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星际迷航 [book_author]海因莱因 [book_date]不详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外国名著,完结 [book_length]150409 [book_dec]故事发生在未来世界中,地球上的人口急剧增长,人类的需求已远远超出土地供应量。而这时,科学技术也有了极大的飞跃,时空隧道取代了宇宙飞船,担负起了向其他星球输送移民的任务。罗德·沃尔克这个高中生,选择了一门叫做“高级生存”的课程,这门课程的结业考试是将参试者送往一个陌生的且存在着敌对生物的星球上生存2~10天。在这段时间中,参试者要靠自己携带的各种装备生存,也可以与他人组队,但是得不到来自地球的任何帮助。最终,谁能活下来,谁就通过了考试。但是,当把这些参试者送到陌生星球后,恰巧赶上了超新星爆发,超新星使时空发生了裂变,用于召回参试者的时空隧道出现了故障。罗德·沃尔克在那里生活了10天后,没有发现任何召回他们的迹象,他开始意识到自己被困在了这个荒无人烟的星球上。在这里考试的幸存者慢慢聚集起来,团结一致,共同面对困境。罗德·沃尔克成为了他们的首领,一个75人左右的稳定群落由此形成。这些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人遵循着祖先的脚步,建起了一整套社会制度。他们盖起了城堡、选举了政府、建立了法律、开发了农田、驯养了动物、繁衍了后代,并对纺织、冶炼等工业领域进行了初步开发。几年后,地球再度与他们取得了联系,并将他们召回地球,他们辛辛苦苦创造的文明被瓦解了。罗德·沃尔克,成为了唯一一个坚持留下来守护所创文明的人。他的姐姐和他的生存课老师最终改变了他的想法,说服他重返地球。故事的最后,罗德·沃尔克成为了一名移民开发管理者,他准备领导他的团队向另外一个星球进发。 [book_img]Z_10049.jpg [book_title]第一章 星际征程 派克·亨利高中1712-A报告厅外的公告牌正一闪一闪地发着红光。罗德·沃尔克挤在一群学生中间,想看清楚这个特别的通知都说了些什么。突然,他的肚子被一个胳膊肘顶了一下,一个声音喊道:“嗨!别挤啦!” “对不起,放松点,吉米。”罗德一把抓住了那只胳膊,但是他并没有太用力,他依旧伸长脖子想从吉米·索克斯顿的头顶看过去,“公告牌上写了些什么?” “今天没课了。” “为什么没有?” “因为明天,灾难即将降临!”公告牌旁边的一个声音回答道。 “啊?”罗德感到胸口一阵阵发紧,他在考试前总会这样。这时,前面有人走开了,他看到了公告牌上的通知内容: 派克·亨利高中社会学部 特别通知 选修马森博士教授的410高级生存课程(高级讨论选修课1712-A报告厅)的所有同学请注意下列安排。 1.14号,即星期五,课程全部取消。 2.关于独立生存课期终考试的注意事项如下(本通知二十四小时有效):所有学生于星期六上午九点在坦普雷顿星际时空门边的诊所参加体检,十点钟通过大门,每组人员间隔三分钟。 3.考试要求为: (a)不限行星、不限气候、不限地形; (b)不限规则、不限武器、不限装备; (c)允许组成团队,但团队不能结伴同时穿过时空门; (d)考试时间不少于四十八小时,但不超过十天。 4.马森博士会在星期五下午五点之前接受咨询、答疑释惑。 5.除非体检人员建议延期,否则考试将如期进行,任何同学在星期六上午十点之前都可以放弃该门课程考试,不算违纪。 6.祝各位好运! B·P·马森,社会学博士 J·R·罗利奇签发罗德·沃尔克又慢慢地看了一遍通知,并仔细看了看考试要求,他试图使自己紧张的情绪稳定下来。为什么呢?那些“要求”根本就算不上要求,没有任何限制!他们可以一下把你扔过星际大门,然后你可能面临的会是一只北极熊,温度在零下四十度;或者还可能要去与一只温暖的深海中的章鱼搏斗。他又想,甚至可能面对一只从没有听说过的星球上面的有三个脑袋的可怕生物。 这时,他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在抱怨:“‘本通知二十四小时有效’,哼!现在距离考试已经没有二十四小时了,太不公正了。” 另一个女声回答道:“这有什么区别呢?我巴不得现在就开始。我今晚都不想睡觉了。” “如果通知上说我们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作准备,那就应该留够二十四小时。这是公不公正的问题!” 另外一个高高的、冒冒失失的祖鲁族女孩自言自语道:“嗯!得去告诉马森这个大仙儿,时间不够啊。” 罗德背对着公告牌,面对着吉米,他觉得他能知道“那个大仙儿”马森会说那些公不公正的事是与生存无关的。他思忖着第五条的内容,按照里面所说的,即使他放弃这门课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毕竟,“高级生存课”是一门大学课程,就算他没修这门课,也可以毕业。 但是罗德很清楚,如果现在放弃了这门课,他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选修这门课了。 吉米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想的,罗德?” “没什么,我在考虑要不要穿长袖的衬衣。你看大仙儿会不会给我们一点提示啊?” “他?他才不会!他巴不得我们连腿都摔断了才有意思。那个家伙能把他奶奶都吃掉,连眼都不会眨一下的。” “哦,算了吧!眨眼他还是会的。你说呢,吉米?你看那条关于团队的内容。” “啊……说些什么?”吉米的眼睛转到了一边。 罗德觉得有点不高兴。他是在明确地表现出组队的意图,他打算要与吉米生死与共。在个体生存考试中,最大的危险就是会时不时地打个瞌睡……而组队却可以避免这样,大家可以互相照应。 吉米当然知道罗德什么都比他强,无论是使用武器还是赤手空拳;这样的建议只会对他有利。而现在他却在犹豫,就好像他认为罗德会妨碍他一样。 “有什么问题吗,吉米?”罗德冷冷地说:“是不是认为你自己一个人去更安全些啊?” “哦,不,当然不是。” “那你的意思是不愿和我组队喽?” “不,不,我当然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我是想……你看,罗德,我当然非常感激你,我不会忘记你的好意的。但是,通知也说了其他的内容啊。” “什么内容?” “它说我们即使放弃这门课也仍然可以顺利毕业。我突然想起来,我的服装零售生意并不需要这样的课程啊。” “啊?我还以为你立志要做一名八面玲珑的律师呢!” “既然稀奇古怪的法律条规换不来银子……那我还关心它干嘛?再说了,我家那个老家伙如果知道我已经决定了要去继承家族生意的话,也会开心得要命啊!” “你是说,你退缩了?” “这……这只是处理这个问题的一种方式,你不也畏惧吗?” 罗德深吸了一口气,“是啊!我也畏惧。” “这就对了!那现在就让我们一起去展示究竟什么才是最经典的生存方式吧!我们一起到教务处去,勇敢地划掉我们的名字,退出这门课程的考试。” “嗯,不,你先去。” “你的意思是你要坚持下去?” “我想是这样的。” “那……罗德,你没看去年这门课的统计数据吗?” “没有,我不想看,太长了。”罗德把头转向了一边,看着教室的门口。吉米愣愣地盯着他的后脑勺,一副为难的表情。 报告厅里有一群上讨论课的同学。那个“大仙儿”——马森博士的屁股正坐在桌子的一角上,口里正随意地闲扯着什么。他个子不高,人很瘦,脸看起来硬梆梆的,一只眼睛戴了个黑眼罩,左手断了三根手指。他的胸前有三条小小的绶带,表明他曾经参加过三次著名的开拓性探险,其中一条绶带上还镶着一小撮钻石,这表明他在那次探险中是小组里坚持到最后的唯一幸存者。 罗德挤到了第二排。大仙儿的眼睛扫了他一下,又接着往下讲。“我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多问题。”他轻松地说:“考试要求上说了,你们可以带上任何武器,想怎么保护自己就怎么保护自己……带一支枪也行,就算是带原子弹也可以。我原本认为,期终考试应该是徒手的,一个钉子都不应该带。但是教育委员会不同意,所以我们现在才考虑了这种贪生怕死的方式。”他耸着肩,轻蔑地笑着。 “嗯,博士,我想那是不是因为委员会知道我们有可能会遇到危险的动物呢?” “哦?你们当然会遇到!而且是已知的最危险的动物!” “博士,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当然是真的!当然!” “那么我想,我们要么是被送到米特拉高原,遭遇那些雪猿;要么就是被送到非洲草原,面临那些猎豹,是吗?” 大仙儿失望地摇了摇头,“我的孩子,你最好还是现在就取消这门课程的考试吧,你说的这些不会说话的东西并不是很危险。” “但是,贾斯伯在《野兽与狩猎》中说,这两种动物是最危险的啊?” “那个贾斯伯是个娘们儿!我现在说的是真正的百兽之王,真正危险的动物,即使它在不饿的时候也很危险,它可以直立行走。看看你们的周围吧!” 他向前倾了倾身子,“我已经说过无数遍了,你们还是不相信。人就是那个最难驯服的动物,长时间以来,他像一头母牛一样温顺,那是因为周围的一切他都觉得很舒适。而当舒适不再时,他就变得像猎豹一样。这在这个物种的雌性的身上表现得更为明显。再看看你们的周围吧!朋友们,我们其实一直就在集体生存的考场上。我们可以互相依靠,是吗?读读《多纳的宴会》或是《第一次金星之旅》,或许在考场上也还有其他的班级,但对你们来说,他们都是陌生人。”马森博士的眼光落到了罗德的身上:“我对你们有些人参加这次考试并不是很高兴,真的不是很高兴。你们中的有些人天生就只适合住在城市里,我无法剔除你们那些根深蒂固的观点,你们要去的那个地方没有警察,我也不会一直跟在你们身边,就算你们干了傻事,我也没法给你们提供帮助。” 他的眼睛接着从罗德身上移开了。罗德在想,大仙儿也许是在说他。他有时候觉得大仙儿很喜欢拿他开涮。但是罗德知道,这是很认真的事。这门课要求拥有完备的野外个体生存经验,因为是在野外,要么你很出众,要么你就得完蛋。罗德之所以在进大学之前选择这门课程,就是因为它有助于培养较好的学习状态,只是这并不是像他曾经想的那样只是走走过场而已。 他看了看周围,在考虑吉米已经被淘汰之后有谁希望和他组队,他前面有两个家伙,鲍勃·巴克斯特和卡门·加西亚。他没法考虑他们俩,因为他们俩毫无疑问将会组成一组;他们曾一起梦想过要当医生,还想一有机会就结婚呢! 约翰·布劳恩怎么样?他是一个不错的搭档。是的,他身体强壮,移动迅速,身手敏捷。但是罗德不太相信布劳恩,而且他想布劳恩也不太想和他在一起。罗德寻思着自己可能在交友上犯了些错误,要不在班上不应该只交到了吉米这个朋友。 那个大块头的祖鲁族女生卡罗琳有些不太好说。她像牛一样壮,绝对毫无畏惧。但是和一个女生组队似乎又不大合适,女生总是会把一些严肃的事情错误地想象成浪漫的事情。罗德的眼光不断地搜索,直到最后他不得不承认,没有一个人适合做他的搭档。 “教授,有什么提示吗?我们要不要带点防晒霜?或者是带点冻疮膏?” 马森拉着长调冷笑着答道:“孩子,让我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吧。这个考场是由欧洲的一个教师选定的……我为他的班级也选了一个。但是我和你们一样,对它也是一无所知。当你们到了之后最好给我寄张明信片来。” “但是……”那个提问的男生停了一下,然后又突然站了起来说:“教授,这不是一个公正的考试,我要退出。” “有什么不公正的?我们并没有说要公正。” “哼,你能把我们送到任何地方去……” “当然是这样啊!” “……甚至是月球的背面,那个下巴以上完全是真空的地方。或者是一个充满氯气的星球,或者是大海的中间。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要穿太空服,是不是要带一个筏子。所以这样的情况很糟糕,真实的生活不是那样的。” “不是吗?”马森慢慢地说:“那正是约拿在被鲸鱼吞掉时说的话。”他又补充道:“但是我会给你们一些提示的。我们会让任何足够聪明的人通过这次考试,所以我们不会不给你们面罩就把你们投到一个充满毒气或是真空的环境中。就算你们掉在水里,游一游也能到达陆地。就这些了,我不知道你们将会到哪里,我看了历年考试的名单,一个身手敏捷的人能在任何一场这样的考试中生存下来。你们应该知道,孩子们,教育委员会的目的并不是想去杀死它的所有学生。” 那个同学又坐下了,就像站起来时一样的突然。 马森问:“改变你的计划了吗?” “嗯,是的,先生。如果这是公正的考试,我就参加。” 马森摇了摇头说:“你已经不及格了。你的名字被删掉了,不过不要再去烦教导主任了,我会跟他说的。” 那个男生正要反驳,马森脑袋向门口一偏:“出去!” 一阵令人难堪的寂静之后,那个男生离开了房间。 马森立刻接着说:“这是一节实用哲学课,我是唯一的裁判,由我决定谁有资格谁没有资格。无论是谁,如果他按照‘应该’是怎样的方式来思考这个世界,而不是根据实际情况去进行思考,那么他就不会有资格参加期终考试。你们完全可以放松,不要那么紧张……不要在难以预想的未来还没有到来之前就耗尽了你们的肾上腺素,把自己搞得筋疲力尽。还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多少有点清楚了,马森要么是真的不了解考场的情况,要么就是不想透露,因为他的回答里什么信息都没有。对于带什么武器,他根本没有给出什么建议,他只是简单地说,学校管武器的人到时会在大门口等着,发一些常规的武器,至于带不带非常规武器,完全由学生自己决定。“千万别忘了,你们最好的武器就是你们两只耳朵中间、头皮之下的那个东西——别让它的弹夹空了。” 同学们慢慢地退场了,罗德也要起身离开。马森这时盯着他的眼睛说:“沃尔克,你真的要参加这次考试吗?” “为什么不,先生,我当然参加。” “那你来一下。”他把罗德带到了办公室,关上门之后,坐了下来。他抬头盯着罗德,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桌子上的一张纸片,慢慢地说:“罗德,你是一个好学生……但是,有时这是不够的。” 罗德没有说话。 “告诉我。”马森接着说:“你为什么要参加这次考试?” “先生……” “你自己是‘先生’。”马森不耐烦地说:“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罗德的眼睛瞪得很大,他在被同意选修这门课时就曾经与马森有过这样的辩论,但是他又解释了一遍自己参加野外学习的想法。“我得有生存的经验,没有它我就得不到移民管理的学位,更不要说星际地形学或星际学专业的学位了。” “你想做个探险家,嗯?” “是的,先生。” “想和我一样?” “是的,先生。想和您一样。” “哦……我要是告诉你,这是我犯过的最糟糕的错误,你能相信吗?” “啊?不会,先生!” “我希望你别这么想,孩子,最吸引人的谎言就是告诉你如何能在现在就知道以后会怎么想,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现在就坦白地告诉你,我认为,你生在了一个错误的年代。” “先生……” “我想你可能是过于浪漫了。而今天恰恰又处在一个浪漫的时代,所以对于浪漫主义者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空间,它所要求的是实事求是的人。在一百年前,你可以想象着做个银行家、做个律师,或是做个教授;在乏味的生活中,你如果没有遇到什么不幸,也可以读一些迷人的小故事,或是梦想一些你以前的打算。可是现在,冒险和浪漫本身就已经是我们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了,自然只有讲求实际的人才能应对它。” 罗德变得有点烦躁,“那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没什么关系,只是我觉得你很不错,所以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你太情绪化、太感性了,很难应对真正的生存环境。” 