,他每隔四个小时把鲍威尔替换下来,用发炎的、因而看东西模糊不清的眼睛,观察着那些摺褶发光的金属身躯在昏暗的背景下如何移动。整整八天,每次四个钟头的间隔休息时,他咒骂了公司,咒骂了DV型机器人,诅咒了他出生的日子。
而在第八天,当睡眼惺松的鲍威尔强忍着头痛,来接他的班时,他站了起来,用精确瞄好的动作,把一本很沉的书扔身屏幕的正中,玻璃发出了必然会发出的碎裂响声。
“你这是干嘛?”鲍威尔气呼呼地问。
“因为我再也不想观察它们了。”多诺万用几乎是平静的口气说,
“只剩下两天了,可我们还是什么也不知道。DV-5是一个糟糕的损失。在我值班期间,它五次停顿了工作。而在你值班的时间内,停了三次,我还是不知道它发出了什么命令,你也不知道。而且我不相信你什么时候能查清。因为我知道,这点我办不到。”
“你怎么能跳越空间,同时对六个机器人进行观察呢?一个用手在于着些什么,另一个用脚在于些什么,第三个像风车一样挥动双手第四个像傻子一样在蹦跳。而其余的两个……鬼知道它们在干什么!而突然,全部停顿下来!就是这样!格雷格,咱们的路子不对头,咱们应该在能够看清细节的地方去观察。”
一阵沉默。鲍威尔打破了这难熬的沉默说:是啊,等一等看。兴许最后两天会发生什么情况。”
“怎么,从这里进行观察更好吗?”
“这里更舒服。”
“嗨……但是在那儿你可以做这里办不到的事。”
“怎么说呢?”
“你可以在你认为需要的时刻让机器人停下来。同时你已作好了准备,观察着出了什么毛病。”
鲍威尔一惊,警觉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领会吧,你都说了,你是咱们这儿的智囊。你给自己提出几个问题吧。DV-5什么时候脱离常规?‘手指’给你讲了什么?什么时候眼看着要发生,或者已经发生了塌方?什么时候把精确计算好的炸药放好?什么时候碰上了难采的矿脉?”
“换句话说,在危急的情况下!”鲍威尔兴奋地说。
“对,在这种时候可以预料会发生故障!全部问题就在于个人主动精神的因素给咱们添麻烦。在紧急的情况下,没有人在场。这时。个人主动精神被紧张地动员起来。由此应得出什么样的逻辑推理呢?我们怎样才能够在我们希望的时间和地点使机器人停顿下来呢?”多诺万得意地停了一会儿——他开始进入了自己的角色——然后,他抢先回答了自己的问题。虽然要回答的话已明显地到了鲍威尔的嘴边。
“迈克尔,你讲得对,”鲍威尔说。
“谢谢,朋友!我知道,早晚我能有所突破。”
“算啦,别挖苦人了。把你的玩笑话留到地球上用吧。那时,咱们可以用坛子把它埯起来,留到漫长寒冷的冬天用。那么现在你谈谈,要制造什么样的一个事故呢?”
“如果咱们不是在这个没水又没空气的小行星,咱们可以放水把矿井淹没。”
“这当然只是玩笑话而已,”鲍威尔说,“真的,迈克尔,你让我笑破肚皮。咱们制造一次小塌方怎么样。”
多诺万骄做地呶着嘴唇说:“OK。让我来吧!”
“好。那么,咱们开始干吧!”
在怪石磷峋的小行星表面上曲折前行,鲍威尔感到自己像个搞阴谋的人一样。虽然由于重力减小,他的脚步变得不稳当。而且,石头不时地从脚底下迸起,无声地溅起团团灰色的尘埃。但是,他总是觉得自己在用轻悄悄的、鬼鬼祟祟的步子走路。
“你知道机器人在哪儿吗?”他问。
“我想,我知道,格雷格。”
“好!”鲍威尔并不乐观他说,“可是,只要那一个‘手指’离我们6米远,即使我们并不在它的视野之内,它就能感觉出我们来。我希望你知道这点。”
“如果什么时候我需要听机器人学基础课程,我一定向你提交申请书,一式三份。现在,从这里往下走吧。”
他们下到了矿井。星星已看不见了。他们两人沿着坑道壁摸索前进,不时用照不远的手电筒光照路。鲍威尔摸了摸身上的雷管枪,看看丢了没有。
“迈克尔,你认得出这个平巷吗?”
