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昂梯菲尔奇遇记
[book_author]凡尔纳
[book_date]不详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外国名著,完结
[book_length]182730
[book_dec]一个好心人救了一个总督。这位总督便把自己收藏着价值一亿法郎珠宝的无名小岛的位置,写在遗嘱中告诉了他。然而,总督只告诉了他小岛的纬度,至于经度,总督要他去找其他的几位遗嘱继承人了解……。就这样,一场寻宝的狂潮开始了,由好心人的儿子昂蒂费尔师傅带头,裹进了公证人、银行家、教士……自然还有航海家。然而他们找到的只是一个又一个的小岛,以及一次又一次的危险。终于,他们解开了总督遗嘱的最后秘密,眼看这价值上亿法郎的珠宝就要到手了,可是……
[book_img]Z_10041.jpg
[book_title]第一部 第一章
一位无名船长为搜寻一座无名小岛,正驾着无标名的航船,行驶在不知晓的海洋上。
1831年9月9日,清晨6时许,船长离舱登上了尾船楼板。
东方欲晓,准确地说,圆盘般的太陽正缓缓地探头欲出,但尚未冲出地平线。长长地发散铺开的光束爱抚地拍打着海面,在晨风的吹拂下,大海上荡起了轮轮涟漪。
经过一个宁静的夜,迎来的白天将会是一个大好的艳陽天,这是末伏后的九月难得的天气。
船长用右眼校准隙望远镜,转身向四周盼望,水天苍茫浑然一色。
他放下望远镜,走到一个长满胡 须的躁舵手身边,这是一位老者,眨着眼睛,目光炯炯有神。
“你是什么时候值班的?”船长问道。
“4点,船长。”
两人用一种谁也听不懂的语言交 谈着。这语言无论是欧洲人、英国人、法国人、还 是德国人及其他国家的人都会感到莫名其妙,除非他常去地中海东岸的各商港,这或许就是一种介于土耳其语和叙利亚语之间的混杂语。
“有新情况吗?”
“没有,船长。”
“从早到现在,一直都未看见船吗?”
“只有一只,三桅杆的大船。在风大时靠向我们,借风势我很快甩掉它了。”
“很好!干得不错,现在怎么样?……”
船长全神贯注地环顾了四周。随后他大声喊着:“准备转舵!”
船员们都行动起来,前帆下的绳索随舵杆的下压而张紧了,同时扯起了后桅帆,便开始随风往西北方向驶去。
这艘用商船改造的游船,约400吨位,双桅杆,一名船长,一名水手长率15名水手:身强力壮,很像东欧海军的装束。他们身着短衫,元檐帽、肥裤、长靴。
这帆船无论是船的前防板外部还 是船尾外甲板上均未标名,也未挂旗。为避免与其它船只致敬或答礼,因此,只要盼望哨一发出“有船”的信息,它就得转舵改道。
难道这是一艘海盗船?当时在这一带水域还 能碰到海盗船。它是害怕被追捕!不,船上找不到武器装备,若是冒险行盗的船不可能只有这么几个水手。
或许是只走私船,警觉的海关检查人员来检查,翻箱倒柜地搜寻,也决不会发现有一件走私货。说实话,这船没有带任何货物。货舱存放的是够几年食佣的粮食;以及白酒、葡萄酒等饮料。在尾楼舱下,有3只扎铁箍的木桶……,可见,这些均可用来玉舱,是很绝妙的金属压舱物,它可使航船满帆前进。
也许人们会想,那3只木桶是否装了火药或是其它爆炸品!
也不会,因为他们走进装桶的舱里时没有采取任何预防措施。
对于该航船的目的地,15个月来进进退退,遇船改道的原因,对它有这段时间,这片海域时而扬帆前进,时而缓缓行驶,忽而穿行内海,忽而远航漫无边际的大洋的情况,每一个水手都无可奉告。在本次无法解释的航行中也曾发现过几块陆地,船长尽快回避了,还 曾看到过几个岛屿,他也急忙转舵离开,如果从船长的航行日志上查询,更会觉得离奇古怪。因为这既不能用风向,也不能用天气的变化来加以说明。这是46岁,头发竖起的船长和一个神色高傲的人之间的秘密。此刻,那个神色高傲的人出现在瞪望台上。
“有新情况吗?”他问道。
“没有,阁下!……”船长回答。
他耸了耸肩,不屑一顾地结束了这次只有三四个词的谈话。随后这个刚才被船长尊称为阁下的人沿-望台的扶梯回到房中。他躺在沙发上,纹丝不动。似乎已酣睡,但并未睡觉。或许,他正在为一个难题而困惑。
这个人大约50多岁,身材高大,结实的脑袋上满是浓密的花发。满脸的胡 须从嘴到胸连成一片,黑色的眼睛里闪动着炯炯有神的目光。他神志傲慢,但显然满脸愁容,简直可以说:沮丧失望。他庄严的神态表明他出身高贵,可从他那穿戴却看不出来。他身披一件棕色的阿拉伯式的大衣:袖镶花边,饰以五颜六色的流苏,头戴黑橡球顶的绿色便帽。
两小时过去了,一个年轻的侍者送来午餐,摆放在一张小桌上,小桌固定在地板上,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绣有绚丽多彩花纹的地毯。
除了用两只精雕细刻的小银杯子装着的又香又热的咖啡之外,他对精心烹饪的菜肴都不以为然,然后,又在他那嘴唇和雪白的牙齿之间叼夹起琥琅烟嘴,那放在他面前的水烟筒发出一缕缕缭绕的烟雾,在叙利亚烟草的馨香中,他又进入梦想之中。
上午过去了,双桅杆帆船在海浪中轻轻地摆动着轮舵,在海面上继续它捉摸不定的航行。
快4点时,阁下站了起来,踱了几步,停在迎风半开的船窗前,向海面尽头处观望。然后,在一块用地毯掩盖的活动地板处停下,这块地板无论脚踏那个角均可打开,露出通向下边底舱的开口。
在底舱里,并排放着那3只前面提到的木桶,这个人向那块活动地板俯下身子,停了一会儿,似乎看到木桶又使他进入了遐想。他直起身来,低声说:“不!不能再犹豫了,再找不到一个无名的小岛,把它们悄悄地埋藏起来,我宁愿把它们抛入大海。”
他重新关上地板,铺好地毯,沿扶梯上了尾楼板。
下午五点了,天气看来无任何变化。几朵淡红色的云彩随风飘动,左帆上部略有倾斜,船后尾拖着一条白练,宛如绮罗纱巾,它和调皮、任性的波浪融为一体。
阁下用目光慢慢地扫视着海平面,蔚蓝的大海衬托着弧形的夭际。他站在那里可以看见十几海里以外的一块不高的陆地,但看不到别的轮廓在水天相交 处突起。
此时,船长向他走去,两人还 是重复那两句老话:
“有新情况吗?”
“没有,阁下。”
他沉默了几分钟,然后在船后艄的一条长板凳上坐下。船长在风中踱来踱去,举着望远镜的手还 颤抖着。
“船长,……”他再次观察一下附近的水域,然后对船长说。
“阁下,您需要什么?”
“我要准确地知道我们在哪里。”
船长取来海图,把它铺在船壁的板桌上。
“在这里。”他用铅笔在一条经线和纬线交 叉处,指点着回答道。
“离东边的这个海岛有多远?……”
“22海里。”
“离这块陆地呢?”
“约26海里”
“船上没有人知道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吧?”
“除了您和我,没有人知道,阁下!”
“就连我们在什么海上航行都不知道?”
“连最优秀的水手也说不出,因为我们早就甩掉了各式各样的船。”
“啊!我们运气真糟,为什么我竟碰不到一个航海者们找不到的岛屿,那怕是一个小小的,一块只有我才知道的礁石?我要把我的财宝埋藏在小岛上。等时机成熟时,几天的航行就可以到达把它取出来……但愿这天能够到来!”
说完后他又沉默不语,走到船前防板旁探身向外望去。深深的海水,碧透晶莹,一眼可望穿80多英尺。①看着,他突然转身喊道:“好吧!我要把我的财宝交 给这个深渊。”
①1英尺相当于305毫米
“它将永远不再会还 给您了,阁下!”
“哼!我宁可沉掉它们,也不将它落入敌人、庸人的手中。”
“那您就请便吧!”
“好!天黑前,我们如果还 不能发现那样的小岛,就立即把木桶全沉掉!”
“遵命!”船长边回答边指挥转向行驶。
阁下回到后尾舱中,抱肘倚壁又陷入习惯的蒙-的梦幻之中。
太陽快落山了,9月9日这离秋分还 有半个月的日子,太陽的圆盘将在略偏西几度消失,恰好落在引起船长适才注视的那个方位。那么难道没有和大陆 、岛屿相连的海峡?在这个半径为15至20海里的范围内,这是航海者十分熟悉,商船经常出没的地方,地图没有标出任何陆地,看来这种假设是不能成立的。或许有一块孤零零的岩石,一块离海平面只有几米高的礁石,也可为那位阁下埋藏财宝,难为他费尽心机找到现在……。
如果有小岛,那周围一定会有沙滩环抱,没有对岸的激浪和浪花,它决不会从船上水手眼中漏掉。然而在海图上谁也看不到任何小岛和礁石。尽管如此,船长仍然不放过四周海面。
那望远镜瞄得不能再准了,还 是未见任何影子。他想:“这简直是幻想!”
确实,在望远镜看到的范围内,没有任何哪怕是最模糊的轮廓。
此刻已6时许,太陽开始落入地平线,以前伊比利亚人的说法,当接触到海面时,发出了吹哨子的响声。日落和日出时一样,当它落到地平线以下,反光使人们仍然可以见到它,那斜撒在海面上的缕缕光束,从西向东延展开来,犹如一条长长的直径映着波光粼粼的海水,好似灯火阑栅,在秋风中抖动着。当太陽的圆盘上缘与水面相切时,红光骤然消逝,发出了绿色的光霭。船体处于昏暗之中,而那高扬的白帆还 被最后的余晖染成了紫红色。
夜幕降临了,忽然前面有人喊道。
“嘿!……”
“什么?”船长问道。
“在前方有块陆地!”
“陆地!难道就是船长在前几分钟,在那个方位上看到的似有若无的轮廓?……这么说他没有搞错。”
听到-望哨的喊声,所有值班的水手都奔向前甲板,往西-望。船长身挎望远镜,手抓住大桅杆的缆绳,敏捷地爬上桅杆,骑在顶桅下角索的横档上,举起望远镜,搜索着所指的方向-
望哨没有看错。果真在六七海里以外,有一个小岛在五彩缤纷的苍穹下露出了黑色的轮廓。它又像一块礁石,距海平面很近,被含硫的水蒸汽笼罩着。50年后,或许水手会以为它是一艘巨轮正在横渡大洋,但在1831年,人们不可能会想到有如此巨大的航船。
况且,还 等不得船长思考,那小岛就立即被夜雾淹没了。那也无妨,反正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小岛是毫无疑义的。
船长立即走进船舱,那位阁下,从梦幻中惊醒,他让船长靠近些,还 是问那个老问题:
“怎么样!”
“是的,阁下。”
“看到陆地了?”
“起码是一个小岛。”
“有多远?”
“往西6海里左右。”
“海图上没有任何标志吗?”
“没有!”
“肯定没错?”
“绝对没错!”
“这是一个无名的小岛?”
“我想是的。”
“这可能吗?”
“是的。阁下,或许是刚刚形成的。”
“刚刚形成的?”
“我是这样推测的,它看来被火山的蒸气包裹着。这一带是火山活动区,常常有小岛露出。”
“但愿你说得对,船长!这块突然升起的陆地,我是多么需要它!它不会属于任何人……”
“或者至少它只属于第一个占有者,阁下。”
“那就是我!”
“是的……是您。”
“直奔小岛!”
“直奔!还 是小心一点!”船长答道:“如果有些礁石延伸得太大,我们的船就会碰得粉碎,我想还 是等天亮看清位置后再靠岸。”
“我们等着……同时向它靠近……”
“遵命!”
这才是优秀的水手之见,船决不能冒然行驶,特别当靠近一块新陆地时,要边采深浅边前进,夜间行船更要谨慎才是。
阁下又回到他的舱房,即使他睡着了,见习 水手也在天刚破晓时也不必唤醒他:太陽升起之前他会准时来到船尾楼板上。
船长自己不离开甲板,也不让水手长来值班到天亮。夜幕徐徐降临,地平线四周的光芒渐渐缩小,已无法看清了。太陽的余晖仅有几缕在高空依稀可见,不一会就会熄灭了。这一小时,清风轻掠海面,只需扬几处风帆,便可保持航向。
点点星斗照亮了苍穹,光度不强的北极星好比一只眼睛,一动不动地在北方凝视着大海。在大熊星座的弯柄下闪烁着的亡枢星,和北极星遥相对应的双V形仙后星座也发出闪光。在它下方,还 有王车二星①又丝毫不差地出现在昨夜升起的地方;明夜,她还 将会提前4分钟在原方位升起,开始它的恒星日。沉睡的大海,茫然一片,由于夜幕的降临更是深邃莫测。
①王车二星是御夫星座第一大星,又叫御夫星座
船长像卧式锚机的立柱一样,倚在船头一动不动。他专心想着那蒙-的暮色中看到的那个方位。此刻他产生了疑虑,越黑暗疑团 越难解。难道是被幻觉捉弄了不成?那地方真的浮现出一个新的小岛吗?是!绝对是。这一片海域,他了如指掌,已上百次经过这里了。那方位距他约一海里,离最近的陆地约8~10里②……如果他没有弄错,如果这真的是从海腹中升起的小岛,它是否可能已经有主人了呢?有没有航海家已在岛上插上小旗?……英国人,那些专在大洋上捡破烂的英国人,会很快捡起海路上的一个小岛,扔到自己的背篓里去!……那表明已占领的灯火会很快亮起来吗?……或许这岩石堆已经出现了几个星期,几个月,它怎能逃出水手的视线,又怎能逃脱航海家的六分仪③呢?……
②法国古里,约合4公里。
③六分仪是用来标定水平线以上的方位和角度的仪器。
船长心乱如麻,焦虑万分地期待着天明。现在到处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东西可指明小岛的方位——就连笼罩它的水蒸气的反光也没有,分不清哪是大气哪里海水。
好在时光不停,北极星群又在天空中轴线上描绘出四分仪④的模样。快4点了,东方,连同东北方渐渐发白,这就是最早的晨光。微弱的光芒,让人们看到了挂在天空的几片薄云,太陽还 需上升好几度才能与地平线持平。只要小岛还 存在,即使没有太多的亮光,水手也能重新找到它。
④四分仪是测量星空的天文仪器。
这时,阁下从舱室走到船长身旁。
“这个小岛呢?……”他问道。
“在那儿,阁下。”船长指着一块不到两海里的礁石答道。
“靠过去……”
“遵命。”
[book_title]第一部 第二章
第二章必须解释的有关历史事件
穆罕默德-阿里①,这位在近年历史上,曾是显赫一时的土耳其总督。这里要说的就是现代埃及的缔造者与双桅杆帆船上的那位“阁下”之间不愉快的关系。
①此人曾在奥斯曼帝国统治下的埃及的土耳其总督。
那时,阿里尚未借助于他儿子依普拉金的军队征服巴勒斯坦和叙利亚。这里还 是属于马赫穆德土耳其国王的管辖范围。穆罕默德-阿里与土耳其国王马赫穆德非常要好,阿里给土耳其国王实质性援助,为的是控制莫里②,打消希腊这个小王国独立的野心。
②莫里是希腊版图,是南端最大的一个岛。
几年来,阿里父子在他们管辖的领地,安分守己。但作为附属国,充其量也只不过是土耳其朝廷的臣民,怎能压抑得住他们的野心。他们正寻找机会,准备割断几个世纪以来与土耳其的紧密关系。
那时,埃及有一位世代相传的富翁,他家财万贯,显赫有名。他住在开罗,名叫卡米尔克,他就是双桅杆帆船船长尊称的那位“阁下”。
这位阁下颇有学识,对数学及实践科学有极深的造诣,并极富于幻想。特别倾心于东方文明,尽管他是土生土长的埃及人,心却向着土耳其。他深知马赫穆德抵抗西欧侵略者的决心比阿里大得多,所以他全心全意地投入战斗。他于1780年生于一个军人家庭,20岁参加梯扎尔部队,由于作战英勇,很快晋升为军官,当了地方总督。1799年,他冒着倾家荡产、失去自由甚至流血牺牲的危险,英勇出击拿破仑的军队。格雷伯尔、赫尼埃和拉诺。米哈等将军都参加了那支法国远征军。
在埃尔-阿里斯战役之后,他和土耳其人一起当了俘虏。但只要他保证不再拿起武器抵抗法军,是可以获释的。然而,他总想有一天会时来运转,依靠他那无法令人相信的财宝斗争到底。他意志坚韧、顽强、决不妥协。他终于逃跑了,在以后的两个种族冲突中表现更为坚强。
3月6日雅法陷落,他又成了俘虏,投降的条件是保证他们生命安全。在4千俘虏中,大多数是阿尔巴尼亚和阿赫诺特人。拿破仑对这群人感到十分棘手,然而他,无毒不丈夫,下令全部槍决。
这可不象上次对待埃尔-阿里斯战役的俘虏,只要许诺不再服役,便可获释回家,这次要全部处死。战俘们倒在沙滩的血泊中。其中未击中的人还 以为得到宽恕,他们便跑向海岸,可还 是遭遇死神。
唯有卡米尔克却虎口余生。这要感谢那些心地善良的法国人,他们非常憎恨耸人听闻的大屠杀 ,他们在夜间救了好几个还 活着的俘虏。一个商船上的水手救起了卡米尔克总督。他中了弹,伤势很重,水手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照顾他,为他治疗。
卡米尔克岂能忘记这救命之恩?决不会……他后来如何报答救命恩人,又是在什么情况下报答的?这就是既真实而又离奇的故事的主线。
三个月后,卡米尔克得以康复。
此时,圣-让总督已击败拿破仑的远征军。在大马士革总督阿勒达拉的指挥下,土耳其部队于4月4日也通过约旦;另一方面:西特涅-史密斯的英国舰船也开到叙利亚水域。因此,尽管拿破仑的干将格雷贝午率茹诺师团 在大抢尔山战役中摧垮了土耳其人,当他再去威胁驻阿克的圣-让时已太晚了。一支有万余人的救兵已到达,加之鼠疫的流行,5月20日,拿破仑决定撤兵。
卡米尔克认为,他可以冒险回到叙利亚,但回到埃及,那早已混乱不堪的国度才是最大的冒险。必须耐心等待,为此他整整等了5年。
在埃及,凭藉他的财产,他可以生活得很好。这期间,土耳其的政治舞台上出现了一个原为普通人家的儿子,崭露头角。1799年阿尔基尔战役中,他英勇善战,他唆使马本里克人造反,反对考斯赫夫的继承人吉尔斯西德,终于在1806年取得叙勃里木宫廷的同意,他自立为副国王。
两年前,梯札尔去世,卡米尔克失去了保护人,他看到自己孤身一人,就不想再回开罗去冒险了。
那年,他27岁,新的遗产使他成为埃及的首富。他性格孤僻,不善交 ,喜隐居,不结婚。最大的癖好是摆弄武器。因此,当他认为发挥才智的时机未到时,他以旅游来消磨其旺盛的精力。
他不结婚,自然就后继无人。那数不清的财富会落于谁手呢?他是否有叔伯兄弟?