马森用手拍了罗德一下。“你不用太紧张。我知道你可以用干木头摩擦取火,我也知道你在实践课中得过许多优秀。我很清楚你徒手就可以做出水质过滤装置,你也知道树的哪一边会长出苔藓,但是我不敢肯定你是不是清楚特鲁斯之熊。” “特鲁斯之熊?” “没关系的,孩子,我想你现在应该取消这门课程的考试,如果你一定要修的话,你可以在大学里再选嘛。” 罗德看起来很失落。马森叹了口气说:“我可以删掉你,也许我就应该这么做。” “可是先生,为什么啊?” “问题就在这里,我说不出什么理由。根据你的成绩,你是我所见过的学生中最优秀的一个。”他站起身来,伸出了一只手,“祝你好运!你要记住,无论出现什么状况,做你应该做的事,有泪别轻弹。” 罗德本想直接回家。他的家在大纽约市的边上,就在贺伯肯时空门外的大峡谷高地上。但是当他走到星际移民站时,他改变了路线。他觉得自己总是禁不住诱惑,想要四处看看。 他走出学校的通道后应该向右拐,先坐螺旋升降梯向上,然后穿过亚里桑那条形区。但是他那时正在考虑明天考试的给养、装备和武器,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左了,他走上了通往星际时空门大厅的自动扶梯。 他自言自语,只逛十分钟吧,只要晚饭前回到家里就行了。他穿过拥挤的人群,进到了大厅里。他没有进入到移民站的那一层,而是到了正对大门的观光平台上。这是一个新的时空门廊,1968年才开通运营。 原先的移民站位于动力杆东边几公里远的杰西平台上,现在被当做了地球的一个星际通道,主要用做和鲁纳人做生意。 观光平台对着六面时空门,可以乘坐八千六百人,但是现在只坐了一半,他们主要都集中在中间位置上。罗德当然也想坐在这里,因为这样就可以看见整个六面时空门。他拼命地向中间挤,有人向前挪了几排,罗德就抢占了他的座位。另一边有一个人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因为这人原本也想占这个座位。 罗德向扶手里投了几枚硬币,座椅打开了,罗德坐了下来,四处看了看。他正对着一个自由女神像的复制品,它和那个矗立了一个世纪的雕像一模一样,现在那个地方变成了柏德罗陨石坑。神像的火炬抵到了天花板上,在她的左面和右面,各有三个时空门,它们可以将星际移民送到外太空去。 罗德没有看雕像,他盯着六面时空门。现在是下午,北美洲的东海岸有很大的阴影,但是一号门打开着,投射进了正午一样的星际光线。罗德可以看到里面的一点景象,那里的人穿着短裤,戴着太阳帽。二号门挂着压力锁,上面有一个头骨和交叉骨头的符号,这是氯气的标志。一盏红灯在上面一闪一闪的。就在他看的时候,红灯灭了,一盏蓝灯亮了起来,大门缓缓地打开了,一个装着氯气呼吸器的输送舱转了出来,有八个外交官打扮的人正等在那里,其中一个人手里还拿着金色的指挥棒。 罗德正在纳闷,这个重要的来访者会是什么人呢?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又被五号门吸引过去了。地板上建有一个辅助门,在平台下面正对着五号门。两个高高的钢栅栏将这两个门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大约长七十五米宽五十米的走廊,宽度和门差不多,长度正好是两门之间的空间。这个走廊上排满了人,他们正在从一个临时门走向五号门——他们要到几光年远的某个星球上去。因为辅助门的后面是空的,他们无所依靠,挤在两个栅栏中间,像牛群一样挤满了五号门,并慢慢地向前挪动。 一群壮实的蒙古警察分站在两个栅栏的两边,手里拿着和他们几乎一样高的大棒子,正在催促着这些星际旅行者,表现得多少有一点粗暴。就在罗德下面,有一个警察在生硬地推搡着一个颤颤巍巍的苦力一样的老者,他几乎快摔倒了。这个人右肩挎着两个包裹,正要去往一个新的世界。 突然,老者摔倒了,膝盖磕在了地上。他试图站起身来,结果又摔倒了。罗德想,他可能要被人踩上了,但是他还是站了起来,行李却没有了。老者想在人群中站稳脚跟,拿回自己的行李,但是警察不断地推搡着他,他只好空着手继续向前走。在挪动了大概五米之后,他消失在了罗德的视线里。 栅栏外面也有一些地区警察,但是他们并没有干预。两道门中间的狭窄地带此时出现了令人心寒的景象,而地区警察并没有来主持公道。他们中的一个人看到老者的样子似乎很不耐烦,这人的脸对着栅栏的铁丝网,朝里喊着什么古怪的话。那个蒙古警察同样回答着简单的话语,他正告诉那个北美洲人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然后回过头去仍然粗暴地对待着这群人。 这群等着穿过走廊的人主要是亚洲人,有日本人、印度尼西亚人、泰国人,也有一些来自东印度群岛和欧洲的人。对罗德来说,他们长得都一样。瘦小的女人们带着孩子,背后一个,怀里一个,孩子们不停地闹,脑袋都光秃秃的。父亲们则背着大包小包,走在前面领路。也有一些人推着两轮车,车子大得让他们左摇右晃,不过人流中的大部分人只是拿着他们的随身物品。 罗德决定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向座椅广播的小孔里塞了一枚硬币,讲解员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王子受到了地球管理机构官员的迎接,迎接人包括机构总管本人。王子正被护送到拉通尼亚领馆区。在今晚接受电视采访之后,将举行工作人员层面的会谈。总管身边的发言人指出,因为我们和拉通尼亚人之间在供氧形式上不可能存在利益冲突,所以会议的任何开销对我们而言都只能是有利的,问题是好处到底有多少。” “请将注意力再转向五号门,我们将重复我们先前说过的话:通往澳大利亚共和国的五号门,现在是四十八小时满负荷运转,你们也已经看到,竖在下面的临时门正对着阿伦塔沙漠中的澳大利亚中部地区,目前它也已经超负荷了。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移民的数量一直不断攀升。澳大利亚共和国主席冯持木阁下已经照会了地球管理机构,他的政府有意在四十八小时内运走过剩的二百万人,这真是一个诱人的数字,每小时就得送四万多人。今年全年通过所有星际移民时空门——移民站时空门、大彼得时空门和威特沃特斯兰时空门的目标数字也只是七千万人,或者说每小时只是八千人。他们的照会表明,如果只用其中一个时空门的话,那就得扩大五倍的运送频率。” 讲解员继续说道:“我们看看速度、效率,还有……嗯,他们执行得干净利索,好像他们可以实现这样的目标。我们自己的数字表明,他们在最初的九个小时内还超额完成了一些任务。同样在这九个小时里,移民中共有一百零七人出生,八十二人死亡。当然,死亡率算高的了。这也是星际移民暂时存在的风险。” “目标星球是GO-8703-Ⅳ星,根据冯主席的说法,它一直被称作‘天堂山’,这原来是空旷的行星,此前还从来没有过移民发生。地球管理机构保证,所有的移民都是自愿的。”对罗德来说,广播中的语调似乎有点讽刺的味道。“如果你知道澳大利亚共和国现在面临多大的人口压力的话,这就不难理解了。历史上也有减少人口的简单策略。在早先的澳大利亚人口移民到新西兰之后,根据和平协议,新政府最初的努力就是创建一个巨大的海中的……” 罗德关掉了扬声器,看了看身后的地板。他并不关心学校书本上的数字,诸如澳大利亚沙漠如何变成了玫瑰盛开的花园之类……毕竟它现在变成了一个人满为患的拥塞地带,人口比全北美洲的数量还多。这时,四号门出现了些新情况…… 他刚来时,四号门被一个货物输送带占用着。现在,输送带卷起来了,被搁置在一边。一群星际移民排起了长队,在等待通过时空大门。 这里没有难民逃离的景象,没有警察在推推搡搡。每一个家庭都有自己的运送车……队伍长长的,就像是拖船一样,有三组人在进行引导,人流罩在坚实的玻璃棚布底下……运送车整整齐齐、有条不紊地前进着,底盘很高,所以不会陷进泥里,车子由两三伙人在前面拉着。他们带着的动物里甚至有瓮头瓮脑的密苏里骡子,它的力量很大,目光多疑。狗在车轮中间窜来窜去。运送车的货物堆得很高,都是一些家用物品和器具,还有孩子坐在上面。家禽都关在笼子里,被绑在车的后面,注定了它们屈辱的命运。还有一匹谢德兰小马,除了自己的马鞍以外什么也没有驮,它稍微高了一点点,所以不能和狗一样爬高钻低的,只能紧紧地跟在一户人家车队的后面。 罗德很奇怪,怎么没有看见牛?于是他又把扬声器打开了,但是里面还是呱呱地宣传着澳大利亚的丰饶,他又把它关掉了,然后接着看周围的景象。车队移到了地板上,占据了一个靠近大门的位置,正准备出发,车队的尾巴蜿蜒到了下面看不见的地方。 时空大门还没有准备好,驾驶员爬了下来,在自由女神像衣褶下面的调度室集合,他们要喝杯咖啡,吃一点烤肠。 罗德想,他们要去的地方或许没有咖啡吧,也许好多年他们都喝不到咖啡了。地球从来不出口食物,相反,食物和核裂变金属一直是需要进口的物品。除非一个本土外的殖民地可以超额地生产出这两种物品中的某一种,它才有可能从地球获得一点点帮助。 维持星际大门的开启状态需要耗费大量的非常昂贵的铀,队列中的人们如果想要离开,只有通过和地球做生意。他们一直要等到积攒下足够多的额外价值,才可以去交换一张通行证,然后这扇大门才按一定的时间间隔重新开启一次。直到那个时候他们才能上路,他们必须带上他们能带的东西……马在这时就比直升机更实用了,铁铲和铁锹也比推土机更为管用。机械的东西没有了市场,它需要很复杂的技术才能工作,而古老的“手工工具”却完全可以很好地播种、收割和装卸。 大仙儿马森曾经在生存课上说过,原始的本土外领地中最艰苦的条件并不是因为缺少供水、热能、电力和光线,也不是因为恶劣的天气条件,而仅仅是因为缺少像咖啡和香烟那样的简单的东西。 罗德并不抽烟,而咖啡他也是可喝可不喝的。他想象不出没有这两样东西会有什么不同。他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大门的情况,他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堵塞。他看得并不是很清楚,门拱的帆篷挡住了他的视线,但似乎是大门操作员犯了什么错误,天空的某些地方好像原本应该是陆地的。用超维度的扭转变形去使相距许多光年的两个行星上的位点对应起来,这不仅是简单地消耗巨大能量的问题。它们还是一些超乎想象力的判断问题,体现了高超的数学性和艺术性,数学性是由机器来做,而大门操作员得根据目标和直觉不断地调整最终的十进制数的对应位点。 每一个行星都有各自正常的运动,这些运动有时需要加以考虑,有时又需要忽略掉。此外,还有每一个行星的自转问题。关键的问题是确定两颗行星最终的轨道曲线,以便使它们在大门选定的点上形成内切。这样,它们的自转轴就是平行的,而自转的方向也是相同的。从理论上讲,也有可能将两个点按反转的方向进行匹配,按照“真实”运动的实际步骤去操作想象中的时空物质。但实际操作中,这样的解决方法不仅是惊人的能量浪费,其实基本上就是行不通的——地面高于大门就有可能像自动扶梯那样滑走,并会出现不可预知的斜角。 罗德无法用数学来解这样的难题,因为他仅仅是一个将要完成高中课程的孩子,他的技能还不能与精深的计算、统计机器相匹敌,他只能进行简单的转换运算、一般的六维几何运算。在实际操作上,他也只能做些电器件分析、初级的控制技术和机器人技术,再就是做些模拟计算机的基础设计。他还没有学习高等数学知识,对自己没有学到的东西还不是很清楚,所以他就简单地认为大门操作员的工作只是简单地动动手指而已。 罗德又回头去看那些机组的人。驾驶员还在调度室里休息,喝着咖啡,吃着小点心。这些移民中有好几个都留着胡子,罗德在想,他们一定是已经训练了好几个月了。队长好像是那个长着山羊胡子,上唇也留了胡子,头发还很长的人。不过,罗德觉得这人的年龄似乎并不比自己大很多。当然,这个队长是很专业的,他得获得域外工作的证书或学位,比如说狩猎、机器操作和维修、武器使用、农业知识、援助技能、群体心理调节知识、群体生存策略、法律等方面,除此之外他还要了解其他许多在行进中必须要掌握的事情。 队长的坐骑是一匹帕洛米诺公马,像初升的太阳一样可爱,队长穿得像前一个世纪的加利福尼亚教职人员,这和他的马倒是很相称。时空门指示板上的警示灯正一闪一闪地亮着。队长登上了马鞍,嘴里还吃着东西。他向下看了看车队,作了最后的审阅。他面向罗德的方向坐着,坐得笔直,但样子很放松,显得很有自信。他的腰带上佩带了两支激光枪,挎得很低,每一支都镀了银色,与马鞍的颜色很相配。 罗德屏住呼吸,直到队长走过了观光平台下面,消失在视线中。然后他长舒了口气,想象着学了学他的样子,而不是那些域外职业中的脑力劳动者的角色。他其实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他只是想尽快地离开地球,去应对那些即将发生的事情! 这使罗德想起了明天的出征。他将在几天之内就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也许,对这一切的顾虑都是多余的。他突然想起现在已经有点晚了,他还没有想好自己的装备,武器也没挑好。这个队长带的是激光枪,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带一支呢?不行,因为在必要的时候,团队是作为一个整体进行战斗的。团队的领导带着这样的武器只是为了强调自己的权威,但这不适用于个体生存,那究竟应该带什么好呢? 警报响了起来,驾驶员回到了他们的岗位上。队长也很快地回来了。“准备!”他大声喊道:“准——备——”他在时空门边站定,脸冲着车队,马不停地刨着蹄子,像是要跳舞一样。 一个女人从后面跑了出来,怀里抱了个小女孩。她对着队长喊着什么,不过她的声音传不到观光平台上。 队长的声音倒是传了上来,“四号位!多莉!快带着你的孩子上来!” 一个红头发红胡子的男人从第四车上爬了下来,他对着年轻女子叫着同样的话,声音像猫叫一样。他把孩子向上递给了自己的妻子,他的妻子把孩子接了过去,并安顿好。多莉爬到了那个男人的座位上,拉着他的缰绳。 “预备!”队长大声喊道。 “一!”“二!”“三!”“四!”“五!” 读秒的声音从观光平台下传来,渐传渐远,慢慢消失,眨眼间,回声又传了回来,最后听到了高喊的尾音“一”。队长举起了右手,注视着控制板上的警示灯。 一盏灯变绿了。他突然放下了胳膊,大声喊道:“出——发!” 帕洛米诺马像赛马一样,压低身子,伸长马脖,冲过了时空门。 鞭子“啪啪”地响着。罗德还可以听见吆喝声:“驾,莫利!驾,内德!”“吁,吁,你们这些家伙!” 车队动了起来。在地板上的最后一车穿过大门之前,速度已经很快了,驾驭者的双腿一张一合地夹着马肚,他们的妻子稳着车。罗德想数数一共有多少辆车,最后通过大门的,可能是第六十三辆……他们已经穿过了时空门,几乎一半已经走到了星空。 罗德叹了口气,心里热呼呼地坐在座位上,有一丝说不出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他又把扬声器打开了,“……来看看新加南星,伟大的朗弗德曾经把这颗行星称为一朵‘不带刺的玫瑰’,殖民者每人最初首付一万六千四百普拉顿元作为保证金,这不是最终的数字,这是为了优先搬到新加南星去寻找幸福,保护他们的财产。计算显示,下一个二十八年内,保证金的数字还会增长。如果你想给孩子一个无价的新加南星的公民权的话,现在就行动起来吧!想得到关于这颗美丽星球的详细资料,请花一个普拉顿元垂询‘大纽约市新泽西县移民站一号信箱信息处’,再加半个普拉顿元就可获得所有已开放行星的详细资料,外加一份即将开放的行星清单。收听广播的人可在大厅外的信息站获得相应的资料……” 罗德没再往下听,他很久以前就索取过每一份免费的资料,还有大部分由移民和贸易署派发的收费资料。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通往新加南星的时空门到现在还没有冷落下来。 罗德突然发现,地板上升起了隔离障,从四号门到他身下的坡道之间形成了一个通道。然后一群牛涌出了时空门,哞叫着朝他这个方向走来。这些都是西尔弗德的牛犊,将会成为某些富裕却又饥饿的地球人的可口的牛排和香美的烤肉。