“不太认识,这是新的,我想,我能够按照在电视里看到的情况确定出来。虽然……”
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得真慢。突然,迈克尔说:“你摸摸!”
鲍威尔把金属手套贴紧坑道壁,感觉到了轻微的颤动。当然罗,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爆炸!我们已经很近了。”
“注意点!”鲍威尔说。
一个机器人向他们跑来。他们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机器人就从他们的身旁跑过去了。就像一个发出古铜色亮光的亮点,在视野里一掠而过。他们俩人贴在一起,默不作声。
“你认为机器人感觉到咱们了吗?”鲍威尔低声问。
“但愿没有。可是,还是从旁边绕过去好。咱们走第一号侧巷道吧。”
“要是咱们找不到机器人呢?”
“那有什么办法?只好回去。”多诺万气呼呼地说,“离它们还有四分之一英里。我是从电视上对他们进行了观察的。况且,咱们也剩下两天了……”
“嘿,闭上嘴吧。别白白浪费氧气。侧巷道在这里吗?”鲍威尔打了一下手电。
“是这里。走吧。”
这里,巷道壁的颤动感觉得更明显了。而且脚下的地也颤动起来。
“这样很好。但愿爆炸别停止。”多诺万说着,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前面。
一伸手,他们就能摸到巷道顶。支柱是新架起来的。
突然,多诺万犹豫起来:“好像这是一条死巷。往回走吧。”
“不,等一等,”鲍威尔笨拙地从他身边挤过去,“前边是亮光。”
“亮光?我什么亮光都没看见。在这里哪会有亮光啊?”
“机器人的亮光呢?”鲍威尔四肢并用,爬上不高的一堆堵塞物。
“嗨,迈克,爬到这儿来。”在多诺万的耳朵里响起了鲍威尔着急而沙哑的声音。
确实有亮光。多诺万从鲍威尔伸直了的腿上爬了过去。
“是个窟窿吧?”
“是的。在概是从那边打通到这个巷道来的。”
多诺万把洞口四周摸了一下,边缘如犬牙一般。他用。电筒仔细照了一下,发现再往里去,是个比较宽阔的平巷。看来是主巷道。洞太小,人没法钻过去,甚至两个人同时往里看都困难。
“那边什么也没有,”多诺万说。
“是的,现在没有,可是一秒钟之前还有,否则咱们就看不见亮光。留神!”
他们周围的巷壁又震动起来。而且他们感到被推了一下。细粒的尘上从上面掉了下来。鲍威尔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又向洞口那边望去。
“好了,迈克尔。它们在那里。”
闪闪发亮的机器人在主巷道里挤成一堆,离他们二人约有15米远。它们有劲的金属手很快把崩下来的废石搬走。
“快点,”多诺万着急了。“别浪费时间。它们马上就要结束了,下一次爆炸可能会波及到咱们。”
“天啊,别催我,”鲍威尔摘下雷管枪。他用焦虑的目光搜索着昏暗的巷道。只有机器人的微弱亮光照着巷壁,所以分不清哪些是支棱出来的石头,哪些是石头的黑影。
“你看,差不多在它们的正上方的巷顶,有个突出部。上次爆破没碰着它。如果你击中它的基底部,半个巷顶都会塌下来。”
鲍威尔往多诺万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行!现在你注意机器人。上帝保佑,他们可别离开这个地方太远。我需要它们的亮光。七个都在吗?”多诺万数了数,说:“七个都在。”
“那么,看好,注意它们的每一个动作!”他举起拿着雷管枪的手,瞄准着。
多诺万诅咒着,擦去流到眼睛里的汗水,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机器人。
爆破了!
他们摇晃了一下,周围感到一系列的震动。然后他们感觉受到猛地一推,鲍威尔被抛到多诺万的身上。
“格雷格,你把我撞倒了。”多诺万惊叫起来。
“我什么也看不见!”