他确有一堂弟,叫姆哈德,1780年生,比他小6岁。他们因不同政见,虽同住开罗却从不往来。他俩一个忠于土耳其,一个却反对土耳其的势力。并且双方均付诸行动。他堂弟还 当上阿里进攻土耳其的谋士。
然而,姆哈德这个卡米尔克总督的唯一的亲属,却没有什么家产。两人一富、一穷,如果不和解,姆哈德决不可能得到堂兄的财产。而已形成的状况也无法和解,相反,怨恨、仇视,甚至暴力手段等等,使得这一同宗兄弟之间鸿沟越来越深。
从1806~1824年,18年过去了,穆罕默德-阿里的统治虽未动摇,但他得对付马木雷克家族。他是靠这个家族才登上王位的,是他的同谋。在全埃及进行的1811年大屠杀 使他摆脱了这个障碍。此后,数年之内,副国王统治的国度,堪称太平盛世,埃及和土耳其宫廷关系看上去仍然很好。因为,土耳其国王也找不到什么理由不信任这位副国王。
姆哈德因深受副国王的宠 信,但他居心叵测,不断鼓动国王去收拾他的堂兄——卡米尔克总督简直成了他的箭耙子。他说什么,卡米尔克是马赫穆德的同党 ,是土耳其的朋友,是个危险人物。应该把他监视起来,或许他那位堂兄还 是个间谍,……那笔巨资掌握在一个人手中,这本身就是一个祸害……。
卡米尔克总督并不想理睬这些。在开罗,他与世隔绝,别人无法使他上圈套。离开埃及时,他就是去漫游。他坐的是自己的船,船长比他小五岁,姓邹,对他忠诚无比。他常在亚、非、欧三大洲的海洋上遨游。表现出他对人生的冷漠、高傲。
难道他会忘记那个槍林弹雨中救出他来的水手吗?不可能。象那样的恩情,怎么能忘记呢?或许有一天漫游到法国水域时,卡米尔克会记起那段恩情吗?现在谁也说不清。
1812年即将来临,这位埃及首富终于被严禁起来。由于他那堂弟的喋喋不休、搜肠刮肚地为副国王出谋划策,以至于使卡米尔克几乎失去了自由。
1823年,那位37岁的堂弟和一个近乎女奴身份的埃及农村姑娘结了婚。这婚事丝毫无助于他的地位抬高。因此他还 继续耍手腕,利用在他上级父、子身边的影响,变本加厉地诋毁卡米尔克总督。
当时的埃及,刀光剑影,犹如一张绷紧的弦在弓上,一触即发。
1824年,在希腊爆发了反对马赫穆德国王的起义。国王号召陪臣帮他扫平叛乱。依普拉金率领一支百余艘舰船队驶至莫里登陆。
此刻,卡米尔克总督自觉时机已到,他振作精神,重新投入危险的征战。他满怀激情地维护被起义军弄得大伤元气的土耳其宫廷的权力,他要求加入依普拉金的军队,没有批准;他想当一名土耳其军官,又遭拒绝。这难道不正是他那位对他不共戴天的堂兄所作所为而产生的后果吗?
这次斗争,希腊这个英雄的民族获胜。战争期间,希腊人遭到依普拉金部队的非人虐待。3年后,法、英、俄三国联合行动,1827年在瓦汉战役中彻底打败土耳其海军,迫使副国王及他的舰船部队全部撤回埃及。依普拉金回到开罗,在伯罗奔尼撒作战的姆哈德也随后回到开罗。
从此,卡米尔克总督的处境更为不妙,1829年初,姆哈德的埃及农村姑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家庭人口增加,财产却丝毫未增,于是对堂兄更恨之入骨,他决心要搞到堂兄的财产。对这种违法放肆的抢占欲,副国王非但不阻挡、劝解,却欣然同意。这种投其所好的作法,古埃及有过,而今在一些缺少文明的国度,依然司空见惯。
姆哈德的儿子,取名萨伍克。
面对上述的处境,卡米尔克总督清醒地知道,他只有一条出路:把那些钻石、金银珠宝之类的财产集中起来,把它们带到国外去。在亚历山大港居住时,他有几个绝对可靠的外国朋友。一切都办得机智、谨慎、绝密周到。至于他们是哪国人,是干什么的,只有总督自己才知道。
用3只象似西班牙酒坛的橡木桶,用两层包皮,外用铁箍钉扎。3只木桶绝对秘密地送上了船,总督由邹船长伴驾,终于踏上了艰险的征途。从开罗一直到亚历山大港,一直有船跟踪,其后似有盯梢监视。
5天后,船到了拉塔基港。在那儿,卡米尔克选择了阿勒坡栖身。现在,他住在叙利亚,从前的将军阿勃达拉已成为圣-让总督,在他的保护下,卡米尔克对他堂弟有什么可在乎的呢?无论副国王有多么胆大妄为,难道还 敢在许勃里莫宫廷管辖区内奈何卡米尔克吗?
但1930年,穆罕默德-阿里与土耳其宫廷的关系日趋破裂:否认对马赫穆德的从属关系,置叙利亚于埃及的统治之下,登上了土耳其帝国的君主宝座。这种想入非非,对野心勃勃的副国王并不过份,至于以什么借口,那是水到渠成的问题。
受阿里代理人虐待的埃及农民,在阿勃达拉的保护下,纷纷逃到叙利亚。副国王阿里要求引渡他们回国,圣-让总督不同意,阿里又要求土耳其宫廷授权以武力讨伐阿勃达拉。马赫穆德国王开始答复:农民归土耳其,不同意归还 给副国王。但时过不久,土耳其宫廷便同意了他的要求。此举为的是安抚副国王,也是出于自身的利益。
依普拉金率3万2千人,22艘战船,准备出征叙利亚,但霍乱的流行,延迟了他的行期。这就给卡米尔克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埃及人在叙利亚登陆之后发生危险的种种对策。
已接近暮年的他,饱经51年的沧桑,他早已失去往日的遐想,有的是,心灰意冷、疲惫不堪,只求在阿勒坡这个宁静的城市安度晚年,但树欲静则风不止。
依普拉金即将侵犯叙利亚,此刻待在阿勒坡合适吗?诚然,这次军事行动就是针对圣-让总督的,但当阿勃克拉占领以后,那野心勃勃的副国王能就此止步吗?继圣-让之后,大马士革、西顿、阿勒坡,这些城市能不令人担心被依普拉金的部队侵占吗?此次,卡米尔克采取了果断措施,别人咬牙切齿地恨的其实不是他,而是他的财产。他的堂弟早已虎视眈眈,千方百计想抢到他的财产,即使与副国王坐地分赃,他得其中一小部分,他也会照办的,必须把这笔财宝埋藏起来。放在一个谁也发现不了的地方,不久,他担心的事果真发生了。卡米尔克总督决定离开他如此眷恋的东方国度,与叙利亚绝对安全时,再取回财富定居于此。
邹船长,尽全力支持卡米尔克总督的计划。并协助他安全实施,行动绝密,永远不会被人发现。为此,买了一只双桅杆帆船,配备没有任何联系的,各不相同国籍船员若干。橡木桶上船后,没有任何人对此怀疑。4月13日,卡米尔克随双桅杆帆船,由拉塔基港驶入大海。
我们知道,他的目标是搜寻一座只有他和船长才知道的小岛。关键是让所有船上的人均要迷失方向,弄不清船在何处,驶向何方?15个月来,船长就是这样躁作的:航船时而西,时而东,进入地中海,又驶出地中海。忽而转舵向北,骤然又回头向南,它邀游在古大陆 的所有海洋上。当找到小岛时,它已不在欧洲,可以绝对肯定的说,那无名号船,先后经历了完全不同的地带,截然不同的气候,再优秀的水手,也无法弄清现在是什么地方,船上装有足够几年受用的给养,只有在淡水场才靠岸、加满淡水立即离开。
前面提到,卡米尔克总督为探寻那合格的无名小岛,已航行很久时间,他急切盼望找到小岛,就在他准备沉没那3木桶财宝的时候,小岛终于出现了。
这些有关埃及和叙利亚的历史事件,在此提及是为了表明其故事是建立在坚实的历史基础上的。否则那故事情节的发展如此离奇,过于严肃的开场白会使读者难以置信。……
[book_title]第一部 第三章
无名小岛就是天赐的保险箱
从东北方向吹来一股晨风。邹船长向舵手下达命令,减速前进。二道帆、小中帆乃至长帆均已卷起,船上只挂大三角帆、慢慢地向小岛靠拢。即使海上刮起大风,船体仍可紧贴小岛躲避。
卡米尔克总督在船尾扶栏眺望,船长在船头小心谨慎地躁纵着。
这是海图上找不到的小岛,附近确定难说没有危险。看上去,四周平静的海面,没有露出礁石,无法识别水下到底如何,没有前进标志,也看不到有暗礁的迹象,似乎可放心地靠近它。水手长在探测水深时,也未发现海底有骤然长高的地方。
小岛上的雾已经退去,陽光从东到西斜射到岛上,一海里之外看小岛:它确是一座小岛,别无其它。看来,除英国之外,不会有哪个国家会占领此岛,因为它确实没有什么价值。
小岛是刚刚出生的,掠夺成性的英国还 没有来得及把它变成另一个“直布罗陀”①,自然不会有人把它标在最新的海图上。
①直布罗陀港位于沟通地中海和大西洋的直布罗陀海峡,是英国的重要的加油站。
小岛和一般的海岛构造相似,呈不规则的椭圆型。周长约2米左右,长约为宽的2倍,表面呈平盘状。这决不是一堆乱石,而是因地壳酸化的作用而平稳崛起的产物。它决不会突然升起的,而是由海底缓慢上升形成的。小岛的四周没有呈锯齿状,也没有隔裂的小湾。它不像姿态万千的贝壳,却像匀称的牡蛎的顶部,更象一个甲虫,周围低中间高,最高处也只有150尺。
岛上没有植物生长的痕迹,更谈不上有树木。没有勘探者的足迹,更不会有人家居住。它是一块无人知晓的不毛之地,卡米尔克完全可以把它不作一个绝对安全可靠的保险仓库。真是太理想了,这比把财富交 给海底强无数倍。“真是大自然杰作!”船长想。
双桅杆帆船,极缓慢地前进,收起三角帆,在离小岛只有200米时,下令抛锚,铁锚下到约45米深处咬住了海底。
停靠帆船的这面海岸,岩石极为平缓,船其实还 可靠近些,也不会有危险。以防万一,保持这个距离是极为合适的。
邹船长下令后又登上船尾楼板问道。
“阁下,要准备大舢板吗?”
“不,要小船,只有我们俩上岸。”
“遵命!”
过一会儿,二人上了小船。船长坐在船头,手拿两把轻桨,卡米尔克总督稳坐船尾。划了一会儿,小船靠一个缺口的背面,抛锚登陆,我们那位“阁下”从此占领了小岛。
这既无升旗仪式,又没有鸣放礼炮。这里的第一个占领者,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人。他在岛上停留也只不过3个多小时。
船长和总督首先发现,小岛不是矗立在沙基上,而是有5~60度的倾斜,露出水面,其根底就是海底。
巡视一番后,他们脚下全是闪闪发光的晶石,一种不加雕琢的自然美。四周海岸还 未受海浪冲蚀。在干燥的晶状表面上,只有几处狭长的凹槽中有少量雨水。在这寸草不生的海岛上,唯一能看到的是成双成对的海鸥排下的粪便,海鸥是岛上唯一的生命现象。
他们二人在岛上转了一周后,便向小岛中心高处走去,那闪烁发光、洁净无暇的岩石,无任何损伤的痕迹,这一切都说明,无人上过此岛。
他俩在离海面150尺的最高处并肩坐着,好奇地欣赏着呈现在眼前的天际。
那一望无垠的海面,陽光反射,没看到半点陆地,这不是在基克拉季斯群岛中的小岛。这里的海面上无任何变化,渺无边际的大海上,没有任何帆影。此刻的双桅杆船是海里的一叶孤舟。在这里刚停几个小时是决不会被发现的。
“今天是9月9日,我们所处的方位你有把握吗?”卡米尔克问道。
“有把握,阁下!”邹船长回答。“你若不放心,我可以再仔细核对一下。”
“这极为重要,你如何解释小岛未标在海图上。”
“我看它最新出生的,您下次再来,我完全可以在此重新找到它。”
“对,船长,我们等动荡之后再来。就算这些财富埋在岩石下数十年,总比留在我阿勒坡家中安全。在这里,无论是马里副国王,还 是他儿子依普拉金,还 有那无耻的姆哈德,都不可能偷走它。我宁可让这笔财宝沉入海底,也决不会留给姆哈德之流。”
“真的坠入海里,那可终生遗憾了。”邹船长道,“从来大海就不会把沉入的东西还 给主人的。我们探到此岛,真是万幸。它将会代您保管好财宝,还 将会在您需要时如数奉还 给您。”
“对!”卡米尔克站起身来说:“快速行动!千万别让人看到我们的船……”
“遵命。”
“船上没有人知道我们现在的方位吧?”
“再重复一遍,阁下!谁也不知道。”
“连什么海也不知道?”
“是的,连是新大陆 海域,或是旧大陆 海域都没人知道。这15个月漫长航程,他们并不知道经过哪些地方。”他们向凸凹处走去,小船就停靠在那里。
临上船时,船长说:
“这次行动完成后,是否回叙利亚?”
“我不准备去,等依普拉金撤退,马赫穆德国王恢复统治后,再回阿勒坡家中。”
“您没想过有一天副国王能统一全国吗?”
“没有,我不会这样想。”卡米尔克总督喊了起来。这一说法,使他失去往日的冷静。“叙利亚将会给阿里副国王并吞,由土耳其国王来统治。……真主不想这样安排!”
“您打算隐居何处,阁下。”
“我哪儿也不去!现在我的财宝已隐藏得万无一失,就让它们留在这里。邹船长,我们还 象以前一样,继续航行……”
“遵命!”