在牛群后面和中间,有几个新加南星的牛仔,手里扬着长长的牧鞭,他们催促着牛群走得快一点,他们可不想让这些家伙的价值被大门开放所花费的成本抵消掉太多,这些花费都得加到牛的身上去。 罗德的扬声器不响了,他只付了半个小时的钱,而现在时间已到。他站起身,突然意识到自己必须赶快回家,否则晚饭就晚了。他冲了出去,嘴里嘟哝着什么,跑得飞快,一把跃上了去往贺伯肯门的扶梯。 贺伯肯门只是作为地球表面的交通工具使用的。它一直开放,不需要操作人员。因为地球上的任意两点总是由一些僵硬的经纬线框定。罗德在电子监视器前出示了交通票,准备去往亚利桑那,与邻居为伴。 “地球”大门的机器人可以解决一些曲变量问题,但是它不能事先预测到一些小小的变化。罗德是站着的,他感觉到脚底有一丝轻微的震动,就像是一场小的地震,从陆地升了起来,然后空气锁锁定了地面的气压。他的身体随着机器晃动起来,门锁闭合,气压才逐渐下降。罗德深吸了一口气,他在调整自己适应北部边地大峡谷高地的气压,因为这里的气压还不到新泽西的四分之三。虽然这样的事他每天要做两次,但是他仍觉得自己的右耳会有一点点的疼痛感。 门锁打开了,罗德走了出去。他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已经走过了三千多公里,他还得再用十分钟时间乘坐滑道管,然后步行十五分钟才能到家。他决定跑步前进,尽量不迟到。如果不是有几千人和他一起挤用同样的设备,他也许可以按时到达。 [book_title]第二章 第五通道 宇宙飞船并没有征服太空,它们只是在挑战太空而已。飞船以每秒钟11.2公里的第二宇宙速度脱离地球,这对于广袤的空间来说显然是太慢了。只有相对月亮来说近了一点,不过至少也得花上四天的时间。按这个速度,对于火箭可采用的轨道来说,到火星要花三十七个星期,而到土星得用可怕的六年时间,到冥王星得用半个世纪,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奥尔特加火炬船在太阳系之内可以四处穿梭。这基于在爱因斯坦的质能方程E=MC2,它们可以以任何飞行员可以承受的加速度完成整个旅程。在这样一个重力条件下,从地球到太阳系内的各行星只需数小时而已,就算到较远的冥王星也只要十八天时间。这种变化就像是从马背速度发展到了喷气式客机的速度。 这样一件无畏的工具也有一个遗憾,就是它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从人的角度来说,太阳系尽是一些不怎么吸引人的东西——除了这个像颗翠绿而美丽的宝石般的可爱的地球。木星的重力是地球的两倍半,有毒的大气也让人类望而却步;火星的状态接近真空,而月球表面的月岩山根本就没有供人呼吸的空气。这些星球全都不适宜人类居住。 人类需要的是有氧气的星球,尽量地靠近G型恒星,天气温度在水的冰点上下……也就是说,像地球那样。 如果你已经生在了某个地方,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其他的地方呢?答案是:孩子,孩子太多了。马尔萨斯很久以前就已经指出,人口数量的增长速度将会是食物供给增长速度的几何倍数。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地球上已经有近一半人生活在饥饿的边缘了。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地球上每天的人口都要比前一天多出五万五千人。到了1954年,每天新增加的嘴巴和胃的数量就有十万个,每年则增加三千五百万个……地球上的人口已经超过了它的土地可以供养的数量。 氢气、细菌和神经气体带来的恐慌不再只是政治性的问题。它比乞丐为抢夺一两片面包而发生的争执还要现实。 《格列佛游记》的作者曾经有趣地预言,爱尔兰的婴儿对英国的餐桌来说太胖了。还有许多学生也曾经想出众多有趣的控制人口的方法,但是都大同小异。生命,所有的生命,都有生存和繁殖的双重本能。而智力只是它的无目的的副产品,同时它也是服务于这些基本的本能的。 不过智力也能服务于一些无意识的生命需求。我们的宇宙有超过一万颗像地球一样的行星,每一颗都像我们人类的母亲地球一样,温暖而甜美。奥尔特加火炬船倒是可以到达这些星球,人类也可以移民到这些星球上,正如当年千百万人穿越大西洋到新大陆繁衍生息一样。 的确也有了一些这样的事情……成千上万的人可以飞离地球,但是整个族群却很难这么做。因为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建起和发射一百艘飞船,即使每一艘飞船装一千人,那也得夜以继日地发射,年复一年,永不停息。即使人类想全身心地这么做(当然,这个族群从没有这么做过),地球上的钢、铝和铀也没有那么多。它们的储量甚至还不到所需数量的百分之一。 但是人类的智慧可以找到一些原本没有的解决办法。心理学家曾经把一个大猩猩锁在一间屋子里,他们设计出了四条逃生的通道。然后他们躲起来观察,看大猩猩会选择哪条通道逃生。 大猩猩选择了第五条通道。 杰西·伊夫林·拉姆斯伯萨姆博士还没有时间去解决养孩子的问题,他一直在试图建立一座时间机器。其中有两个原因:第一,因为时间机器是一个不可能存在的东西;第二,因为他在面对漂亮姑娘时手心总会出汗,说话还会结巴。他不清楚第一个理由是不是第二个理由的互补条件,实际上,他自己对第二个理由也不是很清楚——反正这是他心里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在面对历史问题时想象是没什么用的,就好像杰西·伊夫林·拉姆斯伯萨姆的父母宁愿叫他比尔,而不是叫他这个完整的女性化的名字一样,结果他还是原来的样子。他原本可以成为一个全美最棒的销售员,还可以生一大堆孩子,但是他最后成了一个数学物理学家。 物理学的发展就是通过否认大家想当然的问题和接受不可能的挑战而取得的。任何十九世纪的物理学家都可以给出一个令人难以反驳的理由,说明原子弹是不可能的东西,但是他的理由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同样,任何二十世纪的物理学家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在真实世界的时空中进行时间旅行是不可思议的。但是拉姆斯伯萨姆却开始挑战爱因斯坦的三个伟大的假说,其中两个假说是关于距离和时间的相对论,另一个是质能方程,每一条假说都包含了光速的问题。“速度”是距离对时间的导数。拉姆斯伯萨姆把这些假说改变成了完全不同的表达形式,他与这些假说玩起了博弈。他把这些结果输进拉基塔克计算机,这是尤尼瓦克、埃尼亚克和马尼亚克计算机的继任机型。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手心从不会出汗,说话也不会结巴。当然,在不得不面对这个巨型计算机的年轻漂亮的女程序员时,情况也是有例外的。 他的第一个模型是一个比橄榄球大不了多少的场,其中时间停滞,熵也不再增加。一根燃烧的香烟放在里面就提供了所需的所有能量,甚至在一个星期之后,香烟还没有熄灭。拉姆斯伯萨姆拿出香烟,吸了一口,思索起来。 他的下一个实验对象是一只刚出生的小鸡仔,他的同事都目睹了这个实验。三个月后,小鸡还没有长大,并且也没有任何饥饿的现象。他转换了一下相应关系,极短地关闭了一下能源。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小鸡就死掉了,而且很快地瘪掉并腐烂了。 他知道自己只是改变了空间的曲率,不过他相信,他离真正的时间旅行已经不远了。他还没有找到路径,虽然他认为自己曾找到过——他又重新用小鸡为一些同事作了演示,那天晚上,他的两个同事打开了他实验室的锁,放走了小鸡,换成了一个鸡蛋。这样拉姆斯伯萨姆原本坚定地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时间旅行的路径,他正准备将自己的余生都投入到茫茫的旅程中时,他的两个同事打碎了这个鸡蛋,他看到的是一个煮熟的鸡蛋。 不过他并没有放弃,他做了一个更大的模型,让它扩大,变得不规则,能让他自己进出实验区了。(他未把它称为“时空门”) 他打开了开关,墙壁在两个磁极之间的空间中消失了,出现了一片丛林。他想,这一定是石炭纪时期的森林。他早就认为,时间和空间的区别只是人类的偏见,在时空中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区别;他更加相信他所认定的事情了。 他很快地拿了一把手枪,怀着极大的勇气又走进了两个磁极之间。 十分钟后,他在利奥德加内洛的植物园被抓住了,因为他随身携带武器。由于不会葡萄牙语,语言上产生了困难,由此延长了他在这个热带区的滞留时间。三天后,在北美领事的帮助下,他才得以踏上归程。他把沿途所思所想全都记到了笔记本上。 缩短星际旅行的路径被找到了。 拉姆斯伯萨姆的发现,解决了无限增长的人口问题,消除了战争的最基本诱因。数以千万计的行星变得不再遥远,就像街道的对面近在眼前一样。新大陆、野生环境、原始丛林、荒漠、冰原、山脉等,全都落在了城门之外,人类又可以走到没有街灯照耀的地方了,也可以走到没有友善的警察的街角,甚至可能走到没有生产食品的工厂、超级市场和量贩店的地方。许多地方又需要人类用动物般的牙齿去咬、去撕、去啃,因为人类又被投到了自然生存环境中了(就像他们以前一样)。 但是,人类最伟大的天性却得以保存下来,他总是会适应环境,历史中最城市化的、最机器化的、最文明的文化训练了人类的孩子,在未来的原始生存条件下和在赤身裸体面对自然时,他们将是先锋和领导者。 罗德·沃尔克知道拉姆斯伯萨姆博士,就像他知道爱因斯坦、牛顿和哥伦布一样。不过他很少会想到哥伦布,也很少会想到拉姆斯伯萨姆这个名字。这些都是书本中的人物,他们比真实的人物放大了许多倍,水分很多,一点都不真实。他在通过杰西和亚利桑那条带区之间的拉姆斯伯萨姆时空门时,很少会想到它的发明者,好像他的祖先在乘坐电梯时很少会真正想到发明者“奥的斯”这个名字一样。如果他能仔细思考一下这个奇迹,就会发现这个半落成的无旋通道,贺伯肯时空门在亚利桑那的那一边离他的父母家很远,在这边则被称为喀巴伯时空门,它位于沃尔克家正北约12公里处。 那时的住房地点受到管路传送带和其他城市设施的限制。以前房子的居住空间是建在地面以上的,只有地下室、储物间和供暖间等辅助房间是建在地下的。人居住的房间也就是那种有四面墙和一个屋顶的建筑物。后来随着大纽约市城市的扩大,人类居住的地带扩展到了原始森林的边缘。为了保护森林,人类建筑只允许建在地面以下了。 沃尔克一家一直是用泥土和植物盖住屋顶的,但是他们拒绝把窗户也盖住。那可是一座房子的眼睛,透过那里可以看见大峡谷美丽的风景。社区当局一直试图说服他们把窗户拆掉,并要给他们换上地下居所常用的那种隐式窗,虽然也可以反射出大峡谷的风景。不过罗德的父亲是个固执的人,他认为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和天气、女人和美酒相“互换”的。他的窗户一直保留着。 罗德看到家人正坐在窗子前,注视着大峡谷中的风云变幻。其中有他的母亲、父亲,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她的姐姐海伦也在。海伦比罗德大十岁,她是亚马逊的防区中尉,很少回家。 罗德的归来给家人带来的愉悦并没有因为迟到而大打折扣。“嗨!姐姐,我以为你还在岗位上呢。” “是啊……我几小时前还在啊。”罗德本想跟姐姐握握手,可是海伦却一把把罗德抱住了,还狠狠地在他的嘴上亲了一下,并把他举了起来。 海伦穿着制服,所以罗德认为她也是刚刚到家。虽然她很少回家,但是她一回家往往是先泡个澡,有时头发还滴着水就被扎起来了。现在她仍然穿着军装,武器、头盔什么的扔在了地上。 她抬头自豪地看着罗德,“我的小家伙,噢,你长大了,快和我一样高了。” “我比你更高。” “敢打赌吗?敢吗?你可别想溜走啊?我扶着你,你把鞋子脱了,我们背靠背站好。” “坐下来,孩子们。”他们的父亲和蔼地说:“罗德,你怎么回来晚了?” “嗯……”他原本想兜个圈子说马上要考试了,但是还没来得及说,姐姐就插话进来了。 “别太约束他了,爸爸,给他点自由会更好些。这是我在做少尉时的感受。” “好了,女儿。不用你来提醒我,我知道怎么做。” 父亲这样回答姐姐,罗德觉得有点意外,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姐姐海伦的回答。“噢?是吗,真的吗?”而且她的语调有点怪怪的。 罗德看见母亲抬起了一只手,好像是有话要说,不过她并没有说出来。她看起来有点沮丧,姐姐和父亲互相看着,谁都没有说话。 罗德一会看看她,一会又看看他,轻轻地说:“哎,到底怎么了?” 父亲看了他一眼。“好了,就到这儿吧!别再说了,该吃饭了。来吧,亲爱的。”他转向了妻子,伸手把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又让她挽住了自己的胳膊。 “等等。”罗德说道:“我回来晚了是因为我去时空门那儿转了转。” “很好,你懂事了,不过我说过,这件事我们都别再提了。”父亲转身走向电梯。 “不过我还想告诉你一些其他的事,爸爸,下个星期我可能要外出。” “嗯……什么?你说什么?” “我要离家一段时间,爸爸,也许十天,也许更长。” 父亲表情很复杂,摇了摇头。“无论你是怎么打算的,现在必须马上停止你的计划。这个时候我是不会让你外出的。” “可是,爸爸……” “好了,就这样。” “可是,爸爸,我必须去!” “不行。” 罗德看起来既着急又痛苦,他的姐姐突然插话了:“爸爸,问问他为什么想外出是不是更好一些?” “现在,女儿……” “爸爸,我将参加的个体生存考试,明天早上就要开始了!” 沃尔克夫人哽咽了,然后抽泣起来。她的丈夫安慰道:“别担心,别担心,亲爱的!”然后他转向自己的儿子,严厉地说:“你已经让妈妈不开心了。” “可是,爸爸,我……”罗德叫了起来,他很沮丧,没有一个人对他的选择给出任何建议,就好像他是唯一要被丢进水里或是被淹死的人一样,他们好像什么都懂,或者…… “爸爸,你得明白。”他的姐姐又开口了:“他必须这么做,他没有选择,因为……” “我不这么认为,罗德。当然我以前是说过可以,但是我不知道你的考试会这么早就进行。我之所以签字同意你参加这门课,是因为……我得承认,我考虑欠妥。我想这样的经历如果要再晚一点会更有意义……等你上大学再选这门课吧。我不想让你在高中时就参加这门课的期终考试,你还太小了。” 罗德无话可说了,他的姐姐仍然为他申辩。 “不对!” “嗯?女儿,你记住……” “就是不对,我手下的女孩处理这样的事情时都没什么经验,她们很多人并不比弟弟大多少。你究竟要他怎么做呢,爸爸?非要磨灭他的勇气吗?” “你不许这么说……好了,以后再讨论这个问题吧。” “好吧!好吧!”沃尔克中尉挎着弟弟的胳膊跟着父母走进了电梯。晚饭已经摆在桌子上了,饭菜是被罩住的,所以还没有凉;他们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沃尔克先生点亮了平安灯,全家人一起祈祷,这个家庭有虔诚的传统宗教信仰,罗德的祖父在上个世纪最后十年席卷波斯的宗教大变革中改变了信仰,罗德的父亲后来成了这个家庭的布道者。 在祷告时,罗德不由自主地作着回应,他的内心转到了这个新的问题上。姐姐跟着默祷,而母亲回应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不管怎么样,这种仪式还是有一定的效力的。罗德觉得自己渐渐平静了下来。在他父亲最后说出“……我们的主、我们的家庭、我们的食物”时,他觉得自己有点想吃饭了。他坐了下来,拿开了盘子上的碗罩。 饭菜非常香美,烤肉、烤土豆……罗德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他注意到母亲并没有吃很多,他觉得很奇怪。而爸爸同样也没怎么吃,他平时总是会很快吃光自己的饭菜的……他突然觉得父亲有点瘦了,好像比以前老了一些。爸爸怎么会老得这么快呢? 他的注意力被姐姐讲的故事打断了。“……司令告诉我,我得从严管教部下。