“它们在哪儿?”鲍威尔狂暴地环视了一下四周。
多诺万死不吭气。也看不见机器人的亮光。四周一片漆黑,就像在地狱的深渊。
“咱们没有把它们砸死吧?”多诺万用颤抖的嗓音问。
“咱们下去吧。你别问我在想什么,”鲍威尔急急忙忙地向后爬。
“迈克尔!”
多诺万跟着下来了。停了一会问:“又出了什么事?”
“你停一停!”多诺万从耳机里听到鲍威尔粗声的、急促的呼吸。“迈克尔,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我在这里,怎么回事?”
“咱们给堵在里面了。不是4米外远处的巷顶塌方把咱们震倒。这是咱们这边的巷顶塌方了,这是震塌下来的。”
“什么?”多诺万撞上了坚硬的障碍物。
“你打亮手电!”
鲍威尔扫”亮了手电筒,堵塞成这样,连耗子也没有法过去。
“好极了!你说该怎么办?”多诺万细声地问。
他们花了一些时间,使了不少力气,想把堵塞巷道的大石头挪开。然后鲍威尔又试着去扩大原来那个窟窿。他举起了雷管枪,但是,在这样狭窄的地方进行闪击,无疑等于自杀。他明白这一点,坐了下来。
“迈克尔,你知道吗?”他说:“咱们把整个事情给弄糟了。我们还是不知道,戴夫到底是怎么回事。想法本身是好的,反过来却对咱们不利了。”
多诺万痛苦和紧张的目光只是往黑暗处看。他说:“我很不愿意使你不安,老头儿。先不用说咱们了解到戴夫没有。咱们或多或少上了当。伙计,如果你我出不去,咱们就要完蛋,肯定要完蛋。咱们还剩多少氧气?不够用六多小时的了。”
“我已经想到了这点,”鲍威尔的手指头伸向他那多灾多难的胡须,但却只是喀卿一声,毫无用处地碰到密封头盔的透明面罩。“当然罗,本来咱们可以很容易把戴夫叫来,把咱们刨出去。可是,咱们制造了这么一个紧急情况,大概把它吓跑了。它的无线电线路也失灵了。”
“这可真妙极了!”
多诺万爬窟窿,设法把戴着头盔的脑袋从窟窿里伸过去。他费了不少劲才做到了这一点。
“嘿,格雷格!”
“什么?”
“如果戴夫走近离咱们只有6米远的话,它就会恢复常态。这样,咱们就有救了。”
“当然罗。可是,它在哪儿呢?”
“在巷道的那头,相当远。老天爷啊,你别拽我的腿,你快要把我的脑袋拽下来了。我会让你看的。”
这回,鲍威尔把头伸进了这个窟窿。说:“爆破搞得很成功。你看,这些笨头笨脑的家伙。简直是在跳芭蕾舞。”
“别罗嗦了!它们是向这边走吗?”
“说不好。它们太远了。让我再看看。把手电筒给我。我要试试手电的亮光,把它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两分钟之后,他停止了这种尝试。“毫无希望。它们准是瞎了。向这边来了!多好啊。”
“喂,让我看看!”多诺万说。
两个拉扯了一小会儿,然后鲍威尔说:“好吧。”
于是多诺万就把头伸了过去。机器人走近了。最前边,戴夫高抬腿走着。在它后面六个“手指”,步子整齐地走成弯弯曲曲的一串。多诺万惊奇他说:“我真想知道,它们这是干什么?好像它们在沸吉尼亚舞,戴夫是指挥。”
“别光给我描写这些。它们现在还远吗?”鲍威尔嘟嚷着。
“15米左右,正向这边走过来,再过一刻钟咱们就自……哎嗨,呀……”
“怎么回事?”由于多诺万发出了奇怪的声音,鲍威尔惊讶了几秒,然后又恢复了常态说。
“喂,下来,让我来看看。别只顾自己!”
他努力想爬上去,可是多诺万使劲乱踢。
“它们把脸转过去了,格雷格。它们正在走开。戴夫,哎,戴夫!”
“有什么用?”鲍威尔喊了一声,“要知道,声音在这里不传播。”多诺万喘着粗气转向他。
“那么,踢巷壁,用石头砸巷壁,造成一些颤动!要引起它们的注意。否则,咱们就完了。”
多诺万疯子一样使劲地砸着巷壁。
鲍威尔摇了摇多诺万的肩膀说:“等一等,迈克尔。你等一等,听我说,我有一个主意了!迈克,现在是咱们采用简单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难题的好时候。
“你想怎么办?”多诺万缩回了脑袋。
“趁它们还没有走出射程,快让我过来!”
