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_name]电世界 [book_author]许指严 [book_date]近代 [book_copyright]玄之又玄 謂之大玄=學海無涯君是岸=書山絕頂吾为峰=大玄古籍書店獨家出版 [book_type]文学艺术,小说,完结 [book_length]48329 [book_dec]高阳氏不才子(许指严)撰。原载《小说时报》第一年第一号,宣统元年(1909)九月出版。标“理想小说”,署高阳氏不才子撰,共十六回,部分章节附有插图。1910年10月22日至1911年1月10日,《广益丛报》第248—256号(第8年第24—32期)重刊。此次以《小说时报》初刊本为底本,进行点校、排印。叙一百年后出现的一位电王黄震球的故事。黄震球以陨石炼就名为“鍟”的新原质,可于空中发电,制成电手枪,将入侵之西威国全部飞行舰击落海底,并将敌国都市烧成焦土,威震全球诸国。电王飞至南极,掘金铸币,使世界富足;发明太阳灯,使南极变为温暖世界。注重教育,遍设学堂,普及电化教育;又重视交通、农业,讲究卫生,提倡节育,受万民爱戴。后电王见世界人类孳生,新编探险队,制电船向地下开辟殖民地。不料此地竟成了淫盗之窟,使电王极为感伤,遂乘电船升空而去。作者通过这一科学巨人的事迹,表现了作者科学救国、征服自然的理想,想象丰赡,情节奇幻。结尾电王出世,更令人深思。 [book_img]Z_14630.jpg [book_title]第一回 廿一紀重登新舞台 [1]  中崑 [2] 侖初試電氣厰 金馬門前舊騶牙,鴻都學裏 [3] 新聽差。侏儒飽死朔飢死,且作庾詞期内家。一瞬一息計萬里,一光一響皆絕塵。不及他時將作匠,庀材量物造乾坤。 慢點兒做詩,快看新聞!看什麼新聞呀?呀,原來是這條新聞。果然不可不看!亞細亞洲中央崑侖山脈結集地方,有名烏託邦者。新出一位電學大家,自從環游 [4] 地球回國,便倡議要把電力改變世界,成一個大大的電帝國。他說二十世紀的電機電器,零零碎碎,顧此失彼,好不令人厭氣。現今正在運動資本,想好好兒開設一個製造電帝國的電氣厰,附設電帝國的電學堂。已經招得九百八十一垓九京七兆六億五萬三千二百八十一股,每股定中國金圜五萬圓,不日先行試辦,一面再招餘股。此厰若成,二十世紀裏那些電氣大王,都要被他席捲並 [5] 吞,同歸淘汰云云!列位,這條新聞,畢竟是什麼來歷?如今世界上,難道當眞有這件事 咦?差了,在下所說的,乃是中國宣統一百零一年,西歷二千零九年,十一月初九日的華夏新聞。這年,在下正從南方一個新國,呌什麼華胥國裏游歷回來,打從上海京城經過,小住幾天。這天,剛巧舉行上海新都百年紀念,熱閙得人山人海,徹夜笙歌,眞正是黃金世界。在下玩 [6] 得倦了,便合兩個朋友踱到一爿帝國春電菜館裏,隨意吃些電機蛋餅、電製牛肉汁。他壁間都用電機夾着新聞紙,要看那一種,便把手指撥動,隨撥隨換。所以有個朋友招呼在下看這條新聞,當下大衆驚奇,紛紛議論:“這是什麼人?如何志大言誇?我們看着現今世界,電氣的作用,也不算零零碎碎了,他竟一槪抹倒,瞧得同兒戲一般。他當眞有什麼本領?我們倒要去 敎一番。”衆人都道:“好好,我們明天便乘着滬藏長鐵道的汽車進發,見見這位二十一世紀劈頭的偉大人物。”