片刻,卡米尔克总督和他的老伙伴回到双桅帆船上。
快9点钟时,船长又一次对太陽进行观测,以便准确地测出经度。中午,当太陽照到子午线的时候,再一次测出数据以确定纬度。
他用六分仪测定了经线的高度,按照“阁下”的指示,精益求精。详细记录结果,回舱内准确地运算,经线高度计算出来了,小岛的方位完全确定了。
船长早已有令:将3只木桶及工具,洋镐、水泥等物搬上小船。
不到10点,一切准备就绪。由水手长率6名水手登上小船。水手们惯于俯首听命,他们对3只木桶的来历,装些什么,为什么要去埋藏等都无人过问,毫不猜疑。他们就像会运转的机器一样,因此不必担心泄密。
总督和船长坐在小船尾部,没划几桨就到了小岛。
上岛后,首要的是先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既不能太靠岸边,怕春分、秋分季节之气候变坏受海浪冲击;又不能太高,以免崩塌,最后选定的是在一块陡峭的岩石下边,其顶端是小岛的制高点,方向朝东南。
按照船长的指令,水手们搬下木桶及工具等物,在指定的地方刨了起来。
岩石质地十分坚硬,施工起来极为艰难,洋镐击飞的碎石片也都要仔细收集起来以便木桶放入坑中填埋时用,足足花了两个小时,终于完成一个近6尺见方的洞,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深沟,一个死人放进去,将可以不受狂风暴雨的惊扰,永远得到安息。
橡木桶总算放进去了,卡米尔克总督最后还 要再看一眼,此刻,邹船长心想:阁下的态度真奇特,他会不会后悔,放弃计划,收回成命,再带走财富……
不,他用手示意继续干下去。3只木桶紧紧并排放在一起,用石灰水、碎石搅拦后将其固定得牢牢的。经反复涂抹均匀后,就和岛上的岩石一模一样。上面再用水泥砌上石块,直到把沟填平与小岛浑为一体,凭它什么风雨雷电均不可能破坏它的平面,更不可能发现财宝就藏在这里。
但是,必须做一个永不磨灭的记号以便来日取宝人能一眼认出,于是水手长用凿子在矗立在后面的岩石上刻了一个记号。
这是两个在一起的“K”,是卡米尔克总督的名子的两个字母,他平时的签名就是这样。
装有3个橡木桶的大保险箱已封存好,就不必在此多待下去了。这绝对安全的地方,如果总督和邹船长日后带着这个秘密进入坟墓,即使到世界末日也会无人知晓。
水手长已安排水手们先归大船,而那位“阁下”与船长还 继续站在海边注视着。一会儿,小船又回来接他俩回到停泊着的双桅帆船上。
还 差15分钟就是12点了,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天气好极了,太陽的子午线就要到达了。船长又取来六分仪,准备再测子午线的高度。由此数据推算出纬度。再用纬度根据9点钟所观测运算的时角,最后得出经度。这样算出的小岛位置其误差不超过半海里。
船长刚算完,房门打开了,卡米尔克总督进来就问:
“方位定好了吗?”
“定好了,阁下。”
“给我。”
船长递给他记录运算结果的一张纸。
卡米尔克总督,全神贯注,专心地读着,就象要把小岛的位置深刻在脑海中似的。
“这张纸由你珍藏!”他对船长说。“但,15个月来的航程所记的航行日记呢?……”
“那本日志,阁下,谁也得不到它……”
“以防万一,立即销毁它……”
“遵命!”
邹船长取来记录,上面详细记录了双桅帆船经过的所有航线及不同的海洋,把日志一页页投入灯火中烧毁了。
总督和船长,在抛锚处渡过了好长时间。
将近晚上5点钟时,夕陽西下,穿透云层的缝隙,投下笔直的光束,灿烂的金光布洒在海面上。
邹船长摇了摇头,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天象不是什么好兆头。
“阁下”他说“这水气太大,定会有大风,夜间还 可能有暴风,……这小岛躲避不了;天黑之前,我们就可驶开这里10多海里
“是没有必要在这儿逗留了,船长。”总督回答道。
“我们立即出发吧!”
“你还 需要再测量一次高度吗?……”
“不需要,阁下,对方向我确信无疑,就象我相信自己是我母亲的儿子一样。”
“好!扬帆起航。”
“是。”
起航很快准备就绪,系锚张帆,船迅速离岛向西北方向驶去。
卡米尔克站在船尾,在微弱的光线下,目不转睛地盯住那座无名小岛,直到轮廓模糊,石堆消失。这位埃及大富翁深信,只要他愿意,他一定能重返小岛,取回财宝——这价值一亿法郎的钻石、金银财宝啊!
[book_title]第一部 第四章
第四章昂梯菲尔师傅与吉尔达-特雷哥曼驳船长是一对性格各异的好朋友
每逢礼拜六,晚上快8点的时候,总是有一个叼着短烟斗的大发雷霆的人,此人就是昂梯菲尔。此刻,他的邻居吉尔达-特雷哥曼驳船长,必然要规劝一番,大约有一小时之久,这才使那位师傅面红耳赤地罢休。他这无名大火从何说起呢?事情其实很简单:他从一本古老的地图册中取出了一张球形平面投影图,并将其张挂起来,想找一个地方,可怎么也找不到。
“该死的纬度!”他喊道:“见鬼!那怕它穿过刀山火海,我也奉陪到底!”
昂梯菲尔师傅在准备把计划付诸实施。图上的那个纬度线已被他的硬指甲戳破。地图上涂满圈圈点点,用两脚规扎出的千疮百孔,就和咖啡漏勺相差无几。
被那位师傅责骂的那个纬度,就是记在一张黄色旧羊皮纸上。纸的色泽可与西班牙国旗的颜色媲美,上面写道:
北纬25°59′
在羊皮纸的另一角上方,用红色墨水写了几个字。
“谨嘱我儿永不忘却。”
昂梯菲尔又大喊起来:
“我的好爸爸,放心吧!你的纬度我不会忘记……永远不会,愿我的3个已举过下水礼的船主为我祝福,我完全知道该怎么办!”
1862年2月23日这天晚上,那位师傅又大发雷霆了,只见他象一个管桅杆的水手,已拉起的帆绳又从他手中滑掉。他火上烧油,忿忿地喊叫着,嘴里含着的小石头被咬得咯吱咯吱响。他一次次用火柴点着已灭了20次的烟斗,足足耗费一盒火柴,分明是拿烟出气,地图被掀到一角,椅子则被踢到另一角。装饰在壁炉上的贝壳被砸得粉碎,他不停地跺着脚,头顶上的椽果似乎已在振颤。忽然,他大喝一声,犹如狂飙从天降:
“纳侬……爱诺卡特!”他对着用马粪纸卷成的喇叭筒大声喊叫着。
爱诺卡特在织毛活儿,纳侬在厨房炉灶旁熨衣服。他们都在专心地做着这些家务琐事。
这是一座古老的三层楼房,坐落在圣马洛,用花岗岩建造,面朝高房街,二、三层各有两个房间,底层比房后的城墙上的道路还 高。您从这儿看庭院:墙特别厚,也是用花岗岩砌成。窗户不宽,十字交 叉的铁栅栏;用橡木心做成的巨大的门,外有铁皮装潢,并安有敲门锤,在圣寨尔旺都可听见。屋顶覆盖青石板,还 开了天窗,那位退休的水手就住在这里。这座呈现在望远镜的镜头里是半炮台、半民宅的房屋与环城的城墙的一角相邻,从这里向四周眺望:左边为堤岸、码头是朗斯河的入海口,普里那尔海湾,从迪纳尔一直到塞尔旺的浅灰色的园屋顶;右边,是大贝-塞藏勃尔的一角,还 看到德哥雷角和弗雷晒勒角。
以前,圣马洛曾是一个岛,昂梯菲尔恐怕还 幻想回到那个时代当一岛民。但古老的阿尔洪却变成半岛,他就定居在此半岛上。其实,当一名阿尔莫尔城的后代应该感到自豪。法国许多伟大的人物的故乡都在这里,其中有迪盖-特鲁安海员;拉莫奈作家;还 有夏多布里扬作家兼诗人,在大贝岛建有一座朴素但令人羡慕的陵墓,墓碑上还 刻着这位杰出作家的名字。
昂梯菲尔师傅(皮埃尔-塞尔旺-马洛)年仅46岁,退休已18个月,生活较为富裕,甚称“小康之家”,每年有几千法郎的年金,他指挥过两三艘船的航行,年金由此而得。这些船就停泊在圣马洛港。船属巴伊夫-西埃公司所有,经常在北海、波罗的海、英吉利海峡以及地中海航行。昂梯菲尔在当船长之前跑遍了世界各处。他勇于冒险,是个好水手,他对己对人都极为严格,遇险阻以身相挡,毫不畏惧,百折不挠,是典型的布列塔尼人的性格。他难道不留恋大海?……可这年富力强的时候却退休了?也许他真的不留恋,或许是某些健康原因?也决不是,他健壮得象座铁金刚。
只要你接近他,讲讲话、握握手,便可领略一二。他中等身材,举止洒脱,身体却极为粗壮;头很大,硬发直竖好似箭猪。他象印欧人,褐色的面孔被几十年的海水和低纬度的灼热陽光烤晒,变为古铜色;满脸的络腮胡 已斑白,它和头发连成一片;一对好似黑玉的眼珠,犹如眉宇下深藏着的一对红宝石、瞳仁象猫眼那样射出亮光;他蒜头鼻,鼻梁很长足以挂一串取作料的小夹子。眼下部有两个深窝,象一匹老马塌陷的眼框;满嘴坚硬的牙齿足以将含在口中的小石子咬得嘎嘎作响。二只毛茸茸的耳朵象一对小喇叭,在右耳垂上还 戴着一只嵌有锚的铜耳环;他上身并不胖,两腿粗壮有力,立时全身笔直,两腿叉开角度,恰好保持平衡,风再大、船再摇,他稳如泰山。你一看,就知此人力大无比。他能吃能喝,一副铁打的身子,圆滚发达的肌肉。如此健康体质,武夫般气质的壮汉,便是以皮埃尔-塞尔旺-马洛昂榇菲尔这个名字,登记注册为普通百姓。这是多么异常的冲动和狂热的举动呢?
这天晚上,他又大吵大闹、暴跳如雷,坚固的房子也抖动了,足以让人们相信:这是席卷半个城的大海潮吧!恐怕得有50多尺高。
纳侬,48岁,壮汉的姐姐,戈阿特遗蠕,她丈夫本是个小贵族,曾当过巴夫轮船公司的会计,年轻早亡,他们有一个女儿叫爱诺卡特。是舅舅昂梯菲尔把他抚养成人 ,做她的保护人。纳侬心地善良,很爱弟弟,但有些怕他,只要他大发雷霆,她总是俯首听命。
爱诺卡特,妩媚动人。金头发、蓝眼睛,娇嫩的皮肤。脸蛋上适着智慧,一付天生风流 象。比起她母亲,她胆大多了,甚至有时还 敢顶撞他那可怕的保护人。
壮汉很喜欢这个外甥女,他认为她是圣马洛最漂亮、而又最幸福的姑娘。那姑娘,对幸福的理解却和他不一样。
从房间的门槛上出现两个女人。老的一个提滚烫的熨斗,少的手拿着毛衣针。
“唉!又怎么啦?”纳侬问道。
“我的纬度……该死的!”昂梯菲尔答道。
他随即朝头上击一猛掌,也只有上天赐给他那坚实的脑壳,换个别人早已喀吱吱作响了。
“舅舅。”爱诺卡特说道:“你心境被那纬度搅烦了,又何必糟蹋这房间呢?……这可不太好!”于是她拾起地图,纳侬则捡起象火药炸粹的一片片贝壳。
“舅舅,是你刚才砸碎的吗?”
“是的,妞儿,这倒霉时刻别人也会这样。”
“又必须要扔在地上?”
“我手痒!”
“那贝壳是内兄送你的礼物。”纳侬说:“你真不该……”
“怎么啦,你说到明天我不该,它也碎了!”
“我表兄朱埃勒会怎么说?”爱诺卡特喊起来。
“我不在乎他说什么,最好他别说!”昂梯菲尔辩解说。现在面前站了两个女人,自己不能再进一步发泄而显得有些无奈。补充说:“朱埃勒在哪里?”
“舅舅,他去了南特,你不是不知道?”
“南特……那是另一码事!……他去南特干什么?”
“怎么舅舅!是你派他去的。……怎么忘了。……远洋船长考试……”
“远洋船长……哦!远洋船长。”他自言自语“就和我一样,当一名近海航行船长还 不行吗?”
“我的老弟!”纳侬怯生生地提醒说:“这是按照你的意愿……你不是想……”
“好,好……好理由!……我想让他成为远洋船长……难道我不愿意,他就不去南特吗?……看着!他要是落榜……”
“不会!舅舅。”
谁都明白,与他这样的人真是无法相处。一面说他不愿人家参加考试,另一面却又说,如果朱埃勒名落孙山,还 要挨一顿训斥。少不得会带上几句诸如笨驴考官,商人气的航行家等等。
但爱诺卡特坚信他的那位表兄不会落榜。首先他是她的表兄,又年轻、聪明、刻苦,更有他俩还 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情人 眼里出西施嘛!
还 需交 待一下,朱埃勒出生亡母,父亲是海军大尉。在母亲死后几年也已去世。幼年由叔父昂梯菲尔抚养并监护。他将名列前茅,他将成为一名海员是顺理成章的。而在爱诺卡特心目中,他唾手可得远洋船长证书。舅舅对此也并不真的怀疑,只是他火气未退,不愿附和罢了。
朱埃勒能否金榜题名,对年轻的姑娘极为重要,因为她和表兄早有约定。只有他拿到远洋船长证书时才是洞房花烛夜之日。他俩真诚相爱,纯洁的爱会带给他们幸福。全家早就盼着两个青年人尽快结合,喜日越接近,纳侬心中越是喜欢。还 有什么障碍,那集叔父与监护人为一身的家长不是同意了吗?……或者,这位主宰一切的人提出的条件是当船长,方能结婚。这对朱埃勒并不算什么。他对本行业已全面学习 过。从实习 生、见习 水手、服役水兵、商船大副等他都当过,他既有理论,又有实践,那位监护人其实也从心底里为侄子自豪。自然也不排除,他曾想过为他侄子攀一富豪联姻,小伙子确实人才难得;或许他也希望他的外甥女能嫁给一个有钱的贵族,因为全城也找不到这么可爱的姑娘。
“就是在伊尔一维兰,也找不到第二个!”他双眉紧锁,重复念道,他甚至想把此结论推广到全布列塔尼。
现有5千法郎的年金,已兴高彩烈,一旦成为百万富翁,他又会怎样呢?……他常这样沉溺于这些胡 思乱想之中。
纳侬母女俩,正在收拾那位让人恐惧的人住的房间。或许应该把他的大脑也清理一下。这里,真有该清理的油腻、灰尘,还 有飞蛾、蜘蛛……。
昂梯菲尔踱来踱去,眼珠轴辘、轱辘直转,这表明怒气尚未消除,电闪雷鸣随时有可能发生。当他看到墙上的晴雨表时,似乎又要发火,因为那仪器指针一动不动,无任何变化。
“朱埃勒还 没回来!”他问外甥女。
“没有,舅舅。”
“已经12点了。”
“舅舅,还 没有到。”
“他准是误了火车。”
“不会的,舅舅。”
尽管纳侬一再示意,姑娘还 是竭力为表兄鸣不平。不同意这位出言不逊的舅舅对表兄的无理指责。
电闪雷鸣已不远了,难道没有一根避雷针,去排掉积在壮汉身上的电吗?可能有。“给我去找特雷哥曼”母女俩便急忙听命,一路小跑直奔着去找驳船长。
“上帝保佑,但愿他在家!”他们互相说着。谢天谢地,他在家。5分钟之后,他便来到壮汉昂梯菲尔的面前。
吉尔达-特雷哥曼,51岁,与他的邻居有不少相似点:都是单身汉,都当过海员、船长;现在又都不干了,都靠退休金渡日,也是圣马洛人。但截然不同的是在思想、气质方面:吉尔达,沉静、内向;昂梯菲尔活泼开朗。一个是富于哲理,平易近人;一个则暴跳如雷,难以相处。体质上两位老兄也差异不小。但他们两人是挚友。昂梯菲尔尤为在意他俩的友谊,而吉尔达-特雷哥曼则显差些。谁都知道作壮汉的朋友,并非是件美事。
虽然,吉尔达也曾当过水手,但比起昂梯菲尔航空阅历差远了,他因为是寡妇 的儿子,免于服兵役,没有当过水兵,所以他从未见过大海。他从埃卡勒高地,从弗雷埃勒角,也望到过英吉利海峡,可从未去那儿航行过。他出生在驳船的小舱室里,在驳船上渡过了逝去的岁月。开始他当内河经港员,以后当了“可爱的阿美丽”号的船老板,在朗斯河上,游来游去。从迪纳尔到迪南,再到普隆莫卡,然后顺流而下返回,运载些木板、酒、煤炭等物。他对北滨海省和伊尔——维兰地区的河流,略有了解。这位是温 和的内河水手而那位则是大海上最泼辣的水手——一个航海船老大。特雷哥曼自然十分敬重自己的邻居,而这位邻居竟然受之无愧。
吉尔达住一所漂亮而别致的小房,离昂梯菲尔家约百步远。在图声兹大街的尽头。靠城墙。房子一面临朗斯河的入海口,另一面则是外海。他虎背熊腰,肩宽近一米,身高5尺6寸,上半身厚壮得象一堵墙,总是穿一件双排扣的大坎肩,和一件背后及袖子均打摺的粗绒短衫,十分整洁。两只粗壮结实的胳膊,有一般人的大腿粗,一双大手掌简直象古卫士的脚那么大。可见,四肢和肌肉如此发达的特雷哥曼,一定力大如神。但这位和善的大力神,他从不滥用神力。就连与别人握手,也只用食指和拇指,生怕把人家的手指玉碎。他从不炫耀,从不打人。
把他与机器比,他更象是冷压钢板的水压机。这种力是来自他伟大而慷慨,缓慢而不外露的气质。
他两肩托着一大圆脑袋,戴顶宽边礼帽,头发扁平,两颊薄须,翘翘鼻子很有性格。嘴总带微笑,上唇偏里,下唇偏外,雪白的牙齿,肥厚的双下颏。只是右上门牙脱落了,不能叼烟嘴,也才能使牙齿不被烟污染。他眉毛红棕、浓密,眼睛明亮而和善。他面色红润这要归功于朗斯河的清风吹拂的结果。
这就是吉尔达-特雷哥曼,一位助人为乐的人。无论你中午来找他,还 是两点来打他,他随时都准备帮助你。因此,他是壮汉的怒浪冲不垮的岩石。当他们邻居发怒派人找他时,他仍去承受那位凶神所掀起的波涛袭击。
这位“可爱的阿美丽”号前任船主,在昂梯菲尔家极受爱戴的人物。纳侬把他当靠山,朱埃勒对他象对父亲,爱诺卡特竟无拘束地亲吻他的双颊和前额——相面人说过,从他的长相就可看出他秉性温 存,为人随和。
将近4点30分钟,这位驳船长登上通往二楼的扶梯。在那沉重的脚步下,楼梯嘎嘎作响。接着,推开门,来到他的老朋友面前。
[book_title]第一部 第五章
吉尔达-特雷哥曼并非总是顺从昂梯菲尔
“你总算来了,船老板?”