“射程?!你打算干什么!嘿,你拿雷管枪要干嘛?”多诺万一把抓住鲍威尔的手。
鲍威尔使劲地摆脱开来。“我想放一枪。”
“为什么?”
“回头再说。咱们先看看,会不会产生效果。要是再没有,那可就……你别碍手碍脚,让我来打一枪。”
远处还看得见机器人越来越微弱的亮光。鲍威尔紧张地瞄准了之后,扣了三次板机。然后他放下了枪,惶惶不安地注视着黑呼呼的远处。一个辅助机器人倒下了。现在只看得见六个闪亮的身影。
鲍威尔缺乏信心地通过话筒叫:“戴夫!”
过了一小会儿,他们两人都听到了回答:
“上司,你们在哪儿?我的第三个部下,胸膛裂开了。它完蛋了。”
“不要管你这个部下,”鲍威尔说。
“你们爆破的的时候,把我们给埋住了。你看见我们的手电筒亮光吗?”
“看见了。我们马上到。”
鲍威尔坐起来,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说:“怎么样?伙计?”
“好啦,格雷格,”多诺万含着眼泪细声他说。“你胜利了。我要给你下跪。别把我装到闷葫芦里。好好讲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别冲动,这只是因为咱们像通常一样,往往把最显而易见的东西给忽略了。咱们已经知道,问题出在控制个人主动精神的线路上,而且总是在发生了事故的情况下。但咱们却一人劲地找什么特别的命令,把它当成是原因。为什么原因一定出在命令上呢?”
“为什么不是呢?”
“那么,听我说,为什么不是命令一类的因素。什么样的命令需要最大的调动主动精神呢?在紧急的情况下,往往会发出什么类型的命令呢?”
“你别问我,格雷格,你告诉我吧!”
“我正要告诉你。这是一种同时通过六个渠道发出的命令。在一般的情况下,一个或几个‘手指’完成不复杂的工作,所以不要求对它们密切注意。诺,就像咱们随便做一个动作或做走路的习惯动作一样。而在紧急的情况下,就需要立刻同时调动起六个机器人。戴夫需要在同时间内指挥这六个机器人。这时,有些方面就支持不住了。剩下的问题就很简单了,任何一种能使它减轻紧张程度的因素,比如说,有人到来,都能使它恢复正常。我报销掉一个辅助机器人,这样一来戴夫只需要指挥五个。对它的主动精神的要求降低了。它也就恢复了正常。”
“你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呢?”多诺万追问。
“通过逻辑推理。我试了一下,确实灵。”
他们又听到机器人说:“我来了,你们可以坚持半小时吗?”
“当然可以,”鲍威尔回答道。然后他转向多诺万,继续说。“现在咱们的任务要简单多啦。就检查那些发出六个渠道命令比发出五个渠道命令时负荷过大的电路。需要检查的很多吗?”
多诺万考虑了一会儿,说:“依我看,不太多。如果戴夫的构造和咱们在工厂里看到的样品相同的话,那么,在它身上应该有一个特别的协调电路。这样,全部问题就局限在这里。”他突然兴奋起来,令人惊讶地说:“我说,这太好了,就剩下微不足道的小问题了!”
“很好,你把这个问题周到地考虑一下。咱们回去以后,就按照图纸来检查。现在,在戴夫毅到咱们之前,我休息一会儿。”
“嗳,等一等!再告诉我一件事。那些古怪的变换队形的操练是怎么回事!每当它们神经失常时,它们跳那种好玩的舞步是怎么回事。”
“那些舞步吗?我不知道。不过我有个想法。请你记住,这些辅助性机器人是戴夫的‘手指’。咱们常说到这点,你是知道的。好吧,我想法是,在戴夫神经不正常的时候,它的思维一片混乱,它就老扳弄自己的手指。”
苏珊·卡尔文在讲到鲍威尔和多诺万时,毫无笑容,口气淡漠。而每当她提到机器人时,语调就很亲切。她没用多少时间就讲了斯皮迪·库蒂和戴夫等的故事。我打断了她的话。否则,她还会给我再列举出半打机器人的名字。
我问道:“在地球上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她微微皱起眉头看着我说:“没有,在地球上很少让机器人行动。”
“哦,那就太遗憾了。我的意思是说,你们的野外工程师很不简单。但是,在地球上的工作难道就太平无事吗?”