我对她说,长官,女孩就是女孩,如果每次因为这样的事我都得开掉一个人的话,那我很快就得自己做所有的事了。再说,德沃夏克中士是我最好的神射手。” “等等。”父亲打断了她的话:“你原来说凯丽是,并没有说德沃夏克。” “是啊!但她也是,她是我的秘密武器,我一直将德沃夏克雪藏起来,只做些防御性的工作。苔妮·德沃夏克,她的块头比我大,是我们在战斗中获胜的希望,开除她会使她自己、使我们完全失去优势的。” “所以我瞪大眼睛直接顶撞了上司,那个老女人都愣住了,差点没把自己的手指甲咬下来,然后我告诉她我将两个女人都在军营里关了禁闭,直到那帮大学男生装好新的望远镜,她才哼哼地说软弱是管不住人的,和风细雨是没有用的。她让我自己对此负责,别让她再次被丑闻搅得难堪——这是她的话,不是我的——难堪的丑闻,特别是当她面对团队其他指挥官时更是这样。” “她认为指挥官就应该为她的团队负责,她让我为此负责,现在,我不应该退出来吗?我不该让她的训练报告平平静静地进行吗?所以我把一杯水泼到了她的身上,转身走了出来,我觉得我捅了个天大的窟窿。” “我很奇怪。”沃尔克先生说道:“你真的应该用这种方式对待你的上司吗?毕竟,她的年龄比你大啊,也比你更有经验啊!” 海伦将最后一块烤肉从骨头上剔了下来,嚼了嚼就吞了下去。“她全是胡说八道,狗屁不通。对不起,爸爸!但是你如果在军队呆过,你就会更了解情况了。我自己对待我手下的姑娘们就像刀子一样严厉……这使她们能在二十颗行星上的最险恶的环境中战斗。但是如果她们遇到困难,我就必须关心他们。如果哪一天前面出现了困难,我就必须站起来,迎面走上去。这样情况就会好转,我会让凯丽做我的右翼,让德沃夏克做我的左翼,她们俩会是玛乌·沃尔克的左膀右臂。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沃尔克的队伍是一个整体。” 沃尔克夫人的声音有点抖,“宝贝,亲爱的,我真希望你没有做过这样……这样的事,这么危险。” 海伦耸了耸肩,“其实我们的死亡率和普通人是一样的……只要是人,就会死亡,迟早的事。你说能怎么样呢,妈妈?在这个大陆上,女人比男人要多出一千八百万,难道你要让我一直做着针线活,直到我的白马王子来找我吗?而我现在工作的地方,男人却要比女人多得多,我也想找一个呀,尽管我是这么老而且不好看。” 罗德好奇地问:“姐姐,你真的想放弃你的职责,打算结婚了吗?” “我?我连他的人影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如果有这样的人,他只要点一下头,我就什么都答应他。我的目标是六个孩子,还有一个农场。” 罗德抬头看着她,“其实你的条件还是不错的。除了脚脖子厚一点,其他的地方还是很漂亮的。” “谢谢你,伙计。太感谢你了!来点甜点吧,妈妈?” “哦!看,我都忘了,你想打开它吗,亲爱的?” 甜点是冰芒果,罗德很喜欢。 姐姐接着讲道:“服役并不是什么坏的差事,它是很活泼的事,还带有一些攻击性。我的姑娘们变得很强壮,她们不知疲倦,由于她们生活单调,相互之间就会适应攻击性。对我来说,禁闭是比战斗更可怕的事。我正打算把我的连队投入到拜尔行星的行军任务中去。” 沃尔克先生看了看他的妻子,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亲爱的,你又让妈妈担心了。你不觉得这样的话题在这盏平安灯下并不太适合吗?” “既然我面对了这样的问题,我就必须作出回答。” “是吗?也许是吧。” 海伦抬起头望着上面,“现在是不是要把灯关了啊?我们好像都已经吃完了啊。” “为什么?你喜欢就关吧!不过不需要这么快吧?” “主知道我们都不会永生的。”她转向了罗德:“你怎么才能使自己变得有价值呢,伙计?我要应对的是人类之间的尔虞我诈。” “你看,姐姐,你这么做就好像我是……” “回房间去吧,伙计,一会见。” 罗德离开了,觉得有点不自在,他看见海伦吹灭了平安灯,这是他平时做的事。 姐姐来到罗德的房间时,他还在考虑着出发的装备问题。“嗨,小伙子。” “哦,是你,姐姐。” “你在干什么?在清点自己出发要带的东西吗?” “就算是吧。” 他从罗德的床上捡起了一本书,边翻边说:“介意我呆会儿吗?晚些时候我们都会到那儿的。” 罗德想了一下,“你的意思是爸爸不会反对吗?” “是的,我跟他聊过了,他有点想通了。不过,我是说,我们晚些时候去那儿。我有些话要对你说,小伙子。” “哦,什么话?” “首先,我们的爸妈并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笨,实际上,他们很开明。” “我从没说过他们笨。”罗德回应道,他想到这儿有点不舒服。 “是吗?可是我晚饭前听到的话感觉就是这样的啊?你也是这么想的吧?爸爸那时完全听不进你的话。可是弟弟,你可能从来还没有体会到做父母的难处吧?也许这是世界上最难做的事,无论是你,还是爸爸,都不可能一生下来就做父亲。他知道做父母的责任,也在努力尽职尽责,尽心尽力。很多时候他做的都非常好。不过有时候就不行,像今晚就是。但是,我必须要让你知道,爸爸快要永远离开我们了。” “什么?”罗德一下愣住了,“我根本就没听说他生病了啊。” “没有让你知道而已,现在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是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了。爸爸病得很严重,他最多还有几个星期的时间——除非奇迹发生。这是现实的情况,你得有思想准备。” 她简单地说了一下爸爸的病情:沃尔克先生得了一种消化系统疾病,他会慢慢地消瘦,直至死亡。目前的医疗水平还无法治愈他的疾病。他只能等待,一天比一天地消瘦下去,也许几个星期,也许几个月,但最终无法治愈。 罗德双手抱住了脑袋,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爸爸快要死了……他甚至一点都没注意到,他们对他隐瞒了这件事。他就像个婴儿,居然这么蠢,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姐姐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起精神来,有些事装傻是无济于事的,我也是这样。不管怎么说,我们得做些什么。” “做什么呢?我想什么都做不了。” “闭嘴,冷静一点。他们想要去进行时空穿梭:一比五百,两周就是二十年!他们已经和移民处签了合同。爸爸已经从通用化合公司辞职,他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他们就要在这个星期三离开我们。现在你知道爸爸为什么坚持反对你的计划了吧。他把你看成是他的眼珠一样,上帝知道这是为什么。” 千头万绪一下涌上罗德的心头。时空穿梭……是啊!这样爸爸就可以再活二十年了。可是,“姐姐,你说,这并不能起什么作用啊!二十年对他们来说只是两个星期……那时爸爸还是和现在一样病着啊。我知道,这样的事情,他们也对汉克·罗宾斯的老爷爷做过,可是就在他们把他送出太阳系后,他还是死了,这是汉克告诉我的。” 沃尔克中尉耸了耸肩。“也许这是一件没有多大希望的事。可是爸爸的医生汉斯利大夫说了,爸爸的病……在二十年后,并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我对医学一窍不通,可是汉斯利大夫说他们已经快能治愈爸爸的病了,从现在起二十年后他们应该就能很容易地治好爸爸的病,就像他们今天可以很容易地再造出一条人造腿一样。” “你真的这么想?” “我怎么知道?这种事你只能听专家的话,他说什么你都得听着。问题是,如果我们不这样,爸爸就完了,所以我们必须得这么做。” “是啊!当然,当然,我们必须这么做。” 她直愣愣地看着罗德说:“好吧,现在你还想去跟他们说这件事吗?” “啊?”他对这个转变很意外。“为什么?他们在等我吗?” “不,我说服了他们先让你自己决定,然后我就直接过来了。现在你可以自己决定怎么做——你可以假装不知道,或者让妈妈对着你大哭一场,当然你也可以去听一大堆遗言,从爸爸那儿接受男人对男人的忠告,那是你从来都听不进去的话。半夜的时候,你依然可以让你的神经放松下来,回来准备你的生存课考试——就按你的方式去做吧!我已经都对你说了,所以你可以避免一些事情发生,如果你想这么做的话。这对每个人都有好处。如果换上我,我就喜欢像小猫那样的离开方式。” 罗德的心一震,连再见都不说一声好像太不正常、太不近人情了,对家庭感情来说也太不现实了。但是如果要说再见的话,那又好像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猫会怎么样呢?” “猫在开心的时候,它会整天上窜下跳,会蹭你的腿,会成天在你眼前转,但是如果它要离开,它会静静地走开,头也不回。猫是很聪明的。” “哦……” 她接着说:“我想,你记住,它们这么做只是为了自己的方便,而不是为了你。” “可是爸爸……” “当然,爸爸一定会的,如果他能好起来。”她想说,时空穿梭的巨大花费会让罗德连一个硬币也得不到,后来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说这个问题为好,“但是妈妈却不一定要这么做啊。” “她必须和爸爸在一起。” “为什么?她宁愿离开你二十年,就为了和爸爸呆两个星期吗?或者反过来说,她还是愿意一半时间让你做孤儿,一半时间让自己做寡妇啊?” “我想这对妈妈不公平。”罗德慢慢地回答。 “我不是在批评。她会作出正确的决定的。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觉得对你很愧疚,而且……” “对我?” “没错,对你!如果你坚持跟他们说要去的话,他们的愧疚感就会难以自抑地表现出来,尽管他们并不愿意阻止你,但他们还是会这样做,这对我们大家都不是开心的事。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你是我们全家的希望。” “嗯,也许你说得对。” “我逻辑性不强,也没什么领导才能,人类并不是理性的动物,只是在追求理性的动物。好了,让我们看看你都计划带些什么东西吧。” 她看着罗德的清单和装备,轻声嘟哝道:“天啊!罗德,我从没看过这么多的负重,我看你都要走不动道了,你以为你是谁?准备战斗的铁甲战士?还是白衣武士?” “哦,我正要减掉一部分呢。”他不自然地回答道。 “我想也得这样。” “哎,姐姐,我应该带什么样的枪呢?” “啊?你怎么想到要带枪?” “怎么了?我去的那些地方当然需要枪,有许多野生动物和难以预测的事,马森先生说我们有可能会遇到非常危险的动物。” “我不相信是他让你带枪的,马森博士是一位非常有经验的专业人士。听着,小伙子,在这次旅行中,你们就是兔子,见到狐狸的时候你们要躲避,你们自己不是狐狸。”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你们的唯一目的是生存下来,而不是要逞勇敢,也不是要去打仗,更不是要去统治野生环境——你们只要活着就万事大吉了。也许在你放一百枪里有一枪能救你的命,但是其他的九十九枪就会让你置身危险中。哦,当然马森博士也会带一支枪的,我也会。但我们是有经验的,我们知道什么时候不能用它,而不是总考虑如何使用它。如果在考试中有人乱开枪,考场就会变得一团糟。如果有人射你,你就算有枪也没什么用——因为那时你已经死了。如果你带枪,它会使你有安全感,这样你就不会很好地掩护自己。但是如果没有枪,你就会时刻提醒自己只是一只兔子,你得处处小心谨慎。” “你个体生存考试时带枪了吗?” “我带了。不过在第一天我的枪就丢了,那反倒救了我的命。” “那是怎么一回事?” “我遇到了一头贝塞米尔狮身鹫,没了枪我就只能考虑如何躲开它,而不是想如何杀死它。你看过贝塞米尔狮身鹫吧?” “嗯,是角宿-Ⅴ吗?” “角宿-Ⅳ。真不知道他们在今天能教你们这些孩子多少星外动物的知识——从我的连队中的那些孩子们身上我就知道,现在的新式‘功能型教育’为了培养他们可怜的个性都快要把学习这件事取消了。我手下有一个姑娘原来也是这样——其实,这只大怪兽赖以生存的器官几乎没有了。它的神经系统已经崩溃,甚至消化系统都完蛋了。但是要想很快地杀死它你还得花上很大的力气,开枪只能是扣扣扳机而已,但是我并不知道这些,如果我有枪那就糟糕了。就因为这样,它追了我三天时间,这期间我倒有时间好好想想那些关于自我保护的哲学、道德和策略问题了。” 罗德没有反驳,不过他仍然觉得手边带一把枪应该还是方便的。这会使他感觉更高大,也更强壮,并且也更有自信。就把它挂在大腿边就行了,他不一定非要使用它——除非必须这么做。其实他知道如何隐蔽,他们班上没有人无声匍匐比他做得更好。姐姐的确是个优秀的战士,虽然她不一定知道所有的事,还有…… 姐姐还在继续讲着,“我知道有一把枪感觉会好很多。它会使你感到自己视觉敏锐,还会感觉高大威猛,无所畏惧。你会觉得你能做任何事,也会盼望着有些事情让你来试试身手。这正是带枪的危险所在——因为有枪实际上根本帮不了什么。你实际上仍然是个脆弱的生命,很容易被杀死,就算你带一把能轰掉半个山头的射电枪,可你不是变色龙——你看不到自己脑袋后面的地方。还有,天黑后你也什么都看不见。就在你全神贯注地应对前面发生的事情时,死亡有可能从后面突然降临了。” “可是,姐姐,你自己的连队都是带着枪的啊?” “我们是带枪,还带雷达、炸药、夜视仪、催泪弹,还有很多很多东西。但你不同,你不是要去攻占一座城市,小伙子。有时候我让一个姑娘外出侦察一个目标,她要成功到达那里进行侦察,还要活着把情报带回来。你知道我是怎么给她装备的吗?” “你说吧。” “好吧。首先,我不会派一个生手去执行这项任务,我会派一些身经百战的老兵去。她会脱下外套,只穿着紧身背心,涂黑皮肤,如果皮肤不够黑的话。她们就这样空手空脚,什么都不带,结果我一个士兵也没有失去。在毫无帮助和毫无防护的条件下,你必须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留意你周围的一丝一毫的情况变化。我也是从一个和妈妈一样的老兵那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罗德很惊讶,低声说:“马森老师也跟我们说过这样的话,他说如果可以的话,他会让我们赤手空拳去参加考试。” “马森博士的确是个行家。” “好了,那你到底让我带什么呢?” “你再说一遍考试要求。” 罗德又说了一遍。沃尔克中尉皱了皱眉头,“嗯……没说什么啊,两到十天也许意味着是五天,天气是不会太糟糕的,建议你带一个婴儿睡袋。” “是吗?我有一套防寒服,我想我还是带着吧。如果考场环境不是太冷的话,我就把它脱在时空门里。其实我真不想丢掉它,它还不到半斤重,而且很贵。” “别想那个了,穿什么衣服不是最重要的事。除了你的那件衣服,你还得带四公斤的给养,5公斤的水,2公斤的杂物——药丸和火柴之类,你要把它们打个包……还得带把刀。” “只不过五六天的时间,最多不过十天啊。” “这是你能带的所有东西,还不算太重。看看你有什么刀,亲爱的。” 罗德有好几把刀,有一把是他最喜爱的。那把刀有二十一公分长,非常漂亮,刀刃锋利,握起来平衡性和手感都很好。他把刀递给了姐姐,姐姐轻轻地拂拭着。 “好刀!”她说。然后,她环视了屋子一圈。 “扔到那儿去!” “明白。”她把刀拈到了耳旁,“嗖”地扔了出去,刀刃深深地扎中了目标,不停地颤动着。她又把自己的刀拔了出来,“这把也不错。”她也把它扔了出去,落在了第一把刀的边上。 她走过去把两把刀都收了回来,一只手里拿了一把。然后她把自己那把刀的刀把冲着罗德:“这是我的,叫‘麦克白小姐’,我考试时就是带着它。小伙子,我想你考试时也带着我的这把刀。” “你想换刀?好吧!”罗德觉得有点舍不得,他的刀不是其他的刀可以媲美的。但这又是一个没法拒绝的要求,他怎么能拒绝姐姐呢? “我的乖弟弟!我不是要在考试前夺走你心爱的刀。我是想让你把这两把刀都带着。你也许既不会饿死也不会渴死,但是多带一把刀的作用远远不止这些。” “我明白,姐姐!可是你不是说你也有行动吗?我不应该在这时候拿走你的这把刀啊!我可以带自己的另外一把。” “我用不着它——我的姑娘们不会让我有用刀的机会的。我想让你在考试中带着‘麦克白小姐’。”