“招之即来嘛,我的朋友……”
“未必没拖时间!”
“就是跑路的时间。”
“真的!我还 以为你是乘‘可爱的阿美丽’号来的呢!”
与快速的海船相比,“阿美丽”号驳船当然慢得多了。这种带刺的话,吉尔达并不介意,也不觉惊奇。他知道他这位邻居的秉性,他早已习 已为常,还 有什么不能容忍呢!
昂梯菲尔伸给他一个手指头,他用自己的大手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捏了捏。
“唉,别这么使劲,见鬼!你总捏得那么利害!”
“请原谅……我可不是故意的……”
“好吧!算我倒楣!”
昂梯菲尔做了个手势,请他的朋友坐在屋子中间的桌子前。
驳船船长听命坐到他指的那张椅子上,两腿弯曲,两脚向外撇,宽大的手帕铺在膝盖上,是一块棉织手帕,上边有蓝、红色的小花,每个角上绣着一个锚。
一看见锚,昂梯菲尔猛的耸了一下肩……一个驳船长的锚!为什么不绣一个驳船的桅杆!
“喝酒不,船老板?”说着他拿出两只酒杯和一瓶白兰地。
“我是从不喝酒的,朋友。”
昂梯菲尔还 是斟满了两小高脚杯。按照老习惯,他喝完自己的这杯,又去喝好朋友的那杯。
“现在咱们谈谈。”
“谈什么?”驳船主答道,他很清楚为什么找自己来。
“谈什么,船主?你说呢?还 不是……”
“对!又是纬度。你找到那个方位了?”
“找到了?开玩笑,你要我怎么找到?……你听那两个妇人嚼舌根就能找到……刚才……”
“是纳侬和我的可爱的爱诺卡特!”
“噢!我知道……你总是反对我袒护他俩,但问题不在这儿……我的父亲托马已去世8年了,8年了,这个问题还 没有进展一步……总该有个收场吧!”
“我……”船长挤着眼说,“我认为收场就是不再过问此事……”
“真的,船老板!我父亲的临终嘱咐,怎么办?……那遗嘱可是神圣的!”
“糟糕的是你的好父亲没能多说一些!”
“他没多说是因为他本来知道的就不多!见鬼!是否我也会到临终时仍无进展?”
吉尔达-特雷哥曼正要回答说那很可能,甚至想说他希望如此。但他没有说出口,为的是不致使他那爱抬杠的朋友火上浇油。
那是在托马-昂梯菲尔临终前几天,突然发生的事。
1854年,老水手重病在身,觉得是时候了,是该把他那神秘莫测的故事讲给儿子听了。
55年前,1799年,拿破仑槍杀雅法战争战俘的那天,托马-昂梯菲尔在近东商船上,正沿巴勒斯坦海岸航行。一个奄奄一息的受难者躲在一块岩石边,死亡在威胁着他。夜里,法国水手发现了他,把他带上船,给他治伤,经过两个月的精心治疗,终于恢复了健康。
得救的战俘向他的救命恩人自我介绍说,他叫卡米尔克,埃及人。告辞时,他向好心的圣马洛人担保,他不会忘恩,到时一定会报答。
分手后,托马-昂梯菲尔继续他的航行,或多或少地也想过许诺给他的诺言。后来干脆不去想了。因为,在他看来那个诺言永远也实现不了。
随着岁月的流失,老水手退休了,回到圣马洛,一心教儿子皮埃尔学航海。1842年6月他突然收到一封信。那时,他已67岁了。
这封用法文写的信是从哪儿来的呢?……从邮戳上看是从埃及寄来的。里面写些什么?……原来只有几句话:
“敬请托马-昂梯菲尔船长牢牢记下这个纬度:北纬24°59′。经度暂缺,随后告知。切记勿忘、勿漏,这是一笔巨额财宝,纬度和经度,总有一天将是价值连城的黄金、钻石及珠宝,雅法战俘谨以此报答船长救命之恩。”
这封信的署名是连写的双K。
这信勾起好心人托马的遐想。事隔43年,卡米尔克还 记得哪?他花了多少时间啊!毫无疑义,各种障碍使他未能如期报答。因为叙利亚的政局,只是在1840年7月15日签订了“轮敦协定”①之后,才终于稳定下来。
①1840年英、俄、奥、普四国在轮敦缔结的声称共同保障奥斯曼帝国的“完整与独立”,联合向副国王提出的最后通牒,促使其投降苏丹。
现在托马-昂梯菲尔是一个纬度的拥有者,它是通过地球上的某一个点,而卡米尔克总督的财富就藏在那里。……或许也只不过是几百万块钱罢了。但信中说要绝对保密。所以他对谁也不说,包括对自己的儿子。他期待着送信人总有一天会给他带来那个经度。
他等啊等啊,等了20年。
如果他直到临终时,还 不见总督的信使,那么,他就会把这个秘密带往坟墓?……不!他想也不至于吧。他要把此秘密告诉一个能代替他的人——那此人便是他的儿子:皮埃尔-塞尔旺-马洛。所以当1854年81岁高龄的老水手,深感自己活不了几天时,便毫不迟疑地把总督的意图告诉了皮埃尔。并让他发誓——就象别人叮嘱过他的那样,永不忘却那个纬度,珍藏签有双K的信,信心十足地等待信使的到来。
不久,老水手与世长辞了。亲人们哭悼他,所有认识他的人都怀念他,他被葬进了自家墓地。
人们了解昂梯菲尔师傅,这样的秘密透露给他,对他的精神,对他那一点就着的妄想,将会是什么影响,他全身心都燃起了强烈的欲望。在他看来,那财宝价值会比他父亲估计的几百万要扩大10倍。他想象着,卡米尔克总督好比“一千零一夜 ”里的大富豪。那财宝就象埋在阿里巴巴山洞里的黄金和宝石。然而,他生性浮躁,神经质,根本做不到象他父亲那样守口如瓶,那样12年只字不漏,也不想了解双K签名人到底怎样了?这一切,儿子根本做不到。1858年,在一次地中海的航行中,停在亚历山大港,他想方设法四处打听总督的下落。
是否真有其人?……这,既然父亲有他亲笔信,那还 用疑义吗?
他现在还 活着吗?……这是儿子最为关心的,得到的结果,令其失望,卡米尔克已离家近20年,目前下落不明。
这对昂梯菲尔是个可怕的打击,但他并不灰心。即使如此,也可断言,1842年他还 活着。那封信便是证明。或许出于难以言明的理由,他离开祖国,但只要时机到来,他的信使一定会带来那令人焦盼的经度。既然父亲已故去,儿子出面迎接也是理所当然的。于是,昂梯菲尔回到圣马洛,尽管这次他付出了代价,而他和谁也没说。
但是,这整天无所事事,总为一个念头所缠绕,又是多么无聊呢?24度59分就像只可恶的苍蝇在绕头乱飞!他终于熬不住了,把秘密告诉了姐姐、外甥女、侄子以及吉尔达-特雷哥曼。因此,这个秘密——至少是一部分,不久便传遍全城,甚至传到了圣塞尔旺和迪纳尔以外。众所周知,一笔巨大的,不可思议的财富,总有一天会落到昂梯菲尔的手中,这本应是十拿九稳的事。然而,总是没有人来告诉他:“这就是你所等待的经度。”
几年过去了,总督和信使均未露面。根本就没有一个外国人跨过他家的门槛。昂梯菲尔常常大发雷霆,其根源就在于此。家里人已不再相信此事了,那封信只不过是一颗定心丸。吉尔达早就有看法,他只觉得自己的朋友过于天真幼稚罢了。为此,在内河航行的同伴中竟招致难堪。但皮埃尔-塞尔旺-马洛却坚信不疑,谁也动摇不了他的信念。这巨额财宝,好象他已在握,听不得半点不同意见,谁只要稍有异议,便会引起轩然大波。
因此,这天晚上,驳船长坐在斟满白兰地的酒杯前,决计不想惹怒这位邻居,免得引起火药库的爆炸。
“嗳,”昂梯菲尔瞧着他说:“你好象不明白?请直截了当回答我!总之,‘阿美丽’号船老板是从未测过方位……在朗斯河两岸之间,没必要测定高度,观察日月星辰……”
通过例述航海学的种种基本实践,皮埃尔显然想表明,内河航行的驳船长阅历比起他——近海航行的船老大相差十万八千里。
和善的特雷哥曼只是微笑着,并不争辩,眼瞧着那块铺放在双膝上的花手帕。
“哎!你听见没有?驳船长?”
“听着呢,朋友。”
“好!干脆说吧,你准确知道什么是纬度?”
“知道点儿。”
“纬度是和赤道平行的圆周,分为360度,即21660分,相当于100万零280秒,你知道吗?”
“我怎能不知道呢?”吉尔达-特雷哥曼笑呵呵地答道。
“15度的弧线相当于一小时,15分的弧度相当于一分钟,15秒的弧度相当于1秒钟……”
“是不是要我再给你背一遍?”
“不,那不必。哎!我知道24度59分这个纬度。可在这平行圆周上,有360度——你听见吗?360度!有359度我可以不去理睬!但,有一点我至今还 不了解,只有当有人送来与之交 叉的经度时,我才真正了解它,就是在那个地方,有……多少多少法郎……你别笑我……”
“我没笑,朋友!”
“对,几百万属于我的财宝。知道它的藏处时,我就有权把它们挖出来……”
“好啊,”驳船长温 和地回答道,“必须耐心地等待才是。”
“耐心,耐心!……你的静脉是什么?”
“我想是糖分,别无其它。”吉尔达-特雷哥曼答道。
“我呢!是流动的水银,它活泼,溶在我的血液里是硝酸盐……我无法冷静……我心烦意乱,如坐针毡。”
“你要镇静些!”
“镇静?……你忘了,1854年我父亲去世,而现在是1862年,他在1842年就得到这个秘密,快20年啦!我们至今还 未解开这个谜。”
“20年啦!”吉尔达嘟哝着说:“光陰似箭啊!那时我还 在指挥着‘可爱的阿美丽’号……”
“谁跟您说这个?”昂梯菲尔喊叫起来,“是‘阿美丽’号,还 是这倒霉的‘纬度’?”
他在驳船长眨巴着的眼皮下,飞快地晃动着那封有卡米尔克署名的,已经变黄的信。
“对,……这封信……这该死的信,”他接着说,“这鬼信,我真想把它烧成灰……”
“那许是明智的……”驳船长大着胆子说。
“嘿!……特雷哥曼船主,”昂梯菲尔立即反驳道,两眼冒火,声音振耳欲聋,“以后,再不许你这么说。”
“再也不会了。”
“要是我一时想不开,忘了对亲人的承诺,真的烧掉了这封意味着领主权的信件,要是您又不阻止我……”
“我会阻止你的,我的朋友,我会阻止你的……”吉尔达赶忙回答道。
昂梯菲尔师傅激动不已,用一杯白兰地酒,和驳船长的酒杯碰了一下,然后说:
“祝你健康,船老板。”
“祝你健康!”吉尔达回答道,他把酒杯举到齐眉高,随后又放到桌子上。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陷入沉思,嘴嚼小石头,手乱柔着头发,低声骂着,叹息着。突然,他又双臂交 叉着,凝视着他的朋友。”
“北纬24度59分,你至少知道这个讨厌的家伙该通过什么地方吧?”
“我怎么不知道?”驳船长答道。这个小小的地理课,他已学过上百次了。
“那可不见得,船老板,许多事,人们不是真知道!”
他打开地图册,翻到那页,上面展开着一个地球图形。
“你瞧!”他说道,语气果断,不容分辨。
吉尔达-特雷哥曼注视着。
“你看,这是圣马洛,对吧!”
“对,这儿有朗斯河……”
“这和朗斯河无关,别跟我瞎缠!……瞧,顺着巴黎子午线,往下直到24度。”
“我看着啦!”
“穿过法国,西班牙……进入非洲……走过阿尔及利亚……到达夏平线,(又称北回归线)……那儿……廷巴克图①上边……”
①廷巴克图在马里。
“我明白。”
“好,我们到了那个著名的纬度了。”
“对,我们到了。”
“现在咱们向东走……欧洲、红海……在梅克上边绕过阿拉伯……此时我们向马斯喀特王国的君主敬礼……然后……印度……,孟买、加尔各答、再沿着中国的南海、台湾、太平洋,夏成夷群岛……你跟上我了没有?”
“跟着呢!”特雷哥曼一边用他那大花手帕擦汗,一边回答道。
“好,你现在到了美洲,墨西哥……墨西哥湾,到了哈瓦那附近……你就穿过佛罗里达海峡……漫游大西洋……你再沿加那里群岛航行,到了非洲……顺巴黎子午线北上……在北纬24度上,你环绕地球一周,现在你又回到圣马洛。”
“喔!”随和的内河船长说。
“现在,”昂梯菲尔又说,“我们穿过了两个大陆 ,三个大洋以及成千上万的大小岛屿。船长,你能否告诉我,那亿万财宝到底藏在哪里?”
“这可不知道……”
“放心,会知道的……”
“是的,会知道的,当信使……”
昂梯菲尔举起“亲爱的阿美丽”号船长没有喝光的那杯酒。
“祝你健康!”他说道。
“祝你健康!”吉尔达使空酒杯和他朋友的酒杯碰杯,回答道。
刚敲过10点钟,街门响起了有力的敲击声。
“是送经度的人来了吧?”神经过敏的圣马洛人喊了起来。
“噢!”他的朋友怀疑地发出一声感叹。
“为什么不是呢?”昂梯菲尔喊道,只见他双颊变成了紫红色。
“对!为什么不是呢?……”随和的船长回答道,他甚至要摆好姿势,去迎接送来佳音的使者。
突然楼下传来了喊声。真是纳侬和他女儿的喊声,肯定是在欢呼总督使者的来临!
“是他……是他!”两个女人重复着。
“他?……他?……”昂梯菲尔说道。
他向楼梯走去,忽然,房门打开了。
“晚安,叔叔,晚安!”
一个充满快乐而又幸福的声音,却把他叔叔气得不亦乐乎。
“他”,是朱埃勒。他没有名落孙山,也没误南特的火车。他喊道。
“录取了,叔叔,取了!”
“录取了!”她俩又重复道。
“取了……什么?”那位叔叔问道。
“远洋船长,最高分录取。”
由于叔叔没什么反应,他扑到了特雷哥曼的怀里,老者把他紧紧搂住,朱埃勒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要窒息了,吉尔达!”纳侬看了喊道。
“我刚碰了他一下!”这位“阿美丽”号前任船长笑嘻嘻地答道。
此刻,朱埃勒喘息了一阵,恢复了理智,转向正在踱来踱去的叔叔:
“现在,什么时候办婚事,叔叔?”
“什么婚事?”
“我和我的爱诺卡特的婚事呗,”朱埃勒答道,“不是已经说定了吗?”
“对……说定了。”纳侬证实说。
“除非我当了远洋船长,否则爱诺卡特就不要我……”
“啊,我的朱埃勒!”姑娘回答道,伸给他一只手。连善良的老头都觉得伸出去的,不只是一只手,而是少女的一颗真诚的心。
昂梯菲尔默不作声,他还 象是在辨别什么。
“叔叔,您说呢?”年轻人坚持问着。他站在那儿,仪表堂堂,俊俏的脸儿神采奕奕,两眼闪着幸福的光芒。
“叔叔,”他又说,“您不是说过,等考取之后,才能定这门亲,回来之后,确定婚期?”
“我认为,你是说过的,朋友!”驳船主冒昧地表了态。
“我被录取了,”朱埃勒重复道,“现在,我回来了……如果您不反对的话,叔叔,我们就四月初结婚……”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跳了起来。
“8周后,为什么不是8天……8小时……8分钟?……”
“哟!我的好叔叔,如果可能的话,那也未尝不可,这可不是我要求的……”
“嗳!需要时间准备一下,买些东西。”纳侬解释说。
“对,我也要做些新衣服,好当他们的傧相。”吉尔达老头说道。
“好吧……4月5日行吗?”朱埃勒问道。
“就这样吧……”昂梯菲尔无奈地说道。
“啊!我的好舅舅。”姑娘叫起来,搂住了他的脖子。
“啊!我亲爱的叔叔。”小伙子也喊道。
小伙子亲吻叔叔的一个面颊,姑娘亲吻舅舅的另一面颊……
“就这么定了。”叔叔说,“4月5日结婚。……但是,得有个条件……”
“不要什么条件……”
“一个条件?”吉尔达-特雷哥曼喊道,他生怕他的朋友节外生枝。
“对!一个条件……”
“快说,叔叔,什么条件?……”朱埃勒问道,眉头开始紧锁起来。
“那就是,从现在起到4月5日,我没有收到那个经度……”
大家这才舒了一口气。
“好!好!”大家异口同声说。
的确,拒绝这位叔叔、舅舅的要求,是不近情理的。何况,他等信使已等了20年了,怎么可能在两个年轻人结婚日期之前到来呢?