“你是说关于设计方面的问题吧!”卡尔文的眼睛发亮了,“这倒是一件动人心弦的事,裁马上就讲给你听……”
[book_title]第五章 说假话的机器人
艾尔弗雷德·兰宁慢条斯理地点燃了雪茄,而他的手指却在微微颤动。他紧锁双眉,边说边吐出团团烟雾。
“唔,他能猜透人的心思。这一点你们完全可以相信。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他看了看数学家皮特·勃格特,问:“您说呢?”
勃格特用双手抿了抿自己的黑头发说:“兰宁,这是第三十四个RB型机器人。其他所有的机器人都完全合格。”
第三个人坐在桌子后面,皱着眉头。他叫米尔顿·阿希,是《美国机器人与机械人公司》最年轻的领导成员,为此他很自豪。
“听我说,勃格特。我担保,从头到尾它被组装得完全正确!”
勃格特那厚厚的嘴唇咧开来,露出以庇护者自居的笑容:“您担保?好吧。如果您能替整个组装线负责,那么我推荐提升您。按精确的统计,生产一个正电子脑就需要七万五千二百三十四道工序,而每一道工序的成败又取决于多种因素——由五种到一百五十种因素,只要其中一种因素受到破坏,正电子脑就要报废。阿希,我引用的可是咱们自己的资料。”
米尔顿·阿希满面通红,刚想作答,却被第四个人说的话打断了。
“如果我们要互相推倭过错的话,那我就走……”苏珊·卡尔文的双手紧握拳头,放在膝上。她那两片惨白的薄嘴唇周围的细皱纹变得更深了。“眼下咱们这里出了一个机器人,他能猜透人的心思。我深最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弄明白,为什么他能这样做。如果咱们光叫喊‘你错了’,‘我错了’,那咱们就没法弄明白。”
她那冷冷的灰色眼睛注视着阿希。阿希淡淡一笑。
兰宁也淡然一笑。在这种场合,他那长长的白发和狡黠的小眼通常使人感到像圣经中的长老。
“说得对,卡尔文博士,”突然,他用干脆利落的声调讲,“用最简练的方式来表达,情况是这样的。我们生产了一副正电子脑。它本不应有异于其它正电子脑。但实际上它却具有接收人们在思维过程中放出的电波的奥妙功能。如果我们能了解其中的原因,那就意味着机器人技术将提前几十年进入新的重要发展阶段。但是,我们还不了解。我们是应该搞清楚的。大家明白吗?”
“我可以提出一个想法吗?”勃格特问。
“说吧。”
“我认为,在我们还没有搞清楚这件事以前——作为数学家,我认为这是一件麻烦透顶的事——关于RB-34的存在应该保密。甚至不能让公司的其它职工知道。我们作为各部门的领导人,不应把这看成是不能解决的问题。至于其它人,则知道得越少………
“勃格特讲得对,”卡尔文博士说,“自从按星际法典允许先在工厂内对机器人进行试验,然后送往宇航站以来,反对机器人的宣传加剧了。如果有人知道机器人能猜透人的心思,而我们却还不能宣布可以完全控制这种现象的话,那就将会有人借此给自己大捞资本。”
兰宁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继续吸着烟,然后转向阿希:“我想您说过,当您第一次碰到这种能猜透人的心思的现象时,只有您一个人在场,对吗?”
“我一个人……这是我有生以来所碰到的第一桩这样吓人的事RB-34刚从组装台上搬下来,就被送到我那里。奥伯曼出去了,所以我一个人把机器人带到楼下试验间。最起码是开始把他带下去。”
阿希中断了一会儿,嘴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你们当中有谁曾无意识地在心里和别人交谈过吗?”