她把刀插回了刀鞘,从靴子上解了下来,递给了罗德。“你会用得着的,小伙子。” [book_title]第三章 穿越时空 第二天上午,罗德的状态并不是最佳,但他还是来到了坦普雷顿时空门。他原打算收拾完东西好好睡一觉以养精蓄锐,但是姐姐的到来以及告诉他的家里出现的问题使他愿望落空。和许多孩子一样,罗德原来并没有太多考虑家人和家庭的事,也从来没有下意识地去认真思考过他们的价值,他对家庭的感觉就像鱼对水的感觉那么自然而无意识,就这么简单。 现在事情突然不再那么简单了。 海伦和他谈到很晚。她一开始对告不告诉罗德家里发生的事还心存疑虑,毕竟这是他考试前的重要时刻。权衡再三,海伦决定还是应该告诉他一切。她知道,对错只能由结果去判断,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她想,在他考试前让他的心里装有额外的负担的确不太合适,但是如果让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离开家……结果回家以后,家里空荡荡的,似乎也不太合适。 她必须作出决定,因为她要担负起照顾弟弟的责任了。合同已经签过并已封存,法庭也已经同意了。她现在才认识到做“父母”原来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她叹了口气。就像她刚开始当军事指挥官时一样,那时她对许多事情也是很难作出决断。 她看到弟弟还没有平静下来,突然意识到,他该睡觉了。于是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让他尽快睡着。在他好像已经睡着时,她悄悄地走出了房间。 其实罗德并没有睡着,他只是想一个人呆会儿。他的心里还在像引擎一样转个不停,丝毫没有平静下来。他一会毫无意义地想着父亲的病情,在想着过二十年后该怎样去欢迎他们——那时他该跟妈妈一样的岁数了;一会又想着考试的事,回忆着考试的要求。 最后,他觉得自己必须睡觉了。他迫使自己的思绪放松、平静下来。这比平时花了更长的时间,不过最终他迷迷糊糊地进到了一片金黄色的暖暖的大云彩中,他睡着了。 床上的叫醒装置已经叫了罗德两次。他睡眼惺忪地醒来,简单地冲了澡,依然还是迷迷糊糊的样子。他照了照镜子,考虑要不要刮刮胡子,当然这和他要去的地方关系并不大,而且他可能已经迟到了,最后他还是决定刮胡子——他心里对自己的少年早熟一直感到非常的不好意思。 妈妈还没有起来,她很少起这么早。爸爸这些天也很少起来吃早饭,想到缘由,罗德有一点伤感。他希望在厨房中看见姐姐,于是他悄悄地推开厨房,可是不仅没有看到姐姐,而且发现妈妈忘了设定早餐钟,在他的记忆中这是第一次。他自己设定了钟,等着早餐做好——这又花了十分钟时间。 在他就要出发时,姐姐起来了。让他吃惊的是,姐姐早已经穿戴整齐。 “早上好。” “嗨,姐姐,你得自己做早饭了。妈妈没有做,我不知道你想吃什么。” “我几个小时前就已经吃过早饭了,我一直在等着送你。” “啊?这么久,我必须得跑着去了,我迟到了。” “我不拦你。”她走上前和他拥抱了一下。“别紧张,罗德,这很重要。许多人流了点血就紧张过度,这样死亡的几率比因真正流血而死的几率要高得多。还有,当你必须和对方搏斗时,把自己位置放低!” “嗯,我记住了。” “好好干吧!我的出发日推迟了,你回来时我还会在这里的。”她亲了亲罗德,“好了,快跑吧!” 马森博士正坐在坦普雷顿时空门诊所外的一张桌子上,核对着名单。罗德来时,他抬头看了看罗德。“怎么了,沃尔克?我原以为你会知难而退呢!” “对不起,先生。我迟到了,出了点事儿。” “好了,不用说太多。以前有一个人仅仅因为睡过了头而没有完成火箭发射任务。” “真的吗?那人是谁啊?” “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年轻人,马森。” “啊?你是说真的吗,先生?你是在说你自己……” “这里面没有什么是真的,好听的故事很少是真的。快去体检吧!大夫都等急了。” 医生先徒手对他进行了检查,又照了X光,还扫了脑电图,就像所有的体检一样,作了一次全身检查。医生听了听他的心跳,注意到他手心的汗,问道:“害怕了,小伙子?” “是的,有点。”他说。 “是啊!有点,要是没有,我就不让你通过了。你腿上绑的是什么东西?” “哦……”罗德把海伦的小刀“麦克白小姐”绑在了腿上,罗德含糊地说着实情。 “打开它。” “先生……” “我知道有的人把自己的伤口像这样包起来,害怕自己不能通过体检。所以,得让我看看。” 罗德去掉了绑带,医生直到确定那不是一个伤口才让他重新绑好。“穿起来吧,可以向你的老师报到了。” 罗德重新收拾好行装。他的装备主要都装在一个背包里,重量平摊在两支肩上,这样他的行动就会比较自由。左肩背带上伸出一根吸管,管口离嘴巴很近,他在喝水的时候就不用把包取下来了,很方便。如果有可能,他打算在整个考试过程中先不动用随身携带的水,以备危险时或者在面临缺水状况时使用——当然,那是在能够找到淡水的情况下。 他带了一根二十米长的绳子,重量很轻,却很结实,也很细,就绕在他的手腕上。身上穿着的短T恤、长裤、一双登山靴,这是他的全部行装。他自己的那把刀挂在裤带上,露在外面,除此之外,他的其他装扮看起来很悠闲。他的那套防寒服缠在左臂上,这是一种多用途服装,衣、帽、靴和手套一体,需要时还可以救生,但是现在穿太热了,他在需要时也许会穿上。他以前听说爱斯基摩人都不敢穿这种衣服。 马森老师还在诊所的门外,边用眼睛打量着罗德的装束,边命令道:“迟到的沃尔克先生,东西倒是带得很全嘛!” “没有,先生,只是一个背包。” “有多重?” “十一公斤,主要是水和一些给养之类的东西。” “嗯……好的,能减的要尽量减掉。没带什么太空战士、变形金刚之类的东西吧?” 罗德脸红了一下,“没有,先生。” “你可以把那件滑雪玩意儿留在这儿,我会给你寄回家的。” “哦,谢谢你,先生。”罗德把衣服递了过去,又说:“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带它,我只是以防万一就带着了。” “你不需要。” “啊?先生……” “我已经看到有五个人带了防毒服……还有四个人带着太空服,都是些蠢家伙。难道教育委员会会把他们投到真空和充满毒气的环境中吗?考试通知上说有这样的必要了吗?我们是学校,要培养毕业生,又不是屠宰场,要去杀人。再说了,考试环境中的低温情况也是有限的。” 罗德又看了一眼递过去的防寒服。“您真的确定我不需要它了吗,先生?” “确定,不带这件衣服不会导致你考试不及格。现在伸出你的手,拔出你杀猪的家伙吧!武器总是你们最感兴趣的东西。你挑了把什么枪?” 罗德低声说:“我考虑了,还是没带,老痴……我是说‘老师’。” “你可以当面叫我‘老痴’,至少从现在起十天之内。不过你的决定使我很感兴趣。你怎么考虑不带枪的?” “哦,是的。其实……你知道,先生……是我姐姐让我别带的。” “是这样?那我一定得见见你姐姐,她怎么称呼?” “海伦·沃尔克中尉。”罗德自豪地说:“亚马逊军团。” 马森写了下来。“好了,到那儿去吧,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罗德有点犹豫,他突然有点不安。“先生,如果我要带一把枪,你觉得应该是哪一种呢?” 马森斜眼看了看,“我用了一年时间告诉你们这些孩子我以前曾遇到的麻烦事。快考试了,你们还是要我给你们答案。我昨天已经回答了该回答的问题,没什么再说的了。是我让你带的防寒服吗?” “对不起,先生。” “你不用再问什么问题了,因为我不会再回答任何问题。换个话题吧,你姐姐……一定是个不错的姑娘吧。” “哦,当然了,先生。” “嗯……如果我早遇到这样的姑娘,也许现在我就不是个老光棍了。到那儿准备,去抽个自己的号码,第一号将在六分钟内通过。” “是,博士。”他走的路线正经过学校保安的身边,保安站在大门外的一个亭子里。 罗德跟他对视了一下:“嗨,你好,冈斯。” “嗨,杰克,迟到了,是吗?没事吧?” 罗德的眼睛盯着保安漂亮的武器,也许这只是带有毒液的注射枪——他根本用不着它。 他突然意识到,马森博士其实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不过他的暗示有点隐晦。“嗯,好在我赶上了,冈斯。谢谢!” “那就好,祝你好运,尽早返回。” “谢谢你。”他走进了时空门的等候室。 点号人已经点过了五十个学生,有大约二十个正等着参加考试。罗德开始巡视四周,突然时空门操作员的一声高喊打断了他的思绪,“到这儿来,抽取你的号码。” 号码被封在一个个小球中,装在一只碗里。罗德走过去拿了一个球出来,然后打开来,“七号。” “幸运号啊!祝贺你,你的名字?” 罗德报上了名字,然后走开了。他想找一个座位坐下,很显然,他似乎还要等上二十几分钟的时间。他走回来很感兴趣地看着其他的同学,看着他们都为生存考试作了哪些准备。 约翰恩·布劳恩独自坐在一个座位上,两边的座位都空着。因为在他的脚边下面蜷着一只肌肉发达的大家伙——一只目露凶光的斗牛犬。布劳恩的肩膀上挂着通用公司的雷电霹雳器,这是肩扛型的,带有电子瞄准器和火控系统。布劳恩把霹雳器的动力包背在了背上,他的腰带上挂着望远镜、刀子,还有一些其他军用装备。 罗德停下来很羡慕地看着他的枪,他在估量这个可爱的家伙能值多少钱。这时,斗牛犬抬起了头,汪汪汪地狂吠着。 布劳恩抬起一只手摸了摸它的头。“你最好离它远点。”他警告道:“多尔可是只忠诚于主人的狗。” 罗德后退了一步,问道:“约翰,这也是你的装备吗?” 大块头的年轻人嘴角满意地一笑:“多尔和我将一起在野外生存。” “你不用它吧?你有那么先进的武器!” “不!我需要,它是我的警报器。有它在我身边,我可以放心睡觉。它能做的事可多了,说出来你都不会相信,多尔比许多人还要聪明。” “老师能允许这样吗?” “老师说过可以组队通过啊!我们俩就是一队。我们俩会一起通过,我告诉他如果有人妄想分开我们,多尔会将他撕成碎片的。”布劳恩亲着狗的耳朵,“我宁愿和多尔组队也不愿意和那些所谓的厉害人物在一起。” “那么,约翰,我能不能试试霹雳器?我是说我们出去后。” “没问题,这可真是个好东西。你可以很容易抓到天上的麻雀,还能在一公里外就逮到田鼠。哎,你让多尔紧张了,再见了。” 罗德领会了,他走开几步坐了下来。他看了一下四周,心里还在盘算着找人组队的事。在门道的飞拱底下,一个学生正跪在一个牧师面前,还有另外四个在边上等着。 受过祝福的学生站了起来,罗德也飞快地站了起来。“嗨,吉米!” 吉米·索克斯顿抬头找了一圈,两人四目相对,都笑了,他们很快走到了一起。“罗德!我以为你甩开我了,你还没有搭档吧?” “没有。” “还想找吗?” “嗯?当然。” “好,我宣布一穿过通道我们就组队,只要你没有第二个人选。” “没有。” “好,因为我……” “一号!”操作员大声叫着:“索克斯顿,詹姆斯”。 吉米·索克斯顿一激灵。“哎,到!”他背起了枪带,很快地跑开了,边跑边回头喊道:“我们到那边见!”他向大门跑去,一会儿就看不见了。 罗德喊道:“嗨,吉米!我们怎么会合……”但是太晚了。好吧,如果吉米有心的话,他会留意出口的。 “二号!米西耶林·卡罗琳。”那个大块头的祖鲁族女生穿过了大厅,她也是罗德曾经考虑过的搭档人选。她现在走向了时空门,只穿着简单的T恤和短裤,脚、手和胳膊都裸露着。她好像并没有带什么武器,却带了一张睡袋。 有人在高喊:“嗨,卡罗琳!你在树干里找到了什么?” 她龇牙一笑:“石头。” “三明治吧?我打赌,给我留点。” “我会给你留一块石头的,亲爱的!” 操作员很快就喊到了罗德:“七号——罗德里克·L·沃尔克。” 罗德很快来到了时空大门门口。操作员塞了一张纸条到罗德的手中,然后握了握手。“祝你好运,孩子,睁大眼睛啊!”他在罗德背后轻轻地拍了一下,把他推到了入口处,并把入口处调到了一个人的大小。 罗德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另一边,但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他还在门里。时空门的晃动既轻微又短暂,重力加速度比地面正常值小了很多。 他努力使自己不要飘起来,同时想找出一些标志物。这是在哪儿?月球表面吗?木星的卫星吗?还是其他的什么地方? 月亮,更像是……月球表面。在月球表面时人会跳得更高,但是也会有许多复杂的困难。他们肯定不会把他放到这儿的,马森老师曾经保证过,考试地点不会是真空的。 在地面上有一个打开的手袋,他认出这是粗心大意的卡罗琳留下的。最后,他想起了手中的那张纸。 上面写着: 个体生存考试返回说明 你必须在允许的三分钟内走出前面的大门,要在下一位参试者开始穿过时空门之前完成。超时将使你失去资格。 在回程时将有标准的视觉和声音信号通知。在这个区域处处都有危险,即使召回信号响过之后。 出口的时空门不是进口的时空门。出口处可能会在日出方向距此二十公里远的地方。 在门外没有缓冲区。考试立即开始。留神“斯塔勃”,祝好运! ——B·P·M· 罗德还在适应着低重力条件,正看着手中的纸条时,他所呆的长长的狭窄的房间的另一端开了一扇门。一个男人高声叫道:“快出来,你不能再呆在那里了。” 罗德赶紧加快了速度,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感觉好了点。他以前曾有过低重力的体验,有一次,全家人一起到月球上度假,但现在还不太适应,在滑向远端的门口时,他还是觉得挺困难的。 穿过的这扇门是时空门的另一个房间。操作员盯着门上的计时器说:“二十秒,把那张纸条给我。” 罗德举手递了过去,“我有二十秒的时间”和“在日出方向二十公里远的地方”有没有什么联系呢?也就是朝东的方向——朝东走。那是什么意思呢?还有,“斯塔勃”是什么意思呢? “时间到,出发!”操作员收回了纸条,穿梭舱卷了回去,罗德通过了时空门。 这时他感觉到了手和腿的重力——重力一下子变得和地球表面接近了,这让他毫无准备。不过他站得很稳,静静地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他很快地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他落在了一块辽阔的地带,这里长满了很长的草,还有一些稀稀拉拉的树和灌木,远处是茂密的森林。 他飞快地,四处打量。这是一个和地球差不多的行星,重力也差不多,天上有一个G型的太阳……植物很茂盛,没看见什么动物——不过这并不是说就没有,也许正有成百上千的动物注视着你呢,没准还有“斯塔勃”,那究竟是什么呢? 时空门已经在他的身后了。高高的墨绿色穿梭舱远远地、孤零零地立在蒿草中,与这片原始的风景衬在一起,很不协调。罗德想转到时空门的后面去,他知道他在时空门的这一端能够注意到另外一端发送来的情况,他能看见从那里出来的任何人,自己却不被发现。 不过他突然想到,自己有可能被发送点的人看到,于是他决定还是离开。 吉米在哪儿?他应该在门的后面啊?他应该能看见自己出来啊……或者他正在其他的什么位置监视着他呢!对吉米来说,唯一和罗德相见的可行方法就是等着罗德的出现,罗德现在没有办法找到他。 罗德更仔细地搜索起来,他想找到一些蛛丝马迹,那也许会给他一些线索,告诉他吉米的位置。什么也没有……但是当他看了一圈再转过身来时,时空门已经不在那里了。 罗德感到背后冒出一阵凉意,寒彻骨底。他迫使自己镇静下来,告诉自己这样其实更好,他有办法解决时空门消失的问题。每一对同学之间都在寻找同伴,他想,他们也许被散落在了几公里之外。 不,那不可能是真的——“日出方向二十公里的地方”一定是某块很小的区域。 但如果不是怎么办?他突然想到,或许每个人手中的纸条写的并不是完全一样的内容啊!他意识到其实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吉米在哪里,也不知道其他的同学在哪里,他不知道在这里到底能遇到什么,他只能想,如果一个人足够小心的话,再加上很幸运,那他就能在这个地方活下去。 现在,他唯一的事就是要活下去了,这段时间也许和地球上的十天一样长。他不再想吉米·索克斯顿,不再想其他的事,当然除了对周围环境的一刻不停的警觉之外。他根据草的动向判断出了风向,开始小心地逆着风头方向匍匐前进。 