[book_title]第一部 第六章
第六章东方和西方人初战,西方人占上风
一周过去了,连信使的影子也没有。吉尔达-特雷哥曼说,要是看到耶稣从天而降,也并非怪事。但是,在昂梯菲尔面前,他避免用“圣经”上的教义来表达自己的意见。
至于爱诺卡特和朱埃勒,他们根本不再相信会有什么信使来,那纯属一种臆想,只有他来才会扰乱甚至推迟他俩的结合!……不会的!他俩正准备行装,奔赴琼宫,拜见月下老人。既然小伙子掌握了经度,姑娘又知道纬度,经纬结合,蓬莱仙境还 能跑得了。婚事将于4月5日举行,这已是确定无疑的了。
而昂梯菲尔变得越来越难以接近。婚礼的日期日渐临近,再过几周,一对情侣将洞房花烛,白头偕老。真可谓天赐良缘!说实在的,那位叔叔何尝不曾梦想,这一对青年人都能和富户联姻呢?可是他一旦真的发财致富又会怎样呢?那价值连城的财宝不是已属于他了吗!他牵肠挂肚,难道是为了自己享受豪华,住琼楼仙阁,以车代步,用金制餐具,穿绫罗绸缎,饰珠宝翡翠?……苍天在上,绝对不是!他打算给朱埃勒娶一位公主,把爱诺卡特嫁给一位王子!怎么办呢?他的脾气就是如此。然而,信使如不适时到来,得不到与他手中的纬度相交 叉的经度,岂不愿望就会落空,以后再来,打开卡米尔克总督的金库,那就为时过晚了。
昂梯菲尔不再在家中折腾了,他天天出去闲逛,大家倒落得轻松。只有在吃饭时,方可见到他,甚至,他吃饭也是狼吞虎咽,很快吃完。好心的特雷哥曼还 不时主动来访,为了缓和气氛,使朋友得到宽慰。可他却总是把他的邻居怒斥一顿,还 把人家赶走。总之,大家都担心他会病倒。他每天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准时去火车站;去锡隆轮船码头,企图在那些外来旅客中,找到有可能是总督的使者的人。那一定是位埃及人,或许是一位亚美尼亚人。总之,是外国人,从其举止、言谈、服装打扮,一眼便可辨认出来。而且他可能会向经纪人打听皮埃尔-塞尔旺-马洛-昂梯菲尔的住址……
没有,什么也没有!那些诺曼底人,布列塔尼人,还 有英国人、挪威人,应有尽有……从东欧来的仅一名旅客,还 有一位马耳他,一位勒旺岛人,……都是些毫不相干的人。
2月9日,午饭时,他缄口无言,吃喝完毕,又照例散步,来到迪奥冉诺等待信使。
他穿过市区狭窄的石子路,街道两旁是花岗石的高大房屋,他顺着贝夷大街向迪盖-特鲁安公园走去,看了看市政府的大钟,又向夏朵布里扬广场走去,绕过叶已脱光的枫树下的小亭子,跨过半圆门,便来到了锡隆码头。
他左顾右盼,东张西望,叼着烟斗,不停地怞着,喷出一圈圈热气。所到之处,人们无不向他招呼。要知道,他在圣马洛城也是位知名人士,一位颇受敬仰的人。但,由于他心不在焉,甚至根本没发现别人向他打招呼,自然也就不会回礼了。
港口里停泊着无数船只,有汽船,有双桅帆船,三桅帆船等,也有二樯船,小帆船和沿岸航行的小舟。当时,正当落潮,必须等2~3小时,信号机发出信号,大船才能进港。
他想,最明智的还 是先去车站等快车,这天可能是他几周来最走运的一天吧?
人,毕竟不是机器,精力有限,往往会出现差错。昂梯菲尔频频环顾四周,竟没有发现有一个确实值得他注意的人,跟在他的后边已有20分钟了。
那是一个外国人,头戴淡红色土耳其帽,帽上饰有黑色流苏,身穿长大衣,钮扣一直扣在颈部,下着肥腿长裤,裤脚直拖到肥大的阿拉伯式的鞋上,这位先生大约60多岁,背略有些驼,一双枯瘦的长手摊在胸前。此人是否是等待已久的东方人?没错,他是来自地中海沿岸的国家,是埃及人,亚美尼亚人,叙利亚人,还 是一位土耳其人……
总之,那人迈着迟疑的步子,跟着昂梯菲尔,时而并排,时而又停下,生怕认错人。终于,在码头拐角处,他加快了步子,赶过圣马洛人。然后,掉转身,急速往回走,这样,两人便撞了个满怀。
“莽闯鬼!……”昂梯菲尔被冲了个趔趄,喊道。
他柔了柔眼睛,用手在额前遮住光线一看,便连连说道:
“嗯?……啊!……喔?……这大概是?……肯定,这是双K的信使……”
此人要真是那个使者,可见他其貌不扬,此人脸上无须,双颊满是皱纹,尖下巴,薄嘴唇,兜风耳,面色象熟柠檬——总之,他獐头鼠目,尖嘴猴腮,让人感到诡诈,不可轻信。
“刚才一位好心人告诉我,您就是昂梯菲尔先生,请问,对吗?”他躁着蹩脚而不合语法的法语,但却可以听懂,甚至布列尼人也能听懂。
“昂梯菲尔-皮埃尔-塞尔旺-马洛!”他回答道:“您是……”
“勃-奥马尔……”
“埃及人?……”
“在亚历山大当公证人,现宿住鱼市大街联合旅社。”
公证人,大印在手,非等闲之辈!看来这些国家,公证人与法国却不一样。法国公证人装束通常为:着黑衣,系白领带,带金丝镜。在古埃及国王的臣民中,官方公证人寥寥无几。
昂梯菲尔深信,眼下这位神秘的人物,便是身带经度的信使,是总督信中告知的那位救世主,期盼了20年之久的昂梯菲尔并没有象人们担心的那样,会喋喋不休他讲起来,也没有急于向来人问这问那,此时,他的邻居吉尔达几乎不敢相信,他的这位炮筒子朋友竟会有如此城府。
“那么,勃-奥马尔先生,您有什么事吗?”他观察那狡谲不安的埃及人问道。
“我想和您谈谈。”
“您想到我家去谈吗?”
“不,最好找一个谁也听不到我们讲话的地方。”
“那么,是秘密事?”
“也是,也不是……应该说,是一笔交 易。……”
听了这句话,昂梯菲尔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这位神秘人物肯定带来了经度,但他不愿白白地交 出来。可是署有双K的信中并没有谈到有什么交 易之说呀!
“要见风使舵,”他心里想,“说什么,不能让他占上风!”
于是,他用手指向那偏僻的角落,说:“到那儿去,那儿什么秘密都可以说。但天这么冷,寒风刺骨,快点说!”
那角落仅20来米,停泊在码头上的船,空无一人。海关人员在100米以外踱来踱去。
不一会,他们便到了无人的角落,坐在一根桅杆木上。
“这地方行吗?勃-奥马尔先生?”皮埃尔-塞尔旺-马洛问道。
“好……喔!很好!”
“现在,讲吧!请开门见山,别兜圈子。”
“好吧,昂梯菲尔先生,我直说吧。”勃-奥马尔答道,口气可又不象。
他咳嗽了两三声,说道:
“您有个父亲?”
“对……人人如此,还 有?”
“听说他已过世了?”
“去世已8年了,还 有?”
“他曾在海上航行过?”
“还 用说,他是海员嘛,还 有?”
“他在哪些海上航行过?”
“在所有的海,还 有?”
“这么说,他去过近东?”
“去过近东,也到过西方!还 有?”
这些“还 有?”就象连珠炮似的向公证人打来,他的脸变得十分尴尬。
昂梯菲尔心想:“老兄,你跟我转弯抹角,耍手腕。好吧,来吧!还 是我来给你领航!”
公证人明白了必须单刀直入。
“您可否知道,”他说,“您父亲曾为某人……在叙利亚海岸帮了那人一个大忙……”
“一无所知,还 有?”
“啊!”勃-奥马尔对这一回答极为惊讶!“您不知道您父亲曾收到过名叫卡米尔克总督的信?”
“一位总督?”
“对!”
“那官有多大!”
“这无关紧要,昂梯菲尔先生。关键是您父亲有没有收到过那封信……”
“一无所知,还 有呢?”
“那封信提到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我再重复一遍,他收到过没有?那信是不会毁掉的。难道您没翻过他的文件?……”
“这对您很重要,奥马尔先生?”
“昂梯菲尔先生,对您也同样重要。因为……总之……我受人之托要看看那封信……那就是我们要交 易的东西。”
顷刻间,皮埃尔心里完全清楚了:有人掌握了经度,但他缺少纬度,故无法确定万贯之财藏在何处,公证人正是为此受托而来的。
“这些狗崽子!”他喃喃地骂道,“他们要骗走我的秘密,买走我的信……再去挖我的宝库!”
这样推测估计不会错吧!
他们在谈话时,昂梯菲尔和奥马尔均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那人转过码头的拐角,从他们身边向车站走去。
他俩都不说了,至少是公证人,说了半句便停住了。他似乎向那行人斜瞟了一眼,示意那人不该从此经过。那行人显得十分不悦,气呼呼地加快步伐,一会儿便不见了。
那是一个外国人,30多岁,埃及人打扮,深灰色的皮肤,贼眉溜眼,中上个头,身体健壮,神志果断,脸很难看,显得粗野,公证人象和他认识似的,很可能!他们又假装互不相识?肯定是这样。
不管怎么说,在这套把戏中,昂梯菲尔师傅并未发现什么,一个眼色,一个手势,仅此而已。
“现在勃-奥马尔先生,”他说道,“请您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您非要那封信,想知道内容?我如果有,您想买到手吗?”
“昂梯菲尔先生,”公证人十分窘迫地答道,“在我的顾主中,有一位叫卡米尔克,我是负责他的利益而来的……”
“您说,您有一位……”
“是的……我是他的遗产代理人……”
“他的遗产?”昂梯菲尔惊喊起来,这并不使公证人感到奇怪。“这么说他已不在世了?”
“是的,他已去世了。”
“当心!”皮埃尔-塞尔旺-马洛嘴里咬着小石子,狠狠地骂道。“卡米尔克总督死了,……更得谨慎,就怕他想耍花招……”
“看来,昂梯菲尔先生,”勃-奥马尔挤了挤狡黠的双眼,问道“您没有那封信?”
“没有。”
“太遗憾了,因为总督的财产继承人,想搜集所有能纪念亲人的物件……”
“啊!为了纪念?……多好的心肠!……”
“昂梯菲尔先生,就这些理由,正象您说的那样,真是心肠太好了,为挽回那封信,还 会毫不犹豫地给您一笔钱。……”
“给多少?”
“既然您没有那封信,说也没用。”
“您就说吧!”
“唉!……几百法郎……”
“呸!……”昂梯菲尔师傅不屑一顾。
“甚至可给几千法郎……”
“好吧!”昂梯菲尔早就按捺不住了,抓住勃-奥马尔的脖领,顺手把他揪了过来,简直象要咬他一口似的,对着他耳朵嚷道:“好吧,我有,那封信!”
“你有?”
“署名双K的信!”
“对!……双K!……我的顾主是那样签名的!”
“我有那封信,并反复读过,我知道,干脆说吧!我知道您为什么非要那封信!”
“先生……”
“甭想!……”
“您拒绝?”
“对!老兄,除非您肯花钱买……”
“要多少钱?”公证人把手伸向口袋掏钱包,问道。
“多少钱?……五千万法郎!……”
勃-奥马尔跳了起来,昂梯菲尔则张大嘴,翘起嘴唇,露出满口牙齿,瞧着他。奥马尔从未被人这么盯过。
然后,他冷冷地,以指挥官的口吻,补充说:“干不干,随您便。”
“五千万法郎!”公证人傻乎乎地重复道。
“别讨价还 价了,奥马尔先生……少50生丁①也办不到!”
①生丁:法国货币最小单位100个生丁等于1个法郎。
“五千法郎!”
“那还 是值的,……付现款,黄金或钞票……当然,法兰西银行的支票也行!”
公证人一时不知所措,渐渐恢复了冷静。毫无疑义,这该死的水手知道那封信的重要,特别是对总督的财产继承人更是如此,因为那封信中记载着那个和遗嘱中提到的经度相配合的纬度。既然该死的圣马洛人如此警觉,想得到那封信的企图看来已经受挫,那么要得到它,只能靠花钱去买,从昂梯菲尔手中把信买回来。
但是,人们或许会问,勃-奥马尔是如何知道昂梯菲尔师傅有那封信的呢?而他这个埃及首富的公证人是怎样受托来送那个经度的呢?……
不管奥马尔出于何种动机,不管是否受别人的唆使,他已很清楚,要得到那封信,必须付出高价。
可五千万法郎……
于是,他态度诌媚而又狡黠地说:
“昂梯菲尔先生,您说是五千万法郎!”
“我说了。”
“唉!这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大玩笑……”
“奥马尔先生,您还 想听一个更大的玩笑吗?”
“愿意听听。”
“好吧!您是埃及的一个老扒手,老坏蛋,尼罗河上的老鳄鱼……”
“先生……”
“得了……我小说了……混水摸鱼的家伙,您想挖走我的秘密,却不把您的秘密告诉我……快把它告诉我,那是您此行的任务……”
“您是在假设?”
“我的假设是实际!”
“不!那是您的想象!”
“够了,可恶的大骗子!”
“先生……”
“出于礼貌,我可以收回‘可恶的’字眼!我说,信里有您朝思暮想的东西,好不好?……”
公证人或许会以为皮埃尔讲完这句话,就要说出秘密来吧!你看,他那小眼睛象红宝石那样,闪闪发光。
不!圣马洛人怒不可遏,他气得脸色发紫,然而却守口如瓶:
“是的,老兄,你躁心的决不是信里讲的,我父亲给那位总督帮过大忙之类的话,不是!而是4个数字……听见没有?4个数字……”
“4个数字?”勃-奥马尔喃喃自语道。
“对!信中有4个数字,每个字给1250万法郎,我就交 给您!就说这些了,已谈得不少了!……再见……”
昂梯菲尔将双手插入衣袋,吹着口哨就走了。他吹些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不象肖邦的乐曲,倒有点象野狗的狂吠。
勃-奥马尔呆若木鸡,好似钉子钉在那里一样,有如一尊山神,一块界石,他本想象捉弄一个埃及农民那样,轻易地将水手捉弄一番。真主知道,他是不是曾经对那些不幸的农民进行过这样的敲诈呢?
他的事务所是亚历山大第一流的。
奥马尔不知所措,怒视着圣马洛人离去,只见他拖着沉重的脚步,下身摇摇晃晃,一会儿耸耸左肩,一会儿耸耸右肩,打着手势,真象他的朋友在那儿正接受他一场暴风骤雨般的大怒似的。
突然,昂梯菲尔站住了,是什么挡住了他的去路?……这个障碍便是他脑子里刚刚生出的一个念头,他忘了点事,……。
于是,他又向公证人走来,公证人仍然一动不动,就象达福内由于失宠 于阿波罗①而变成的树似的。
①阿波罗是希腊神话中的太陽神;达福内是化作月桂树的女神。
“勃-奥马尔先生?”他说道。
“您要干什么?”
“还 有一件事要灌入您的耳膜!”
“什么事?”
“是号码……”
“啊!号码?……”
“我家的门牌号码……高房街3号……您知道它,或许当您想来我家那天用得着……”
“我去您家那天?”
“口袋里装着五千万法郎!”
说完,他又走了,公证人则两腿发软,支撑不住,只好祈祷安拉①和穆罕默德②了。
①安拉为伊斯兰教所信仰的神。
②穆罕默德是伊斯兰教的创始人,是安拉派往人间的使者,也称先知。
[book_title]第一部 第七章
第七章蛮横、粗暴的纳吉姆硬强加于勃-奥马尔
2月9日夜,如果联合旅社19号房间的门不是紧闭着,并挂有厚门帘的话,那么,住在雅克-心广场那侧的房间里的旅客,准会从梦中被吵醒。
事实上,两个人,或者说至少是其中的一个在大声喧哗、咒骂、威胁,这足以表明此人已怒不可遏。另一位在想法安慰他,由于害怕,在苦苦哀求,那也无济于事。
对这声大闹,人们无人听得懂。因为他们讲的是当地人不知晓的土耳其语。时不时,还 夹杂些法国成语,表说两人可以用这种高雅的语言来表达。
壁炉里,木柴在熊熊燃烧,一盏灯摆在独角桌上,带扣的公文包的摺子中放着一些半藏半露的文件,公文包已经非常破旧了。
其中的一位是勃-奥马尔,他满脸狼狈相,两眼低垂,看着炉内的火苗。比起来,这火苗还 不如他的同伙那闪闪发光的瞳孔那么炽烈。
这位同伴是位异国人,面孔凶狠,举止可疑,当昂梯菲尔和公证人在码头角落谈话时,公证人就是向他作过暗示的。
此人不止一次的重复着:
“这么说,你失败了?”