没有人回答,于是他继续讲下去:“你们知道,起初谁也不会注意到这点。他对我讲了一些话,很有逻辑,很合道理。当我快走到试验间时,我才意识到,我根本没讲什么话。当然,我脑子里是想着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可这是另一码事,对吧?我把它锁起来,就跑去找兰宁。想想看,这个机器人和你一起走着,静静地窥视你的心思,揣摩着你的心思。这使我感到精神紧张。”
“这种情形不难想象,”苏珊·卡尔文用专注的目光盯着阿希,若有所思他说,“因为我们完全习惯于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心思。”
“这么说,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兰宁不耐烦地插话说,“这很好,我们对此事要进行系统的调查。阿希,我希望您去检查一下装配线,从头到尾全部检查。您应该把那些不可能产生差错的式序排除掉,而把可能产生差错的工序列出来,并请指出可能存在的差错是什么性质以及可能严重到什么程度。”
“这回有事干了。”阿希嘟嚷了一句。
“那有什么办法呢。当然,不光您一个人来干这件事,您把自己手下的人,如果需要的话,一个不漏都派去干这个活。完不成生产计划也没关系!但是,不能让他们知道为什么干这件事。明白吗?”
“晤,晤,明白了,”年轻的技师撇嘴苦笑着说:“反正活儿是够干的。”
兰宁把转椅转了一下,面向卡尔文说:“您得从另一个角度做这项工作。您是我们厂一的机器人心理专家,您应该去研究机器人本身,从这里突破。设法搞清楚它是怎样活动的,请注意与它的通灵术本领有关的一切,这些本领能扩展到多远,如何对它的思维发生影响,确切他说,这一切会给它的标准机器人胜能造成什么变化。明白吗?”
兰宁没有等待回答。
“我将协调这项工作的各个方面,并对各类结果进行数学上的处理,”他猛吸了一口烟,透过雾说完了后半句话:“当然罗,勃格特将在这方面协助我。”
勃格特一边继续用两只肥厚的手交替摩擦着手指甲,一边用温和的语调说:“我敢说,在这方面我还是略知一二的。”
“那么好吧,我要开始干了,”阿希推开自己的椅子,站了起来。在他那张年轻而又招人喜欢的脸上显出了灿笑。“我摊上了顶糟糕的活,所以我该告辞去干活了。”
他含糊他说了一声“再见。”
苏珊向他报以微微一点头,但是她的目光却一直送着他,直至门在他身后关上。
兰宁咕噜了一声,问她:“卡尔文博士,您不想上去看看RB-34吗?”
她却没有作答。
门吱的一声打开了,机器人RB-34的光电眼睛从书本上抬起来。当苏珊·卡尔文走进房间时,它站立起来。苏珊在门口停了一不把门上写着“禁止入内”的牌子挂正,然后走近机器人。
“赫比,我给你拿来了一些关于超原子发动机的资料。你不想看看吗?”
RB-34(或者称赫比)从她手中拿了三大厚本书,翻开一本的扉页。
“晤!《超原子理论调……’它一面喃喃自语,一面开始翻阅这些书。然后心不在焉他说:“请坐,卡尔文博士!这只要用几分钟就够了。
心理学家坐下来,注意地观察着RB-34。机器人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开始系统地阅览这三本书。
过半小时后,它把书放到一边。
“当然,我知道您为什么给我拿这些书来。”
苏珊的嘴角颤动了一下:“我本以为你不知道呢。很难和你打交道,赫比。你总是比我早一步。”
“您知道,这些书和其它书一样,我对它们根本不感兴趣。在你们的教科书里什么也没有。你们的科学,这简直是事实的堆砌。由勉强算作理论的东西把它们连在一起。这一切简直太肤浅了,未心值得为它们下功夫。使我感兴趣的倒是你们的小说,人们的欲望和感情的交织和互相影响……”它在选择一个合适的词时,用粗壮的手做了一个含糊不清的手势。
“我想,我明白。”卡尔文博士低声说。
“您看,我能猜透人的心思,”机器人继续说,“可您想象不到,人们的心思是多么复杂。我还不能理解人的所有心思,因为我的思维和你们的思维相同点太少。但我尽力而为之,而且你们的小说对我很有帮助。”
“可是,我担心,当你从现代的多愁善感的小说中了解到一些喜怒哀乐之后,你会把我们的真实思想感情看成枯燥无味的东西。”她以不无苦楚的口气说道。
“决不会的。”
突如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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