這時有又幾個朋友合攏來,也要前去,正是興高采烈,淩厲無前,也算得中國的一種狂少年了。這便是在下初入電世界的歷史。以後的事,待在下逐一道來。 虛空世界任游行,官禮麟經想太平。寄語小儒休咋舌,先生本號法螺生。話說宣統一百零二年,卽西歷二千零十年,正月初一元旦日,中國一崑侖省烏託邦府共和 地方,新設帝國大電厰、帝國電學大學堂,同日行開幕禮。中國皇帝從上海京城乘坐滬藏鐵道的專車,御駕親臨,登台演說。一時說不盡 [7] 的富麗閎壯,熱閙繁華。皇帝演說已畢,那厰主兼校長電學大王上台述了謝詞,又說些開厰 形。在下這天也混在會場 [8] 中,親眼看見這位大王,生得面如冠玉,山立時行,一種英武秀挺的氣槪,令人可敬可慕。年紀不過三十多歲,開口演說,齒如編貝,聲若洪鐘。他的演說大綱,在下也還記得幾句。他道:“二十世紀的中國,也算得盛强了。論歷史呢,統一亞洲,收回各租借地主權,海軍艦至九百兆噸,陸軍隊一萬萬人,學堂大小九萬餘所,都是百年裏的進步。論地理呢,把阿爾金山、喜馬拉山做天然壁壘,其中礦權,全歸掌握;太平洋海權是外線,黃河、楊子江、西江航路權[是]内線,粵漢、盧漢、京張、庫張是南北鐵道幹線,滬甯、甯潯、潯湘、湘 、 緬是東西南部幹線,滬甯、浦漢、川漢、川藏是東西中部幹線,滬甯、浦信、潼洛、西潼、甘陜、伊蘭是東西北部幹線,又有南北東部幹線,則津浦、津楡、關外東淸 至海濱是也,南北西部幹線,則川 、川陜、河湟、鳥甯是也。一縱一橫,比之十九世紀,豈不有天淵之隔?然以愚見視之,從前歷史不必論,但論目今,亞洲統一果完全無缺乎?中央亞細亞西方亞細亞之土地權,在誰掌握?各租借地主權收回,商戰果操必勝之權乎?汽機製造礦 動物原料發明,仍尋舊法,未有一毫勝人處。陸海軍整頓,軍械鎗 [9] 砲,與人無異,安見得不致敗衂?幸而相安無事,尚可支持。一旦有事,成敗未可知也。礦地雖多,礦業未見發達,正因開採之器不靈,事事尚需煤汽,有最簡便最靈捷之電力而不能用。鐵道汽車,更形笨滯,雖然國中密如蛛網,一日中不過千里,事機不靈。往與歐洲各國比量長短,是所謂小兒一般見識而已,吾國人何無進取思想至此?言之可醜。今鄙人立志欲借電力一雪此恥,掃蕩舊習,別開生面,造成一個嶄新絕對的電世界。說什麼統一亞洲,看得五大洲猶一彈丸也,五大洋猶一洼涔也;道什麼收回租借權,看得萬國的政治布 機關,猶一囊中物也。海陸軍不必多,一二人足以製勝全球, 至勝無可勝,敗無可敗,乃成世界大和同大平等之局。學堂研究的不必講義,都是實騐 [10] ;歷史地理理化博物各科學,不是俯拾卽得,便是 狀畢呈,並無奧義,一覽可曉,只要中央設一大游覽所而已。鐵路航路盡廢,改成兩種交通,(甲)係飛空電艇,(乙)係自然電車。有此兩種,瞬息萬里,來去自由,還要 什麼笨伯,來費去許多銀錢,造勞什子的鐵路電軌呢?所以諸位同胞,不必再忙別的,只要就這電力上用一些功夫,擲一些資本,不消五十年,中國穩穩的做全世界主人翁,那才眞正可以算得天下無敵哩!諸位別當鄙人的說話,是胡言亂道,橫竪這新厰裏出的自然電車,也試騐得久了,可不是厰裏的幹事員到上海來,都坐着這車,比滬藏鐵路火車的速率增加五千倍嗎?然而這車不過是新電學發明上萬種中的一種,將來還有各樣器具,各種事業,都合這車成比例的一日,那才算得這新厰不同虛設哩!諸位不信,鄙人將於明天設一新電學展覽會,把新發明的一種磁電原質,當面試騐,並且說明理由用法,諸位中不少深通理化之士,也 賜敎一二,互相商榷,力求完備,庶於中國前途,大有裨益。”