“是的,阁下!真主作证……”
“我不需要任何人作证,有一件事……你没办成……”
“实在令人遗憾。”
“那个该死的水手拒绝给你信?……”(“该死的”是用法语讲的)
“是的!”
“拒绝卖给你?”
“卖?……他倒同意卖……”
“笨蛋!怎么不买下来?……信没拿到,就来我这儿了?”
“阁下,您知道他的要价吗?”
“唉!那有什么?”
“五千万法郎!”
“五千万……”
于是埃及人破口大骂,污言秽语就象战舰左右舷一齐开火的炮弹一样,乱放一通。然后,当他装炮弹上膛时,又说道:
“你这个傻瓜,看来,那个水手知道这件事对他事关重大?”
“他恐怕是在怀疑。”
“让穆罕默德把他绞死,把你也绞死!”暴跳如雷的这位先生喊叫着,在房中急速踱着步。“关于你的绞刑,我要亲自关照,责任全归咎于你……”
“阁下,这并非是我的错!我不了解卡米尔克总督所有的秘密……”
“既然你是他的公证人,本应了解,当他活着的时候,你就应该把所有的秘密弄到手!”
炮口又倾泻出加倍的漫骂。
这位可怕的人物不是别人,他就是总督的堂弟——姆哈德的儿子,萨伍克。他33岁,父亲已死,成了埃及首富的唯一继承人。如果那笔财产及有瞒着他藏起来的话,他本可以继承一笔巨额遗产。其中的懊密,我们已经知道了。
这里,再重新简叙一下,自卡米尔克总督带着财宝离开阿勒坡,将其埋藏无名小岛后,所发生的事件:1831年10月依普拉金率一支3万人的大军,战舰22艘,占领了加沙、雅法、凯法。第二年,1832年3月27日,圣让达克落入他的手中。
巴勒斯坦和叙利亚的领土看来就要从土耳其政府手中夺走了,欧洲列强的干涉,制止了阿里的儿子的征伐。1833年,敌对双方,土耳其国王和副国王,都接受了丘达西亚协定①,事情就这样搁下来了。
①据此协定,苏丹政府把埃及、叙利亚、巴勒斯坦和奇里乞亚等地划为阿里副国王等辖;他则从安那托利亚撤军,承认苏丹的宗主权。
幸亏,在那动乱的年代,卡米尔克为安全起见把财宝封存在小岛的深袕中,并标有双K记号,而后,他又继续漫游。双桅船,在邹船长的指挥下要把他带往何方?……是在远离大陆 的,还 是紧靠大陆 的海域航行?……他访问过远东和亚欧吗?……除了他本人和邹船长,谁也说不清。我们知道,船上的任何人都未曾上过陆地。水手们全然不知他们被漫无目标的航船载向何处,更不知异想天开的主人到底要带他们去东方还 是去西方,去南国还 是去北乡。
但漫游之后,卡米尔克总督还 是欠考虑,又回到近东,由于丘达西亚协定,叙利亚的北部所属土耳其国王控制,那位埃及首富满以为回阿勒埃已经安全了。
可是,祸从天降。在1834年6~7月份,由于天气恶劣,狂风把他的船推进了圣让达克水域。依普拉金的舰队正在沿海巡航。当时,姆哈德已得到阿里副国王的正式任命,恰巧,正在一艘军舰上。
双桅船上悬挂着土耳其国旗,船遭到了军舰的追击,快靠近时,帆船失去了靠岸的可能。船员们英勇抵抗,结果船毁人亡,船主及船长被俘。
很快,总督被他堂弟姆哈德认出来了,从此,他就永远失去了自由。
几周后,邹船长和总督被秘密地押送埃及,监禁在开罗的城堡中。
其实,即使阿米尔克仍住阿勒坡,也未必能获得所期盼的安全。因为叙利亚归附于埃及,忍辱求生。直到1839年,土耳其国王对依普拉金的代理人的为非作歹,忍无可忍时,才又撤回他原本不得已作出的让步。于是副国王阿里又挑起战端①,他的部队于奈兹勃获胜。马赫穆德为首都已受到威胁而惶恐不安。接着,英国、普鲁士、奥地利,应土耳其朝廷的要求,进行了干预,制止了征服者,答应埃及为他的世袭领地,终身统治叙利亚。其管辖范围从红海到太巴列湖以北,从地中海到约旦河。
①1831年4月,爆发第二次土埃战争。
副国王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他认为他的士兵是战无不胜的,可能还 有梯也尔先生的怂恿,法国也给予他外交 上的支持②,他拒绝了联军提出的条件,于是,联军舰队采取了行动。1840年9月,肖勒伊芒总督塞尔窝将军进行了抵抗,仍无济于事,英国舰长纳皮埃占领了贝鲁特。9月25日,西顿投降,圣让达克遭到炮火轰击,遍地瓦砾,宣告投降。穆罕默德-阿里不得不作出让步。他把儿子召回埃及,整个叙利亚仍置于土耳其国王马赫穆德的统治之下。
②梯也尔(路易-阿道夫)1840年任法国政府首脑兼外交 部长,奉行冒险对外政策,支持穆罕默德-阿里反对土耳其。
卡米尔克总督想在他心爱的国家,安静地结束那动荡的生活,因此,他急于回去,打算带回财宝,用其一部分来报恩,可现在,不是在阿勒坡,而在开罗,他身陷囹圄,听凭凶恶的敌人宰割。
卡米尔克知道自己完了,但并不打算用其财宝去赎买自由。他,刚毅、顽强,决心不把财富抛给副国王和姆哈德之流。如此顽强的性格或许来源于土耳其的宿命论。
他在开罗监狱度过极其艰苦的岁月,一直是秘密监押,也不和邹船长关在一起。他对邹船长自然是绝对信任的。8年以后,1842年靠一个狱吏的帮助,他才可以对外发出几封信,其中有一封就是寄给他的恩人——托马-昂梯菲尔的;另一封则写了关于他的遗嘱的安排,寄给了勃-奥马尔,因为奥马尔曾是他在亚历山大的公证人:
3年之后,1845年邹船长去世了,卡米尔克就成为唯一的知情人 。然而他的健康每况愈下,囚在监牢,整天不见陽光,精神上肉体上均受到极度的折磨、摧残,缩短了他的寿命。又过去了8年,他终于在1852年离开人世,享年72岁。不管是威胁,还 是虐待,都不能从他口中掏出那个秘密。
第2年,他无耻可恶的堂弟也紧随进入了坟墓。为了钱财,他伤天害理,但最终也没有得到那梦寐以求的巨额财宝。
但是,姆哈德却留下一个祸根,他的儿子名叫萨伍克。这小子身上有他父亲的劣根基因,尽管23岁却极为粗暴、残酷。他和当时在埃及的政治土匪之流厮混在一起。按常规,卡米尔克总督的唯一财产继承人便是他。因此,他气急败坏,在他看来,总督只要一死,那唯一了解那笔财产的秘密也不复存在了。
10年过去了,他对那笔财产的下落,倒也不太介意,早已丢之脑后了。
在他冒险的生涯中,一个完全料想不到的奇遇,从天而降。可想而知,这对他将产生何等影响呢!
1862年初,萨伍克收到一封信,请他到勃-奥巴尔公证人事务所,有要事商量。
萨伍克认识那位胆小、怯懦的公证人。用他那暴虐的性格去对付他,定会诸事如愿,马到成功。
于是,他到了亚历山大,非常粗野地质问勃-奥马尔为什么叫他到事务所来。
勃-奥马尔百般奉承这位满脸杀气的主顾。他知道此人什么坏事都可干得出,甚至可以用手扼死他。公证人打扰了他,深表歉意,低声下气地说:
“我想我是在和卡米尔克总督的唯一财产继承人说话吧?”
“对,唯一的继承人。”萨伍克叫了起来,“因为我是姆哈德的儿子,我父亲是他的堂弟。……”
“您能肯定除您之外,再没有其他亲属了?”
“没有了,只有我一个继承人。不过,遗产在哪儿?”
“在这儿……听候阁下处理!”
萨伍克抓住了信札。
“这里面是什么。”他问道。
“是遗嘱!”
“怎么在你手中?”
“是他关入开罗城堡几年之后,他寄给我的。”
“在什么时候?”
“20年前。”
“20年!”萨伍克大喊道。“他死了已经20年了,……你等了……”
“阁下,念念吧。”
萨伍克读着封面上的几行字:此遗嘱只能在立遗嘱人死后10年开启。
“卡米尔克死于1852年,”公证人说道,“今年是1862年,这就是为什么现在请您来……”
“该死的,哪儿有那么多清规戒律!”萨伍克喊道,“10年前,我就该得到它……”
“总督是否定您为继承人呢?”公证人提醒说。
“不是我?……那还 会是谁……我们要知道……”
他正要撕掉信札的封条,勃-奥马尔拦住了他,说:“阁下!为了您的利益,接受遗产时,最好有证明人在场……”
于是,勃-奥马尔打开门,介绍了他请来的两个本区的商人,来出席作证。
两位证人看到信札无任何破绽,于是便打开了。遗嘱是用法文写的20来行,内容是这样的:
我请亚历山大的公证人勃-奥马尔作我的遗嘱执行人。我的财产全系黄金、钻石、珠宝,价值可达一亿法郎。其中百分之一送给公证人。装着这笔财产的三只橡木桶于1831年9月,埋放在某小岛南端的一个深坑中,小岛位置是以巴黎子午线为准的东经54度57分,纬度已于1842年寄给了法国的圣马洛人,托马-昂梯菲尔。勃-奥马尔必须亲自将此经度带给那位托马-昂梯菲尔,如若他已去世,就去找他的直系继承人。奥马尔还 必须陪同那位继承人前往去找那笔财产,直到找到为止,位置是用我名子双K标志的一块大石头下边。
我的堂弟姆哈德不配继承,他儿子萨伍克也不配继承。勃-奥马尔应迅速和托马-昂梯菲尔或他的直系继承人取得联系,按照经纬的线索去进行寻找。
这就是我的遗愿,我希望它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得到尊重。……
1842年2月9日开罗监狱
“卡米尔克总督”亲笔
萨伍克对这古怪的遗嘱的态度,可想而知;完全交 付遗产的任务,奥马尔可得到一百万法郎。对此,他又惊又喜。但,遗产必须找到才行,也就是必须找到托马-昂梯菲尔所拥有的经度才能确定财宝埋藏的位置。
萨伍克当即决策,面对这位凶神的可怕威胁,勃-奥马尔被迫当了他的同谋。他们已打听到托马-昂梯菲尔已于1854年去世,留下一独子——皮埃尔-塞尔旺-马洛。因此,必须立即找老水手的儿子皮埃尔去,采取巧妙的手段,搞到那个纬度。然后,便可占有巨额遗产,从中取出一点作为对奥马尔的报答。
萨伍克和勃-奥马尔深信可从皮埃尔手中搞到那封信。因为,他们可以花钱买到它。
我们已知道,他们的企图是如何化为泡影的。
这样,看到那位萨伍克如此暴跳如雷,狂躁可怕,蛮不讲理也就不奇怪了。他扬言要勃-奥马尔承担失败的责任。
这便是旅馆房中大吵大闹的原由,幸亏未被人听见,倒霉的公证人心想,恐怕很难活着从这间房中出去了。……
萨伍克重复道:“对!这事就坏在你身上,蠢货!……你,一个公证人,竟让一臭水手给耍了!……请你别忘记我同你说过的!……如果那亿万法郎从我手边滑掉,可没有你的好下场……”
“我向您发誓,阁下……”
“我,我也向你发誓,如果不达目的,当心你的脑袋!”
勃-奥马尔明白,萨伍克发了誓,他肯定会干得出来的!
“阁下,您大概以为,”他说道,试图缓和一下,“那水手只不过是个穷鬼、乡巴佬、容易上当、好吓唬……”
“这与我无关!”
“不!那人激烈、可怕……他什么也听不进去……”
他本想补充一句:“跟您是一路货色”,但他没敢说出。
“我想,”他又说,“要有耐性……”他仗着胆子说道。
“耐性!”萨伍克喊叫道,敲着桌子,把灯震翻了,玻璃罩也打碎了……“甘心情愿放弃一亿法郎?”
“不……不……阁下,”奥马尔急忙回答道,“我们作一下让步,把遗嘱上那个经度,让我告诉那个布列塔尼人……”
“笨蛋,好让他拿着,去挖掘那亿万法郎?”
的确,发火也无济于事。萨伍克聪明和狡诈皆备,他总算明白了。立刻平静下来,考虑奥马尔刚提出的建议。
鉴于昂梯菲尔的性格,诈骗是行不通的,必须随机应变。
于是,萨伍克和他恭顺的仆人确定了一个方案——奥马尔自然不能拒绝扮演同谋的角色;第二天他就要去昂梯菲尔家,按照遗嘱所写的那样,把小岛的经度告诉他,并以此手段套出纬度来。
经纬度一到手,萨伍克方可施展陰谋诡计,先下手为强。如果此举不成,他就只好设法陪着昂梯菲尔一道前往,伺机夺宝。
倘若假说可行,小岛又相距不远,那么萨伍克定会大功告成。这只不过是他的如意算盘。
决策一定,萨伍克补充说:
“勃-奥马尔,全靠你了。我已领你上了路……你可……”
“阁下!请放心!……但,您得给我一份酬金……”
“好的,根据遗嘱,你有一笔酬金……你要得到它,有一附加条件,旅途中,你必须寸步不离昂梯菲尔。”
“我寸步不离!”
“也不可离开我,……我同你一起去!”
“您去,……什么身分……名字?……”
“身分是你的见习 生,名字是纳吉姆!”
“您?”
这个“您”字声中透着一种绝望,说明不幸的公证人已隐约可见,在未来的日子里,他将要经受一场暴力和灾难。
[book_title]第一部 第八章
第八章有吉尔达驳船长参加的无伴奏四重唱演出
昂梯菲尔师傅到了家直接走进饭厅,坐在壁炉的角落,拷着脚,一句话不说。爱诺卡特和朱埃勒在窗子旁谈心;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他们。纳侬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平时他总会习惯地问道:“快做好了吧?”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完全陷入了沉思。显然,他认为此刻与家人讲述偶然遇到勃-奥马尔的事,是不适宜的。
往常,昂梯菲尔吃晚饭时总会喋喋不休,如今却沉默寡言了。每道菜只尝一口,他用一铜大头针,从绿贝壳中挖出贝肉,机械地咀嚼着。朱埃勒几次跟他说话,他都不答理。爱诺卡问他话,他也好似听不见。
“喂,弟弟,你怎么了!”当他起身准备回房间时,纳侬问道。
“我长了一颗智齿。”他答道。
家人都在想,只要他在晚年变得明事理些,也并不算迟。
他没有和任何人道晚安,就连他总是叼着的烟斗也没点,就上了楼。
爱诺卡特注意到了:“舅舅有心事!”
“或许有什么新消息了吧?”纳侬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自言自语。
“大概得去找特雷哥曼先生才是!”朱埃勒说。
他自等待那信使以来,从未象今天这样心烦意乱,焦虑不安。同奥马尔谈话时,是否太不冷静,手腕不够灵活呢?对待那位老兄的态度是否过于生硬,而不是软硬兼施,既然没有要害问题进行讨论,就应该随和些,这样做对吗?把他当扒手、坏蛋、鳄鱼之类来对待,高明吗?如果是显得满不在乎,假装准备交 出,进行谈判,然后再见机行事。而不是一气之下,提出要五千万,岂不更好些!当然,那封信绝对值五千万,是无需怀疑的。然而,他本可以处理得更巧妙些。因为公证人已遭过一次冷遇,再用新的招数,他干吗?如果他也一气之下离开圣马洛,回亚历山大去,那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呢?那昂梯菲尔就要一直跑到埃及,去追回那个经度吗?
他躺在床 上,不停地用拳头捶胸击首,一夜 没合眼。第二天,他决心变换手法,登门拜访勃-奥马尔,以好言抚慰,对他自己昨日的莽撞行为表示歉意,作出一些让步,以便进行安排……
但是,快8点了,当他一边穿衣,一边思考着这一切时,驳船长轻轻地推门而入。
是纳侬派人去找他的,他随即就到了。这个大好人又得准备经受他邻居的训斥。
“船老板,你怎么来了?”
“我的朋友,现在是满潮,是海水把我推来的。”吉尔达-特雷哥曼想用这水手的俗语把他逗乐。
“满潮……”他生硬地问道,“好啊,我等着退潮时把我带走呢!”
“准备出门。”
“是的,驳船长,你管不着。”
“去哪儿?”
“去我该去的地方。”
“别出门了,难道你不愿意告诉我什么事?”
