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战争史
[book_author]普罗柯比
[book_date]不详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外国名著,完结
[book_length]764826
[book_dec]又名《查士丁尼皇帝征战史》,《当代史》。阐述东罗马帝国皇帝查士丁尼侵略扩张的历史专著。普洛可比著。全书共8卷,用希腊文撰写,1607年由豪斯彻留斯按希腊文出版。1663年译成法文,在巴黎出版,此后译成多种文字出版。普洛可比,拜占廷历史学家。出生于巴勒斯坦的凯撒利亚。担任拜占廷军统帅贝利撒留的随军书记共15年。熟悉古典史学著作,继承希罗多德和修昔底德的史学传统,用希腊文撰写成本书。著作还有《论建筑》、《秘史》等。本书记述查士丁尼皇帝对外扩张的经过,包括与萨珊波斯帝国交兵,攻灭北非的汪达尔王国,消灭东哥特王国,攻占意大利等。所记事件大部分为他亲身所经历。大约写于543至554年,内容也记到554年止。第1、2卷为《波斯战记》,主要记述拜占廷帝国东征波斯的历史。贝利撒留奉查士丁尼之命率兵与波斯王科斯罗埃斯战于美索不达米亚,530年在达拉斯大败波斯军,翌年被波斯战败。后来查士丁尼认识到与波斯交战国无宁日,遂以重金与波斯媾和。第3、4卷为《汪达尔战记》。534年,贝利撒留率5000精兵渡海出征,在北非登陆,由于汪达尔王国军队主力出征,国内空虚,所以贝利撒留连战皆胜,几个月内就消灭了汪达尔王国,俘其王盖利麦。第5、6卷为《哥特战记》。535年,贝利撒留侵占西西里岛,旋袭取那不勒斯,536年占领罗马,540年攻陷东哥特王国首都拉温那,东哥特不久投降。第7、8卷是全书的概括、总结和一些补充。政治视野宽阔,内容丰富,严格按照编年顺序阐述历史事件,完整清晰。具体内容以写查士丁尼的政治活动和上述战事为主,同时对所到各地的物质生产、精神文明、风土民情、科学及军事技术等,亦有涉及。所记史实基本可靠,但有时失于轻信,有闻必录,缺乏考证。宣扬所有的人都应服从查士丁尼的统治权力和法律,轻视人民运动,渲染广大人民粗野愚昧,表现出了错误立场。但从全书来看,仍属优秀的史学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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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_title]关于普洛科皮乌斯
——人和作品
普洛科皮乌斯在生前已经是一位活跃于当时上层社会的知名人物了。像他那样既有地位又以文章知名于当时的人,在我国正史的列传里肯定会占有一席之地。不过事实并非如此。尽管拜占庭的文献存留下来的数量颇为可观,但我们却找不到他的一篇哪怕是简略的传记。就这样一位给我们留下了丰厚的文字遗产的史家来说,这是使人感到遗憾的,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要知道,同样身为伟大史家的李维和塔西佗也都没有一篇完整的传记留下来。
我们还注意到,虽然身居要职,所记述的又大都是本人亲历的事件,普洛科皮乌斯却完全不曾有意识地把自己摆进去,借机会来宣扬和抬高自己。正是这种比较冷静客观的态度,使得出自他笔下的八卷战史说得上是一部基本上准确、翔实可信的历史。所以说基本上,是因为他处于统治当局之一员的立场,再加上他本人出身与历史的局限性,因而不能脱离他当时的环境而写作。他能把这样一部战史留给我们,应当说,是完尽了一位良史应尽的职责的。
因此,关于他的生平经历,我们只能就他在这部史事的记述中涉及他本人的极少的材料勾画一个十分简略的轮廓。
普洛科皮乌斯大概于五世纪末或六世纪初(相当于我国南北朝时期)出生在巴勒斯坦的凯撒里亚地方。凯撒里亚(以此为名的城市不止一座)在历史上曾是一座滨海的名城,后来荒废了。据记载,它是希律一世于公元前后在古城图尔里斯·斯特拉托尼斯(意为斯特拉托之塔)的旧址上建立的,为了讨好罗马皇帝奥古斯都而起了凯撒里亚的名字,因为他正是从奥古斯都手中得到了这个地方的。这里又是一个重要的商港(港口名奥古斯都),因紫色颜料的贸易而知名。从推罗去埃及,这里是必经之地,罗马长官便驻节于此。希律曾在这里进行过大规模的营造,据说当年使徒保罗便是从这里出海的。除普洛科皮乌斯之外,有名的教会史家埃乌谢比乌斯也是这里的人,可见这里除了商业外,在文化、宗教方面也有它的地位。
普洛科皮乌斯虽然是凯撒里亚人,我们并没有材料可以肯定他的少年时代就是在这里度过的。但此地为地中海东部重要港口,为政治、商业中心,与同属于希腊文化圈的小亚细亚西岸毗邻,得风气之先是不成问题的。他青年时代便来到拜占庭并在仕途上比较顺利以及他同情元老贵族的政治立场,这些都说明他出身富裕阶层并受过良好的传统教育。他的作品本身也表明他受到希腊古典文化的熏陶很深,如果不考虑他文字中时代的痕迹,他的作品几乎可以被认成是出自古典希腊史家之手。
普洛科皮乌斯生平可以系年的最早的一件事便是他在《波斯战争史》(I—12—24)里提到他被任命为贝利撒里乌斯的顾问(ξ μβουλοs)。这是公元527年的事情。按贝利撒里乌斯这时还是优斯提尼安手下刚刚被提升为将军的一位青年将领,这可能是人们把作者的生年定在五世纪末或六世纪初的依据。
从后来事态的发展来看,普洛科皮乌斯无疑是贝利撒里乌斯所倚重的一位助手(然而正是此人后来又写出了《秘史》!)。他同贝利撒里乌斯共事多年,陪他走了许多地方,也经历了不少危险和困苦,这一切都反映在他的作品之中。
从史书提供的十分有限的线索,我们大体上知道他从527年到531年随同贝利撒里乌斯出征波斯(527年他在美索不达米亚),533年他又随同贝利撒里乌斯去非洲,参加了讨伐汪达尔人的战争。贝利撒里乌斯离开非洲之后,他仍旧留在那里直到536年,这期间他对当地的情况进行了细致的观察并作了翔实的记录。这便是后来他撰述的战史的第三、四两卷,即汪达尔战争史。536年他去西西里同贝利撒里乌斯会合,参加了拜占庭当局反对东哥特人和意大利人民群众的战争。这后来成了本书从第五卷开始的哥特战争史。在这一部分里记述的事件也都是作者亲历的,所以具有特别高的史料价值。这一点也正是作者引以为自豪的:他肯定自己比任何其他人都更适于撰写这部历史。540年年底普洛科皮乌斯和贝利撒里乌斯一道返回拜占庭,然后又东去对付波斯人。542年作者返回首都,在随后的两年里他大概在这里撰写了他的《战史》。546年左右,贝利撒里乌斯再次出征东哥特人,他也再次随他来到意大利。他写完《战史》前七卷的时期是550年,而就在这同一年,他又撰写了那部史书中罕见的可以称作是补篇或第九卷的《秘史》,此书后面还要专门谈到。554年他补写了《战史》的第八卷,第八卷通常被归入《哥特战争史》,但实际上它是前七卷的一个综合的补充和结束,事情也便记述到这一年。要知道,前面分别记述的三场战争在时间上有相互重叠的地方,所以在最后一卷作一个交代。我在本文所附的参考的系年只是为读者提供正文的一个年代的坐标,并不作正式年表之用。
过去的编者以及这个译本按惯例把八卷《战史》加上一卷《秘史》并为九卷,但从内容来看揭露性的《秘史》同前八卷还是有区别的,因为《秘史》显然是无法在他生前发表的。大概这一部分本来就是他不想立即发表而只是为后世的读者撰写的,所以《秘史》开头同第八卷文字重复的部分便保留下来未加删削和润色。
最后还要提一下他在史书之外的另一部《建筑记》。它和《秘史》同八卷的战史形成了一个奇妙的组合。作者写完了《战史》觉得还憋着一肚子怨气,所以随即又写了《秘史》发泄一通,求得内心的平衡。但是到560年或更后 〔1〕 ,他又令人吃惊地写了一部处处不忘吹捧皇帝到令人厌恶程度的《建筑记》。这又必然引起后人的许多猜测。有人认为,《战史》重点突出了贝利撒里乌斯,而冷落了优斯提尼安,然而现实的利害又使他终于不能不向皇帝卑躬屈膝,说些违心的奉承话;也有人认为他也可能又得到了皇帝的什么恩赐,使他不能不写点报答的东西,因为人们在这时的文献里发现了一位叫普洛科皮乌斯的市长官(562年度),不知是否就是我们的历史学家(普洛科皮乌斯并不是一个生僻的姓氏)。总之,作者从一个极端又走向另一个极端,展现了一个人的无可奈何的多种侧面。这看起来是离奇的(grotesque),但在那种专制高压的黑暗年代,人们为了生存而不得不保持两副或多副面孔,因而人性的这种扭曲又是可以理解的。
有关作者的卒年,我们没有任何材料可以作为依据,但学术界普遍认为,至少皇帝优斯提尼安的整个统治过程是他亲眼看到了的,因此可以设想,他甚至很有可能比贝利撒里乌斯活得更久。有的资料则把他的卒年干脆定在565年。
普洛科皮乌斯为什么要撰写这样一部巨著,这个问题他本人在一开头便仿照希腊古典历史学家希罗多德的笔法交代清楚了:
“凯撒里亚的普洛科皮乌斯写出了罗马人的皇帝优斯提尼安对东方与西方的蛮族所进行的战争的历史……其目的则在于不使时间的长河由于缺乏一个记录而淹没了那些格外重要的事业,不使它把这些事业引入忘却之乡,从而使它们泯灭得无影无踪。如果时间竟然再次使人们处于类似的情况下,则他认为记起这些事件会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而这无论对当代的人们还是对未来世世代代的人们都会有极大的帮助。
要知道,打算进行一场战争或者还在为任何一种斗争作准备的人们可以从对于历史上一种类似情况的记述得到某种好处,因为这种记述揭示了早时人们在同类斗争中取得的最后结果并且至少对最谨慎地制订计划的人们来说,它预示当前的事件也许会产生的后果。”(第一卷,第一章,第1~2节)
抛开作者所处的历史地位不谈,就他这部传世的史书而言,也足以证明他不但熟读古典希腊的历史作品(与他同时而年辈略晚的另一位兼为诗人的拜占庭历史学家阿伽提亚斯就说他通晓“极多的事情,可以说他翻遍了全部历史”〈264〉,又说他“十分精确地记述了优斯提尼安当政时期发生的大部分事件”〈11〉),而且无论从文字水平还是从驾驭材料的能力来说,都可以称得上是第一流的。他表明了要人们以史为鉴的意思,但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就要给后人留下一份诚实的、不违背自己良心的记录,这便是我们的传统所一贯推崇的信史与直笔,而不是什么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不是什么父为子隐,子为父隐,更不是什么所谓的“从政治影响上考虑”而明目张胆地篡改历史。作者指出:
“他的信念便是:聪慧伶俐的人适于搞修辞学,有创造力的人适于写诗歌,只有实事求是的人适于写历史 。遵照这一原则,他甚至不隐瞒自己最亲密友人的失败,而是完全如实地记下在有关人物身上所发生的一切,而不论他们做的是好事还是坏事。”(第一卷,第一章,第4~5节)(重点引用者所加)
不过作为现实生活里的一个有血有肉的凡人,作者要完全实现这样的理想是有困难的。这就给后世的治史者在史料的甄别和使用上造成了极大的困难,正如一位学者所说,“国灭之后,视其史事皆非实录,莫不推过于人,引善自向”,在这方面,我们不久前还有过痛心的体验,民意受到强奸,乃至不能不默认在井冈山上同毛泽东会师的是林彪而不是朱德,不能不竟然在中央全会上通过开除“叛徒、内奸、工贼”刘少奇的决定。在历史研究中摆脱偏见,实事求是竟是如此之难!