說罷,衆人都拍手贊成。電學大王拱一拱手,走下台來,便有幾位舊時的電學大家,上去駁難,無非說他言大而誇,然而終不敵這電學大王說得有憑有據,所以嘮叨了一回,畢竟是些沒有價値的話。當下舊電學家見衆人不甚贊成,覺得沒趣,只得搭赸着下了演壇。接連有幾位内閣大臣,代國皇述了幾句贊美辭,電學大王也上去讀了答詞,就算禮畢,不必細表。 單說帝國電厰落成,國皇親臨演說,這是非常曠典,誰知電學大王看得淡淡的,連行宮都沒有豫備。衆人都代他揑着一把汗,看他什麼發付。其中最急的是侍從大臣,看看會場將散,實在再熬不住,便拉電學大王到一旁問道:“行宮在那裏?難道這厰裏的招待室就算麼?”電學大王微笑道:“皇上今晚仍在上海宮裏駐蹕,何必在這裏小地方設行宮呢?”侍從大臣瞪着眼不懂道:“你說什麼?”電學大王道:“別慌,我給老先生看。那那,在這裏了。”侍從大臣回頭一看,只見一隻雪亮的東西,差不多像箱子模樣,非銅非鐵非銀,耀眼生花,下面只有小小輪盤四個。侍從大臣看了,發了半晌呆,才問道:“究竟這是什麼東西?與行宮有甚關係?”電學大王道:“這便是新造的自然電車,任憑裝在什麼車子前面,便可吸着進行,不過在鐵軌上面,更可加增速率十分之二。今晚御駕回宮,只消裝一部汽車車箱,把這件東西放在前面,至多二十分鐘,便可到得上海京城。皇上御膳,也來得及。”侍從大臣聽了,吐一吐舌頭道:“怪不得你誇口,果眞有這樣本領!那變換世界的手段,有些靠得住了。”不說侍臣驚怪,但道國皇曉得二十分鐘便可回到上海京城,不覺歡喜無限,便從從容容的在會堂對面休息室裏吃些點心。 約摸天色將晚,侍【待】 臣上前奏稱法駕已備,專候皇上升車。國皇允了,舉步前行,電學大王送出厰門。早有一輛便車,前面裝着電機。原來這是尋常往來近地的,速率不十分加足,比較二十世紀的電車,不過加到幾十倍,但不用線軌罷了。當下國皇上了車,約走了五十杪鐘,已到汽車的停車場。只見裝電的專車,已擱着等候。原來電學大王已關照鐵道公司,停一班夜車,專候這裝電的車駛過了。說時遲,那時快,國皇及侍從大臣剛踏上車子,已經影兒都不見了。 正是:漫天撒謊,着地栽奇。 諸君欲知後事, 聽第二回。 [book_title]第二回 新原質大闢工場 舊電機宮陳骨董 話說宣統一百零二年正月初二日,中崑侖省大帝國電氣厰主電學大王黃震球開設新電學展覽會。這天,氣候溫和,花香馥郁,[歐]美各國體面人都來瞻仰。只因昨天黃厰主宣布今兒要試騐新原質,所以來爭先快覩者更多。 上午九時方過,一陣軍樂之聲,洋洋盈耳,原來也是電氣機奏的。這是二十世紀裏尋常用慣的,衆人也不在意。忽聽一陣鈴聲,自然也是電鈴了。衆人始欲舉步,各進會堂,豈知應接室所坐的椅子,不知不覺的打一個旋轉,便搬進會堂裏面,正正齊齊安安穩穩的坐着。原來早有電氣帶吸住的,只消總機關一撥,各所應接室裏的坐椅,都向會堂裏聚攏來,所以能演出這個活劇。只有立而不坐的人,都循例步進會堂,見前排已經坐齊,只可坐得後排了。這且不表。 當下電學大王黃厰主,不慌不忙,跑上講壇。壇上面早豫備着兩件東西,在下定 一看,一件是小小一個銅箱,一件是一座木架,架上擱着一塊玩鐵。衆人沒一個明白他的用法,只得仰着頭,合着眼,吊着脖子,等他弄什麼把戲出來。只聽黃厰主提着洪鐘似的聲音,開言宣布道:“鄙人才疏學淺,不過偶然發明一種新原質,屢經試騐,小有用處,要合諸位研究一番。