“我要去补救一件蠢事……”
“很可能越补越蠢。”
尽管这个回答是泛泛而谈,却让昂梯菲尔有些不安。于是,他决定把情况告诉他的好友。他一边整装,一边讲述他和公证人的相遇,以及勃-奥马尔企图弄走他的纬度,还 有他对卡米尔克总督的信进行漫天要价,五千万法郎。
“他一定会和你讨价还 价的。”他的朋友说道。
“他根本来不及讨价,我就转身走了——我错就错在这里。”
“看来,这位公证人是专程来骗取你的那封信?——我是这样认为的。”
“他专程来此,并非是来尽他的责任的,那个勃-奥马尔其实就是我等了20年的信使。……”
“啊!是这样,这事可非同小可?”吉尔达脱口而出。
皮埃尔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以至于他两眼不敢仰视,两手放在隆起的腹部,转动着两个拇指。
不一会儿,昂梯菲尔就穿好衣服,拿上帽子。忽然,房门开了。
纳侬出现在房门口。
“又有什么事?”她的弟弟问道。
“下边来了个外国人……他要和你谈谈。”
“他叫什么?”
“这就是。”
纳侬递给他一张名片:亚历山大公证人,勃-奥马尔。
“刚才说的那个埃及人……啊!这倒不错……既然他来了,是好兆头!……让他上来,纳侬。”
“不光是他一个人……”
“还 有别人?”昂梯菲尔嚷道,“谁?……”
“一个青年人,我不认识,也象外国人……”
“啊!他们有两个人?……好吧!咱们俩来接待他们,驳船长,你留下!”
“你要干吗?”
他不容分说,以一个手势就把他的邻居钉在那儿了,又一个手势让纳侬把客人请上来。
不一会儿,两位客人被引了进来,房门又小心翼翼地关上了。秘密若能传出去,只能是从钥匙孔了。
“啊!是您,勃-奥马尔先生!”他语气从容而傲慢,如果他主动到旅社去,或许不会这样拿腔拿调。
“是我,昂梯菲尔先生。”
“这位呢?”
“是我的见习 生。”
自称纳吉姆的萨伍克被介绍给昂梯菲尔,他俩冷冷地相互看了一眼。
“这位见习 生知底吗?”昂梯菲尔问道。
“知底,他是我得力而不可少的助手。”
“好吧,勃-奥马尔先生。请说吧,今日您为何而来?”
“我想咱俩再谈谈,昂梯菲尔先生,就和您一人谈。”他边说,边向特雷哥曼瞟了一眼。
“吉尔达-特雷哥曼,我的老朋友,”昂梯菲尔师傅答道,“他是‘可爱的阿美丽’号前任船长,他了解那件事。他的重要性不亚于你那位见习 生……”
一个特雷哥曼,一个萨伍克,条件对等,公证人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四个人立即围坐在桌旁。公证人把公文包放在桌上。鸦雀无声,谁先开第一炮呢?
终于,昂梯菲尔按捺不住,对公证人说道:“我想,你的见习 生会讲法语吧!?”
“他不会。”公证人答道。
“可以听懂吗?”
“也不行。”
这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这样可让圣马洛人放心,不必担心假见习 生能听懂。对方一旦说漏嘴,便可将其利用。
“勃-奥马尔先生,现在请讲吧!”昂梯菲尔漫不经心地说:“咱们继续说?……”
“是的。”
“这么说,您已给我带来五千万了。”
“请您别开玩笑,先生……”
“对!咱们别开玩笑,勃-奥马尔先生。我的朋友可没有时间在此开玩笑。对吧,特雷哥曼?”
驳船长从未象今天这样一本正经,故作姿态,用他那块花手帕,掩着鼻子点点头。他揩鼻涕从未发出过这么大的响声。
“勃-奥马尔先生”昂梯菲尔也装腔作势,十分冷淡,尽管他平时并未养成这样的习惯,“我担心,我们之间有误会……必须消除它。否则,我们都将一事无成。您知道我,我也知道您,对吗?”
“公证人……”
“一位公证人,也就是已故卡米尔克总督的使者,我们足足等了您20年。”
“请您原谅,昂梯菲尔先生,但是,我并没有授权早些来……”
“为什么?”
“因为,遗嘱启封后,我才知道您父亲是在什么情况下,收到那封信的。”
“啊!有双K的那封信?……勃-奥马尔先生,我们言归正传吧!”
“对,我来圣马洛,便是想了解信……”
“这就是您此行的目的?”
“仅此而已。”
当两人一问一答时,纳吉姆若无其事,装作一点也不懂的样子,吉尔达-特雷哥曼是一直在打量他,装得那么自然,的确很难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
皮埃尔-塞尔旺-马洛又说:“勃-奥马尔先生,我很尊重您,请您相信,我不会对您再说半句不中听的话……”
的确,他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可昨天还 骂他是扒手、坏蛋、鳄鱼呢。
“但是,”他又补充道,“我只能告诉您,刚才您是在说谎……”
“先生!”
“是的,您说您此行只是为了打听那封信的下落,那您就像船上送饭的小伙计一样在说谎!”
“我向您发誓。”公证人举起手说道。
“老兄,别作戏了,”昂梯菲尔可又发作了,他白下决心了。
“您认为……”
“谁派您来……”
“谁也没派,我担保……”
“不!是已故的总督派您来的……”
“他早死10年了!”
“那有何妨!您今天是为了执行遗嘱才来到托马之子家的。您的使命并不是索取那封信,而是告诉他几个数字。……”
“几个数字?”
“对!……20年前,卡米尔克总督把纬度寄来了,还 需要一个经度的数字!”
“妙极了!”吉尔达-特雷哥曼平静地说,只见他摇晃着手帕,好似在海上打旗语一样。
那见习 生仍不露声色,尽管他现在很清楚昂梯菲尔是非常了解底细的。
“是您,勃-奥马尔先生,是您想换换角色,企图偷走我的纬度。……”
“偷!”
“是的!……偷!……是为了使用它,而使用权只能是我。”
“昂梯菲尔先生,”勃-奥马尔慌了手脚,又说:“请您相信,只要您给我那封信……我会立即给您那些数字……”
“这么说,您承认有那些数字了?”
公证人山穷水尽了,他再善于辞令也无奈对方已抓住把柄,只好按照他们曾商量的那样,妥协让步。因此,昂梯菲尔对他说:
“得了,勃-奥马尔先生,还 是老实点吧!花招也耍够了,交 出来吧!”
“好吧!”他无奈地答道。
他打开公文包,从中取出羊皮纸,上面写着几行粗体字。
这就是卡米尔克总督用法文写的遗嘱,昂梯菲尔一看便明白了。遗嘱全文是大声宣读的,吉尔达-特雷哥曼对遗嘱的内容一字不漏,全都听清了。昂梯菲尔听后,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以便记下标明小岛经度的数字——每读一个数字,他便伸出右手的一个手指。然后他大声喊道:
“注意,驳船长!”
“注意!”特雷哥曼也刚从外衣袋里取出一小本。
“记上!”
那可贵的经度——巴黎子午线以东54度57分,就这样小心翼翼地记到两个人的本子上了。
羊皮纸又回到了公证人手中,他把它放到了公文包的夹袋内。那个纳吉姆用胳膊夹起了公文包,他仍是面无表情,就象艾布拉姆①时代的希伯来人在法兰西学院一样。
①艾布拉姆(Abraham),1836年~1895年,法国著名的画家,雕刻家。
但是,对谈话的结局,勃-奥马尔和萨伍克极为满意。昂梯菲尔师傅知道了小岛的经度,只需要在地图上找到其经纬交 叉点就等于知道了小岛的位置。他已急不可待了,于是,他站起来,向后一转身,手指着楼梯,特向两位客人致意。可以看出,这是向公证人及其实习 生下逐客令。
驳船长仔细观察他的邻居如此虚伪的举动,会心地笑了。
然而,公证人和纳吉姆并没有起身的准备,他们知道,主人在下逐客令。对此举,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勃-奥马尔万分窘迫,萨伍克已用目光示意他往下进行。
他只好照办,他说:
“现在,我完成了送经度的使命。……”
“我们现在见好就收吧!”皮埃尔-塞尔旺-马洛答道,“第一趟火车是10点37分……”
“从昨天起,已改为10点23分了。”驳船长更正说。
“10点23分,亲爱的勃-奥马尔先生,我不耽误你们了……”
萨伍克用脚在地板上打着四、二拍,看了看表,好让人们会以为他是怕误了出发的时间。
“你们有行李要托运吗?”昂梯菲尔师傅接着说:“托运也来得及……”
“这里车站办事可不快。”特雷哥曼补充道。
于是勃-奥马尔半欠着身子,不是再讲了两句:“对不起!”他低垂着眼睛,“好象我们的话题还 没讲完……”
“恰恰相反,都说完了,奥马尔先生。我这一方,已没什么可讲了。”
“但是,还 有一个问题,昂梯菲尔先生……”
“这倒让我奇怪了,公证人先生。但您要有什么问题请快提吧!”
“我把卡米尔克总督遗嘱中指出的经度告诉了您,……”
“对,我的朋友和我可以作证,我们俩都已记在本子上了。”
“现在,是您告诉我那个纬度数字的时候了。”
“对不起!勃-奥马尔先生!”他紧锁双眉答道,“那是您的职责,给我送来经度。”
“是的,这个任务我已完成了。”
“我承认,您完成得不错,谢谢了。但对我来说,信也罢,遗嘱也罢,都没有一处要我向任何人透露那个纬度数字啊!”
“但是……”
“但是,您有何指教,咱们还 可以商讨……”
“在我看来”,公证人辩解道,“在相互尊重的人之间……”
“勃-奥马尔先生,那您可错了,尊重与这些毫不相干。”
显然,昂梯菲尔以愤怒代替了不忍耐,眼看就要发作了。吉尔达等避免他发火,走去打开门,为两位客人提供方便。萨伍克纹丝不动,因为他的老板没有下达命令,他是不能动的。
勃-奥马尔离开椅子,搓着脑袋,正了正驾在鼻梁上的眼镜,用一种委曲求全的语气说:
“对不起,昂梯菲尔先生,您真不能告诉我……”
“勃-奥马尔先生,请您原谅!父亲告诉我要绝对保密,我得严格照办啊!”
“好吧!昂梯菲尔先生”,勃-奥马尔说道:“您是否愿意听听我的忠告?”
“忠告?”
“请别固执己见,那样,会一事无成。”
“为什么?”
“因为,往前走,您有可能会遇到使您后悔莫及的人……”
“那是谁?”
“卡米尔克堂弟之子,萨伍克。由于您,他没有能继承遗产,他可不是个善主……”
“您认识他吗?奥马尔先生?”
“不认识,”公证人回答道,“但,我知道他是个可怕的对手……”
“好吧!请您替我转告,我对他嗤之以鼻,对埃及的所有象萨伍克之类的人嗤之以鼻!”
纳吉姆竟无反应。说到此,皮埃尔走向楼梯,喊道:
“纳侬!”
公证人向门走去,萨伍克忿然尾随,慌乱中碰倒了椅子,想急忙溜走,几乎把勃-奥马尔推下楼梯。
但是,快到门口时,勃-奥马尔却站住了,不敢正视说道:
“先生,您恐怕忘了总督遗嘱中的一条?”
“哪一条?”
“就是我要陪您一直到财产找到,挖橡木桶时,我必须在场……”
“那好吧!您陪我好了,奥马尔先生。”
“我还 得知道您去哪儿……”
“我们到那儿,您就全知道了。”
“是在世界的尽头?”
“是世界的尽头?”
“好吧……但是,请您记住,我还 得带上我的实习 生……”
“随您的便,有他陪同您,不胜荣幸。”
然后,他俯身向楼下,粗声粗气地喊道。
“纳侬!”这喊声已表明他就要发作了。
纳侬出现了。
“给先生照路!”昂梯菲尔说道。
“对!……大白天照路!”纳侬答道。
“你就照吧!”
就这样把萨伍克和勃-奥马尔赶出了门,随即,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昂梯菲尔师傅欣喜若狂,他有生以来还 很少有这样欢乐的事。今天他能不快活吗?
他拥有了渴望已久的经度,梦想就要成真!就要得到那笔不可思议的财富了,得赶快去,那财宝正在小岛等着他呢。
“一亿……一亿”他重复着。
“也就是10万法郎的一千倍!”驳船长补充说。
此时,昂梯菲尔师傅已完全失控了,两脚交 替地跳着,蹲下又站起,扭摆着婰部,象地球仪那样转动着。终于,又跳起了水手舞,那水手舞的花样多着呢!千姿百态,不胜枚举。
然后,他抱着他的朋友特雷哥曼巨大的身躯,逼着他也狂欢乱舞起来,房子震得连地基都晃动了。
接着,他大吼一声,玻璃窗震得直抖:
我有啦,
我有啦……
[book_title]第一部 第九章
第九章昂梯菲尔师傅终于在地图上找到了小岛的方位
当圣马洛人疯狂地跳着双人舞的时候,爱诺卡特和朱埃勒正去市政府,后又去了教堂。在市政府,主管结婚登记的“月下老”,让他们看了在公告栏里贴着的结婚证书。在教堂,主教助理答应唱弥撒,祈祷、奏大风琴、吹喇叭、插婚姻吉祥草等结婚程序。
这对表兄妹匹配成双,喜结良缘,此乃天作之合。他们焦急地盼着4月5日这一天,朱埃勒毫不掩饰这一点,爱诺卡特却较为含蓄。这个日期是多么来之不易啊!于是,他们在加紧准备着,筹办嫁妆、装饰品、家具等等。好心的特雷哥曼老人参与布置新房,每天总要拿些小玩艺儿,这些都是他过去在朗斯河岸搜集的心爱之物,比如,其中有一个圣母小雕像,是他曾装饰在“阿美丽”号船长室的,现在用它作为礼物送给一对新人。这不正说明,这位老人和新娘、新郎之间的知心、亲密的关系吗?这位受人尊敬而又爱戴的驳船长不止一次地对他俩讲:
“对你们的喜事,我全力以赴,让市长和主教尽快办理。”
“为什么呢?亲爱的吉尔达?……”姑娘有些不安,问道。
“我的那位朋友可是个脾气古怪的人,等他跨上神骑,奔向金钱王国的大路,可就不好办了。”
朱埃勒也是这么想的。叔叔虽是好人,但却有点乱弹琴,只要他在市长面前,没有吐出那神圣的“同意”二字,一切都不能算定局。
况且,海员成家立业,从来就得分秒必争,时不待人哪!要么就像驳船长那样,打光棍;要么就抓住时机速战速决。眼看,朱埃勒就要到巴伊夫公司的三桅船上去当大副。那么,数月,乃至数载,都将会穿洋过海,远离妻子于万里之外,这还 得托上帝的保佑,因为上帝是不允许海员及其眷属讨价还 价的。作为水手的女儿,爱诺卡特深知,漫长的航行会把自己的心上人带到遥远的地方。是的,婚期一天也不得拖延了,因为他们今后的生活将好比牛郎织女遥望天河……
当年轻的船长和他的未婚妻买完东西回到家中时,看到两个外国人比比画画,气呼呼地走出高房街的家门时,他们吃了一惊。这两个人来干什么?朱埃勒觉得有些紧张。……
当爱诺卡特和他听到楼上叮叮咚咚,有人唱着自编的小调,反复的叠句已飘向城墙那边时,他们就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叔叔发疯了!难道不是吗?他想经度把脑袋都想炸了,要么就是追求荣誉而使自己癫狂起来,还 不是钱迷了心窍。
“发生了什么事,姑妈。”朱埃勒问道。
“叔叔在跳舞。”
“但是,他一个人怎么把房子震得地动山摇似的。”
“不!还 有特雷哥曼。”
“怎么,特雷哥曼也在跳舞?”
“还 不是为了让舅舅开心吧!”爱诺卡特说道。
三个人急速上了楼,看到昂梯菲尔这副疯狂劲儿,可别真的得了精神分裂症,只见他还 在不停地、声嘶力竭地喊着:我有啦,我有经度啦!
再看那位胖老头,面红耳赤,圆脑袋上直冒热气,可千万别是得了中风,他合着节字正腔圆地唱道:“对,对,他有经度啦!”
朱埃勒脑子里突然一闪,刚才见到的那两个外国人,会不会就是那位瘟神——总督的信使,他们真的来了。
青年人脸瞬间变白了,立即拦住了狂跳的昂梯菲尔师傅:
“叔叔,您有经度啦?”他喊道。
“有了,侄子!”
“他是有经度啦!……”吉尔达老头低声嘟囔道。
他坐在一把椅子上,那巨大的压力压得椅子简直要散架。过了片刻,圣马洛人才喘过气来。两个青年人总算知道了昨天以来所发生的一切!勃-奥马尔及其助手来过了,他们曾企图骗走总督的信稿;遗嘱的内容,埋藏财宝的小岛的确切经度也全知道了……
“唉,叔叔,现在他们也已知道金山在哪儿了,他们会抢在我们之前,先下手的!”
“侄子,别担心,他们一分钟也抢不了先,”他耸了耸肩。“我又不是傻瓜,我能把保险柜的钥匙交 给他们嘛?……”
吉尔达-特雷哥曼作了一个手势以示否定。
“……一个锁着上亿家财的保险柜!”
这个“亿”字堵塞了马洛的嘴,几乎使他喘不过气来。
无论如何,他本以为这一宣布一定博得热烈的欢呼,但他却想错了。怎么!雨点般的黄金以及钻石、珠宝像暴风雨似地落在高房街的房顶上,这个连财神爷也嫉妒的好事,还 不快点伸手去接,难道还 让它们一滴不漏地全掉进屋里不成?