用我们的术语来说,普洛科皮乌斯当然是一位体现了奴隶主阶级思想的历史学家。奴隶主阶级和奴隶阶级虽然就存在于他的现实生活里,但是在出生得过早而无缘碰上马克思主义的这位奴隶主史家身上,他的认识当然还不可能上升到用阶级斗争的观点观察一切的高度。对古人我们不应苛求。平心而论,作为当时现实社会的一个成员,他对那时发生的一切作了比较 诚实的记录,这已经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了。
前面说过,普洛科皮乌斯的教养说明他出身富裕上层,但他是否有贵族身份我们却没有材料加以明确,单从他的作品来看,这位受过良好教育而又少年得志的史家,其贵族正统的思想是十分浓厚的。最足以表现他作为上层的一分子的立场的就是他对人民群众的态度了:
“长时期以来我早已知道,民众是一种最不可理喻的事物,就他们的本质来说,他们既不能忍受当前的处境,又不能为未来作准备,而在每一种情况下只知道如何冒失地去干那不可能的事情并且不顾一切地把他们自己毁掉。”(第六卷,第三章,第24节)
这种把群众看成洪水猛兽,看成只会横冲直撞的盲目大群,就和不把奴隶当人看的观点一样,在当时的贵族奴隶主的思想家当中毋宁说还是相当普遍的。生活在古代东方专制君主之下的中国人还懂得“民为贵……君为轻”、“天视自我民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博极群书的作者更不会不懂得这个简单的道理。但是从特定的经历来立论,他的看法又似乎有它一定的依据。比如在所谓“文化大革命”的开头时,群众在极“左”的邪恶势力的指挥下疯狂地打砸抢、烧杀劫掠、毁灭文化,像中了邪一样,虽然说他们是被坏人操纵和利用的,那时他们确实是一股可怕的破坏力量,但从历史的长河来看,这不过是一时一地的现象,违背人民根本利益,违背人性和人之常情的东西终归是站不住,终归是要灰飞烟灭的。而普洛科皮乌斯尽管抱有蔑视群众的观点,但他对当局的指责却无一例外是以它损害百姓(当然也包括贵族阶级)的利益为出发点的,否则这部史书的价值就必然会大打折扣了。
大家知道,绵延千余年的罗马最初是从梯伯河畔一个小小的城邦发展起来的。历史上所说的共和的那一段往往被说成是理想体制,乃至到共和演变为帝国而大权集中于一人以适应当时形势时,人们仍然保留了共和的形式(共和的官制在帝国时期只不过是一种荣誉的称号而已)。从凯撒当权时起,便有人徒劳地想恢复共和。共和派杀掉凯撒,却反而促成了以屋大维为首的帝国的建立。这之后人们提起共和,有如我们提到唐虞之治,只有不识时务的书呆子昧于国内外发生的历史性变化,还在梦想老加图时期的共和国,把它看成是政治的典范。普洛科皮乌斯本人其实不是地道的罗马人,但是看来他比罗马人更像罗马人,比罗马人还要保守,还要在乎“华夷之辨”。元老们的财产受到肆意的剥夺(应当说早在共和的内战时期便已如此),他们没有任何权利,这都是几百年前的老皇历了,但这类抱怨仍旧出于有点迂阔的史家笔下:
“但是由元老院和皇帝决定的东西往往是为了另一个最后的判决才提出来的。因为元老院开会就像画片里所画的那样(意为摆摆样子,纯粹是做给人们看的——引者),对于它要表决的事情没有任何控制的力量,也始终没有任何影响,它的集会只是一项古老的法律所规定的一种形式,因为参加集会的不管任何人根本不可能甚至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皇帝和皇后一般装作使他们要讨论的对事务有不同意见的样子,但结果哪一方占上风都是由他们在私下里安排好了的。”(《秘史》,第十四章,第7~8节)
当然,对这种尽人皆知的内幕的书生式的“揭露”本来是多余的,但所以还要不惜笔墨,无非是想用浓重的一笔点出贵族阶层对皇帝皇后的专横跋扈的极度不满而已。
不过下面作者对在罗马法史上声名赫赫的优斯提尼安的揭露虽然是人们意料之中的,但又是非常尖锐的,它给那些千百年来津津乐道优帝《新律》的谨严与公正的史家们以无法抗拒的重重的一击:
“如果违反了法律的任何人看到对胜诉没有把握的话,这个人就可以把更多的黄金抛向皇帝,这样他立刻便可以使同先前制订的一切法律抵触的一项法律得到通过。如果还有什么人怀念已经被取消的这一法律,皇帝也完全不反对再把它找回来重新加以制订,任何事物都不是固定有效的,正义的天平摇摆并向每一个方向转动,这要看是否有更多的黄金压在上面从而使它摆向一方或另一方;正义是在市场上确立的,而尽管它一度曾在皇宫里居住过情况也还是那样,在市场上人们可以找到售货室,人们可以在那里出一个价钱不仅买到法庭的判决,而且还有立法。”(同上,第9~10节)
这一点正好说明为什么八卷的《战史》如果没有《秘史》作补充,就决不能说是完整的。
普洛科皮乌斯的贵族的正统立场还表现在他对奴隶,特别是对蛮族的态度上。在贵族奴隶主心目中奴隶根本不是人,这是奴隶主的共识,普洛科皮乌斯也不例外。他把托提拉的军队说成是逃跑的奴隶,这一点足以说明他对敌军的深恶痛绝和蔑视程度,更何况他们又都是蛮族。蛮族在作者(代表西方古典世界)眼里有鄙俗、无知、可耻等多种含义,所以在贬低优斯提努斯、优斯提尼安、提奥多腊的时候,指出他们的蛮族出身便不奇怪了。奇怪的却是,作者忘记了在纯粹罗马人眼里他本人其实也是蛮族,而且,就作者当时而论,不仅罗马将领,就是罗马皇帝出身蛮族的也不少,至于罗马军队里的蛮族更是铺天盖地、无孔不入。普洛科皮乌斯本人的战史就给罗马军队的蛮族化提供了坚实的证据,这可以说是极大的讽刺。
但是,也算是一种自解吧:对于亲罗马的哥特贵族上层,那个一切按罗马旧章办事的提奥多理克,普洛科皮乌斯却是欣赏的。投靠拜占庭的贵族大地主提奥达图斯则是柏拉图的研究者。
作者虽记述了优帝当政时“盛世”的武功,对皇帝本人却着墨不多,看不出有什么特别钦佩或同情之处,有时还借敌人之口对他指责几句,这就是他对皇帝的不满所能表示的最大限度了,皇帝在已经问世的战史里大概也看到了这一点并有所暗示或反应,作者也许因此便补上一卷专供吹捧之用的《建筑记》。顺便指出,《建筑记》在政治上虽然一无足取,却切切实实地提供了研究拜占庭史的一批十分宝贵的资料。
此外,受希腊罗马古典文化陶冶很深的作者也不像皇帝那样是一位基督教的纯洁性的狂热的保卫者,希腊神话这种异教信仰在他内心深处还占有巩固的地位,因此教会领地的扩充,皇帝对高级僧侣的庇护以及诸如此类的做法在作者看来都是大不以为然的。
提到拜占庭史,首先不能不想到皇帝优斯提尼安在位的这一段,而提起这一段,人们又自然会记起普洛科皮乌斯的几种作品。普洛科皮乌斯记述的是他亲历的几场战争而不是写拜占庭史,但是作为史家,他也记述了他认为有必要叫后人知道的其他方面。用今天的标准来看,他的作品为拜占庭史,特别是对皇帝优斯提尼安的统治时期的研究提供了第一手的珍贵资料。应当说,这些资料远还未曾得到充分的利用。特别在我国,与南北朝时期相当的拜占庭帝国时期的原始史料几乎是一片空白,在中世纪的通史里这一段也大都叙述得十分简略,因此说它是有待史学工作者开发的一个富矿并不是过分的。
汉朝和罗马曾是当时世界上东西互相辉映的两大帝国,但客观条件只允许它们按照各自的发展规律活跃在自己的历史舞台上。有限的贸易往来根本谈不上什么正式的接触,因此双方对对方来说都是terra incognita(未知的国土),而在罗马人眼里,产丝之国所谓塞里斯(Seres)是比北方的图勒与东方的印度更加神秘和不可捉摸的。有趣的是,到中国分裂为南北的时候,罗马也分成了东西,而造成这种局面的又都是来自北方的异族。由原来罗马东方行省构成的拜占庭帝国成了比蛮族入主的西方更重要的中心。
优斯提尼安当政的时期,包括他同优斯提努斯共治的时期,长达几乎半个世纪(518~565)。在史书里,他的时代被认为是一个非凡的、辉煌的时代,但是在从近处观察这一时代的人们的眼里,这其实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统治的时代。当然,看的人出身和角度不同,时间的长短不同,距离的远近不同,教养的高下不同,所得的结论自然言人人殊,这并不奇怪,但历史的真相终归是会越来越清楚的。
在一部分西方拜占庭史专家的笔下,比如像法国的沙尔·狄尔(Charles Diehl,1859~1944)那样的史家的笔下,优斯提尼安犹如蒙森笔下的恺撒,他被过分地理想化了。他成了罗马帝国的伟大复兴者,基督教正统信仰的伟大保卫者。按照他撰述的《优斯提尼安和六世纪的拜占庭文化》(Justinian et la civilisation byzantine au Ⅵ-e Siècle,1901年,巴黎),则整个六世纪都是在拜占庭帝后灵光的笼罩之下。一千多年后的法国史家把优斯提尼安夫妇吹捧得神乎其神,可是就在皇帝鼻子底下活动的普洛科皮乌斯却把他们表现得完全是另一种样子。这个优斯提尼安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对本书的读者来说,这是一个不应忽略的问题。
自从皇帝要由有军权的人担任以来,罗马帝国就出现了由外省人也就是蛮族担任皇帝的先例。鼎鼎大名的优斯提尼安就是这样一个皇帝。《秘史》里说优斯提尼安的叔父优斯提努斯是维德里安那地方的农民(Ⅵ—2),想来皇帝也是同一个地方的人了。这一点在《建筑记》(Ⅳ—1—17)里得到证实,在这里作者写道:“在居住在埃皮达姆诺斯人的边界那一边的欧洲的达尔达尼人中间,挨近被称为贝(维)德里安那的要塞,有一个名为陶里西乌姆的小村庄,这里便是文明世界的创建者皇帝优斯提尼安诞生之处。”杜因认为达尔达尼亚这地方可能就在今天保加利亚的索非亚附近。这样一个大人物在古代很容易被附会上一些神乎其神的传说,但是在优斯提尼安身上我们却没有发现这类的记述。一个山村农家出身的人怎么会有后来那样的放眼世界的眼光和魄力,我们没有足够的材料加以说明,但有一点是无可怀疑的,即优斯提努斯是由于了解自己侄子的能力才使他作为自己的共治者的,而共治的这几年反之又增强了优斯提尼安的能力。
优斯提尼安无论其功过如何都可以说是一个特殊人物,这一点无论朋友敌人都不得不承认。优斯提尼安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从当上唯一的皇帝那天起,他便从文的、武的各个方面开始“折腾”。哈洛德·麦汀利颇为中肯地说他有一种皇帝的使命感。他是一位因制定法典而名闻史册的皇帝。他首先想确立一个“法”治的国家,所以单独执政后不到一年,便发布编纂新法典(de novo codice componendo)的上谕(528年2月13日),任命以前圣殿执法官乔万尼亚为首 〔2〕 、有著名法学家特里波尼亚努斯和提奥菲路斯参加的十人委员会主其事。新法典以过去的三部法典 〔3〕 和此后的上谕为依据加以适当的增删而成。新法典很快于529年4月7日公布并于4月16日生效。
随后,根据特里波尼亚努斯的建议,优斯提尼安又批准编纂了一部有五十卷之多的《法学学说汇编》(Pandectae 或Digesta)并于533年12月16日以面向全民(ad omnes populos)的上谕加以公布。
就在这不久前,即同年的11月21日还公布了一部新的法学教本《法学阶梯》(Institutiones)。新教本是以旧的盖乌斯(Gaius)和其他学者的教本为依据的,而主要是增补了优斯提尼安的上谕,算是更新的内容。史料没有说明主持这项工作者是谁,但一般认为大概不外仍是主持《法学学说汇编》的法学者们。
《法学学说汇编》和《法学阶梯》公布之后,529年的《法典》同它们又显得有点不合拍了。于是优斯提尼安对此又下令立即加以修订,由特里波尼亚努斯、多洛提乌斯等五位法学家主持其事并于534年11月17日正式颁布,这部《新优斯提尼安法典》(Codex iustinianus repetitae praelectionis)就是迄今我们常说的那部著名的《优帝法典》。
这些里程碑式的法学文献完成之后,优斯提尼安的名字在罗马皇帝中间有了不朽的地位。他在法学上的声名使他很自然地成为一位真正的历史人物。拜占庭帝国简直成了一座以“法”立国的圣殿。他的庞大文献千百年来成了成千上万西方罗马法专家、权威的研究对象。优斯提尼安在主持了这些文献的公布之后,依然不断地在进行他的“立法”活动。就有如他在《Cordi 上谕》里所指出的,“如果今后情况发生新的变化,朕将用新的上谕加以调节”。这些新的上谕就是所谓“新律”(Novellae constitutiones);新律不在法典的范围之内,也没有正式加以汇编(只有个别非官方的),直到提贝里乌斯二世(578~582)时才有了一个包括168条新律的比较完整的汇编,其中绝大多数是优斯提尼安发布的。
优斯提尼安对“法治”的异乎寻常的重视和他在主持法典编订方面的业绩的确成就了他的历史地位。这是他一生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而且在主持编订法典的同时,他还在进行着对外的战争。普洛科皮乌斯没有对优斯提尼安的法学活动作出估计,却对他之利用法律肆意掠夺的种种行径作了如实的报道。他要怎样做,便制定怎样的法律,如果原有的法律妨碍了他牟取私利,他便用新的适合他的法律加以取代,总之,他就是法律!法律只是他“合法地”恣意妄为的一种手段,这使我想起“文化大革命”时期,少数人“革命地”干伤天害理的事情,而老百姓和正直的人们则被坏人以“革命”的名义加以残酷的迫害!这就是戴震所说的民“以理杀人”,杀人者不但干尽了坏事,而且一切道理都被他们垄断;骨子里他们比明目张胆的土匪、恶霸要坏上千百倍。再看看优斯提尼安在法学方面最倚重的那位法学大师特里布(波)尼亚努斯在普洛科皮亚努斯笔下是个什么货色:
“另一方面,特里布尼亚努斯却是既有天生的才能,在因教育而取得的成就方面也绝不比与他同时代的任何人为差。但他是个极端贪财的人,他始终是一个为了得利而出卖正义的人;因此,他照例总是在取消一些法律,又提出另一些法律,根据对方的需要把随便哪种好处出卖给得到它的人们。”(Ⅰ—24—16)
从后文我们还知道,此人臭名昭著,在当时已激起众怒,绝不是作者对他怀有什么个人的私怨。可见历史上的虚名往往和一个人的作为人的实际情况相去有多么远!
再从战争方面来说,这位优斯提尼安对之好像也是蛮有兴趣的,尽管他自己不是专门的军事家。贝利撒里乌斯是他最得力的战将,随着他的指挥棒转来转去,而且对他忠心不贰,曾拒绝过哥特人想拥立他为国王的建议(士兵拥立在罗马帝国本是寻常之事)。贝利撒里乌斯同优斯提尼安的关系可以从安托尼娜和提奥多腊的关系找到答案。这一点在《秘史》中有所暗示。
优斯提尼安的“武功”基本上记录在普洛科皮乌斯的《战争史》里。战争的过程表明这位皇帝对历史,对国情、周边的形势、人民的处境和愿望以及军队的情绪都不大了解,只是凭着残暴的高压和强烈的虚荣心硬撑下去。他对自己的臣民敲骨吸髄,心狠手辣,而对外邦人则极为慷慨,一掷千金而毫不吝惜。执拗的波斯人一直在后院拖住他,他们自称是他的藩属,但是他却不得不向自己的藩属纳贡以换取和平。他的作战重点是西边,意大利毕竟是罗马帝国的发祥地,他既以恢复罗马帝国昔日的光荣为己任,自然不甘心让哥特人摆布它,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且不仅是在意大利北边,沿着伊斯特河以北的蛮族,任何时候都能像进入自家庭院那样地闯进来。至于在北非对汪达尔人的战争,连普洛科皮乌斯都承认这胜利带有偶然性。从战史画卷上我们看到的只是:罗马将领(其中有些本身便是蛮族)的残暴与贪婪(在战时乘人之危不放过任何发财的机会);军队对各地普通百姓的无情蹂躏弄得不少地方赤地千里,杳无人烟;皇帝征讨无度,为了把血腥的战争继续下去而不惜榨干百姓的最后一滴血;农民、隶农联合蛮族一道反击官军,官军也因得不到饷银而大批开小差投向蛮族一方,成为极不可靠的因素;教会勾结当局扩充自己的势力,同罗马当局沆瀣一气的只有蛮族的极少数上层统治者,这部分人为了私利,不惜出卖本民族的利益等等,这些事实使读者很自然地得出这样的结论:优斯提尼安的“复兴”帝国的大业,即使暂时地、局部地取得某些胜利,最终只能是一场徒劳无益的挣扎!
优斯提尼安进行的所以是一场无望的、必败的战争,说到底,因为这是一场非正义的、不得人心的、逆历史而动的战争。
《战史》的价值正是在于它为我们提供了当时的一幅真实可信的历史画卷。作为统治阶层的一名要员,作者并没有闭着眼睛把帝国描绘成莺歌燕舞的王道乐土,没有把皇帝吹捧成一位不世出的英主,甚至同他关系最密切的顶头上司贝利撒里乌斯在他八卷的战史里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位干练而又忠于职守的将领而已。他不回避国内的一切重大的麻烦,民众起义、宗教纠纷都被他如实地报道给读者。《战史》里的战争记述得平实朴素,绝不作夸张的铺陈,更不想把作为亲历者的作者本人摆进去。这一点所以极为难得,是因为出于人类好表现自己的弱点,回忆录的作者总是在自觉或不自觉地夸大或虚构自己的作用(有些人不写回忆录,原因之一就在于他们不想突出自己,尽管他们可能是最有资格写回忆录的人)。正因为这是历史,不是编故事,不是演义,所以这部《战史》里有关战争过程的记述,有时不那么引人入胜。要知道,史家不是说评书,他记述的是本来的事实,他无意于编造热闹的情节来取悦于当代和后世的读者。
作者虽然撰述战争史,但这部历史的内容却十分广泛,不限于战争本身,这说明作者的视野广阔,对当时社会很多方面都有兴趣,把它们看成是历史的有机组成部分,这样便给后世提供了多种门类的丰富史料。我们从中可以了解当时君士坦丁堡的贫民运动以及各行省爆发的广泛的人民运动,还有帝国东部地区的异教活动。而与大规模战争并行的大规模的建设活动是以无数人民的血汗与生命为代价的,它们实质上只能说明统治者的残暴与恐惧。建设主要是针对内外敌人和以保卫统治上层的财富为目的的。这些情况都详细地反映在他的《建筑记》里。
作者特别对于540年黑死病的详细记述,不仅显示了作者精确的观察能力,而且表明作者有一定的医学素养。他已朦胧地认识到从一次广泛流行的传染病幸存下来的人的免疫现象。此外有关作者记述之精确,杜因还举了一个例子。《建筑记》第二卷第八章第8节以次提到一座名叫吉诺比亚的小城。它曾一度荒废,后来优斯提尼安把它加以重建,成为罗马帝国边境对付波斯人的要塞。后来的考古发掘证明普洛科皮乌斯所作的记录是惊人地准确,绝非单纯转抄纸上的材料,人云亦云。事见劳弗雷(J. Lauffray)的《叙利亚考古年鉴》(Annales archéologiques de Syrie, I, 1951, 41ff)。
普洛科皮乌斯的《战史》的前七卷当时所以得到发表并传播开来,当然首先是因为他是站在官方立场上撰史的。但是,如上所述,史家的良心使他基本上保持了公正,特别对于当时社会现状的记述也还是客观的。他是个基督教徒,但是从行文中看出他对异教不仅不存偏见,并且有一定程度的同情。他的高度的古典文化教养有时使他的文字看来竟像是希罗多德和修昔底德那个时代的人,这又使我联想到奥古斯丁和西塞罗之间文字的相似!人们还注意到,他的历史里有不少迷信的和宿命论的观点,例如在本书第三卷第十八章里他便就一次战斗而表示了我们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或“千算万算不如老天一算”的看法:
“就我来说,在整个战斗期间,我不由得对上天的做法和人的做法感到惊奇,因为我注意到从远方预见到会发生什么事情的上帝如何勾画出事情发生时他认为是最好的方式,而另一方面,人们,无论是他们受到欺骗还是提出了正确的意见,却不知道他们已经失败了,如果结果应当是这样的话,或者他们不知道他们已经胜利了,因为上帝的意旨是要给幸运开一条道路,对于注定要胜利的事物,幸运不可避免会逼临到它的头上。”(第2节)
这种受到历史局限的看法,并不足以使作者受到责怪。直到今天,相信命运的依然是大有人在。他当然还意识不到受物质生产条件制约的社会发展规律,不了解偶然和必然的关系,而把偶发的情况理解成天意了。
稍后,在同卷第二十一章,作者的宿命论的观点便表现得更加明确了:
“人们可以看到命运的光彩以及它展示的这样一个事实,即一切都是属于她的,任何人的私有财产则什么都不是!”(第7节)
这里命运用女性词,从而使我们想到希腊神话中的命运三女神克洛托(Clotho)、拉凯西丝(Lachesis)和阿特罗波丝(Atropos),荷马有时把她们说成是一个人,把说她们的决定是最高天神宙斯也无法扭转的。这便是作者遇事每到无法解释时便归之于命运的原因,如像本书第四卷第十四章在提到谋杀所罗门时所说的那样:
“……决定动手杀害此人的那些人进来了,他们用点头的动作相互激励之后,已经把手放到剑上了,但是他们依然没有任何举动……但也许有上天的某种力量阻止他们这样做。”(第25节)
事实是,只要人们还不能充分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要偶然的事件必然还会不断发生,只要人类面对宇宙的奥秘的认识还处于极为幼稚的阶段,宗教、迷信和宿命思想便有它的活动余地,这又是人类本身无可奈何的一个弱点。即使在今天,相信星命的人依然到处都有,理工科的大学生仍有不少拜佛求签的,而且在发达国家,既进实验室又进教堂的科学家不是一个十分普遍的现象吗?