逆着风会有许多困难,他原想顺着风头的,然而这也是自然界中匍匐攻击的方向。但这时姐姐的忠告起了作用,他觉得自己形单影只,手边也没有枪,不过这也提醒了他并不是一个狩猎者,他的危险也许随时会发生。如果他逆着风头就有机会发现那些偷袭自己的物体,而他毫无保护的背后也相对地安全些。 前面的草丛中有什么东西! 他停住了,仔细地观察着。很细微的响动,他在等待。又动了一下,移动得很慢,从右向左从他的前面经过,像是一个黑色长角的东西,前端长着毛,可能还有尾巴,还背着壳。 如果这也算是尾巴的话,他从来没有看过什么生物有这样的尾巴。它突然停在了罗德刚才决定逆风前进的那个位置,然后又突然动了起来,罗德看不见它了。他等了几分钟,然后又重新开始爬行。 匍匐是一件很耗费体力的事,罗德很快就汗流浃背,T恤和裤管都湿透了。他这时非常想喝点水,但是他必须提醒自己,如果在考试刚开始就喝水,那五公升的水就坚持不了太长时间。天上除了这个星系的主星,或者说“太阳”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他决定就把它称为太阳——它看起来燃烧得特别剧烈,低低地挂在天上。他很奇怪,头顶上怎么可以挂着这么个家伙呢?简直能杀人了,也许真的能。前面的森林或许可以起到冷却的作用,至少不用像这样暴晒在太阳下。 前面的地势比这里的低,有像鹰一样的鸟在上空盘旋着,一圈接着一圈。他静静地一动不动,密切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他默默地在心里念道:兄弟们,如果你们像秃鹫一样回家,那一定有什么东西在我之前就死了,你们一定在等着确定它的死亡,然后才会下来把它作为午饭。如果是这样,那我最好再多看看,因为尸体一定也吸引了其他的东西——一定是我不想遇到的什么东西。 他开始向右手边挪动,有了一些轻风。他到了更高的一块地形上,旁边是一块突起的岩石。罗德打算看看下面低处究竟是什么,他利用掩护使自己接近了那块石头。 看上去是一个人躺在地上,旁边还有一个孩子。罗德伸手到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微型的八倍单眼望远镜,以便看得清楚些。那个人是约翰恩·布劳恩,旁边的“孩子”是他的斗牛犬。毫无疑问,他们一定是死了,约翰恩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扭曲的布娃娃,他的头被扭到了身后,一条腿弯在了头的下面。他的喉咙和半个脑袋都有深红色的血迹。 就在罗德仔细观看的时候,一条像狗一样的动物突然蹿了出来,它嗅了一会斗牛犬,然后开始撕咬起尸体来……原来看到的大鸟也落了下来,参与到了血腥分食中。罗德拿开了望远镜,他觉得有点想吐。可怜的约翰恩没有坚持太长时间——他被什么东西扑倒了,也许就是一只“斯塔勃”,连他聪明的狗都救不了他。太惨了!不过这也证明了,在这周围一定有猛兽,如果他不想成为鬣狗和秃鹫分食的遗骸的话,那他就一定要十二万分地小心谨慎。 他想起了什么事情,然后又把望远镜靠近了眼睛。约翰引以为豪的霹雳器在视线中没看到,尸体身上也没有供给能量的动力包。罗德头脑中飞快地一闪念,偷霹雳器的动物一定是靠两条腿行走的家伙。罗德提醒自己,霹雳器的杀伤范围几乎能达到肉眼看到的所有地方。现在,很明显是有什么人利用了生存考场中的规则和法律的漏洞。 现在,能做的事就是躲开这片看到的地方,他躲到了岩石后面,没进了灌木丛中。 一开始时,森林还在两公里远的地方,至少是两公里,现在他已经很接近森林了,似乎头顶上就是落日。他打算在一棵树上过夜,所以他放开了一点胆量,开始加快速度。他要乘天还亮着爬上一棵树,他觉得在森林中的地面上过夜,和在草丛中一样没有依靠。 爬这么远原本用不着一天的时间。虽然他在离开坦普雷顿门时的时间是早上,但那里的时间和这里的完全不搭界。他在傍晚的时候爬完了这段距离,当他到达一棵大树的时候,夜幕也渐渐落了下来。 因为天快黑了,他决定必须考虑一下所作计划的风险。他在森林边上停了下来,仍然躲在蒿草中。他从背包里摸出了攀登器。很多他原来想带在身上的小器械和小玩意儿姐姐都让他留在了家里,不过她并没有对这个攀登器说什么。这是一款老式的攀登器,但是很实用,既小又轻,一对还不到零点一公斤,合金制成,很坚固。 他打开了攀登器,绑好胳膊和腿,在身上固定好,然后他选中了一棵树,这棵树枝繁叶茂,绝对可以作为很好的藏身地,也很安全。他要借助另外一棵树以便更安全地抵达那里,它虽然很高,但罗德觉得树干倒是可以抱住。 选好路线之后,他径直向上爬去,越过了三棵树后,离他作为目标的那棵树大约还有十五米远,但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 他不断地调整姿态,就像是拉姆斯伯萨姆的时空跳跃那样把距离一点点地缩短。他到达了第一根树枝,距离地面十米高,上面是树冠,从那里向上就更容易了。他把攀登器的抓钉转进光滑的树干中,挖出一个个小坑,这样他的脚就可以更舒适地蹬在树干上了,就像是爬一级一级的梯子。 他在离地面二十米高的地方停了下来,低头向下看了看。树枝纵横交错,树冠上的光线比下面还要暗。他不知道看到的是什么,树周围的一些其他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罗德想看得更清楚些,但是光线很快暗了下来。不过,它看起来好像是……嗯,如果不是在地球之外的未开发行星上的话,他一定会说那是狮子。 只不过它看起来好像比一般的狮子要大八倍左右。 不管它是什么,希望它不会爬树。哦,没事的,罗德!如果它会爬树,五分钟前你就已经成为食物了。在天完全变黑之前,得赶紧准备个睡觉的地方。他向上挪了挪,找寻着需要的地方。 他现在发现——他开始就该想到的,他得再往下来点。他需要两根分得足够开的树枝,还要在同一水平位置上,这样他才能撑起来一张吊床。找到这样的树枝之后,他迅速准备,得赶在天黑之前做好。他从背包里拿出了吊床,这是像蜘蛛网那样的一张网床,绳子很细也很轻。他用绑在手腕上的绳子拉开了网床,在确定其力量能撑得住他的重量之后,他爬到了网床上。 手脚灵活的杂技演员也许会觉得那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充满想象力的艺术家也许会简单地走进吊床,然后就这么躺下来。可是罗德觉得,他得长有钩子才行,他差点从树上掉下去了。 吊床的确是件实用的装备,罗德以前也在上面睡过。姐姐也同意他带吊床,她说吊床比她们为女兵们提供的地面行军床更好,“你只要在睡觉时不坐起来就行。” “我不会的。”罗德向她保证:“再说,我会绑紧束缚带的。” 不过他还从来没有像这样悬吊过。吊床下面没有任何可以赖以支撑的东西,进吊床时。上面也没有树枝让他可以抓一把,经过几次痛苦而惊险的尝试后,他甚至开始怀疑,究竟应不应该像鸟一样地睡觉,或者干脆找个V形的树杈趴一晚上算了。不过他并没有考虑在地面上睡觉——他可不想和那些游弋在四周的家伙呆在一起。 在他的吊床正上面更高的地方还有一根树枝,如果他能够把绳子的一端绑在那根树枝上,可以用它来使自己平稳一些…… 他试了一下,可是现在天太黑了,如果不是绳子一端绑在吊床上,他可能会找不到它了。最后他决定放弃,他用全部的力气,非常小心地试着向吊床里爬,他的两只手抓住了绳子的两端,然后两只脚慢慢地小心翼翼地伸了出去。接着,他将两条腿收到了吊床的里面,然后是自己的屁股。现在就是要保持重心降低,不能随便乱动,他使自己的身体进一步向下收,像一条蚕进入茧一样。 最后,他觉得自己稳当了,也找到了支撑。他作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放松下来。这是他穿过时空门后第一次觉得既安全又舒适。 经过几分钟安逸的休息之后,罗德把水壶的吸管拿了出来,他打算喝上两口水,之后准备吃点晚饭。他翻出一块250克的野外压缩食品,它产生的蛋白质、脂肪和其他营养能够提供1100卡的能量。上面的标签看不清楚,天太黑了,上面也许写的是“方便、快速、美味”,管它呢!现在即使是嚼皮鞋也不会觉得太坏。 罗德真的是饿了,他甚至认为这是他吃过的最好的饭。他一点也没有漏掉,甚至还舔了舔手指头。他还想再吃一块,后来想了一下还是算了,他又喝了一口水。然后拉下了吊床上的防虫罩,罩在脸上,接着用束缚带束住了身体。他知道许多地球昆虫会携带病菌,不过人类对大部分的外星疾病还是免疫的,即使这样,他也不想让自己的脸成为夜间飞蝇的补给站,当然也不想成为它们的着陆场。 他虽然穿得很单薄,但还是觉得太热。他想脱掉自己的T恤,这个星球,或者说他在这个星球上所处的这个地方像是正处于赤道或热带地区。这太糟糕了,不过今晚他只能这样。甚至因为出汗的原因,他得消耗和白天一样多的食物和水。他还在考虑这到底是什么星球,他想透过森林看看能不能认出天上的星星,但是要么是树的枝叶太密,要么是天上云层太厚,他什么也看不见。他现在只能摒除心理的一切杂念,赶快入睡。 过了大概十分钟,他反倒比刚才更清醒了。忙着做吊床,忙着吃晚饭,他一直都没留意到远处的声响。现在,夜里的一切声音都变得很清晰了。昆虫嗡嗡地飞来飞去,撕咬、打斗,树叶婆娑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下面有一阵像咳嗽似的声音传了上来,又有一阵笑声一样的声响回应了这个咳嗽声,一起一伏,最后变成了一种啾啾的声音。 罗德希望那是一只鸟。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周围的一切声响过于紧张了,无论是远的还是近的,他甚至都不敢大声地呼吸。他告诉自己有点太神经过敏了,他不再去聆听了。应该说,至少十之八九的潜在敌人都是攻击不了他的。即使是一条蛇,蛇不喜欢爬到吊床这样的地方,如果他静静地不动,蛇也不太可能发动攻击。小蛇对它们咽不下去的大家伙不是太感兴趣,而且很显然,这样的树冠又难以承受那些能对他发动攻击或者有兴趣对他发起攻击的大型动物。所以,应该忘掉那些声响,马上睡觉。毕竟,那些声音再大,也没有城市夜间汽车的噪声大。 他想起了马森老师在讲座中的话,过长时间处于紧张状态,身体很难一下就调整到战斗状态。姐姐也曾经告诉他,因为流了点血而紧张过度,这样死亡的几率比因真正流血而死的几率要高得多。他开始在心里有意识地使自己平静下来,想在精神上营造出睡眠的气氛。 他几乎就要做到了,突然远处传来了声音,又将他从迷迷糊糊中拽了回来。他并不是有意地使自己醒来去倾听这个声响的。这像是人的声音——不,这就是人的声音——是一个呻吟的人哭叫着发出的可怕的声音,他在呼哧呼哧地低沉地喘着粗气,好像是胸部受了伤。 罗德想,那究竟会是谁呢?应该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这里的每个人都只能自保。可是,听到同类发出这样的声音而不去管他,似乎很难说得过去。应不应该爬下去并穿过黑夜,走到那个可怜的受伤者的身边去呢?他提醒自己,如果爬到树下,说不定会直接爬到什么饥饿的大家伙的嘴巴里。 那么,该怎么办呢?有理由不下去吗? 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近的喘息声实际上给了他答案,这些新出现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像是人的声音,尽管它听起来和刚才的声音几乎一样,这使罗德吓得几乎掉下吊床,幸亏安全带救了他。 第二个声音紧接着又和更远处的第三个声音连在了一起。不一会儿,平静的夜晚就到处都是喘息声了,还有充满恐惧让人难以忍受的嚎叫声。罗德现在知道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人类,那是他以前从没听过或听说过的东西。他突然想到,这会不会就是被提醒要注意的“斯塔勃”呢? 但是他们究竟是什么呢?怎样才能避开它们呢?最近的一个好像比他的位置还高,距离也好像比边上的那棵树远不了多少……天啊,好像就在这棵树这儿! 在深夜中遇到“斯塔勃”该怎么办呀?向它的脸上吐口唾沫?要不请它跳个舞? 有一点是肯定的:在丛林中能发出这么大声响的家伙是不会惧怕任何东西的,因此它足以让罗德感到害怕了。可是他现在却什么也做不了,罗德静静地躺着,他的恐惧只是通过紧绷的肌肉和冒出的冷汗表现出来。这场地狱音乐会还在继续着,离他最近的“斯塔勃”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从他的口袋里发出来的,它离得更近了。 罗德在这样的刺激下恨不得立马能插翅而逃。在地球北美大陆的家中,他也曾在野外单独呆过一个晚上,那里的危险都是已知的,危险都不大,一些熊,再不就是偶尔出现的懒散的响尾蛇,这都是一些很容易避开的危险。 但是他要怎样做才能应对完全不知道的危险呢?那只“斯塔勃”——他也只能这么叫它了,也许现在正向他移动,正在黑夜中用眼睛盯着他,也许正在考虑是把他拖回家,还是就在这里把他吃掉。 他应该跑吗?也许一跑正好掉到“斯塔勃”的嘴巴里。那么应该就这么无助地等死吗?等着被“斯塔勃”咬死?有可能“斯塔勃”无法攻击躲在树上的他,但是情况又有可能恰恰相反,或许他的唯一机会就是赶快爬下树,趁着夜色溜到地面上。 “斯塔勃”到底是什么呢?它怎样捕猎呢?它的危险表现在什么地方,或是在什么时间呢?马森老师应该告诉过班上同学是如何对付它们的,也许他们学过“斯塔勃”,可新年之后有节课他没有上,或许正是在那节课上说过,要不就是自己完全忘掉了——难道要为此付出生命代价吗?罗德的外星生物知识学得不错,但是显然未掌握的东西还是太多了。仅仅是地球上的动物学知识就已经让那些年迈的动物学家们难以应付了,又怎么能指望他们消化掉成百上千颗外星上面的所有生物知识呢? 这本来就不公平! 就在罗德心里毫无用处地抱怨着过去的事情时,他的脑海突然又浮现出了马森博士讥讽的笑脸。他又听到了他的挖苦的语调:公平?你希望这是件公平的差事吗?孩子,这不是游戏,我要告诉你,你这个城里的孩子应对这次考试还太软弱、太愚蠢了,可你就是不听。” 他突然觉得有点冤恨这个老师了,这倒使他心里的恐惧减少了一点。吉米是对的,这个家伙能吞掉自己的奶奶!这个冷血动物! 好吧!那么如果是老师,他会怎么做呢? 他的头脑中又响起了老师的声音,这是马森回答班上另一个同学的话:“如果我什么也做不了,那我就打个盹。” 罗德翻了个身,手握在了他的那把刀上,他也准备打个盹了。当然邪恶的声音必然使罗德难以入眠。他判断出那只在他的这棵树上、或许是在旁边那棵树上的“斯塔勃”,并没有继续靠近。如果继续靠近,他的脖子就会感觉到它的呼吸了,他没有感觉到,这至少表明他没有受攻击的征兆。 过了很长时间,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睡眠中情况也没有什么改善。他还是梦到喘息声就在周围,嚎叫着的“斯塔勃”包围着他、盯着他,等着他做什么动作。 最糟糕的是,他转过头去看“斯塔勃”到底长什么样子时,它却消失在了夜色中,留给他的只是红色的眼睛、长长的牙齿。 因为太冷,他被冻醒了。他想坐起来,发现自己还被安全带绑着,他又只好躺下了。那是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他清醒的瞬间,他已经注意到了变化:喘息的噪声没有了。他听不到任何一只“斯塔勃”的嚎叫了,无论远近。罗德反倒更不安了,有着声响的“斯塔勃”还能让人判断出它的位置,如果它静静地呆着,那就没法知道它在哪里,也就是说它有可能在任何地方。最近的那只有可能就坐在他头顶的树枝上。他把防虫网掀了起来,扭头看了一圈。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也许“斯塔勃”正三个一排地等着他呢。 不管怎么样,过于安静也是一种令人不安的事。这时罗德又听到了夜晚的其他的声响,这反倒使他稍稍放松下来。在经过那场野兽的嚎叫后,夜晚的一些声响似乎亲切起来。他想,一定是天快亮了,他干脆就这么待到天亮吧。 可没过多久他又睡着了。 突然他又醒了,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等他回想起来自己身处何方时,天仍然还是黑的,他才意识到那原来是个梦。