事实上,在昂梯菲尔胜利地宣布了那一字万金的话之后,高房街的人们恰恰是冰冷的沉默。
“啊!这样!”他喊叫道,看看姐姐,瞧瞧侄子、外甥女还 有自己的朋友,“你们怎么不露声色?”
尽管如此提醒,人们还 仍然是那冷淡的表情。
“我向你们宣布,我现在和克雷苏一样有钱,我是从埃尔多拉多来,可用黄金压舱,就是印度伊斯兰国的富翁也望尘莫及,你们怎么还 不搂住我的脖子给我祝贺呢?……”
还 是没有任何回答,大家低垂下眼睛,把脸转了过去。
“你,纳侬?……”
“是的,兄弟!”姐姐回答道,“这可宽裕多了!”
“岂止是宽裕多了,只要你愿意,你每天花去30万法郎,也足以够一年用的。你呢!爱诺卡特,你也认为这很宽裕吗?”
“天哪,舅舅,要那么富,有多大必要?……”姑娘答道。
“对,我知道,你的弦外之音!……财富不等于幸福!对吗?远洋船长先生!”叔叔直接向侄子问道。
“我觉得,那埃及人满可以把总督头衔传给您。要么,有那么多钱,可没头衔……”朱埃勒答道。
“嘿!嘿!……昂梯菲尔总督!”驳船长微笑着说。
“你说说看,”昂梯菲尔以命令的口吻叫道:“你说说‘可爱的阿美丽’号船老板,你也要乘兴打趣几句吧?”
“我的好朋友!我……”吉尔达驳船长辩解道。“老天有眼,既然您当了百万富翁,我自然得亿万次恭贺您啊!”
全家为什么对一家之长的快乐持以冷漠的态度?他或许已经完全忘了一件大事,那就是侄子和外甥女的婚事。大家都耽心他变卦,生怕二个青年人的婚事要吹,至少会延迟。其实,这才是全家及吉尔达老头感到忧虑不安的缘故。
特雷哥曼想劝劝他的朋友……最好是按原计划办喜事,至少是大家可以商量一下,通过商量,可以使这位可怕的人理智些,不致于一意孤行。
“喂,朋友,”他鼓足勇气说道:“假设你有那几千万……”
“假设,驳船长?……为什么要假设?”
“好吧!就算你已有几千万,象你这样一位老人,俭朴的生活已过惯了,要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呢?……”
“我喜欢要。”昂梯菲尔冷冷地回答。
“你怎不会买下圣马洛吧!我想……”
“岂止圣马格、圣塞尔旺、迪纳尔,只要我愿意,就连那可笑的只有涨潮才有水的小溪——朗斯河,我也要买下。”
他明白,贬低朗斯河,会刺痛那位在这美丽的河上航行了20年的老人的心。
“好吧!”特雷哥曼辩驳道,咬着嘴唇,“但是,你能多吃多少?你能多喝多少?……除非你能再去买个冒……”
“伙计,我需要买什么,就买什么。即使有人反对我,即使我家中出了反对派……”
这显然是说给两位未婚夫妻听的。
“一亿,我都吃掉,扔掉,把它烧成烟,化成灰,那朱埃勒和爱诺卡特也甭想得到每人一半……”
“应该说全给他们俩,我的朋友……”
“为什么?”
“因为他们就要结婚了……”
这下子干柴可点着了。
“嘿,驳船长!”他像洪钟似地喊道。“你去爬爬最大的桅杆,看我跟得上吗?”
听话听音,这明明是打发他的邻居走开的一种方式。因为,他这大块头要上到桅杆的顶端,不靠纹盘是不行的。
纳侬、朱埃勒及未婚妻都不敢介入谈话。年轻船长气得脸发白,但他还 是极力地克制着,那一触即发的怒火。
此刻,好心的驳船长硬着头皮走向他的朋友:
“可是,你已经答应……”
“答应什么……”
“他们结婚……”
“对……那是没有经度的时候,现在经度已带来了……”
“你得为他们的幸福着想……”
“说得对!老家伙,对极了……所以,爱诺卡特要嫁给一位王子……”
“如果有的话……”
“朱埃勒要娶一位公主……”
“那就甭想结婚了!”特雷哥曼反驳道,他简直没词了。
“用五千万作嫁妆,总可找着了吧!”
“那你就请找吧!……”
“我去找……我找得着……在哥敦年鉴里有过!……”
他把哥达说成哥敦,这个执拗、顽固的老家伙想把昂梯菲尔家族的血缘和君王的血缘结合在一起。
况且,他不愿意再谈下去了,对结婚一事他决不作让步。并明确宣布,他要独自在房中待着,晚饭前,谁也不见。
吉尔达-特雷哥曼认为,还 是以不违抗他当上策。于是,大家回到楼下的客厅去了。
人们似乎绝望了,姑娘的美丽的眼窝里泪水直往外流淌。特雷哥曼忍不住了。
“我不喜欢你哭鼻子,即使多么伤心的事,也不能哭孩子!”他心疼地说道。
“但是,好朋友,”姑娘说,“一切都完了!……舅舅他顽固不化!那笔巨额遗产把他扰晕了头……”
“是呀!”纳侬附和着,“我那兄弟只要打定主意……”
朱埃勒没吭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一会把胳膊叉起,一会儿又放下;时而握紧拳头,时而又张开手。突然,他喊道:
“不管怎么说,他不是我父亲!……我结婚不用他批准,……我已经成年了……”
“但,爱诺卡特年龄还 没到,他是监护人,他有权反对……”驳
船长提醒说。
“是呀!我们家还 得听他的!”纳侬低头说道。
“因此,我说最好别和他硬顶,他这怪脾气也不是过不去的,只要大家装作听凭摆布的姿态,或许……”
“您说得有道理,特雷哥曼先生,”爱诺卡特说道,“至少,我希望来软的,或许比来硬的成功率大些……”
“现在,他还 没拿到几千万呢?”驳船长说。
“不!”朱埃勒坚持说“尽管有了纬度和经度,要将财宝弄到手,恐怕麻烦少不了,得很长时间!”
“很长时间!”少女喃喃自语道。
“唉!我亲爱的爱诺卡特,又要推迟了!……哼!该死的叔叔!……”
“这些该死的信使——该死的畜牲!”纳侬也骂道。“我真该用扫帚揍他们一顿……”
“他们肯定会狼狈为奸,”朱埃勒解释道,“那个勃-奥马尔负有使命,是不会让他拖延的!”
“这么说,舅舅就要出发了?”少女问道。
“可能,”吉尔达答道,“至少他要去考察一下小岛的位置!”
“我得陪他一起去!”小伙子说。
“你!我的朱埃勒?”姑娘叫了起来。
“是的……必须如此,……我在他身边,或许他可少干些蠢事……把他早些领回来……如果他迟迟不归的话……”
“完全在理,孩子,”驳船长称赞地说。
“为了找那笔财产,鬼知道他会跑到什么地方,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呢?”
爱诺卡特满面愁容,但她心里明白:朱埃勒这样决策倒是个好主意,说不定旅程会缩短呢?
年轻的船长尽量安慰她:他会经常来信的,……告诉她所发生的一切……有姑妈陪着她,特雷哥曼也不会不管她的……,老头会教她忍耐的……
“相信吧!孩子”驳船长非常激动的说道,“我会尽力为你分忧,让你开心……你不了解‘可爱的阿美丽’号的业绩吧!”
姑娘是不了解,老头怕他的邻居发火,从没敢讲过。
“好吧!我给你讲……有趣得很呢!……光陰似箭,很快就可看到你舅舅腰缠万贯凯旋归来……也许两手空空……我们的好女婿会一下子跳到圣马洛教堂去……我是决不会让他们延迟的,只要你高兴,我可以尽快做一件参加你们婚礼穿的礼服,每天早上,我都穿着……”
“喂……驳船长?”这熟悉的声音把大家吓了一跳。
“他在叫我。”吉尔达说。
“他要你干什么呢?”纳侬问道。
“这不像他生气时的腔调。”爱诺卡特提示说。
“不!”朱埃勒答道,“这声调多半是不耐烦……”
“你来一下,……特雷哥曼。”
“就来……”吉尔达-特雷可曼回答。
在驳船长的脚步下,楼梯嘎嘎直响。
昂梯菲尔师傅闻声打开房门,把他拉到房间里,然后,又把他拖到摊着平面球形地图的桌子前,递给他一个两脚规:
“拿着!”他说道。
“两脚规?……”
“是的!”他粗声粗气地答道。“那个小岛……价值亿元的小岛,……我要在地图上找到它的位置……”
“但是,地图上没有呀!”吉尔达的语气与其说惊奇,倒不如说是高兴地答道。
“谁告诉你的?”他辩驳道。“地图上怎么会没有那个小岛呢?可怜的驳船长!”
“那么,有?”
“有!我会叫你知道的……但是,我太紧张,手有些发抖……拿着这东西,手指火烧火燎的,没法在地图上去找……”他手拿着两脚规说道。
“你要我来找,朋友……”
“如果你会干的话……”
“啊!”特雷哥曼叹道。
“哼!想必朗斯河的老领航员还 能干这个!……你试试,拿住它,顺着经线54度,……顺着55度也行,因为小岛在54度57分……”
这些数字把这位大好老人弄得晕头胀脑。
“57度54分?”他睁大两眼重复着。
“不对!苯猪!”昂梯菲尔喊道:“弄反了。好……开始吧!”
吉尔达-特雷哥曼用两脚规从地图的西边开始量起来。
“不对!”他的朋友吼叫起来。“不在西边,巴黎子午线以东,听见没有?东边!……真蠢!”
谩骂和斥责把吉尔达老头搞得手足无措,可想而知,又怎能工作下去呢?眼睛好似罩上一层黑影,额前汗珠直滚,手指间的两脚规好比正响着的电铃在颤抖着。
“量经度55度1”昂梯菲尔大声喊道。“从上面开始,……然后,往下直到纬度24度的地方。”
“纬度,24度?……”吉尔达-特雷哥曼口吃了。
“是的,……这玩艺儿真让我受罪!对……经纬线相交 的方位就是小岛的位置……”
“位置……”
“对!……你向下了吗?”
“我在向下……”
“啊!叫花子!……他还 在往上量!”
真是这样,驳船长也确实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看来,还 不如他的朋友。其实,两人都处于思绪混乱之中,他们的脑神经犹如偌大的琴弦,在演奏奏鸣曲最后乐章时那样颤抖着。
出于无奈,昂梯菲尔师傅只好另寻他法了。
“朱埃勒!”他大叫道,声音好象从传声筒里出来的一样大。
年轻的船长几乎应声就上来了。
“你要什么,叔叔?”
“朱埃勒……小岛在哪儿?”
“在经度和纬度相交 的方位……”
“好,找一找……”
他接着又大声说:
“给我找出来!”
朱埃勒没要任何解释,叔叔那慌乱的样子已足以说明一切。他右手稳稳地拿着两脚规,然后,把规尖放到地图北方经度55度的起点,开始顺线下移着。
“说一下经过的地方!”叔叔命令道。
“是,叔叔。”朱埃勒答道。
于是他边移边讲了起来:
“北冰洋,法兰士——约瑟夫地群岛。”
“好”。
“巴轮支海。”
“好!”
“新赞伯勒。”
“下边呢?”
“喀拉海?”
“然后呢?”
“俄国亚洲北部地区。”
“经过哪些城市?”
“第一个是,叶卡捷琳布尔卡。”
“然后呢?”
“咸海湖。”
“往下!”
“土耳其斯坦的基瓦。”
“到了吗?”
“快了!波斯①的赫拉特。”
①现在的伊朗,古代称为波斯。
“到了吗?”
“到了!马斯喀特;在阿拉伯半岛的东南端。”
“马斯喀特!”昂梯菲尔师傅向地图俯下身子,喊道。
经度55度和纬度24度的相交 点,正好在马斯喀特伊斯兰教的领土上,在阿曼湾,这块地方把阿拉伯半岛和波斯隔开。
“马斯喀特!”昂梯菲尔重复道。
“马斯考特?”吉尔达听错了,也重复道。
“不是马斯考特……是马斯喀特,驳船长!”他的朋友喊道,肩膀简直要耸到耳朵那儿了。
“这么说,朱埃勒,那就是马斯喀特啦?”
“是的,叔叔……距那儿大约100公里。”
“你能不能再算得准确些?”
“可以,叔叔。”
“好!朱埃勒,再精确些,你没见我早就不耐烦了吗?”
难道不是吗?即使锅炉烧到如此程度,也会爆炸的。
朱埃勒又用两脚规,按照经、纬度的分来计算,最终找到了小岛的位置,误差不到几公里。
“怎么样?”昂梯菲尔不耐烦地问。
“是这样,叔叔,位置不是在马斯喀特的陆上,要靠东一些,在阿曼湾里……”他说道。
“好极了!”
“好极了……为什么?”吉尔达问道。
“既然是小岛,当然就不会在陆地上,‘可爱的阿美丽’号前任船长!”
说话口气不容争辩,相当得意,因为驳船长不如他内行。
“明天我们开始作出发前的准备工作。”昂梯菲尔又补充说。
“您说得很对!”朱埃勒回答道,此刻,他已决定不违抗叔叔的意愿了。
“得看看明天有没有开往塞得港的船?”他说道。
“那再好不过了,我们得争取时间……”
“谁还 能偷走我的小岛?”
“除非是非常高明的扒手!”吉尔达回答。
“朱埃勒,你和我一起去。”他非常严肃地说道。
“是,叔叔。”青年人顺从地回答道。
“驳船长,你也得跟我去……”
“我?”特雷哥曼喊了起来。
“是的,你!”
这两个词是以命令的口气下达的,这位大好人垂下了脑袋,以示赞同。
本来他打算在他的朋友马洛走后,给可怜的爱诺卡特开心解闷,给他讲“可爱的阿美丽”号在朗斯河航行的故事呢!
[book_title]第一部 第十章
第十章乘“斯特尔斯曼”号轮船,从圣马洛到塞得港
2月21日,英国轮船“斯特尔斯曼”号在早潮时,离开了圣马洛码头。这是加的夫港的一艘有900吨位的煤船,只往来于纽卡斯尔和塞得港。通常,这艘运煤船从未在此停泊过。现在,因机件磨损,蒸汽箱漏气,本应去瑟保修船,然而,该船长想在圣马洛看望一位老朋友,便在此停泊修理。48小时之后,轮船将又驶向大海。当读者听到介绍此船时,它正位于弗里亚角的东北方,距离30海里左右。
数以千计的船只经过英吉利海峡,英国就用这些船只,将煤炭制品倾销世界各地。但是,为什么单介绍这艘船呢?……
因为,昂梯菲尔师傅就在这艘船上,和他同行的还 有朱埃勒及吉尔达-特雷哥曼。他们怎么不去乘坐舒适的列车,而登上英国轮船呢?见鬼!眼看一亿法朗即将到手,旅行时讲些排场、花销大些,又算什么呢?
原来,这艘“斯特尔斯曼”号的西坡船长,正是昂梯菲尔的老相识。以往,这艘船停泊期间,西坡船长总是要去拜访一下圣马洛人。在高房街,他受到一家人的热情款待自不必说了。这次,他得知他的朋友要去塞得港时,便邀请他坐“斯特尔斯曼”号前往,而且价格公道。该船性能良好,在平静的海面,航速可达11节①,只需13~14天,便可从英国跨过地中海,抵达东部,大约5500海里的航程。况且,“斯特尔斯曼”号船并不载客,但水手们好说话,这次船上又没有回船货。
①航速单位,等于1海里/小时。
显然,这些对昂梯菲尔师傅是有吸引力的。与其关在火车的车厢里,还 不如在凉爽的海风中,宁愿在船上度过两个星期,也不愿在嘈杂的车厢中,呼吸烟尘,度过6天。朱埃勒也有此同感,而驳船长却另有看法,他想大部分旅程乘火车,无奈,他的朋友却作出相反的决定。好在得失并不在于一天两天,即使再过1-2个月,小岛反正永远在那标定的位置上。况且,除了他们三人,谁也不知道它的位置。31年来,财宝就埋藏在洞中,再等待几个星期,也不至于发生什么意外吧!……
尽管,皮埃尔-塞尔旺-马洛急不可待,到底还 是接受了西坡船长的建议。这就是为什么要向读者介绍“斯特尔斯曼”号的原因。
昂梯菲尔师傅、他的侄子还 有他的朋友就这样在船上安顿下来了。他们带了数目可观的黄金,由驳船长将其系在腰间,还 带有一个时钟,一架精制的六分仪,一本观测气象的旧书。此外,还 带了鹤嘴锄和洋镐等。这艘煤船真不错,人手齐备,有2个驾驶员,4个司炉和10来个水手。“可爱的阿美丽”号船老板有些闷闷不乐,他只领略过内河的美景和笑意,而今不得已跋涉重洋,去承接那翻腾、呼啸的海浪。然而,当他的邻居吩咐他打好行李,并搬上“斯特尔斯曼”号时,他却没敢说半个不字。四处的告别声令人心碎,爱诺卡特与朱埃勒温 存地依附着,纳侬的一颗心既牵挂着兄弟又不放心侄子。吉尔达-特雷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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