有趣的是,在普洛科皮乌斯发表了《战争史》之后,并没有感到自己已经完尽了一位史家的任务。他心有不平,还有不少话要说,但是作为一位身居政府官职的人,他是无论如何不能、也不敢讲出这些话的。更加符合真实情况的记载在他当时肯定没有发表的条件,而只能留给与他当时没有任何牵连,没有利害关系的后人去阅读了。对照一下第八卷和《秘史》的开头部分,我们几乎可以肯定,在发表了前七卷之后,此时(550?)他忽然有了对几个统治者发泄他心中不平之气的打算,所以随即无法自制地信笔写下了那些显然有人身攻击之嫌的东西,把前七卷的事情统统抛到脑后去了。所以在世界的史学文献里便出现了出于同一人之手,却从正反两方面着笔的《战史》与《秘史》,而正式给前七卷收尾的第八卷则是几年后(554?)才完成的。这样,作者没有意识到《秘史》开头的话和第八卷开头的话有重复之处,从而没有做适当的改动,因为这部分反正是无法发表的,作者这时已没有心思再作调整了。
从《战史》的整体来看,而且正因为是战争史,它的重点应当放到执行战争领导之重任的贝利撒里乌斯身上,它显然主要是为了宣扬作者的顶头上司贝利撒里乌斯的战功而撰写的(更何况作者也亲身经历了这些战争),这一点既符合作者的身份也符合实际情况。很自然地,皇帝优斯提尼安在这里有意或无意地被作者写成只是一名配角,时而甚至是往往还间接地受到指责的一名不高明的配角。“事业心”和虚荣心极强的皇帝优斯提尼安对此当然不会满意,因为在作者笔下,恢复帝国大业的战争虽然酷烈地进行着,但战绩只是表面的辉煌,细心的读者稍加分析,便可以断定所有的战果都很不稳定,总之,对皇帝他并没有一味地歌功颂德,并没有无视现实而闭着眼去描绘一个“莺歌燕舞”的“伟大”的时代,而它让读者看到的却实实在在地是一个表面辉煌、骨子里危机四伏的时代。作为现实的帝国里的一个臣民,作者当然也会感到这种写法对自己不利,所以后来才违心地补写了前面已经提到的《建筑记》,借题发挥地把皇帝吹捧到令人恶心的地步。不过,顺便说一句,这比起一千多年之后“文化大革命”时期我们的“副统帅”的吹捧技巧来那又差得多了。另一方面,对于已发表的《战史》中对贝利撒里乌斯的描述,作者自己也不满意,因为他把他深切了解的统帅贝利撒里乌斯写得太好了,他把统帅有点理想化了,但这决不是统帅作为人的本来面目,于是在这一点上他又偷偷地在《秘史》里加以均衡,以便对后世的读者负责。其实不管被吹捧得多么伟大的人物,作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一般说来必然具有普通人的一切弱点,但人的道德品质确实又有高下之分,史家就得有掌握一个人既崇高伟大又平凡普通的分寸,才能栩栩如生地把接近历史真实的人物形象保存下来。从个人崇拜变为个人迷信,其结果是通过不负责的吹捧反而把一个人弄得很可笑!“文革”中流行过的早请示晚汇报的那一套竟然把一个严肃的政党降低到会道门的水平。我们对此是有过惨痛教训的。
刚刚写了一部为贝帅树碑立传的战史,接着又写出一部要他出尽洋相(当然还有别的人)的《秘史》,这样的史家毕竟不多。其实与其如此,还不如像太史公那样,依靠叙述事实而让读者从中作出客观的估计,无需作者本人的议论夹杂其中,这样效果岂不更好。
当然,同为知名的史书,《战史》与《史记》是无法比较的。《战史》是具体战争的记述,完全为作者所亲历;《史记》则是一部通史,对于远古以来的事件作者所依靠的主要是大量遗留下来的文献(包括口头传说)。就撰述的难易而论,类似回忆录性质的战史当然要容易得多。而在人物的刻画上,《战史》的作者由于是亲历者,当然占有极大的优势。太史公笔下的刘邦虽然是汉开国君主,但同时又是一个流氓(当然是一个相当聪明的流氓),和他一同起事的开国功臣大部分也是和他差不多的人物(大概张良算是个例外),这一点太史公并未为尊者讳而加以回护。太史公往往通过他人之口对某人作生动的描述,手法之高明令人叹为观止。比如对项羽的妇人之仁的描述,不见于《项羽本纪》而见于《淮阴侯列传》里韩信对他的评价,以此来同刘邦善于将将的风度相对照,楚汉之争的结局无形之中便有了依据。刘邦虽是流氓,但他也有别人不及的长处,而所以能暗示出这一点,这是由太史公的识见所决定的。同贝利撒里乌斯共事多年的作者如果从亲身的体验用太史公的笔法,《战史》无疑会增添更多的光彩,也不会因《秘史》的存在而引起后人众多的怀疑与争议了。
一部古色古香的《战史》之后作为续篇或附录又出现了一部给自己的作品翻案的《秘史》,这理所当然地引起后人的惊异和猜测。二者的反差实在太大了。而反差之所以太大,是因为不仅是一个前褒后贬的问题,而是后者使用了同一位身为上层官吏的地位完全不相称的口吻。作者在这里攻讦他人的隐私而达到不惜使用不雅驯的文字的程度。故而此书引起后世的惊骇,而把优斯提尼安的统治时期视为盛世的史家们把《秘史》斥为伪作也便不足为怪了。但后世的学者对此书进行了细致的研究,把《秘史》和《战史》的文字作了认真的对照,结果竟找不出伪造的痕迹,在事实方面也没有发现任何抵牾之处。特别从文字的风格来看,学者几乎一致肯定出于同一人之手。正如国学家王国维所说,古文的伪造是最难的。他在《秦阳陵虎符跋》里便指出:“古代文字极难作伪。如峄山刻石文虽不见于《史记》,然一读其文,可决其为嬴氏物也。此符虽寥寥十二言(按原文:甲兵之符,右在皇帝,左在阳陵),然如右在皇帝四字岂汉以后人所能作耶。”由于时代背景所造成的文字的语感,有时是只能意会的。两汉的古文和明清的古文绝对不会是一个味道,这是不讲自明的道理。十余字都能给人以时代的感觉,更何况长达三十章、有数万字之多的作品。因此学术界今天基本上已取得一致的意见,没有人再说《秘史》是伪作了。
为了证实《秘史》出自普洛科皮乌斯之手,H. G. 杜因具体总结出了下面四个有力的论据:
(一)在这部书的第十八、二十三、二十四章里有四处明示此书的写作年代是皇帝优斯提尼安执政的第三十二年。人们当然会认为这要从他即位的那年即527年算起,但实际上他从518年起便同优斯提努斯共同掌权了。因此豪里在有关普洛科皮乌斯的研究作品中便从518年起算而断定本书写于550年。康帕列提则是从527年算起的,但550年之说应当说更可信。
按:杜因提出这条论据并同意豪里的看法显然是因为普洛科皮乌斯完成前七卷是在550年,而从本书开头的行文来看,也顺理成章地和前七卷相衔接。只是作者在写作中由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而忘了开头的话,大作起翻案文章来。结果这部分当然只能暂时束之高阁,以后另行补写第八卷。
(二)《秘史》提到前七卷的地方不少(见正文有关注释),这是很自然的,这也说明它们出自同一作者之手。
(三)在事实的记述方面,《战史》和《秘史》以及《建筑记》之间并无任何直接的矛盾。如果有所不同,当然除了对人的评价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之外,则事实的出入是有碍于当时的客观形势,而在《秘史》里说出了真相。
(四)如前所述,古文作伪最难,因为它带有时代气息。《秘史》的文字显然和《战史》的文字是一致的,菲利克斯·达恩(Felix Dahn) 在他的《凯撒里亚的普洛科皮乌斯》(Procopius von Caesarea, Berlin, 1865)里对这一点讲得十分明确。杜因则另举出普洛科皮乌斯行文中也有作为当时文风的cursus 的那种特色,而所谓cursus , 指的就是文句运行中起伏的节奏,略略相当于我国古文所讲求的起承转合、抑扬顿挫。此外人们还注意到,两书中作者的这种技巧甚至在细微处也是一致的。这一点也可以说是《秘史》和《战史》出自同一作者的铁证。
《秘史》中对某些当事人的指责甚至攻讦,对于普洛科皮乌斯这样有地位、有教养的史家来说,确是有点过火、不相称。用我们的温柔敦厚的标准来衡量,用为尊者、亲者、贤者讳,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的标准来衡量,普洛科皮乌斯写作这样的作品是一种有伤大雅的失态。尤其他对提奥多腊的出身和行为的揭露,本来完全可以含蓄一些,点到为止就可以了,而现在这种露骨的咒骂,却反而使有识之士难以相信了。所以后来的译者对这部分不得不慎重处理,加以适当的删节,但这样又失去了古典名著的完整性。过去欧洲的译者对这类文字的处理办法有时是保留原文不译(如《十日谈》英译本),有时则采用其他文字的译文以示区别(如玛尔提亚利斯的讽刺诗的英译本,这类地方采用了意大利语的译文)。这样做便迴避了随意删削原文的指责,同时暗示读者这些地方不雅,不懂也无妨。其文本书作为史料,和英译本一样保存了原文的完整,以供读者参考,读者可作出自己的判断。
另一方面,《秘史》作为有根有据的实录绝非都是夸大其词。公正地说,《秘史》的绝大部分是真实可信的,而且应当说是对《战史》的绝对有价值的补充。没有《秘史》里当局压榨老百姓的血淋淋的实录,对皇帝优斯提尼安的统治的认识就是不全面的。
豪里还从另一个角度肯定了《秘史》的史料价值,这就是用普洛科皮乌斯同时代作家的作品来对照他的作品以检验其可信的程度。杜因引用了豪里在他编订的《秘史》(1906年版)的引言中所举的一些例子。
其一是与普洛科皮乌斯同时但属于晚辈的埃瓦格里乌斯(Evagrius, 约536~594)在他的《教会史》(Ecclesiastical History)里(ⅳ,32)对皇帝优斯提尼安的品格所作的描述:
“在优斯提尼安的品格之中还有另外一个特点,这便是超越可以想象的任何兽性的一种邪恶;这是他本性里的一个缺点,还是由怯懦与恐惧派生出来的东西,这一点我无法肯定;然而无论如何,它是由于民众的尼卡暴动而表现出来的。要知道,对于两派之中的一派,也就是蓝派,看来他是绝对忠诚的;乃至这一派的成员实际上经常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市中心冷酷无情地杀害对手,而且他们为此不仅不会受到惩处,而且实际上还被认为理应受到荣誉的奖赏。他们甚至还被允许进入家宅,搜括其中值钱的东西作为战利品并且强迫里面的居民为自己的性命支付代价。而如果任何一位长官试图制止他们,那他们自己的性命便会因此而受到威胁。比如说,有一位在东方执政的长官,便因为鞭打了某个暴徒以示惩戒,结果他自己就在市中心挨了鞭打并且受到粗暴的对待。而奇利奇亚的长官卡利尼库斯,由于他依法惩处了两名谋杀者,即向他发动袭击并想谋害他的帕乌图斯和法乌斯提努斯,结果被插到木桩上处死,这样,他由于执行了正确的判决和维护了法律而自己付出了生命(参见《秘史》,第十七章,第2~3节)。结果反对派的成员便亡命出走,并且因为根本无人收容他们,他们便像是染上了瘟疫的人似的到处被人们所驱逐,于是他们只好打劫行路者,抢夺他们的财物并杀害他们,这样一来到处都有横死的人和劫路的事件以及其他的罪行。但他(指优斯提尼安——引者)偶尔也转到对立的一面去(指与蓝派对立的一方——引者)并开始杀害他们(指蓝派——引者),这便使得他已经废弃的法律像蛮族一样地又在各城市横行无阻。而要详述所有这类事件,有多少话有多少时间也不够;只是这些例子就足以证明其余一切了。”
此外,据杜因的介绍,历史学家阿伽提亚斯(Agathias, 530~582)在他的作品里(波恩版,252·2~255·1;284·13~285·20;305·13~306·9)也提供了许多同类的指控。
对于普洛科皮乌斯笔下的穷凶极恶的卡帕多奇亚人约翰的劣迹,杜因举出了同时代史家约翰·利杜斯(490~565)有关同一人的记述(波恩版,250,13以次)以资对照:
“这个邪恶的卡帕多奇亚人在取得了权力之后,立刻成了制造公害的工具;首先,他经常在他的近卫军的房间里陈列镣铐枷锁,这样便为在他手下服役的那些人暗中设立一座私人监狱,就像那个没有人性的法拉里斯(传说是公元前6世纪西西里阿格里根图姆的僭主——引者注)一样,并且只是利用自己的奴隶来实施自己的巨大权力。他把受他迫害的人禁闭在那里,没有人能逃脱他花样繁多的拷问,他不经调查便把受到指控的人们送上拷问台,理由只是因为他们有钱,并且在放掉他们时,他们已是一丝不挂或断气了。
这些勾当乃是全体居民亲眼所见,而我之所以知道它们也是由于我曾亲眼目睹,由于干出这些勾当时我就在现场。并且我可以提供一个例子。人们向他(指卡帕多奇亚人约翰——引者)举报一个名叫安提奥库斯的上了年纪的人,说此人手里有一批黄金。于是他便把此人捉了起来,用粗绳子缚住他的双手,直到这位肩部脱臼的老人断了气,才被解除了束缚。这一暴行实际上是我亲眼所见,因为我同安提奥库斯认识。
然而卡帕多奇亚人所干的这一勾当还是他所干的一切勾当中最温和的。像他这样一直不停地干伤天害理的勾当的人但愿只有他一个人。然而事实上,正如诗人传说里的布里亚列欧斯有无数只手(指荷马史诗《伊利亚特》里的有百只手五十个头的怪物——引者注),那个复仇的恶魔在干坏事时也有无数多的帮凶,此人不仅在皇宫里干坏事,他还把和他本人一样的人派往每个地方、每个地区,把到当时为止在每一角落尚未被发觉的最后一文钱像抽水机那样吸出来……”
后面,作者又举一个例子,说明卡帕多奇亚人约翰的爪牙们的残暴(第225页19):
“但愿他是这一类的人们当中仅有的一人,并且他毁掉的只是一个行省;但愿以下的情况不是真实的,即在每一城市和地区都有像这个人一样甚至比他更坏的人到处搜刮任何地方没有被发现的最后一文钱,而跟在他们后面的则是一支吃人恶魔的大军和成群结队的卡帕多奇亚人。”
埃瓦格里乌斯(V,3)则是这样描述优斯提尼安的一个名叫埃塞里乌斯(Aetherius)的大臣的:“善于使用一切逢迎拍马手段的埃塞里乌斯在优斯提尼安当政时以皇室(他是皇室的管家)的名义掠夺无论生者和死者的财产……”
有关佛提乌斯出家为僧的事 〔4〕 ,杜因举出以弗索人约翰的古叙利亚文本的著作中可资对照的记述(第31页):
“从巴勒斯坦来到首都的这个佛提乌斯是贝利撒里乌斯的妻子安托尼娜的儿子。当他身在军队之中并且已经同贝利撒里乌斯一道出发去作战的时候,出于某种原因,他竟出走并削发成了僧侣。可是他又适应不了僧侣的生活方式,只在名义上是个僧侣罢了。但是不久之后,由于他无法用宗教克制自己的野性,便匆匆赶到皇帝那里去。这个人尽管完全是一副僧侣的打扮,却由于撒玛利亚人的一次叛乱而被派到叙利亚行省去。并且,既然他想使自己取悦于众人而伤害创造他的上帝,并以(各种)借口取得可耻的收入,于是他便一心一意地干起抢掠、打劫和勒索的勾当来毁灭百姓,他在东方的无论大小的行省的所作所为有如蛮族的强盗,乃至所有城市的主教和牧师都逃离了他。但是无论在城里还是乡下,不管是谁,只要他发现此人有一天的粮食,也要把这样的人捉起来,他劫掠他们,把他们投入监狱加以吊打。他要他们每人交出一磅黄金的份额,而不管这个人有没有;确实,即使可怜的受害人会不得不把自己、他的子女、房屋和财产都卖掉,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做法。甚至在这种情况下,他讲出的话也不可能改变一个字。要知道,他总是要得到他的份额,并且说:‘拿出多磅的黄金来,因为皇帝需要钱进行战争!’他用这样的办法搜刮了成塔兰特的黄金并且把它们送上去,以便维护自己的为所欲为的授权。”
佛提乌斯这个生活在优斯提尼安和优斯提努斯时代的人一直在叫嚣:“‘拿出多磅的黄金来’;而皇帝为进行战争也需要金钱;并且优斯提尼安的所有高级官吏也一直向罗马公民提出同样的要求,普洛科皮乌斯在他的《秘史》里便把这事作为他抱怨的特别理由。显而易见,既然优斯提尼安进行的战争多于其他皇帝,他需要更多的钱也就很自然了。为了能以进行一场对付汪达尔人的战争,他竟然用一万一千磅黄金从波斯人手中购买和平!”(据《波斯战争史》(第一卷第二十二章第3节)则是110肯特那里乌姆)
其实即使不用别的史家的证据来证实《秘史》言之有据,单是《战史》本身已足够使人们认识到这个外强中干的大帝国的实质。《秘史》是用事实来说明这一实质的。历来中外史书除了记录统治者的相互厮杀书之外,同时又都是最下层老百姓备受压榨的历史,可以说,百姓是否丰衣足食,是否心情舒畅、活得充实,是否在受到迫害时敢于维护自己的权利正是文明程度的标志。
杜因还指出,有关提奥多腊的后人的问题,除了普洛科皮乌斯之外,任何希腊与拉丁的作家都没有触及过。只有普洛科皮乌斯在《秘史》里(第四章,第37节)提到她的外孙安那斯塔西乌斯。这一事实在以弗所的约翰用古叙利亚语撰述的《教会史》里(德译本第55页)得到了证实:“神圣的约翰出身皇帝安那斯塔西乌斯家族,他也是皇后提奥多腊的女儿的一个儿子。”同书第196页则提到“皇后提奥多腊的女儿的儿子阿撒那西乌斯”在以弗所的约翰的作品德译本的第269页上绍恩菲尔德(Schoenfelder)也指出:“在巴尔—希伯来乌斯(即阿布尔法拉吉,1226~1286,用古叙利亚语和阿拉伯语写作的犹太作家——引者)的作品里,阿撒那西乌斯是阿斯科斯那格和菲洛波努斯之间的介绍人,他说:‘当时皇后提奥多腊有一个名叫阿撒那西乌斯的外孙……’”Mich. Syr. (第197页)中也提到:“皇后提奥多腊的外孙阿撒那西乌斯”。在这里,安那斯塔西乌斯和阿撒那西乌斯的名字虽有出入,但皇后提奥多腊有一个外孙,这一点是可以确定下来的。
关于优斯提尼安和提奥多腊夫妇在国事方面的密切配合(参见《秘史》,第十章,第13节以次),则可以举优斯提尼安本人的话为证。《优帝新律》(Novellae Constitutiones Justiniani)第八章,第一条:“在我独自考虑了所有这些问题继而又在同上帝赐予我的最忠诚的伴侣一道加以审议之后……”皇后之名竟出现在法典的条文上,由此可见,二人狼狈为奸已经达到怎样的明目张胆的程度了!