他转了个身,四处看了看,决定再接着睡。 的确有什么东西正盯着他!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更加敏感,他看到脚边的树枝上有个模糊的形状。黑暗的背景,黑色的影子。他看不清楚它的轮廓——只有两只朦朦胧胧的眼睛漂浮着,从后面盯着自己。 “如果什么都做不了,我就打个盹。”罗德并没有打盹。在这个时刻,他和那个在树上的东西的眼睛对到了一起。罗德的手抓紧了刀把,他静静地,一动不动,他想让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尽量平缓下来,再计划如何去对付可能来自吊床后面的攻击。那只野兽也一动不动,悄无声息,就那么看着,似乎准备整晚都那样呆下去。 这个痛苦的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罗德觉得有股要喊出来的冲动要喷发,他不想再这么僵持下去,那个生物发出了轻微的抓树干的声音,它移动了,并且离开了。罗德感觉到了树枝的颤动,他据此判断,那家伙应该和他差不多重。 他再一次决定,不睡了。天好像没有那么黑了吧?他这么告诉自己,不过他仍然还看不见自己的手指头。他打算数到一万,等着天亮。 一只大家伙很快地向树下窜去,很快又有了另一只,接着是第三只。他们没有在罗德的吊床边停留,直接溜向了树下。罗德又把手握在了刀把上,“这些吵闹的邻居!你们把这儿当作时空移民站了。”他等了一会,这样的动静没有再出现。 罗德是被脸上照射的太阳光弄醒的,他打了个喷嚏。想坐起来,却被安全带拉了回来,这下他完全醒了。鼻子好像不太好使,眼睛也有很多分泌物,嘴巴里的味道更是难闻,牙齿很涩,后背还有点疼。他动了一下,觉得腿也有点疼,还有胳膊、头也有点痛,脖子好像转不到右边了。 尽管这样,他还是很高兴,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了。周围的环境不再那么可怕,似乎还有点浪漫情调。他的位置太高了,看不太清地面的情况,同时他又在树冠中间,也看不见天空的景象,他被埋在一大块云团一样的树叶中。早晨的光线透过枝叶漏下来,照在他的脸上,大部分的天空则被树叶所屏蔽。 他突然想到,要赶紧记住日出的方向。嗯……也没那么简单,在丛林中怎么能看到太阳呢?也许得赶快爬到树下,走到开阔的地方去,趁着现在太阳还很低时比较容易辨明方向。他注意到弄醒自己的那道光线是从十五米外的另一棵大树的枝杈上透过来的,很好,那棵树在他这棵树的“东边”,他爬到地面后还可以抓住这条线索。 从吊床中爬出来差不多和爬进去一样困难,肌肉的僵硬还增加了难度。最后,他抓住一根树枝保持住了平衡。他抱住树干,痛苦地将自己的身体向上拉,使尽吃奶的劲才将自己的身体拉了出来。除了脖子,好像其他的部件松弛了不少,脖子还像犯牙疼时那么别扭。 他坐在一根树枝上,背靠树干吃了点东西。他随意地打量着周围,他知道,夜间觅食者现在应该都睡觉了,而白天捕猎的动物是很少爬到树顶上来的,即便有,个头也不是很大。它们应该都在地面上,趴着接近猎物。实际上,他这个绿色的隐蔽处也相对比较安全,不易被发现。 吃完东西后,他又继续坐了一会,他考虑再喝一点水,甚至还有点想爬回吊床中去。他在这个所经历过的最漫长的黑夜中非常疲倦,而白天很热,让人睡意绵绵,出去干什么呢?他的唯一目的就是生存,还有什么比睡觉更好的呢?既能省水还能省食物。 如果他知道实际时间的话他就真的这么做了,他的表显示,现在是十二点差五分。他没法判断现在是星期天的中午还是星期一的午夜。他确信,这个行星的自转比地球母亲的自转要慢得多,一个夜晚的时间比地球上的一整天时间还长。 因此,考试实际可能已经进行了二十六个小时,也可能是三十八个小时了——召回信号可能会在四十八个小时后的任何时间出现。也许就在今天的日落前,现在他的状态还不错,他还活着,还有赖以生存的水和食物。 他对此感觉很好。如果没有“斯塔勃”,再多几个同伴,那么情况就更好了,当然,奇怪的声音还是越远越好。 不过时空门出口还在离他目前所在地以“东”二十多公里的地方,因此他还得尽快往东赶大约十公里的路,他要在时空门出口附近一到两公里的范围内静静地等待,也许今晚就可以在家里睡觉了,要好好洗个热水澡! 他开始卷收吊床,并提醒自己要记住这里日出和日落间的小时数,以便估算出这里一天的长度。很快他就顾不上这件事,因为卷收吊床很麻烦。他必须要小心地卷收才能把它缩得很小,放进背包里。原本应该是放在一张平坦的桌子上才好做的事,但是现在他能找到的面积最大的平坦地方就只有他的手掌了。 最终他还是完成了,虽然不平整但是能塞进包里了。他开始向树下爬。他在最低处一根树枝上停了一下,四下张望了一遍。那些跟着他上树的巨大饥饿的家伙似乎没有在周围,不过下面太浓密,他不敢太确定。他必须要处处小心,时时刻刻都得小心,他提醒自己不要离开可攀爬的树木太远,几秒钟的大意就有可能终结自己的命运。 好了,现在得要辨别出方向来,不过得要先找找那棵他用以标记为“东方”的树。究竟是哪一棵呢?那边那棵吗?他发现自己忘掉了到底自己记住的是哪棵树了。他差点忘了自己还带了指南针呢!等他拿出指南针后,他发现指南针在这里不起作用,因为指南针上面的“东”与这个行星上太阳升起的方向可能没有任何联系。恒星的光线没有穿透他所站的地方,森林太密,很阴暗,就像是教堂里一样。 那棵树不会在太远的地方,只不过要找一下而已。他用攀登器爬下了树,跳到了松软的地面上,他选择了一个向前的点,计算着脚步数,边走边留意着周围的危险。 走了一百步后,他转身向回走,找了自己做标记的那棵树,他检查了一下,这是他下来的地方,能看见脚印。那边呢?那边应该有攀登器的痕迹。 他找到了……他对自己留下的痕迹感到很奇怪,它们和自己的头一样高,“我一定是像一只猫那样爬上树的!”这些痕迹帮他找到了来时的方向。五分钟后,他走出了森林的边缘,来到了昨天白天穿过的开阔地。 那儿就有太阳投下的影子,朝向开阔地,他检查了一下指南针,很幸运,地球的东方也正是这里的“东方”,他只要跟着指南针走就可以了。他又回到了森林中。 他现在是正常地直立着行走,昨天那样的匍匐前进在这里不需要了。他只要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响就行了,当然还要特别留意身后的情况。他走走停停,以便能靠近那些既不太大也不太小的树木,同时根据指南针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路线。 他的心里同时还数着自己的脚步。罗德的一千五百步大约能等于一公里,那么走一万五千步就应该能到时空门出口的位置了,他打算就在那里等着,直到重新返回。 他一边在心里数着脚步,一边看着指南针的方向,同时还小心地提防着巨蟒、毒蛇和其他的危险,尽管如此,罗德仍然觉得还是很开心,毕竟是白天啊。度过了恐怖的黑夜,他的感觉非常好,甚至有点得意洋洋了。不过他还是非常警觉的,虽然在现在这个地方似乎还顺利,“斯塔勃”和其他危险的动物没有出现。 他断定这是一片半雨林形态的丛林。虽然茂密,但也还有路可走。丛林间有些看起来很平整的羊肠小道,但是他尽量避免走在那上面,他推测那是蟒蛇留下的,说不定正有一条蟒蛇等着他走过这样的小道来成为它的午餐呢!罗德可不想做这样的倒霉蛋。 这个地方的生态很丰富,大部分是像羚羊那样的动物,大小和形状都不一样,而且很难接近。它们有着天然的伪装,在丛林中时隐时现。罗德知道,它们的数量一定不少。他没有去接近它们,而是避开了,因为他并不打算打猎,同时他知道,即使是食草动物,角和蹄子也是非常危险的,它们或许还会群体防卫。 头顶上的世界也很热闹,有很多鸟类和攀援动物。他看到了一些灵长类的动物,他想这个世界也许已经进化出了人类族群。这到底会是什么行星呢?许多情况都表明,它和地球非常接近——当然,除了让人还不是很习惯的自转速度之外。也许这是一个刚开放的行星,但没准很快就要挤满殖民者了。有一点是很确定的,它是一个富饶的星球,如果将昨天穿过的开阔地的荒草烧掉后,那一定会是片良田的。也许再过一些天他还会回来,他要帮助除掉“斯塔勃”。 罗德在行走时对落脚的地方十分谨慎,不仔细检查,他是决不在低枝下穿过的,他让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像兔子那样地保持着警惕。他现在明白姐姐所说的没有武器的人会更仔细和更小心的意思了。他也认识到,用枪的机会其实真的少得可怜,这让他自己都感到很意外。 在这样苛刻的条件下,他觉得自己其实才是被捕猎的对象。 他一开始只是有点紧张,而现在则完全是另一种挑战了。有几次他就一直等在一棵树旁,纹丝不动,仔细地辨别声音。还有两次,他迂回地穿过灌木丛,然后再折回到他的路线上。但是无论怎样,最好的办法是不发出声响地移动,他不得不承认伪装成一个树桩也许要更好些。 他也曾考虑上树去等待,但是尽快赶到目的地的愿望压倒了他的这份小心。他使自己相信,继续赶路会更安全些。他继续对身后保持着警惕,过了一段时间后,他认为应该没有什么东西在跟踪他了。 根据他的估计,已经走了四公里的路,这时他感觉到了水的存在。前面出现了一条不大的峡谷,横亘在他的道路上。许多动物的足迹表明,这也许是通向一个有水源的地方。不过这也是他想避开的危险地带,所以罗德迅速穿过了这里,他沿着峡谷边缘走到了一个可以俯瞰水源的位置,还没到那里他就听到流水的声音了。 他走进了灌木丛中,弓着腰在灌木的掩护下向外看。他的位置比水面高出大约十米左右,在他的右手边和正前面是斜坡,溪水在峡谷中流动,并在这里形成了一个水塘,正如他所估计的那样。现在视线中没有什么动物,但是有很多动物留下的痕迹,一块湿地上有许多动物的爪蹄印。 他并不想到那里去喝水,虽然现在很方便,但正是因为太方便,所以也可能蕴含着杀机。让他感到麻烦的是,他必须得穿过这里才有可能到达召回点。这只是一条小河,或者说是较宽的小溪,也许不用游泳只要趟着水就应该能走过去。但是除非迫不得已,他不会这么做,他还不了解水里的状况——也许会有水中杀手呢。这与家边的小溪可不一样,那里是安全的,可这是一个热带环境中的溪流,一定会有什么类似地球上的鳄鱼或是食人鱼的动物,说不定还会是更厉害的家伙。 如果从上面的树枝跃过去,溪流又显得太宽了。他静静地趴着,在想着办法。后来他决定再向上走走,说不定上游会窄一点,也有可能上游的溪水被分成了更小的两股,这样他就可以更容易地跃过去了。 突然,罗德眼前一黑,头脑中一片空白。 等罗德苏醒过来时,有一只鬣狗一样的动物正盯着他,罗德一只手扬了扬,另一只手伸向了匕首。那家伙向后退了几步,转身消失在了森林里。 他的匕首不见了!这使他大吃一惊,他突然坐了起来,一下子觉得晕晕的,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下来,他伸手一摸,手指上沾满的是血迹。他又更仔细地摸了一下,脑后有一个不小的伤口,头发沾上了许多血,他不知道头骨是不是也受伤了。他还活着,但是他确信这样的一击原本一定是想要了他的性命。 还不仅仅是匕首不见了。除了身上的衣服,别的东西都没有了。水没了,装着食物和其他重要物件的背包也不见了——抗生素、盐、指南针、攀登器、手表、吊床……什么都没了。 疼痛的感觉立刻就被愤怒取代了。根本就没有想到会丢掉食物和装备,怎么会这么愚蠢,只顾着观察前面的溪水,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身后。那只手表可是爸爸送给他的,连这也被偷了。一定要让这个家伙为此付出代价! 愤怒让他的疼痛感觉好了点。他发现左小腿上的绑腿还在,一定是没被发现。 他摸了一下,的确在!那个暗算自己的家伙也许没有注意到这也是个值得偷的东西吧。罗德解开了绑腿,把“麦克白小姐”握在了手中。 那个家伙一定会为此后悔的。 [book_title]第四章 茹毛饮血 罗德·沃尔克此时正蜷伏在一根树枝上。他大概已经有两个小时没有移动了,也许时间还要更长一些。在他附近的一块空地上有一小群像鹿一样长着角的动物正在吃草。罗德实在是饿极了,如果有哪一只足够靠近他,他就捕一头来充饥。 他也很渴,一整天没喝水。此外,他还有点发烧,也许是左臂上三道长长的还没有完全愈合的抓伤引起的,不过罗德已经根本无法理会发烧和伤口了——他还活着,他还要活下去。 一头鹿靠近了他,罗德作好了准备。可是这头小鹿抬起头看了看树枝,又转身跑开了。它似乎并没有看见罗德,也许是它的妈妈教过它要提防长在上面的树枝吧,也可能是经过成百上千年的进化,生存所必需的警惕性已经印在了它的基因中。 罗德长舒了一口气,又静静地躺下了。一定会有一只麻痹大意的,那样他就会有东西吃了。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他除了食物之外什么都不想了……这些天他只是想如何能既不受伤又获取到食物,如何能既很好地隐蔽自己同时还能喝到水,还有如何在睡醒后不会发现自己是在其他动物的肚子里。 胳膊上的抓伤说明了他为此付出了多么昂贵的代价。那次,他离开大树太远了,停留的时间又太长,袭击突然到来,他甚至都没有时间拔出匕首,只能在一棵棵树之间不断地躲来躲去。最后他纵身跃上了一棵树,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纵身一跃竟然救了他的命,只是胳膊却被抓伤了,留下了三道伤口。他认为那个抓伤他的家伙应该就是他刚到这里时不期而遇的动物,很大程度上像是地球上的狮子。他学过一点关于这种动物的知识,但是还不知道怎么对付他。 他已经因为饥饿变得很瘦了,也不知道到底在这里过了多少时间。他想,生存考试的召回时间可能已经过了——肯定已经过了。他一直蜷在一棵树上等着伤口痊愈,完全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距他上一次下树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那一次他实在是太饿了,也渴得实在无法忍受了。他想,召回信号可能是在他完全没有意识的某个时间就已经发出过了,不过现在他已经不太关心它,甚至不太想考虑它了,他不再对生存考试感兴趣,他只想着怎样生存。 虽然他的身体变弱了,但是他的感觉却比刚来时要好得多,经验更丰富,也更机敏了,原来感到害怕的东西现在也不害怕了,许多原以为是非常吓人的东西似乎并不见得那么厉害,那个原本令他发悚的能发出呼噜呼噜声音的叫做“斯塔勃”的生物已经不再让他感到惊恐了。他已经在白天看到了一只,那时它正在发出怪声。它的个头甚至比一只手掌大不了多少,看上去就像是长角的蜥蜴一样,却有着树蛙一样的生活习性。它的特点就是声音大,在发声时能在脖子上鼓起一个比自己身体还大三倍的气囊,然后还会发出那种奇怪而吓人的呼噜声。 它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罗德想,“斯塔勃”可真是个有趣的名字,真是不太合适,不过他仍然还是把它们叫做“斯塔勃”。 他还在森林中找到了一种藤蔓,看起来像是牵牛花的藤子,但是叶子却带有很刺鼻的气味,比氨气还难闻。还有一种藤子,结有大葡萄一样的果实,果实尝起来味道很好,颜色也很好看,可是它却是一种很强的泻药,罗德是在付出巨大代价后才知道这一点的。 他根据树枝上的痕迹和被其他动物捕杀的猎物尸体判断出这附近也许有一些肉食动物,尽管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亲眼见到。据他所知,还没有树生肉食动物大到能够与一个人过招,但是他还不能确定,他在睡觉时还是要保持警惕。 这些鹿群的行为使他起了疑心,也许此时正有许多肉食动物正像他一样在等着捕食,尽管他很庆幸还没有与其中的哪一只遭遇过。小鹿还一直只在这片开阔地转悠,很少靠近树林,而且并没有哪一只注意到罗德的这个隐蔽处。 等等,太好了……有一只过来了。罗德的手握住了“麦克白小姐”的刀把,等这只可爱的小生物从他的下面走过时,他就要跳出去抓住它。可是距离还有五米远的时候,它却犹豫地站住了,似乎觉得有点远离了它的同类,它要转身回去了。 罗德飞身跳了出去。 在匕首插进它的肌肉时,他听到了这头鹿发出的哀鸣。他的匕首深深地扎进了鹿的肩胛中。同时他也摔到了地上,猎杀还没有最后完成。 鹿把头向上仰得很高,然后突然一转身,逃走了。罗德一跃身,还是没有抓到它。