至于提奥多腊如何对待不听话的臣民,杜因引用了西尔维里乌斯传(Vita Silverii)里的一段很有说服力的文字(蒙森编订的Gesta Pont. Rom. I. 146):
“皇后对大主教安塞姆斯的遭遇感到不满,因为他被最神圣的教宗阿伽皮图斯撤销了职务,理由是他发现安塞姆斯是一个异教徒,并且任命上帝的仆人米那斯来取代他。对此,皇帝在同助祭维吉利乌斯协商之后,便写给罗马的教皇西尔维里乌斯一封信,对他提出如下的请求:‘立即到我们这里来,否则务必使安塞姆斯恢复原职!’圣西尔维里乌斯接到这信后恼火地说:‘我十分清楚,这事会要我的命!’但是最神圣的西尔维里乌斯对上帝和圣徒彼得深信不疑,于是写信给皇后做了如下的答复:‘奥古斯塔女主人,对于一个身为异教徒并且因自身的邪恶而被定罪的人,我是决不会同意恢复他的职位的。’
于是激怒的皇后便通过助祭维吉利乌斯向贵族贝利撒里乌斯发布命令,作出如下的指示:‘找一些对教皇西尔维里乌斯表示不满的理由,撤掉他的主教职位或者至少迅速地把他送到我们这里来。你那里有大助祭维吉利乌斯,他是我们最亲爱的代表,他曾向我们保证把大主教安塞姆斯召回来。’随后贵族贝利撒里乌斯便接受了这项任务,他说:‘我当然会执行这一指令;但是想谋害西尔维里乌斯的那个人,他本人也必须向我主基督耶稣交代他的所作所为。’而由于命令紧迫,某些自称目击者的做假证的人便跳出来并且实际上提出这样一种说法,即他们曾发现教皇西尔维里乌斯给哥特人的国王通风报信。贵族贝利撒里乌斯听到这话并不相信,因为他知道,这些说法是出于嫉妒才散布出来的。但是,由于许多人坚持这同样的指控,他也怕起来了。
“于是他便把神圣的教皇西尔维里乌斯召到平奇乌斯宫他这里来,并且把全体神职人员安置在第一和第二入口处。当西尔维里乌斯和维吉利乌斯单独走入大厅时,贵族安托尼娜正斜卧在一张躺床上,而贵族贝利撒里乌斯就坐在她的脚旁。贵族安托尼娜一见到教皇便对他说:‘教皇西尔维里乌斯大人,告诉我,我们对你和罗马人干了什么事情,使得你竟想把我们出卖给哥特人?’而甚至当她还在讲这话的时候,第一教区的区副助祭约翰已经进来,把硬领从他的颈部摘下并且把他领进一间房屋;在那里他剥掉教皇的法衣,给他穿上僧衣并把他带走了。随后克西斯图斯……出来向全体神职人员宣布说:‘我们的主人教皇已被废黜并且被变成一名僧侣。’维吉利乌斯本人负责看管他,好像把他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继而他便把他流放到彭图斯去,给他赎罪的面包和必需的水以维持性命。于是此人的身体便衰弱下去并且死掉了,他成了一名忏悔者。”(按作者在《秘史》第一章第14和27节里曾提到要记述如何处理西尔维里乌斯的问题,但下文并未再提及此事,这里则正好对这一点作了补充。)
普洛科皮乌斯的作品最早的印本(editio princeps)是1607年由大卫·赫舍尔(David Hoeschel)在德国南部的一个重要的工商业,特别是书籍出版中心城市奥格斯堡出版的。但这个印本没有收入作者传世的全部作品,而主要是八卷的《战争史》,《秘史》则是1623年首次由阿列曼努斯(Alemannus)在里昂单独出版的并附有拉丁文的译文。第一部完整的全集是1661到1663年间巴黎的玛尔特列图斯(Maltretus)的版本,这个版本全部附有拉丁译文。1833到1838年间由狄恩道夫(Dindorf)在波恩出版的《拜占庭历史作家文汇》(Corpus Scriptorum Historiae Byzantinae)里普洛科皮乌斯部分收入的便是这个全集本。
我们用的这个英译本的原文是雅科布斯·豪里(Jacobus Haury)编订的《凯撒里亚的普洛科皮乌斯全集》(Procopii Caesariensis Opera Omnia),全集被收入特伊布那文库,于上世纪初(1905~1913)分三卷在莱比锡出版。豪里这个本子在1971年由维尔特(G. Wirth)重新编订,改作四卷,仍旧列入原文库。此外在意大利还有一个比豪里本更早一些的《凯撒里亚的普洛科皮乌斯:哥特战争史》(La Guerra Gotica di Procopio di Caesarea),原文的编订者是多明尼科·康帕列提(Domenico Comparetti),附有对原文的注释和意大利语译文,这个本子也分成三卷,于1895~1998年间在罗马出版。
最早的1607年版并不包括《秘史》,《建筑记》六卷也只有提要。最早提到这部《秘史》的,是10世纪的《苏伊达斯词典》(Suidas),词典里有这样的话:
“他(指普洛科皮乌斯——引者)还写了另一部题为《未发表的记事》的作品,这样两部作品合起来就是九卷了(指《战争史》八卷加上《秘史》合为九卷——引者)。
请注意,普洛科皮乌斯的以《未发表的记事》为题的这一卷包含对皇帝优斯提尼安和他的妻子提奥多腊,的确甚至还有对贝利撒里乌斯和他的妻子的批评与嘲弄。”
《秘史》曾被一些人译成现代语,但由于内容的关系,有的译本不署名。近年来为学术研究而翻译的《秘史》则是1896年雅典学会(在雅典)的也是不署名的译本和多明尼科·康帕列提的译本。意大利语言学家康帕列提于1927年去世,他的《秘史》译本(Le Inedite, Libro Nono delle Istorie di Procopio di Caesarea)发表于1928年。
有关普洛科皮乌斯的专著据杜因的介绍可以举出下列几种:
菲利克斯·达恩(Felix Dahn):《凯撒里亚的普洛科皮乌斯》(Procopius von C esarea),柏林,1865年。
优利乌斯·荣格(Julius Jung):《凯撒里亚的普洛科皮乌斯著作中的地理—历史问题》(Geographisch-Historisches bei Procopius von Caesarea),载《维也纳研究论文集》(Wiener Studien)第5辑(1883),第85~115页。
W. 格隆德拉赫(W. Grundlach):Quaestiones Procopiannae(普洛科皮乌斯研究), Progr. 哈瑙(Hanau)1861年以及Dissert. 马堡(Marburg),1861年。
J. 豪里(J. Haury):《普洛科皮乌斯研究》(Procopiana), Progr. 奥格斯堡(Augsburg),1891年。
B. 潘岑科(B. Pancenko):《关于普洛科皮乌斯的〈秘史〉》(Ueber die Geheimgeschichte des Prokop), Viz. Vrem. 2(1895)。
J. 豪里(J. Haury):《关于历史学家凯撒里亚的普洛科皮乌斯》(Zur Beurteilung des Geschichtschreibers Procopius von Caesarea),慕尼黑,1896~1997。
为了使读者对这部战史的三部分里主要事件在年代上有个大概了解,后面我分别把可以系年的事件列举出来以供参考。这些年代起一种坐标作用,不作正式年表使用。
注释
〔1〕 作者在《建筑记》里(V—3—10)提到皇帝优斯提尼安计划在桑伽里乌斯河上修建一座桥的事情,而据提奥法尼斯(A. M. 6052,I,234,15~18,ed,De Boor),这桥是在559~560年间建成的。
〔2〕 先前一些罗马法著作多认为特里波尼亚努斯是十人委员会的首脑,现据意大利学者近时的说法予以订正。
〔3〕 指《格列高里乌斯法典》(Codex Gregorianus,295)、《海尔莫盖尼乌斯法典》(Codex Hermogenianus,324)、《提奥多西乌斯法典》(Codex Theodosianus,438)。
〔4〕 参见《秘史》,第二十三章,第19节。
[book_title]《波斯战争史》参考系年
408年 拜占庭罗马皇帝阿尔卡狄乌斯去世(第一卷,第二章)。按阿尔卡狄乌斯377年(一说383年)生于西班牙,为提奥多西乌斯与佛拉奇拉两个儿子中之长子,395年嗣位为罗马帝国东半之皇帝。继承皇位的提奥多西乌斯(二世)生于401年。
441年 波斯国王瓦腊腊尼斯率大军进攻罗马领土,此时提奥多西乌斯已成年而担任他的监护人之波斯国王伊斯狄盖尔德斯已病死(第一卷第二章)。
按提奥多西乌斯(二世)死于450年,他和他父亲一样是一个懦弱的人,在政治上受他的姐姐和妻子的影响。
484年 波斯国王佩若吉斯及其全军中计丧命,国人推选他的幼子卡巴德斯为国王(第一卷,第四章)。
486年 卡巴德斯被民众废黜,民众选他的兄弟布拉吉斯为国王(第一卷,第五章)。
488年 卡巴德斯入宫废掉布拉吉斯,挖掉他的双眼(第一卷,第六章)。
502年 卡巴德斯突然对阿尔明尼亚人的土地发动进攻(第一卷,第七章)。
503年1月11日 波斯人在围攻后的第十八天,以猛攻的方式攻陷阿米达(同上)。
503年8月 卡巴德斯麾下的波斯人突然向罗马人发动进攻,但随后因得知本国有匈人入侵又率全军退却(第一卷,第八章)。
504年 罗马人用金钱赎回阿米达(第一卷,第九章)。
506年 波斯人因他们对匈人的战争拖而未决,故而同罗马人缔结了为时七年的停战条约(同上)。
518年8月1日 罗马皇帝安那斯塔西乌斯(一世)去世,士兵拥戴优斯提努斯为皇帝(第一卷,第十一章)。
按安那斯塔西乌斯430年左右生于杜尔腊奇乌姆,491年因同死去的前皇帝芝诺之皇后阿里阿德涅(无男性子嗣)结婚而夺取了统治大权。
527年4月1日 罗马皇帝优斯提努斯宣布他的侄子优斯提尼安为共治者(第一卷,第十三章)。
8月1日 优斯提努斯去世,优斯提尼安独掌统治大权(同上)。
按优斯提尼安大约生于483年,525年与提奥多腊结婚。
在本年罗马将领利贝拉里乌斯被撤职,由贝利撒里乌斯所取代,任达腊斯地方驻军统帅。本书作者被任命为贝利撒里乌斯之顾问(第一卷,第十二章)。
530年7月 贝利撒里乌斯准备迎击进攻达腊斯之波斯人(第一卷,第十三章)。
531 茹菲努斯向拜占庭皇帝报告出使卡巴德斯处情况(第一卷,第十六章)。
优斯提尼安任命阿拉伯撒拉森人之头目伽巴拉斯之子阿列塔斯为撒拉森人各族之国王以对付阿拉木恩达腊斯(第一卷,第十七章)。
531年9月13日 卡巴德斯去世,遗嘱科斯罗伊斯为波斯国王(第一卷,第二十一章)。
532年 优斯提尼安同波斯人缔结所谓“永久性和约”(同上,第二十二章)。
532年1月1日 拜占庭民众中间爆发尼卡起义(同上,第二十四章)。
539年晚秋 波斯人决定来年开春对罗马人开战(第二卷,第三章)。
539年 彗星出现(第二卷,第四章)。
540年 科斯罗伊斯在初春率大军进犯罗马人,从而破坏了“永久性和约”(同上,第五章)。
540年6月 科斯罗伊斯率领全军进攻拒绝把钱给他的安提奥克(同上,第八章)。
作者提到(同上,第十四章)安提奥克在优斯提努斯统治时曾遇到一次毁灭性的地震,按这一地震发生在526年。安市系公元前300年左右由塞琉古所建,直到前65年一直是叙利亚都城,它拥有大量雄伟的建筑,故有“东方王冠”之称。它在早期罗马帝国中地位仅次于罗马与亚历山大里亚。387年此地曾发生骚乱。这里又是地震多发地,在526年之前的115年,341年,507~508年,625年都发生过地震。
541年 初春时罗马皇帝派从罗马召回的贝利撒里乌斯去对付波斯人(同上,第十四章)。
科斯罗伊斯攻占佩特拉(同上,第十七章)。
542年 开春时科斯罗伊斯第三次入侵罗马领土(同上,第二十章)。
拜占庭发生几乎灭绝所有人的黑死病(同上,第二十三章)。
543年 科斯罗伊斯从亚西里亚(亚述)来到北部的阿达尔比伽农,准备通过波斯阿尔明尼亚进攻罗马领土,但因害怕黑死病而返回(同上,第二十四章)。
544年 科斯罗伊斯率军攻向美索不达米亚,第四次进攻罗马人的领土(同上,第二十六章)。
545年 罗马人同波斯人缔结为期五年的和约(同上,第二十八章)。
549年 应古巴吉斯之请求,皇帝优斯提尼安决定派兵去支援拉吉人(同上,第二十九章);波斯人离开拉吉卡,罗马人和拉吉人把大批拉吉人留下防守隘路之后返回(同上,第三十章)。
《汪达尔战争史》参考系年
395年1月17日 罗马皇帝提奥多西乌斯去世,他的长子阿尔卡狄乌斯和次子荷诺里乌斯分别继承东西方统治大权(第三卷,第一章)。
按提奥多西乌斯346年左右生于西班牙北部之卡乌卡,其父佛拉维乌斯·提奥多西乌斯在瓦伦提尼安一世(364年被军队拥戴为皇帝)麾下,为在不列颠战功卓著之将领。379年他成为东部的皇帝,曾成功地抵御了哥特人和其他蛮族的入侵,在382年之后他才使哥特人在帝国有合法的地位。383年西帝格拉提安(367~383年在位)去世后先后经历了玛克西姆斯、瓦伦提尼安二世和埃乌盖尼乌斯三人的统治。394年提奥多西乌斯在弗里吉杜斯打败阿尔波伽斯特和埃乌盖尼乌斯之后成为唯一的皇帝。在宗教方面他是安布洛西乌斯教父的信徒,对异教采取排斥态度。
395~423年 荷诺里乌斯任西帝时蛮族占有了他的土地(同上,第二章)。
407年 不列颠发生反罗马人的叛乱,士兵拥戴康士坦丁为国王(同上,第二章)。
408年 东帝阿尔卡狄乌斯之子提奥多西乌斯继位(至450年)(同上,第二章)。
410年8月24日 西哥特人国王阿拉里克进入罗马(同上,第二章)。
按阿拉里克(一世)生于370年左右,这是他第二次入侵意大利,第一次入侵时(401)曾被西罗马将领斯提利科所击退。同年(410)阿拉里克在征途中病死。
411年 阿道尔夫斯统率下的西哥特人攻入高卢,康士坦丁及其诸子战死(同上,第二章)。
421年 康士坦提乌斯病死(同上,第三章)。
423年8月27日 荷诺里乌斯病死(同上,第三章)。
426年 瓦伦提尼安执掌西部大权(同上,第三章)。
450年 提奥多西乌斯(二世)死后因皇后之力玛尔奇安接管统治大权(同上,第四章)。
454年9月21日 瓦伦提尼安处死埃提乌斯(同上,第四章)。
455年 玛克西姆斯杀死瓦伦提尼安自立为僭主并强行娶了埃乌多克西亚(同上,第四章)。
457年 玛尔奇安去世。阿斯帕尔安排列昂担任东方皇帝(同上,第五章)。
467年 列昂任命安塞米乌斯为西部皇帝以便协助自己对付汪达尔人(同上,第六章)。
471年 列昂因怀疑阿斯帕尔与阿尔达布里乌斯有谋杀企图而将二人处死(同上)。
472年8月11日 西帝安塞米乌斯死于其婿列奇美尔之手,继位的欧律布里乌斯不久之后也遭到同样命运(同上,第七章)。
472年10月10日 列昂死于拜占庭,小列昂继位,小列昂为列昂的外孙(列昂的女儿阿里亚德涅和芝诺所生的儿子),这时刚刚诞生并且不久即死去(同上)。
本章插叙西帝玛约里努斯的故事,按玛约里努斯是457年因列奇美尔之力成为西帝的。本书说他因病而死(461年),一说他是因受到奇美尔的嫉妒而遇害的。
474年7月24日 涅波斯任西帝,但仅数日即死(同上)。
474~475年 格律凯里乌斯继位,但遭类似命运,随后奥古斯都取得帝国大权(同上)。
475年 巴西利斯库斯树立自己的僭主之治(同上)。
按他后来因将领哈尔玛图斯的倒戈而败于芝诺。
477年 吉泽里克以高龄死去(同上)。
485年 吉泽里克之子荷诺里克死去,王位由吉泽里克之孙,根宗之子古恩达孟都斯继承(第三卷,第八章)。
496年 古恩达孟都斯病死之后,他的弟弟特腊撒孟杜斯继位(同上)。
523年 特拉撒孟杜斯死后,荷诺里克之子,伊尔德里克继位(第三卷,第九章)。
530年 盖利梅尔夺取汪达尔人国王伊尔德里克的统治权。已取得皇位的优斯提尼安得知这一情况后,派使节去盖利梅尔处(同上)。
533年 优斯提尼安帝派遣贝利撒里乌斯率舰队去征讨北非汪达尔人(第三卷,第十二章)。
533年9月15日 贝利撒里乌斯进入迦太基(同上,第二十章)。
533年12月中旬 罗马军队攻占汪达尔军队的营地(第四卷,第三章)。
535年元旦 贝利撒里乌斯按照古代习俗举行凯旋式并被晋升为执政官(同上,第九章)(利比亚军事交由所罗门负责)。
536年 开春时利比亚发生兵变(同上,第十四章)。
539~540年 皇帝召回日耳玛努斯以及西姆玛库斯和多姆尼库斯并再次把整个利比亚交给了所罗门(同上,第十九章)。
543~544年 皇帝又把利比亚的城市本塔波利斯和特里波利斯分别交给所罗门的兄弟巴库斯的两个儿子居鲁士和谢尔吉乌斯来治理(同上,第二十一章)。
544~545年冬 阿尔塔巴尼斯要阿列欧宾都斯打起精神出击恭塔里斯(同上,第二十六章)。
545~546年 阿尔塔巴尼斯平定利比亚后被皇帝任命为这里的统帅,不久他要求被召回拜占庭,皇帝任命帕普斯之兄弟约翰代替他(同上,第二十八章)。
《哥特战争史》参考系年
474~491年 拜占庭东帝芝诺在位(第五卷,第一章)。
475年7月31日 西帝奥古斯都继承统治大权(同上)。
按奥古斯都此时还是个孩子,所以罗马人通常都叫他“奥古斯图路斯”即“小奥古斯都”。他的父亲欧列斯特斯废掉原来的皇帝优利乌斯·涅波斯而立自己的儿子为帝,自任摄政。传统认为奥古斯都是罗马帝国最后一个皇帝。
476年7月23日 皇帝卫士欧多亚克夺得帝国大权(同上)。
7月28日 欧列斯特斯被蛮族杀害(同上)。
488年 提奥德里克受芝诺之托来到意大利。
489年 提奥德里克打败欧多亚克(同上)。
491年 东帝安那斯塔西乌斯即位。
按安那斯塔西乌斯(一世)生于430年左右,芝诺死后没有男性子嗣,安那斯塔西乌斯同皇后阿里雅德涅勾结而取得皇权。他死于518年。
493年2月27日 欧多亚克和提奥德里克缔约表示服从(同上)。
3月5日 欧多亚克在一次宴会上被杀害。此后都灵吉人和西哥特人都极力想同提奥德里克结盟(同上)。
507年 日耳曼人在一次战斗中杀死大部分西哥特人和他们的领袖阿拉里克(第五卷,第十二章)。
按阿拉里克史称阿拉里克二世,484年起任西哥特人国王。当时打败他的是法兰克人国王克洛维斯,地点在波瓦蒂耶附近的乌隆。
526年 提奥德里克去世,他的外孙阿塔拉里克继位,阿塔拉里克此时只有八岁,尚在其母阿玛拉宗塔的监护之下(第五卷,第二章)。
法兰克人征服都灵吉人,随后又征服布艮第人(同上,第十三章)。
此时守卫高卢的是以玛尔奇亚斯为首的哥特贵族。(同上)。
527年 优斯提尼安在拜占庭取得单独统治大权(第五卷,第二章)。
531年 皇帝优斯提尼安任命奇尔布狄乌斯为色雷斯统帅负责伊斯特河防务(第七卷,第十四章)。
日耳曼人打败西哥特人后同哥特人一道占有高卢(第五卷,第十三章)。
534年10月10日 阿塔拉里克病死(第五卷,第四章)。
同年斯拉夫人攻入罗马帝国并在色雷斯打败奇尔布狄乌斯。奇尔布狄乌斯战死(第七卷,第十四章)。
535年4月30日 提奥达图斯把阿玛拉宗塔监管起来并派人去皇帝处说明情况,保证绝不加害于她(第五卷,第四章)。
12月31日 贝利撒里乌斯在他担任执政官的最后一日(此时他已战胜汪达尔人并占领了整个西西里)在军队和西西里人的欢呼声中进入西拉库赛(同上,第五章)。
536年5月 贝利撒里乌斯登陆意大利,包围并占领了拿波利(同上,第十章)。
冬天,贝利撒里乌斯占领了全部南意大利之后向罗马推进并于12月9日占领罗马,随即把哥特人将领和罗马城的钥匙送往皇帝处(同上,第十四章)。
同年12月,被推选为哥特人国王的维提吉斯派人去杀死提奥达图斯(同上,第十一章)。
537年2月21日 维提吉斯逼近罗马,来到穆尔维乌斯桥(同上,第十七章)。
3月,十五万哥特大军包围了罗马,这次包围持续了大约一年。
538年3月 哥特人因消耗过大并因受意大利北部敌军的牵制和瘟疫的困扰而离开罗马(第六卷,第六章)。
539年年底 哥特人放回的使节阿撒那西乌斯和彼得返回拜占庭并受到皇帝的褒奖(同上,第二十二章)。
540年 贝利撒里乌斯进入哥特人的据点拉温那并在拒绝哥特人建议的国王称号之后返回拜占庭(同上,第二十八至三十章)。
541年 伊尔狄巴杜斯因谋害乌莱雅斯而死于维拉斯之手(第七卷,第一章)。
542年 哥特人托提拉接管哥特人的统治权(第七卷,第二章)。
托提拉因善待俘虏而归附者众多(同上,第五章)。
这期间他占领了几乎意大利的全部中部地区,然后又迅速出击并攻占了卡拉布里亚、阿普利亚、洛卡尼亚和布路提伊。
543年 托提拉攻陷苦于饥馑的拿波利这一意大利南部最重要的战略据点(第七卷,第七章)。
544年 尽管对波斯人的战争吃紧,皇帝还是不得不把贝利撒里乌斯再度派到意大利来对付托提拉(第七卷,第九章)。不过后来事实证明,这次出征完全失败了。
545年 托提拉在皮凯努姆设营,开始了对费尔木姆和阿斯库路姆的围攻。(同上,第十一章)。
546年 来自西西里的运粮船在罗马城外被托提拉劫持(同上,第十五章)。
12月17日托提拉因有守城的以扫里人为内应而进入罗马(同上,第二十章)。
547年 由于托提拉自动放弃罗马,贝利撒里乌斯才得以暂时地重新占领它,但这并没有使贝利撒里乌斯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托提拉毁掉了梯伯河上几乎所有的桥并占领了提布尔(同上,第二十四章)。
斯拉夫人(斯克拉文尼人)渡过伊斯特河攻入伊利里亚直到埃皮达姆诺斯(同上,第二十九章)。
548年 托提拉攻占北方的佩路吉亚和南方的茹斯奇亚涅,此时哥特人实际上控制了整个西部。
6月28日皇后提奥多腊病死。从527年4月1日算起,她在位二十一年又三个月(同上,第三十章)。
贝利撒里乌斯返回拜占庭。
549年 托提拉再次占领罗马,随后又占领了里米尼和塔伦图姆。此时他还建造了一支强大的舰队,用它征讨了达尔玛提亚。
550年 哥特人实际上占领了整个西西里,被包围在列吉乌姆的罗马人向哥特人投降(同上,第三十九章)。
托提拉派人去肯图姆凯莱(在埃特路里亚)要狄奥根尼斯按照约定向他投降,后者则声称因日耳曼努斯即将率军来援而自己已无法做主(同上)。
本年因罗马同波斯缔结的五年停战协定到期,皇帝优斯提尼安派使节佩特茹斯去科斯罗伊斯处商谈缔结有关东方事务的条约事(第八卷,第十一章)。
551年 托提拉攻打了凯尔奇腊和埃皮茹斯沿岸地带,占领了科西嘉与撒地尼亚。这时留在拜占庭人手中的只有四个沿海城市(拉温那、安孔、克罗同和欧特兰特)了(第八卷,第二十二章以次)。
意大利的罗马将领因盼望在撒罗尼斯过冬的约翰(维塔利安之侄)而无所举动(同上,第二十一章)。
约三千斯拉夫人攻入色雷斯,后又攻入伊利里亚直到爱琴海地带(第七卷,第三十八章)。
552年 年初皇帝优斯提尼安嘱约翰不要出兵进攻对方而是静候纳尔吉斯之到来,因他已任命纳尔吉斯为这次出征的统帅(第八卷,第二十一章)。
春天托提拉的军队在塔吉那伊附近战败,托提拉本人在逃跑时负伤致死,一说是在战斗中阵亡的(同上,第二十九至三十二章)。
553年9月 托提拉的继承人帖亚斯战死(同上,第三十五章)。
[book_title]波斯战争史第一卷
(战争史第一卷)
一
(1)凯撒里亚的普洛科皮乌斯写出了罗马人的皇帝优斯提尼安对东方与西方的蛮族所进行的战争的历史,分别记述了每一战争里的事件,其目的则在于不使时间的长河由于缺乏一个记录而淹没了那些格外重要的事业,不使它把这些事业引入忘却之乡,从而使它们泯灭得无影无踪 〔1〕 。如果时间竟然再次使人们处于类似的情况下,则他认为记起这些事件会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而这无论对当代的人们还是对未来世世代代的人们都会有极大的帮助。(2)要知道,打算进行一场战争或者正在为任何一种斗争作准备的人们可以从对于历史上一种类似情况的记述得到某种好处,因为这种记述揭示了早时人们在同类斗争中取得的最后结果并且至少对最谨慎地制订计划的人们来说,它预示当前的事件也许会产生的后果。(3)而且,作者深信,他特别有资格为这些事件撰写历史,即使没有任何其他理由,单举出如下一点也便够了,这便是,当他被任命为贝利撒里乌斯这位统帅的顾问时,他有幸成为实际上他要记述的所有事件的目击者。(4)因此他的信念便是:聪慧伶俐的人适于搞修辞学 〔2〕 ,有创造力的人适于写诗歌,只有实事求是的人适于写历史。(5)遵照这一原则,他甚至不隐瞒自己最亲密友人的失败,而是完全如实地记下在有关人物身上所发生的一切,而不论他们做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6)显而易见,在历史上没有比在这些战争中干出的事业更重要、更伟大的了——如果人们想以真理作为自己判断的依据的话。(7)因为在这些战争中人们作出了更加出色的业绩,而这些都是我们在我们已知的其他任何战争中所不曾见过的;确实,除非这部作品的读者愿意把荣誉地位给予古人,而认为当代的成就不值得被说成是杰出的。(8)比如说,把今天的士兵说成是“弓手”的人,却愿意给远古的士兵加上这样一些崇高的称号,诸如“肉搏斗士”、“盾士”以及诸如此类的其他名称;他们认为古时的勇敢根本没有存留到当代——但这个看法既草率又完全同这些事件的实际情况不符。(9)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荷马史诗中就不幸地被这一称呼 〔3〕 (这一称呼得自他们的射术)加以嘲笑的弓手而言,他们既无马可骑,又不受长枪和盾的保护 〔4〕 。事实上他们根本没有保护自己身体的任何装备;他们徒步作战,而如果他们迫不得已要掩蔽自己,他们或是捡某个同伴的盾牌 〔5〕 或是到一个小丘上的墓碑后面去寻求安全 〔6〕 ,(10)但是从这里,他们既不能在败逃时挽救自己,也不能向逃跑的敌人发动进攻。(11)他们根本无法参加堂堂正正的决战,但总好像是在偷窃属于参加战斗的人们的什么东西。除此之外,他们对于自己的射术的实践是如此漫不经心,乃至他们只把弓弦拉到齐胸的地方 〔7〕 ,结果射出的箭自然软弱无力,不能给射中的人造成伤害。 〔8〕 (12)显然,过去的射术就是这样。但是今天的弓手参加战斗时穿着胸甲和长到膝盖的胫甲。右边带着箭,另一边挎着剑。(13)有些人还带着一支长枪,肩部还有一种无柄的小盾用来保护面部和颈部。(14)他们还精于骑术,能在全速驰骋时毫无困难地左右开弓射击,无论在追击敌人或逃跑时都能向敌射击。(15)他们拉开弓时,弓弦掠过前额直到大约同右耳相对的地方,这样射出的箭冲力极大,足以杀死中箭的任何人,盾牌和胸甲都挡不住它的力量。(16)但是仍然有尊重和崇拜古代的人们,他们根本不考虑这些情况,对今天的改进也毫不信任。但是任何这类的想法也无法阻止我们得出这样的结论,即在当今这些战争中成就的事业才是最伟大和杰出的。(17)这些战争的历史开始于不久之前,它述说的是罗马人和米地亚人之间战争的命运,他们的失败与成功。
二
(1)当罗马皇帝阿尔卡狄乌斯在拜占庭大限将临的时候 〔9〕 ,他有一个还没有断奶的男孩子提奥多西乌斯,因此他对这个孩子本人以及他的政府的前途极为担心,不知道怎样才能明智地处理好这两件事。(2)因为他认识到,如果他在政府里为提奥多西乌斯安排一位共治者,这事实上就等于他提拔上来一个拥有王权的敌人,从而毁掉他自己的儿子。(3)而如果他要提奥多西乌斯单独执政的话,很多人又会利用小孩子的孤立无援的处境试图登上王位,这是可以料想得到的事情。这些人会起来反对政府,并在消灭提奥多西乌斯之后会不费力地使他们自己成为僭主,因为这个男孩子在拜占庭没有任何一位亲属担任他的监护人。(4)原来阿尔卡狄乌斯已不能指望这个男孩子的叔父荷诺里乌斯 〔10〕 会来帮助他,因为意大利的形势已经十分混乱了。(5)米地亚人的态度同样地使他感到不安,因为他担心这些蛮族会打倒年轻的皇帝并且给罗马人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6)面对困难局面的阿尔卡狄乌斯,虽然在其他事务上他表现得并不明智,但他却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一个不费力地既保全了男孩子,又保全了他的王位的办法;而所以能如此,这或者是因为他同某个有学问的人谈了这件事——在一位君主的顾问当中通常会有很多这种有学问的人——或者是由于得到了来自上天的启示。(7)原来在起草有关他的遗嘱的文件时,他指定这孩子为他的王位继承人,但是任命波斯国王伊斯狄盖尔德斯为这孩子的监护人,并且在他的遗嘱里恳切地要他尽全部力量和他的先见之明为提奥多西乌斯保存帝国。(8)在私事和帝国的事务做了这样的安排之后,阿尔卡狄乌斯便去世了。但是波斯国王伊斯狄盖尔德斯,当他看到及时送到他那里去的这个文件——要知道,甚至在他担任国王以前他的崇高的品格便为他赢得了极大的声誉——之后,他确实表现了令人叹服的而又非凡的高贵德行。(9)他忠实地遵从阿尔卡狄乌斯的嘱咐,始终不断地采取同罗马人保持高度和平的一种政策,从而为提奥多西乌斯保全了帝国。(10)确实,他立刻给罗马元老院 〔11〕 写了一封信,表示他并不拒绝担任皇帝提奥多西乌斯的监护人这一职务,还表明如果有谁阴谋篡夺皇帝的皇位,他将同此人兵戎相见。