等他重新站起身来时,空地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的心里懊恼极了,他曾经发誓如果在匕首没有可能收回的情况下,他决不把它扔出去,然而现在匕首也没了。不过他并没有让懊恼停留太长时间,他决定要把问题解决掉。 罗德曾学过狩猎运动中的第一要律,一定要尽快找到受了伤的动物,并尽快杀死,而不是要让它痛苦地慢慢死去。但是在这里,狩猎并不是什么运动,他要追踪这头鹿只是为了要吃它。现在更为关键的是,为了生存,必须把他的匕首找回来。 这头鹿没有立刻流血,它的脚印是和其他鹿的蹄迹掺杂在一起的。罗德在这块开阔地来回找了三次,终于找到了第一滴血迹,顺着血迹追踪起来就容易多了,但是现在鹿群已经跑出很远了,而鹿的速度又比他的速度快得多。鹿群最终停在了半公里外的一片新草地上,他的那只猎物应该在鹿群中。罗德悄悄地停了下来,仔细地观察着它们。他没有在鹿群中发现他的猎物。 不过一切表明,猎物还在鹿群中,他正是寻着血迹找来的。现在这些鹿又聚集到了一起,要想把它挑出来还真有点困难。正当他按着血迹在鹿群中仔细寻找那头鹿时,他突然发现血迹并非只在鹿群中,而是一直滴洒到了灌木丛里。这样反倒简单了,不过却也更加困难了。简单的是,他不用在这么多类似的动物中百里挑一了;困难的是,要穿过灌木丛本身就是一件困难并且也是更加危险的事。他并没有忘记,他自己在这里虽然是狩猎者,但同时也是被狩猎的对象。另外,在灌木丛中寻找鹿的血迹也比在草地上要难得多。不过他也知道,只有虚弱的动物才会离开种群试图隐藏起来。他想,过不了一会儿应该就能找到那头或许已经倒下去了的猎物。 然而那只动物并没有倒下去,它似乎和罗德一样,充满了生存的欲望。他的追踪毫无结果,同时自己开始渐渐焦虑起来,如果在天快黑之前还不能了结这头鹿,麻烦就大了。他必须要找回那把匕首。 此时,两道痕迹突然显现。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这个偶蹄类动物的小蹄印边站过,它的痕迹压在了一滴血迹的上面。他打了个激灵,潜意识里的“丛林雷达”又开足了马力,罗德静悄悄地向前搜寻着,他果然又发现了一些新的痕迹……有人走过的痕迹! 一个人的脚印——在这样一个野生环境中,人的脚印并没有让罗德感到轻松,反倒使他更加警觉起来。二十分钟后,他找到了他们——那头鹿和那个人。鹿已经倒下,死掉了,也可能是被这第二个狩猎者最终解决的。至于这个人,罗德判断,应该是个男的,他似乎比自己年纪轻,身材要小一些,他此刻正单膝跪在鹿的旁边将鹿的肚子破开。罗德退到了灌木丛中。他看了一会又想了一下,这位猎手好像此刻完全专注于自己的猎杀了……他的上面有一根伸出的树枝…… 几分钟后,罗德出现在了那根树枝上,他的手里没有匕首,嘴里却叼着一根长长的尖木棍。他向下看了看,对手就在自己的正下方,他把木棍握在了右手里,等待着时机。 下面的猎手把匕首放到了边上,正弯腰要翻动鹿的尸体。罗德跳了下去。 他摸到了对手身上的避弹衣,刚才它一直被T恤盖住了。电光火石之间,罗德把手中的尖木棍死死地抵住了对手脖子上的动脉,“别动,否则不客气了!” 被压在下面的身体一下子就停止了反抗。 “很好。”罗德满意地说:“投降吗?” 没有回答。罗德手中的木棍又向前顶了顶,“我不是在开玩笑!”他狠狠地说:“再给你一次机会,投降吗?投降,都有得吃,想惹麻烦,叫你再也没办法吃东西。快说!” 一阵迟疑之后,一个嘶哑的声音说道:“投降。” 罗德伸手拿起了那只刚才还在切割猎物的匕首,手中的木刺仍旧抵着俘虏的脖子。他看了一眼,正是自己的“麦克白小姐”。他把匕首装回了刀鞘,然后大略地搜索了一遍还被压在身下的对手身体,罗德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也是一把匕首。他把匕首拔了出来,握到了手中。然后扔掉了木刺,站起身来,“你可以起来了。” 年轻人爬了起来,冷冷地对他说:“把我的匕首还给我。” “等等……那要看你是不是个好孩子了。” “我说过投降了。” “你是说过。转过身去,我得看看你身上究竟带没带枪。” “我丢了——除了匕首我什么都没有了,还给我。” “丢哪儿了?” 那个家伙没有回答。 “好了,转过身去。”罗德用缴获的匕首要挟着对方。对手转了过去,他仔细检查了每一个有可能藏匿的部位,确定了那个年轻人只是在外衣里面穿着避弹衣而已,其他的地方并没有什么了。罗德这时只穿着被刮得一缕一缕的短衣服,身上也到处是刮伤。 “你不觉得在这样的天气里,树林里有点热吗?”他开玩笑地说道:“好了,你可以转过身来了,别靠太近。” 年轻人转回身来,仍然是带着漠然的表情。 “你叫什么,伙计?” “嗯,杰克。” “杰克什么?我叫罗德·沃尔克。” “杰克·道特。” “你哪个学校的,杰克?” “彭斯·德·里昂学院。” “我是派克·亨利高中的。” “马森那个班的?” “就是他那个班。” “我听说过他。”杰克的脸上有了点表情。 “谁没听过呢?好了,别再废话了,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吃东西吧!你留意那个方向,我盯着你的后面。” “那把刀还给我,我得用它吃东西。” “别急嘛!我帮你把大块切成片,服务到家。” 罗德继续了刚才杰克做的工作,他把死鹿翻了过来,从鹿的右前腿上切下了两大片瘦肉,递了一块给杰克,然后蹲下身来开始大口撕咬自己的那块,同时还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眼睛留点神啊!”他说道。 “当然。” 罗德嘴里塞满了橡胶一样的生肉,他用力地咀嚼着。“杰克,他们怎么会让你参加这样的考试呢?你的年纪不够啊。” “我并不比你小,我敢打赌。” “我不相信。” “好吧……反正我资格够了。” “看起来不像。” “可我不是在这里吗?而且我还活着。” 罗德讥笑道:“你已经完蛋了,被我终结了。”他觉得自己的肚子差不多填饱了,于是站了起来。然后他割下了鹿的头,挖出了鹿脑,“来一勺吗?” “好的。” 罗德挖了一块递给杰克,杰克接了过去,犹豫了一会儿,突然说:“想加点儿盐吗?” “盐?你还有盐?” 杰克看上去有点后悔说出那句话了。“有一点,加点儿吧!” 罗德把鹿头递了过去,“洒在上面吧,你还有什么可分享的?” 杰克从避弹衣和外衫之间的夹逢中取出了一个小包,撒了一点在罗德的那部分上面,耸了耸肩随意地说:“怎么你没带点盐吗?” “我?”罗德随声应着,眼睛却盯着那个让他流着口水的物件,“哦,当然,我带了!只是……我,我遇到了一点意外。”他觉得说出自己曾遭受过袭击并没有任何意义。 杰克又把小包收了起来。他们都不说话了,各自注意着周围的环境。过了一会儿,罗德轻声地说:“后面有豺狗,杰克。” “还有其他什么吗?” “没有。不过现在我们得把肉收收,离开这里了。我们已经引起注意了。你能带多少?” “嗯,一条大腿再加一块鹿肝吧?再多就带不动了。” “也是,在它腐烂之前也吃不了多少的。”罗德开始分解鹿肉,他从鹿的肚子上割下了一条鹿皮,然后用鹿皮把他的那部分捆好,挂在了脖子上。“嗯,够了。伙计,这是你的匕首,谢谢你的盐。” “哦,好。” “味道真的还不错。好了,多留神吧!” “你也是,祝你好运!” 罗德还没动,他有点不太好意地说:“哎,杰克,你想和我组队吗?”话刚说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了,他还记得自己是怎样让杰克难堪的。 杰克咬了一下嘴唇,“嗯……我不知道。” 罗德觉得有点窘。“怎么了,怕我?”他难道没有看出罗德在表示出善意吗? “哦,不!我觉得你很好。” 罗德有点不高兴了,“你认为我想分享你的盐,是吗?” “啊?根本不是。你瞧,现在我就分给你一点儿。” “我才不要,我只是想……”罗德停住了。他一直在考虑的一件事情是他们一定都已经错过召回时间了,这可是长期的作战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罗德,你是对的,我们应该合力作战。” “别勉强自己,我自己也可以应付的。” “当然,你一定可以的,但是两人一起不是更好吗?” “嗯……握握手吧!” 他们达成了一致,而罗德似乎成了领导。这并没有经过什么讨论,好像他们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你在前面走,我殿后掩护。”罗德说。 “好的,我们向哪儿走?” “小溪下游的高地。那边有很多树,长势比这边的好得多,更适合过夜。我想我们在天黑前还赶得到那里并安顿下来——不过得快点了,别再出声了。” 杰克迟疑了一下,“嗯,你一直都在树上过夜吗?” 罗德动了动嘴唇,“你想在地上过夜吗?这么长时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有几天是在树上过的。”杰克低声回答:“不过现在有了一个更好点的地方,也许是吧?” “哦?什么样的?” “一个山洞。” 罗德想了一下。山洞有可能是死亡陷阱啊。不过他还是想去看一看那里的情况。“我不介意去看看,如果不太远的话。” “不远。” [book_title]第五章 一颗新星 杰克的藏身地点在一个可以俯瞰小河的石崖上,罗德就是在这条河边被打昏并丢掉了所有东西的。两岸的石壁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口袋形的谷地,河水在两岸间蜿蜒流淌,在崖壁间切出了一块冲积地带。这个山洞其实就是由水流冲击出的凹槽,上面一层石片还保留着,就像是房间的屋顶。石洞下面的崖壁太陡,根本不能攀爬,而顶上的巨石又从上面将石洞保护住了,河水在石崖的下面突然转了弯。进到石洞的唯一办法是从远处的上游爬上石壁,然后贴着石壁爬到这个洞槽边上,上游的石壁没有这里的那么陡,他们可以顺着石壁的凹槽爬上来。 他们小心地爬上石壁,弯着腰走在凹槽里,脚下的石面既湿又滑。这个石洞只有一边有开口,相对来说还比较长、也比较深。但是这里却是一个只有齐腰高的空间,所以只能趴着,只是在洞口的地方才能站直身子。杰克捡起了几块石头,扔进了黑黑的洞中,另一只手握着匕首。“我想家里没人。”他们手膝撑地爬了进去。“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如果再高点……能站起来就好了。别的什么东西也有可能像我们刚才那样走到这里,你真幸运。” “也许。”杰克在周围摸索了一阵,他拉出了一些带刺的干树枝,堵住了通道,树枝在洞口形成了一道门,“这是我的警报器。” “这个东西挡不了任何东西,如果它真的想进来的话。” “嗯,不过,这样就会惊醒我,我可以用石头攻击它,我在这里搜集了一堆石头,我还有一对发光棒。” “我想……你不会说你有一支枪吧?” “我没说,但是我的确有,当然,在你什么都还没看见时就开枪并没有什么用。” “看起来很不错,实际上……我是说……非常好。跟你做搭档真是我的荣幸。”罗德四下看了一圈说:“你有火?” “我曾经因为在白天弄火而遇到了好几次危险。我吃够生肉了。” 罗德深深叹了口气,“我知道。唉!不过你有什么打算?” “天就要黑了,我后来再也没有在还能看见东西时生火,明早我们烤点鹿肝做早点怎么样?再加点盐?” 罗德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太好了,杰克,我想在天黑前搞点喝的。一起去,好吗?咱们可以互相有个照应。” “不用,你后面有一个皮囊,那里面有水,你自己拿吧!” 罗德为自己能和这样一位优秀的管家搭档感到非常高兴。这是一个小动物的皮囊,因为装了水涨开了,所以看不太出来是什么动物的。杰克虽然剥下了皮子,但是并没有经过特别的处理,因此皮囊中的水味道非常糟糕。但罗德顾不上味道了,猛地大喝了几口水,然后用手擦了擦嘴,感觉好多了。 他们没有立刻睡觉,而是在黑暗中就这么坐着,交流着相互的感受。杰克的那一班早来一天,但是考试要求却是一样的。杰克也认为早就已经过了召回信号应该发出的时间了。 “我想我错过了召回信号的时间,那时我失去了知觉。”罗德说:“我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我当时还以为我就要死了。” “不是这样的,罗德。” “为什么不是?” “我一直没出事,也在记着时间。根本就没有任何召回信号发来。” “你确定?” “我怎么可能错过它呢?警报声在二十公里外都能听见,白天还有狼烟柱,晚上有射灯的灯柱,法律规定那样的信号必须要保持一个星期以上,必须要等到所有人都回来……这些天来它根本就没出现过。” “也许我们走出了范围。事实上……嗯,我不知道你的情况,但是我,我得承认,我迷路了。” “我没有。我就在离我们穿越通道大约四公里的地方。我可以指给你看。罗德,让我们面对现实吧,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现在没法知道我们究竟要在这里呆多久。”杰克平静地说:“那也就是为什么我认为有人做伴是个好主意的原因。” 罗德思量了一下,他认为应该说出他自己的看法。“我也是这么想的。” “是的,如果只是几天,实际上单独行动会更安全,但是如果要无限期地呆在这里,那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杰克。” “嗯?” “你知道这是什么星球吗?” “不知道,当然,这个问题我也曾经想过。它一定是个新开发的什么星球,有点像……” “我知道是什么星球。” “哦?是哪一个?” “地球,就是地球。”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后,杰克开口了:“罗德,你还好吧?你是不是还在发烧啊?” “我很好,现在我吃得很饱,也喝了许多水。杰克,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愚蠢,但是你听我说,听我说完。我们就在地球上,我想我也知道我们是在地球的哪里。他们是有意不发出召回信号的,他们要让我们自己找出我们在哪里,然后走出去。这正是马森喜欢做的事。” “可是……” “安静,好吗?听我说完,这个行星很像地球,对吗?” “是的,可是……” “听我说,恒星也是G型星,星星也像在地球上看到的一样,在天空运动。” “可它不是的。” “我也曾犯过和你一样的错误。我在第一天晚上也以为它转一圈要一个星期时间,但实际上我们被一些表面现象吓坏了,似乎一切都是遥遥无期的了。现在我更明白了,连自转都那么吻合。” “不,不一样,我的表显示,这个星球自转一圈大概二十六个小时。” “那你回去后要找人修修你的表了。要不干脆找棵树摔了它算了。” “可是……哦,继续,接着说吧,我不打断你了。” “你看,花差不多,草也差不多,我知道他们为什么把我们送到这里来——是为了省钱。” “为了什么?” “省钱!有很多人抱怨学校的教育税太高。当然,让一扇时空门就这么开着的确是很费钱的事。再说,铀也不是像树那样能再生的。我知道他们的想法,马森先生就曾经说过,这样的测验费用的确是有点高,但是如果训练出来的未来探险者和开疆辟壤的领导者不合格的话,那代价将会更大。” 罗德继续说道:“有一天课后他对我们说,学校管钱的人希望就在地球上选个什么地方训练和考试,不过马森说生存课的核心就是针对外域未知环境的,他说如果在地球上考试,那学生学到的还是地球上的东西。他说学生完全可以通过书本就了解到地球上的六种基本环境状况,并能应对它……不让学生接受生存训练,等他成年后直接就把他扔到地球之外去执行任务就等于是犯罪。这样做就像是在仅仅教会孩子下军棋后,就直接让他去参加真实的战斗一样。” “他是对的。”杰克回答道:“本勃教官也说过这样的话。” “他当然是对的。他发誓说,如果他们坚持这样做,他就准备辞职。可是他们还是玩了花招骗了他。” “怎么骗的呢?” “这很简单。马森并不知道,对一个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的人来说,任何环境都是未知的,所以他们做了手脚,以便让我们无法知晓。他们先是把我们送到了月球上,月球 ✜✜✜✜✜✜✜✜✜✜✜✜✜✜✜✜未完待续>>>完整版请登录大玄妙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