(11)当提奥多西乌斯长大成人和处于盛年而伊斯狄盖尔德斯因病去世的时候 〔12〕 ,波斯国王瓦腊腊尼斯率领一支庞大的军队进攻罗马的领土;但是他没有造成任何损害,而是在没有取得任何成功的情况下返回家园。(12)这一情况发生的经过是这样。东方的统帅安那托利乌斯实际上是在无人陪伴的情况下单独一个人被皇帝提奥多西乌斯作为使节派到波斯人那里去的;当他孤身一人走近米地亚的军队时,他便跳下马来,徒步向瓦腊腊尼斯走去。(13)当瓦腊腊尼斯看到他时,便问身边的人正在走来的这个人会是何许人,于是他们回答说,此人是罗马人的统帅。(14)国王对这种过度尊重的表示大为吃惊,乃至他本人立刻掉转马头向回走,他的全部大军就跟在他后面。(15)当他返回自己的国土时,他十分亲切地接待了使节并且答应按安那托利乌斯所希望的条件缔结和约;但是他增加了一个条款,这就是:双方在两国边界附近的本国地区都不应修筑任何新的工事。当这一条约得到实施时,两国的君主继续以他们认为是最好的方式治理他们各自的国家。
三
(1)后来波斯国王佩洛吉斯由于同属于匈人、而被称为白匈人的埃弗撒利塔伊人在边界问题上卷入了一场战争,而集合了一支大军,向对方展开了进攻。(2)埃弗撒利塔伊人无论事实上还是名义上都是属于匈人这个民族的;但是他们不和我们所知道的任何匈人混合起来,因为他们占据的土地同别的匈人既不邻接,甚至不是离得很近;他们的领土紧接在波斯的北面;而实际上,他们的被称为戈尔哥的城市正对着波斯的边界,因此在两个民族之间经常发生的边界纠纷中,这个城市就成了一个中心。(3)要知道,他们并不是像其他匈人那样的游牧民族,而是长时期有自己一处固定的美好的国土。(4)因此他们从不入侵罗马的国土,只有在伴随米地亚的军队时是例外。在匈人当中只有他们的身体和并不难看的面孔是白皮肤的。(5)他们的生活方式也和他们同族人们的生活方式不同,而且不过他们那样的蛮族的生活,这一点也是确实的;但他们是由一个国王所统治,并且由于他们有一个法治的体制,所以他们无论在他们相互间还是同他们的邻人打交道时完全和罗马人与波斯人一样地遵守权利和正义的原则。(6)而且,有钱的公民习惯上他们自己身边都有一批友人,数目按情况的不同是二十人或更多的人。这些人永远是他们宴会时的同伴并且在他们的全部财产中拥有一个份额,就是在这件事上享有某种共同的权利。(7)因此当把这样一批友人集合到一处的这个人死去时,习惯上所有这一批人也要活活地同他一道被带进坟墓。
(8)向这些埃弗撒利塔伊人进攻的佩洛吉斯有一个名叫埃乌谢比乌斯的使节伴随着,此人实际上是皇帝芝诺 〔13〕 派到他的宫廷来的。而埃弗撒利塔伊人使自己的敌人看到的却是:他们已经逃掉,因为他们在敌人进攻的面前完全被吓住了,并且他们尽快退到四面有陡峭的山环绕并且到处都有大片茂密的森林作为屏障的一个地点去。(9)而当人们在高山之间行进了很长一段路之后,山谷里出现一条宽阔的路,这条路显然通向极远的地方,但是如果走到它的尽头,那里却没有任何出口,而是终止于众山环绕的中心。(10)佩洛吉斯这时根本没有想到这里会有阴谋并且忘记了自己是在敌人的国土上进军,因而毫无戒备地继续追踪敌人。(11)在他前面逃跑的是一小股匈人,而敌军的较大部分由于藏身于崎岖不平的地带,结果便留在了自己敌人的军队的后方。但是他们还不愿意被敌人看见,这是为了叫敌人深入陷阱并且尽可能远地走到山里去,从而再也无法返回。(12)当米地亚人开始看出所有这一切时(原来这时他们才开始对自己的危险处境有一点察觉),尽管他们自己因为惧怕佩洛吉斯而不敢谈论当时的处境,但是他们却认真地恳求埃乌谢比乌斯,要他敦促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的国王同人们研究一下局势,而不是不适时地一味表现蛮勇,要他好好考虑一下他们面前是否有任何求得安全的道路。(13)于是埃乌谢比乌斯便去见佩洛吉斯,可是根本没有把即将临头的灾祸向他挑明;反之,他却在开头讲了一个寓言,说一头狮子如何有一次碰见一头咩咩鸣叫的山羊被捆倒在一座根本不太高的小丘上,而这头狮子为了想饱餐一顿这头山羊,又如何冲了上去想占有它,结果却跌到极深的沟里,原来这沟里是一条既狭窄又没有尽头的圆形的小道(因为它在任何地方都没出口),这实际上是山羊的主人正是为此目的而构筑的陷阱,他们把山羊放到上面是为了作狮子的诱饵。(14)佩洛吉斯听了这个寓言之后感到一阵恐惧,他担心米地亚人这样地追踪敌人,说不定会给自己造成伤害。于是他不再继续前进,而是留在原地,开始考虑当前的形势。(15)但这时匈人却毫不隐蔽地跟在他的后面,并且正在守住这个地方的入口处,以便使自己的敌人不再能撤回到后方去。(16)波斯人最后终于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处于怎样的困境,他们感到局势已达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因为他们已没有能以摆脱危险的任何希望。(17)于是埃弗撒利塔伊人的国王便派自己的几个随从到佩洛吉斯那里去;他对佩洛吉斯的荒唐的蛮干行为一五一十地进行了斥责,因为他的这种行为鲁莽地既毁了他本人,也毁了波斯老百姓,不过他表示,即使如此,匈人还是可以释放他们,条件是佩洛吉斯本人要同意在他面前拜倒,以证明他本人是佩洛吉斯的主人,同时还要按照波斯人的传统方式起誓,保证今后永远不再对埃弗撒利塔伊人作战。(18)当佩洛吉斯听到这话时,便同在场的玛戈伊僧 〔14〕 会商,问他们他是不是一定要答应敌人强加给他们的条件。(19)玛戈伊僧回答说,就誓言而论,他可以按照自己的高兴自行定夺;(20)但是有关其余的问题,他可以使用计谋胜过敌人。(21)并且他们还提醒他,波斯人习惯于每天向升起的太阳俯身膜拜,因此他可以严密注意时间,选定在破晓时会见埃弗撒利塔伊人的领袖,这样他便可以向着升起的太阳行礼了。他们解释说,这样他将来便可以避开在这件事上的屈辱了。(22)佩洛吉斯于是就和平问题作了保证并且完全像玛戈伊僧所建议的那样在敌人面前匍匐行礼,然后率领完整无缺的全部米地亚军队高兴地退回本国了。
四
(1)这之后不久,佩洛吉斯完全不顾他发出的誓言,却因受到的侮辱而急于对匈人进行报复。(2)于是他立刻从全国把全体波斯人和他们的联盟者集合起来,率领他们去进攻埃弗撒利塔伊人。在所有他的儿子当中,他只留下一个名叫卡巴德斯的儿子在后方,这个儿子实际上刚刚过了少年时期;所有其他的,大约有三十名的儿子则都被他带在身边。(3)埃弗撒利塔伊人听到他攻来的消息,对于敌人对他们的背信行为十分恼火,于是便痛责他们的国王放弃他们而任凭米地亚人的处置。(4)国王笑着问他们,他到底把他们的什么放弃给了敌人,是他们的土地,还是他们的武器,还是他们的财产的任何其他部分。(5)对此他们回答说他不曾把任何事物放弃给敌人,但确实有一个例外,那就是一次机会;而事实表明,所有其他一切正是有赖于这一机会!(6)于是埃弗撒利塔伊人便十分热心地要求,要他们出去迎击侵略者,但无论如何国王在当时设法制止了他们。原来他坚持认为,他还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侵略的肯定的情报,因为波斯人仍旧留在他们自己的国土之上。(7)因此,虽然他留在原地未动,却干了下述的事情。在波斯人入侵埃弗撒利塔伊人的国土时所必经的平原上,他划出很大一片土地,在上面挖了相当宽的一道深沟。但是在中间他留出了一小部分的土地未动,这部分土地足够十匹马通过。(8)他把芦苇铺在沟上,再把土撒到芦苇上面,这样就把真正的表面掩盖起来了。继而他便命令匈人的队伍:当退到沟这一面的时间到来时,他们应当排成一个狭长的纵队,慢慢地走过留下的那段土地,而要注意不要掉进沟里 〔15〕 。(9)他把一只盐瓶挂在他的王家旗帜的竿头,而就是在这只盐瓶的上首,佩洛吉斯一度曾发过誓 〔16〕 ,也就是他因兴兵反对匈人从而违背了的誓言。(10)只要他得知敌人还留在自己的领土上,他便静静地待着;但是当他从侦察兵那里得知敌人已经到达戈尔哥城——这座城位于最远的波斯边界处——并且从那里正在向他的军队攻来的时候,他本人便和大部分军队留在沟的后面,而把一小队人派了出去,命令他们在平原上可以使自己从远处被敌人看到,而一旦他们被看到,他们便应当全速退回后方,但是在走近沟时要记住他的有关这条沟的命令。(11)他们按照他的命令做了,而当他们走近沟时,他们便排成一个狭长的纵队,全部过了沟并和其余的军队会合到一起。(12)但是没有任何办法看透这一计谋的波斯人在这一十分平坦的平原上全速追击,因为他们是怀着对敌的愤怒而这样做的,结果他们便掉到沟里,一个不剩地掉了进去,不仅是前面的,还有后面跟上来的。(13)如上所述,他们是怀着巨大的愤怒开始追击的,所以他们没有注意到他们的领袖们所遇到的灾难,结果他们连马带枪又跌到前一批人的上面,因此很自然地,他们毁了下面的人,而他们自己同样无法逃脱灭亡的命运。(14)在这些人当中便有佩洛吉斯和他所有的儿子。据说,正当他要落到这个坑里去的时候,他认识到了危险,便把他戴在右耳上的珍珠抓下来抛掉,这是一件白得出奇并因其特大而极受珍视的宝物,他这样做无疑是为了在他之后没有人再能佩戴它。要知道,这是看起来极为美丽的一件宝物,在他之前任何国王都不曾拥有过。(15)但是这个故事我认为并不可信,因为发现自己处于如此危险之中的人不可能想到其他任何事物;但是我认为他的耳朵在这次灾难中被压碎,而珍珠也就在什么地方失踪了。(16)罗马皇帝后来曾尽一切努力向埃弗撒利塔伊人求购这粒珍珠,但根本未获成功。原来蛮族虽然尽力寻求但仍未能找到它。但据传埃弗撒利塔伊人后来还是找到了它并把它卖给了卡巴德斯。
(17)波斯人传述的这粒珍珠的故事却是值得细说的,因为在某些人听来,它也许是完全不可信的。(18)据说珍珠是在波斯沿海的一只蚌里,这蚌就在离海岸不远的地方游动,蚌的两只壳是张开的,那珍珠便在它们之间,它是使人难忘的一个奇异景观,在全部历史中无论就大小还是就美丽的程度而言根本没有一粒珍珠能同它相比。(19)当时有一只巨大的和凶恶可怕的鲨鱼爱上了珍珠的模样并紧追着它,日夜不离地跟着它;甚至当鲨鱼不得不考虑到食物的时候,它也只是在它所在的地点找一点可吃的东西,而当它发现某种可吃的东西时,便捉住它,赶忙把它吃掉;然后立刻追上那蚌,欣赏它所喜爱的景色从而再次感到满足。(20)据说,终于有一个渔夫注意到了正在发生的事情,但是由于害怕这个怪物而不敢冒险。不过他却把这事全都报告给了国王佩洛吉斯。(21)佩洛吉斯听了他的叙述之后,非常想得到这粒珍珠,于是他便对这个渔夫说了许多讨好的话并许给他报酬。(22)由于无法抵御国王执拗的请求,据说他对佩洛吉斯讲了这样的话:“我的主人啊,金钱对一个人来说是珍贵的,他的生命则比金钱更要珍贵,但一切事物中最受珍视的是他的孩子。(23)对孩子的爱出于天性,因此一个人也许敢为他们做任何事情。(24)现在我打算试着对付这个怪物,希望你成为这粒珍珠的主人。如果我在这场战斗中取得胜利,显而易见,从此我将置身于被认为是幸福的人们当中。因为很可能,你这位众王之王将把所有好的东西送给我作为报酬;而对我来说,即使结果我得不到任何报酬,仅仅如下一点也就足够了:我已表明我本人曾给我的主人做了好事!(25)但是如果我竟不得不牺牲在这个怪物的利齿之下,国王啊,你的任务确实就应当是对我的孩子因他们的父亲的死亡而给以回报。(26)因此,即使在我去世之后,我在我最亲近的人们中间仍然是一个靠薪水生活的人并且由于你的善意,你将获得更大的名誉——要知道,你帮助我的孩子,这也就是加恩于我,尽管我将不再有能力对你的恩惠表示感谢——慷慨大度只有施之于死者的时候,才被认为是真正的慷慨大度。”讲了这些话之后他便离开了。(27)当他来到那蚌经常游动而鲨鱼不断追踪的地点时,他便坐在那里的一块石头上,等待只能采得珍珠却又没有喜爱它的鲨鱼在场的机会。(28)一旦看到鲨鱼去捕捉某种可以作为食物的东西从而未能及时来到现场时,渔夫便离开了岸上为此事而随他前来的那些人,全力直向那蚌游去。在他已经取得了珍珠之后便全速赶忙从水中出来,但鲨鱼这时已发现了他并冲过来想挽救这粒珍珠。(29)渔夫看到鲨鱼正在过来,因此当它在离海岸不远的地方正要追上他时,他便用全力把这珍珠抛到陆地上,而他本人很快便被鲨鱼捉住并且被杀死了。(30)但是留在岸上的人们却拣起了珍珠,把它送到国王那里去并且向他报告了发生的一切。(31)这就是波斯人关于这粒珍珠所讲的故事,也正是我上面所记述下来的。但我还是回到先前记述的事情吧。
(32)佩洛吉斯便这样地死掉了,波斯的全军也随他一道灭亡了 〔17〕 。少数有幸没有掉进沟里的士兵只能任凭敌人的摆布了。(33)由于有了这次的经验,波斯人公布了一项法律,那就是:即使敌人是用武力被击退的,他们也绝不应进行任何追击。(34)于是没有随佩洛吉斯出征而是留在本国的人们便选佩洛吉斯的唯一存活的、最小的儿子卡巴德斯为国王。(35)当时波斯人成了臣服于埃弗撒利塔伊人并向他们纳贡的民族,直到卡巴德斯极为稳固地确立了自己的力量并且认为每年无须再向埃弗撒利塔伊人纳贡的时候。而这些蛮族统治波斯人的时间是两年。
五
(1)但是,久而久之卡巴德斯在治理国家方面变得更加专擅,又在体制方面进行了革新,就中他公布了一项法律,规定波斯人同他们的妇女应当进行杂婚 〔18〕 ,但这一措施绝不是老百姓所喜欢的。(2)于是他们起来向他造反 〔19〕 ,把他推翻并加上镣铐投入监狱,随后他们便选出佩洛吉斯的弟弟布拉吉斯做他们的国王,因为,如上所述,佩洛吉斯没有男性的子嗣留下来,并且在波斯人那里,生而为普通公民的任何人要做国王是不合法的,除非国王家族的人都死绝了。(3)接过了国王权力的布拉吉斯于是召集了波斯贵族的一次会议讨论卡巴德斯的问题;因为大多数人不愿意把此人处死。(4)在双方都发表了许多意见之后,站出来了波斯人当中的一位名叫古撒那斯塔德斯的知名人士,他担任的是“卡那兰吉斯”的职务(这是波斯人对将领的称呼);他负责的行省就在波斯领土的边界上,同埃弗撒利塔伊人邻接的那个地区。他举起他的小刀——就是波斯人通常用来修指甲的那种小刀,小刀大约有人的手指那样长,但宽度还不到手指宽度的三分之一——(5)说:“你们看这小刀,它真是太小了;尽管如此,它现在却可以完成一件事业,这一事业,我亲爱的波斯人,稍后却肯定不是两万名身披铠甲的士兵所能完成的!”(6)他这样说的意思是,如果他们不把卡巴德斯处死,他立刻会给波斯人制造麻烦。(7)但是他们根本不愿处死一个有王族血统的人,于是决定把他囚禁在一处要塞里,而他们习惯于把这一要塞称为“忘却的监狱”。(8)因为任何人一旦被关入这个监狱,法律便规定今后不许再提到此人,而再提到此人名字的人要被处以死刑的惩罚。因此之故,这一要塞在波斯人当中有了这样的名称。(9)但是据阿尔明尼亚人的历史记述,有一次波斯人规定有关忘却的监狱的法律暂时停止生效,此事的经过有如下述。
(10)在波斯人和阿尔明尼亚人之间曾发生过一次从未停止过的、持续了三十二年的战争,当时波斯人的国王是帕库里乌斯,而阿尔明尼亚人的国王则是出身阿尔撒奇达伊族的阿尔撒凯斯。由于战争持续了很长的时期,结果双方都受到了极大的痛苦,特别是阿尔明尼亚人。(11)但是每一个民族又对另一个民族很不信任,乃至他们谁也不能向他们的敌人提出和平的建议。而就在这同时,波斯人又同另一个蛮族发生了战争,这另一个蛮族便居住在离阿尔明尼亚人不远的地方。(12)因此阿尔明尼亚人由于急于向波斯人表示自己的善意与和平的愿望而决定向这些蛮族的土地发动进攻并且在事先把他们的计划透露给波斯人。(13)继而他们出其不意地向这些蛮族发动了进攻并且杀死了对方的不分老少的几乎全部居民。对此事大喜过望的帕库里乌斯于是把自己的几名心腹派到阿尔撒凯斯那里去,给他以安全的保证并约请他同自己会晤。(14)当阿尔撒凯斯到他这里来时,他对阿尔撒凯斯表示了百般的亲切并且把他看成是和自己完全平等的兄弟。(15)继而他又要对方起了最郑重的誓言,他本人也以同样的方式起誓,即实际上波斯人和阿尔明尼亚人今后应是朋友和联盟者;随后他立即要阿尔撒凯斯回到他本国去了。
(16)在这之后不久,有一些人诽谤阿尔撒凯斯,说他正打算图谋不轨。帕库里乌斯信了这些人的话,于是再次召他前来,意思是说有关系他们双方的事务急于同他商谈。(17)于是阿尔撒凯斯根本没有半点犹豫地来到国王这里,与他同来的是阿尔明尼亚人当中最善战的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名叫巴西奇乌斯的人,此人既是他的将领又是他的顾问,因为此人既十分勇敢又非常明智。(18)帕库里乌斯马上对阿尔撒凯斯和巴西奇乌斯大加指责和咒骂,因为他们完全不顾发誓缔结的协定,却赶忙考虑起叛离的问题。但是他们否定了这一指责,并极为坚持地发誓说他们根本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19)于是帕库里乌斯首先不客气地把他们看管起来,但是过了一个时候他就问玛戈伊僧应当如何处置他们。(20)玛戈伊僧认为给否认自己的罪行并且没有确实罪证的人判罪是绝对不公正的,但是他们给他出一个主意,可以使阿尔撒凯斯本人不得不公开成为自己的指控者。(21)他们要他把国王帐篷的地面铺上土,但一半用波斯土地的土,而另一半用阿尔明尼亚土地的土。国王按他们所吩咐的做了。(22)随后玛戈伊僧在通过某些魔法的仪节使整个帐篷处于法力的控制下之后,便要国王在阿尔撒凯斯的陪伴下在那里散步,而在这同时又责备他破坏了发誓缔结的协定。(23)此外,玛戈伊僧还说谈话时他们也必须在场,因为这样他们才能亲自为这里所说的一切作证。于是帕库里乌斯立刻把阿尔撒凯斯召来,当着玛戈伊僧的面同他在帐篷这里走来走去;他问阿尔撒凯斯为什么不遵守发誓所作的保证,为什么他还想再次下手给波斯人和阿尔明尼亚人制造严重的麻烦。(24)只要他们之间的谈话是在铺着波斯土地的土的地面上进行的,阿尔撒凯斯便继续否认,用最可怕的誓言提出保证并坚持地表示他是帕库里乌斯的一个忠实的臣民。(25)但是在他谈话当中他来到了帐篷的中心,也就是他们踏上用阿尔明尼亚的土铺的地方,他就在某种神秘力量的指使之下,突然把他讲话的调子变成不逊的口吻,而从这时起他便不断地对帕库里乌斯和波斯人进行威胁,声称一旦他能为他自己做主的话,他将要为这种横傲的行为向他们进行报复。(26)在散步期间他一直继续讲着这些少不更事的蠢话,直到走回来,重新踏上波斯土地的土所铺地面的时候。这里就好像又收回先前的话似的,他再度变成一个恳求者,可怜兮兮地向帕库里乌斯进行解释。(27)但是当他再次踏上阿尔明尼亚的土地时,他又开始进行威胁了。他就这样多次从一方变成另一方,一点也不隐瞒自己心中的秘密 〔20〕 。(28)玛戈伊僧于是最后对他作出判决,因为他破坏了条约和誓言。帕库里乌斯剥了巴西奇乌斯的皮,用这皮做了一个袋子,装满了糠麸,然后把它挂到高高的一株树上。(29)至于阿尔撒凯斯,由于帕库里乌斯无论如何也不能使自己杀死一个有王族血统的人,于是便把他关在忘却的监狱里。
(30)过了一个时候,当波斯人向一个蛮族民族发动进攻时,和他们同行的有一个同阿尔撒凯斯特别要好的阿尔明尼亚人,此人是过去阿尔撒凯斯来到波斯时随他而来的。(31)此人在这次战争中表明自己是一位能力很强的战士,这一点是帕库里乌斯也看到了的,而波斯人所以取胜,此人是主要的原因。(32)因此帕库里乌斯便恳求他提出他所愿意提出的任何要求,并保证他绝不会遭到拒绝。但这阿尔明尼亚人不要求别的,而只要求自己用一天的时间以他所希望的方式向阿尔撒凯斯致敬。(33)而这却使国王感到极为难办,因为这样一来他便不得不把如此古老的一项法律搁置起来。但是为了完全忠实于自己的诺言,他答应实现对方的请求。(34)当这个人遵照国王的命令来到忘却的监狱时,他向阿尔撒凯斯致意,两人相互拥抱,在一种亲切的伤感中交谈,为他们的不幸遭遇悲叹,好不容易才从抱头痛哭中相互脱身。(35)当他们哭够了而不再掉泪之后,阿尔明尼亚人便要阿尔撒凯斯沐浴,完完整整、一丝不苟地把他打扮起来,给他穿上国王的袍子并且让他斜倚在铺着灯心草的床上。(36)继而阿尔撒凯斯像他过去惯常的做法那样,用国王的盛宴款待在场的人们。(37)在宴会期间,人们在饮酒时又发表了许多讲话,这使阿尔撒凯斯十分开心,当时发生的许多事情也使他感到高兴。饮宴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所有的人在他们相互交往中都深感愉快。最后他们才极不情愿地相互分手,带着极端幸福的心情告别。(38)随后据传说,阿尔撒凯斯表示在他度过了他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并且享受到同他最想念的那个人相处的幸福之后,他会不再甘愿忍受生活的苦难。(39)据说,他在说了这话之后,他便用小刀自杀了,小刀实际上是他在宴会时有意藏起来的,这样他便离开了人世。(40)在阿尔明尼亚的历史中有关阿尔撒凯斯的故事就是如此 〔21〕 ,这也正是我所讲述的,并且正是由于这一事件,有关忘却的监狱的法律便被搁置起来了。但是我必须回到前面岔开的地方。
六
(1)当卡巴德斯被关在监狱里时,他的妻子负责照料他。她经常去他那里,给他带去食物。但看守监狱的人开始向她求爱,因为她长得极为美丽。(2)当卡巴德斯从妻子那里得知此事时,他要她委身于那个狱守,随他怎样对待她。这样,狱守和这女人便混熟了并且对她十分钟爱。(3)而结果他竟允许她随意去她丈夫那里,从那里离开时也不受任何人的干涉。(4)有一个名叫谢奥吉斯的波斯知名人士,他是卡巴德斯的知心友人,他经常到这监狱附近来寻找机会,希望他可以找到一个什么办法把卡巴德斯救出来。(5)他通过卡巴德斯的妻子带话给卡巴德斯,说他在监狱近旁已经准备好了马匹和人员并且指定给他一个地点。(6)随后有一天天快黑时卡巴德斯要他的妻子把她自己的外衣给他并要她穿上他的衣服,让她代替他坐在监狱里他通常坐的地方。(7)因而卡巴德斯便用这个办法逃出了监狱。原来值班的守卫虽然看到了他,但他们以为他是那个女人,因而决定不去阻拦他或用别的办法打搅他。(8)天亮的时候他们才看到狱室里是他的妻子穿着丈夫的衣服,而他们完全受到了欺骗,乃至认为是卡巴德斯在那里并且这一想法持续了好几天,直到卡巴德斯已走出很远。(9)至于计谋被发现后那个女人的命运以及他们处罚她的方式,我却说不准确。因为波斯人的说法相互间并不一致,故而我在这里便不说了。
(10)卡巴德斯在谢奥吉斯的陪伴下完全避开了搜索并到达了同属于匈人的埃弗撒利塔伊人那里;那里的国王把女儿许配给他,随后由于卡巴德斯成了国王的女婿,国王便把一支非常庞大的军队交给他指挥以便对波斯人作战。(11)波斯人根本不愿意同这支军队对抗,他们于是赶忙四下逃散了。(12)当卡巴德斯到达古撒那斯塔德斯治理的国土时,他便对他的某些友人说,对于那天里第一个到他面前来并愿意为他服务的波斯人他要任命他为卡那兰吉斯。(13)但是虽然他讲了这话,他又后悔他的话,因为他记起了波斯人的一项法律,法律规定只有生来便有权享有每一特殊荣誉的那些人才能担任波斯人的官职。(14)原来他担心会有谁第一个来到他这里,但此人却同当前的卡那兰吉斯没有亲属关系,还担心他会为了遵守自己的诺言而把这项法律放置一边。(15)而正当他在考虑这一问题时,恰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即在尊重法律的情况下他仍然可以实现他的诺言。(16)原来第一个到他这里来的恰恰是一个名叫阿德尔古杜恩巴德斯的青年人,此人是古撒那斯塔德斯的亲属并且是一位特别能干的战士。他把卡巴德斯称为“主人”,又是第一个把他当作国王向他行礼的,他并且请求卡巴德斯把他当作一名奴隶来使用,什么工作都可以做。(17)这样,卡巴德斯没有经历任何麻烦便进入了王宫 〔22〕 ,捉住了无人保卫的布拉吉斯。他弄瞎了布拉吉斯的双眼,用的是波斯人通常把坏人的眼睛弄瞎的办法:或是把加热至滚沸的橄榄油浇进张开的眼睛,或是把在火中加热的铁针刺进眼球。自此之后,布拉吉斯便被囚禁起来,他统治了波斯人两年。(18)古撒那斯塔德斯被处死,阿德尔古杜恩巴德斯接替他担任卡那兰吉斯的职务,而谢奥吉斯则立刻被宣布为“阿德拉斯塔达兰·撒拉尼斯” 〔23〕 ,拥有这个头衔的人有权统率全体高级官员和全部军队。(19)谢奥吉斯在波斯人当中是第一位,也是仅有的一位担任这一职务的人。要知道,在他之前和在他之后,这一头衔再也没有授给过任何人。卡巴德斯加强了王国的力量并安全可靠地保卫了它;因为就精明干练而论,他是无人能以超过的。
七
(1)稍后卡巴德斯欠给埃弗撒利塔伊人的国王一笔他无力偿还的款项,于是他便向罗马皇帝安那斯塔西乌斯请求借钱给他。安那斯塔西乌斯于是同他的一些友人商讨此事,问他们此事是否做得;但友人们都不同意借这笔钱。(2)他们指出,用他们的钱使他们的敌人和埃弗撒列塔伊人之间的友谊更加巩固,这种做法是使不得的。确实,罗马人更好的办法是尽可能破坏他们的关系。(3)正是为了这个理由而不是为了正义的事业,卡巴德斯才决定讨伐罗马人。但首先他进攻阿尔明尼亚人的国土 〔24〕 ,他的行动如此迅速,乃至在这个消息为对方得知之前他已经到达了,他在一次迅速发动的战役中劫掠了阿尔明尼亚人的大部分国土,然后出人意料地来到了位于美索不达米亚的阿米达城,并且当时虽然是冬天,但他却包围了它。(4)不过阿米达城的公民身边并没有任何士兵,因为当时乃是一个和平繁荣的年代,他们在其他方面也没有任何准备。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十分不愿意向敌人屈服,并且在危险和苦难面前表现了出人意料的坚忍不拔的气概。
(5)且说在叙利亚人当中有一个名叫雅科布斯的正直的人,他在有关宗教的事务中把自己锻炼成一个一丝不苟的人。此人在多年前便把自己关闭在离阿米达有一日路程的、一个叫恩狄耶隆的地方,以便更加安全地使自己专心致志地沉浸于虔敬的冥想之中。(6)当地的人们为了助成他的这一宗教事业,在他周边树起了一道栅栏,不过木桩不是紧紧相连,而是中间有间隔,这样走近栅栏的人们便可以看到他并且同他交谈。(7)他们还为他在他头顶上盖了一间小小的顶棚,其大小仅足以遮蔽雨雪。这个人就长时期一直坐在那里,无论寒暑都不怕,靠他习惯吃的一些种子维持生命,而且确实不是每天都吃,而是经过长时期的间隔才吃一次。(8)且说正在那一带地方进行蹂躏的埃弗撒利塔伊人看到了这个雅科布斯,并急于想挽弓向他发射。但是他们每一个人的双手都变得不能移动,根本没有办法拉弓。(9)当这件事在全军当中传开并为卡巴德斯所知晓的时候,他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件事;而当他看到这事时,他和他身边的波斯人都大为吃惊,于是他便恳求雅科布斯宽恕蛮族的罪行。于是他便用一句话宽恕了他们并使他们摆脱了困境。(10)卡巴德斯继而要这个人向他提出所希望得到的无论什么东西,以为他会要求得到大量的金钱,而且他还以其少年气盛的姿态说,他不会拒绝他所要求的任何东西。(11)但是他要求于卡巴德斯的却是,要卡巴德斯答应他接受在战争期间所有到他这里来避难的人。卡巴德斯答应了这一请求并且给了他一纸文书以保证他个人的安全。可以想见,大批的人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他这里来并且在这里得到了安全;这一事迹传遍了广大的地区。这些事情的经过便是这样了。
(12)卡巴德斯在围攻阿米达时,在城防工事的每一方面他都使用了被称为公羊的攻城器械;但是城市居民不断用投掷木料的办法把攻城槌的头部打掉。 〔25〕 但是卡巴德斯并不削弱进攻的努力,直到最后他才看到用这种办法进攻并不能取得成功。(13)要知道,虽然他多次用这种办法冲击城墙,但是他根本无法冲垮城墙的任何部分,甚或使它动摇;在很久以前修筑城墙的人们把它修造得便是如此坚固。(14)卡巴德斯既然不能得逞,于是他便在城前堆起一座土山对之进行威胁,意在从高度上大大地超过城墙。但是被包围者却从工事内部挖通了一条直达土山下面的隧道,并且从那里偷偷地把土运出来,直到他们把土山内部的一大部分掏空。但是外部还保持它起初的形状而不使任何人有机会发现人们在里面干的事情。(15)于是许多波斯人爬上了他们认为是安全的土山,他们驻扎在山顶上准备自上而下地向工事内部人们的头上射击。但是由于大批的人一窝蜂似地挤到山顶上,土山突然下陷,几乎把上面所有的人杀死了。(16)卡巴德斯对当前局势感到束手无策,于是决定撤去包围的军队,他向军队发布命令于第二天撤退。(17)而被包围者确实好像没有想到自己的危险,而是开始从工事上笑着嘲弄蛮族的军队。(18)在城之外,还有一些妓女无耻地撩起衣服,把一个女人的身体的不宜于向男人裸露的那些部分显示给站在近旁的卡巴德斯看。(19)这一情况被玛戈伊僧们看得清清楚楚,于是他们便来到国王面前,试图劝阻撤退,他们根据他们对已经发生的事所作的解释,宣称阿米达的公民不久之后将会把所有他们的秘密和隐藏的事物揭示给卡巴德斯。这样波斯军队便留在了原地。
(20)没有多日之后有一个波斯人在一座塔楼附近发现了一个旧的地下通道的出口,它只是不安全地用少数小石块掩盖起来。(21)夜间他一个人去那里,试一下那入口,结果进入了城内;随后在破晓,他便把全部情况报告给了卡巴德斯。国王本人第二天晚上也在少数人陪同下来到了现场,并带来了他已准备好的云梯。(22)他这次运气很好;原来守卫离地道最近的那个塔楼的任务因抽签而轮到最认真遵守宗教礼节而他们称之为僧侣的那些基督教徒身上。而恰好这些人在那一天又正在向上帝举行一年一度的宗教节日。(23)当夜幕降临时他们都因节日之故而感到十分疲劳 〔26〕 ,因而在比通常更丰富地吃饱喝足之后,便进入甜美温馨的梦乡,因而对当时发生的事情竟一无所知。(24)于是波斯人便通过这个通道进入了工事内部,每次只有少数人,而他们登上塔楼之后,发现僧侣们还在睡着,便把他们一个不留地全都杀死了。(25)当卡巴德斯得知这一情况之后,他便把云梯搭到离这个塔楼不远的城墙上。这时天已经亮了。(26)守卫邻近塔楼的那些市镇居民看到了这场灾难,便尽快赶来支援。(27)双方随即展开了一场长时间的格斗,每一方都想把另一方排挤回去,并且眼看着市镇居民就要占据上风,因为他们杀死许多爬上城墙的人并且把梯子上的人打了回去,这样他们几乎就要躲过了这次危险。(28)但是卡巴德斯却抽出剑来,不断地用它恐吓波斯人,并且冲到云梯那里去,不许上面的人退下来,而那些敢于转身逃走的人,则受到了被处死刑的惩罚。(29)结果波斯人由于他们的人数占了上风,在战斗中打败了敌人。(30)这样,该城在开始被围之后的第八十天,便因敌人的猛攻而被攻克了 〔27〕 。随后对市镇居民便进行了一场大屠杀,直到当卡巴德斯正在骑马进入城内时一位公民——他是一位年老的牧师——来到他近前对他说,屠杀俘虏并不是一位国王应有的行为。(31)于是心情仍十分激动的卡巴德斯回答说:“但是为什么你们还决定同我作战呢?”对此老人迅速地回答说:“因为上帝的意旨是这样:他把阿米达交到你的手里与其说是由于我们的决定而毋宁说是由于你的勇敢。”(32)卡巴德斯听了这话感到高兴,便答应不再继续屠杀,但他却要波斯人打劫财物并把生存者变成奴隶,他并且命令他们为他本人挑选出敌人当中的全部知名人士。
(33)在这之后不久他便离开了,只把一支卫戍部队和少数不幸的阿米达的公民留在当地;卫戍部队有一千人,他们的将领是一个名叫哥洛尼斯的波斯人,而那些公民则注定是要以仆从的身份为波斯人的日常需要服役的。他本人和所有其余的军队以及俘虏便启程回国了。(34)这些俘虏受到了卡巴德斯的符合一位国王身份的宽大对待;因为不久之后他便把他们所有的人释放回家了,但是他自称他们是从他那里偷偷逃走的 〔28〕 。罗马皇帝安那斯塔西乌斯也给了他们同他们的勇敢相称的荣誉,因为他免去了这个城市七年间所有每年应缴纳的税,并且把许多好东西给予作为一个整体的他们所有的人和他们之中每一个别的人,这样他们便完全忘掉了他们曾遭到的不幸。但这是以后年代的事情了。
八
(1)当时得知阿米达正在被围攻的消息的皇帝安那斯塔西乌斯便赶忙派出了一支相当有实力的军队。但是这支军队里有统率着每一个西摩里 〔29〕 的一般军官,但最高统帅权则由下述四位将领分担:阿列欧宾都斯当时是东方的将领,不久前此人是西方的皇帝欧律弗布乌斯的女婿。(2)宫廷卫队长官凯列尔(罗马人习惯于把这位军官叫做“玛吉斯特尔” 〔30〕 );除去这两人之外还有拜占庭军队的司令官弗里吉亚人帕特里奇乌斯和皇帝的侄子叙帕提乌斯;这四个人都是将领。(3)同这些人有联系的还有后来在安那斯塔西乌斯死后成为皇帝的优斯提努斯和帕特里奇奥路斯以及他的儿子维塔利亚努斯;维塔利亚努斯不久后曾发动反对皇帝安那斯塔西乌斯的武装叛乱并自立为僭主。此外还有科尔奇斯人法列斯玛尼斯、一位极为能干的战士和哥特人哥狄狄斯克路斯与贝撒斯,这两个人是提奥德里克从色雷斯去意大利时没有随他前往的哥特人中的人员,他们二人的出身都极为高贵并且在军事方面富有经验。参加军队的还有许多地位显赫的人。(4)据说,罗马人为了对付波斯人无论在当时之前还是之后从不曾集合这样一支军队。不过所有这些人并不是集合成一个整体,在进军时也不是组成一支军队,而是每位将领本人率领着他自己的队伍分别对敌作战。(5)一位埃及人阿皮昂奉派主管军队的财务,阿皮昂在贵族中间是位知名人物并且极为干练;而皇帝在一份文书里宣布他是分享皇权的人,这是为了授他以随意处理财务的大权。
(6)这支军队是在一再拖延之后才集合起来的,并且行进得也十分迟缓。结果他们在罗马的领土上并没有发现蛮族;原来波斯人是突然发动进攻的并且立刻带着他们的全部战利品撤回到本国去了。(7)而且将领当中这时没有一个人愿意围攻留在阿米达的卫戍部队,因为他们得知对方手中有大量的食物供应。但是他们却赶忙向敌人的土地发动了进攻。(8)不过他们并不是在一起向蛮族进军,而是在进军时各自分别设营。当卡巴德斯得知这一消息后(因为他恰好在附近),便尽快地来到罗马边界迎击他们。(9)但是罗马人却还没有得到卡巴德斯率领全军向他们攻来的消息,他们以为那里只有波斯人的一支小队伍。(10)于是阿列欧宾都斯的军队便在一个叫做阿尔扎蒙的地方设了营,这个地方离康士坦提那城 〔31〕 是两天的路程,而帕特里奇乌斯和叙帕提乌斯的队伍则在一个叫西弗里欧斯的地方设营,西弗里欧斯离开阿米达有不少于三百五十斯塔迪昂 〔32〕 的距离。至于凯列尔,则他还没有到达。
(11)当阿列欧宾都斯确知卡巴德斯正在率全军向他们攻来的时候,他便放弃了营地,和他的全部士兵一道逃走,一口气跑回到康士坦提那去。(12)不久之后到来的敌人占领了空无一人的营地并取得了里面的全部金钱,从那里他们又迅速地向另一支罗马军队进攻。(13)而帕特里奇乌斯和叙帕提乌斯的军队碰上的是作为波斯军队的先头部队的八百名埃弗撒利塔伊人,而他们实际上把所有这些人全都杀死了。(14)随后由于他们得不到关于卡巴德斯和波斯军队的任何消息,便以为他们已经取得了胜利,于是在行动上开始放松了警惕。总之他们把武器堆放在那里,正在准备午餐,因为那天的适当时间已然临近了。(15)且说有一条小河流经这个地方,罗马人开始在这小河里洗他们要吃的肉块。(16)还有某些苦于暑热的人正在河里洗澡;结果小河流下去的水就变成了浊流。但当卡巴德斯得知埃弗撒利塔伊人的遭遇之后,便全速向敌人推进。(17)他注意到小河的水是浑浊的并猜想到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于是他便得出结论:敌人没有准备,随即下令立刻全速向他们发动进攻。继而他们立即向正在大吃大喝、没有防备的敌人展开了进攻 〔33〕 。(18)罗马人并没有抵挡敌人的进攻,他们甚至没有想到反抗,而是每人尽自己之可能开始逃跑。一些人被俘虏并且被杀死了,而另一些人则爬到耸立在那里的山上去,结果在惊恐和巨大的混乱中从悬崖跌落下去。(19)据说没有一个人逃离那里;但是帕特里奇乌斯和叙帕提乌斯在进攻开始时却得以从那里逃脱。在这之后卡巴德斯便率领着全军回到本国去,因为敌对的匈人攻入了他的国土,这样他便同这个民族在他的王国的北部进行了一场长期的战争。(20)在这同时,另一支罗马军队也到来了,但是他们没有做出任何值得一记的事情,因为看来这次出征并没有任命任何一人负总司令的责任。但所有的将领地位同等,因此他们总是发生意见的冲突,根本不能团结起来。(21)不过凯列尔和他的部下却渡过了尼姆菲乌斯河,对阿尔扎涅涅 〔34〕 好歹算是发动了一次进攻。(22)这条河离玛尔提罗波利斯很近,玛尔提罗波利斯离阿米达是三百斯塔迪昂左右 〔35〕 的距离。这样凯列尔的军队便劫掠了那一带地区并于不久之后返回,而全部侵略行动在一个短时期里便完成了。
九
(1)在这之后阿列欧宾都斯便奉皇帝之召去了拜占庭,而其他将领则来到了阿米达,并且尽管时在冬季,却还是包围了这座城市。虽然他们进行了多次尝试,但他们仍然不能用猛攻的办法攻下要塞,可是他们通过饥饿却几乎达到了他们的目的;原来被包围者的全部食物都已耗光了。(2)但是将领对于敌人所处的困境没有任何确切的情报;不过由于他们看到自己的军队苦于围攻的辛劳和冬天的气候,同时又担心不久会有一支波斯军队向他们发动进攻,因此他们急于不管在任何条件下离开这个地方。(3)从波斯人这方面来说,在如此可怕的困境中不知道会落到怎样的下场,于是他们继续细心地掩盖他们缺乏必需食物的情况,而装作他们拥有大量的一切食物的样子,希望带着体面的名声返回自己的家园。(4)于是在他们之间商讨一项建议,根据这一建议,波斯人在收到一千磅黄金之后把城市交给罗马人。继而双方高兴地执行了协定的条款,哥洛尼斯的儿子收到钱后便把阿米达交给了罗马人。因为哥洛尼斯本人这时已经死了,死亡的经过有如下述。
(5)当罗马人还没有在阿米达城前设营而只是逼近它的近郊的时候,有一个经常秘密地带着家禽和面包以及其他许多美味以高价出售给哥洛尼斯的乡下人来到帕特里奇乌斯这位将领面前,答应把哥洛尼斯和二百名波斯人交到他手里,如果将领能保证给他以某种报偿的话。(6)于是这位将领保证,他将能得他希望的一切,并且打发他回去了。于是他便可怕地撕破了自己的衣服,并且装出一直在哭泣的样子进了城。(7)来到哥洛尼斯面前气愤地说:“我的主人啊,我这次从村子里带给你的是所有好的东西,但是我碰上了一些罗马士兵(你知道,他们经常在农村这里分成小股游荡并向可怜的乡下人施加暴行),他们对我拳脚相加,简直无法忍受并且在他们离开时抢走了我的一切。他们这些强盗自古以来的习惯便是害怕波斯人和殴打乡下人。(8)但是,主人啊你一定要注意保卫你自己和我们以及波斯人。如果你要去城郊狩猎,你会得到稀罕的猎物。要知道那些可恶的流氓是三五成群地出来到各处打劫的。”(9)以上便是他讲的话。哥洛尼斯信了他的话,便问这个人他认为需要多少波斯人才足以为他完成这一事业。(10)乡下人说五十人左右就够了,因为他们绝不会遇到对方五个人以上结伴而行;不过为了预防任何意想不到的情况,甚至带上一百个人也不会有妨碍的;但如果他要把这个数目再加一倍,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那便更好了。要知道,人数更多的一方的人是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11)哥洛尼斯于是选拔了二百名骑兵,要这个人给他们带路。(12)但是他坚持最好是先把他派出去侦察地形,如果他带话回来说他已看到罗马人仍在相同的地区游荡,那时波斯人便应在适当的时机向他们发动袭击了。因此之故,既然哥洛尼斯认为他说得有理,他便因哥洛尼斯本人的命令而被派出去了。(13)随后他便来到将领帕特里奇乌斯这里说明了一切;将领派出两名卫士和一千名士兵与他同行。(14)他要这些人躲藏在一个名叫提拉撒蒙的村庄——村庄离阿米达四十斯塔迪昂 〔36〕 ——周边的谷地与丛林之中,要他们埋伏在那里。(15)他本人则一口气跑到城里,告诉哥洛尼斯说猎物已准备在那里,于是他便领着他和二百名骑兵到敌人埋伏的地方。而当他们走过罗马人伺伏的地点时,在没有被哥洛尼斯或任何波斯人注意到的情况下,他把罗马人从埋伏的地点引出并把敌人指给他们。(16)当波斯人看到敌人向他们攻来的时候,他们对事情的突然大为震惊并且在巨大的痛苦中不知怎样做才好。原来他们没有人能以退到后方去,因为敌人就在他们的后面,但他们在敌人的土地上也不能逃到其他任何地方去。(17)但是在当时条件下他们尽其所能,列成战阵并试图把进攻的敌人打退;可是由于在人数方面处于很大的劣势,他们被打败了,他们所有的人连同哥洛尼斯都被杀死了。(18)当哥洛尼斯的儿子得知这一消息时,他深感悲痛同时又极为愤怒,因为他未能保卫自己的父亲,于是他放火烧掉了哥洛尼斯居住的西米昂(一位虔诚的教徒)圣堂。(19)然而应当说,除去这一座建筑之外,无论哥洛尼斯、还是卡巴德斯,确实还有任何其他波斯人无论如何也不认为用任何其他办法拆除或毁掉阿米达或它城外的任何建筑是恰当的。但我还是回到先前叙述的地方。
(20)这样,罗马人通过付钱给对方而收回了阿米达,这是阿米达被敌人攻占之后两年的事情了 〔37〕 。当他们进入城市之后,才发现他们自己的疏忽和波斯人为了维持自己的生存所经历的痛苦。(21)原来在计算了留在那里的粮食的数量和离开那里的蛮族的人数之后,他们发现城里剩下的口粮只够七天左右之用,尽管哥洛尼斯和他的儿子已经在一个长时期里只把少于实际需要的食物分配给波斯人。(22)对于和他们一道留在城里的罗马人,自从敌人开始围攻的时候起,他们便决定根本不分配给他们任何食品;因此这些罗马人开头只好吃平常不会吃的那些食物并且不放过任何不许吃的东西,而最后他们竟相互试吃对方的血了。(23)因此将领们发觉他们受到了蛮族的欺骗,于是他们谴责士兵,说他们没有自我控制的能力,因为他们表明自己在人们有可能把这样大批的波斯人和哥洛尼斯的儿子俘获并且攻占这城本身的时候,不听从将领的命令,结果他们竟使自己蒙受耻辱,因为他们把罗马的钱带给敌人,他们是用银子从波斯人手中买到阿米达的。(24)在这之后,波斯人由于同匈人的战争拖而未决,他们便同罗马人缔结了一项条约 〔38〕 ,条约规定为七年,签约者罗马方面是凯列尔,波斯方面是阿斯佩贝德斯;双方的军队各自撤回本国,不再交锋。(25)然而如上所述,随后又开始了罗马人和波斯人的战争,并且它确实又导致了这样一个结局。但是现在我将回到有关卡斯皮亚门的事件的记述上来。
十
(1)奇利奇亚的陶茹斯山脉首先经过卡帕多奇亚和阿尔明尼亚以及所谓波斯阿尔明尼亚人的土地,然后还有阿尔巴尼亚和伊伯里亚以及这一地区既独立又臣属于波斯的所有其他国家。(2)这山脉绵亘很长一个距离,而如果一个人沿着这一山脉行进,它总是扩展到一个很大的宽度并且上升到一个惊人的高度。(3)而且一个人在走出伊伯里亚的边界之后,有一条在十分狭窄的通道里的道路,绵延有五十斯塔迪昂 〔39〕 。(4)这条道路终止在为峭壁所切断的一个地方,而那里似乎是绝对无法通过的。因为那里看不到一个出口,但确实例外的只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小门,好像它是人工修造的,人们自古以来把它叫做卡斯皮亚门。(5)从这里再过去便是适于驰骋的平原和供水的情况极好、广阔而又平坦的地段,人们把这些地方当作马匹的牧场。(6)匈人的几乎所有的民族都定居在这一地区,它一直延伸到麦欧提斯湖。(7)而如果这些匈人穿过我刚才所说的卡斯皮亚门进入波斯人和罗马人的土地,他们到来时他们的马是精神饱满的,并且不走任何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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