今兒蒙諸位不棄,惠然肯來,又得各國嘉賓,貽笑大方,還懇諸位賜敎。”說畢,衆人拍一回手,都佩服黃厰主氣度雍容,言辭謙遜,一些沒有驕矜的舉動。正要看他實騐時,壇上的黃厰主,忽然不見了。衆人正滿腹驚疑,東張西望,忽然聽得“刮搭”一聲,壇前兩旁的鐵柱,自會並攏來,合那木架上的玩鐵,如膠投漆,如油入麪,十分親熱起來。衆人見了這樣奇事,都想站起細看,只是人多地狹,如何能個個看見呢?說時遲,那時快,又聽“搭”的一聲,上面吊下一座 [11] 圓筒鏡來,把講壇圍着,却 [12] 四面映出一塊玩鐵吸住兩根鐵柱的本相來,越顯得在眼前一般,雖然人山人海,沒一個不看得淸淸楚楚的。當時在下身在其間,看得呆了。不料又一陣“許許”之聲,好像似面前抽過幾百條鞭子。定 一看,却是人人座前,橫亘了一條極粗的皮帶,帶上有無數小孔,孔裏各嵌着一隻小碟,碟内安 蛋糕、果餅兩件,明明是 客用點的意思。衆人不覺好笑起來,便隨手取了,放在口中。在下正要研究他皮帶的來歷,忽然皮帶又不見了。睜眼細看,只見圓筒鏡面,又現出那小銅箱的上面,一根極大皮帶, 接上頭屋頂,那皮帶還在翕翕煽動。衆人方才有些明白,只不曉他何以如此靈妙。大家萬分驚異,却 得鴉雀無聲,連鼻息都聽得出來。不到三十杪鐘,“許許”之聲又起,幾千百條皮帶,又到人人面前,換了兩種果子,如香蕉葡萄之類。衆人隨意取食已畢,皮帶又無影無蹤 [13] 了。再過三十杪鐘,“擦”的一響,圓筒鏡去了,却換着一樣喇叭口的東西,擺在講壇上面,中間放着“喤喤”的聲音,說話起來。原來便是黃厰主的演說。他道:“諸位同胞貴客,見過一塊玩鐵,能吸鐵柱麼?這鐵呌做磁 。在二十世紀内,磁鐵也大發明了,只是力量太薄,所以用處不能十分廣大。鄙人幼時研究電學,常以爲恨,後來游歷全國,走徧歐美,迄無所獲。有一天,忽然在本國江蘇省揚州府東境,找着一塊大隕石,相傳呌他隕星的便是。一日,鄙人忽有所觸,便要試騐他一番。起初把鐵試騐,果然是有磁性的,不過夾着雜質,磁力不甚發達,一定要提煉 [14] 過了,方才可得完全的强磁性。便用尋常分礦質的電氣爐子,化煉起來。起初煉成的,都是純鐵純鋼,沒甚稀奇。後來用了極强的電力,熱度漲到七十度以上,竟熔出一種磁 來,被鄙人試騐得眞確。這磁 的吸鐵性,非常强大,比到尋常磁石,爲一與五千的比例。譬如從前一塊磁石,能吸一兩重的鐵片;如今只要合那磁石同一大小的,便能吸住五千兩的鐵柱。今日的試騐,不是諸同胞親眼瞧見的麼?然而得了這個磁 以後,鄙人心有未足,以爲這樣一塊玩鐵,要用起來,豈不累墜死人?而且吸力雖大,裝 起來,仍要同舊法一樣,豈不嘮叨?所以想把這鐵再熔再煉,或者能成八十餘種原質外的特別新原質,將來靠他造成電氣世界,也未可知。有了此念,自然不敢躱嬾,一面把電氣爐放高熱度。那電力高到一萬三千度,竟熔成一種金屬原質。這原質的展拓性靱性最强,定名呌他做鍟。只因他是星球中落下的石塊,所以有這個新名字。原來這鍟是電界裏的無敵將軍,無價至寶,可稱是天然發電的東西。只要把他在大氣中間,略略磨擦一徧,那空中電氣,便如江漢朝宗一般,源源而來,滔滔不竭。諸位同胞想想看,空氣多少如何?如今在空氣中引電,正是取之無盡,用之不竭了。况且鍟質得了電力,他便自己會磨擦起來,並不要用什麼引擎,什麼電路,只消得無論何種定質器具,附着上面,便成個小小電機,比起二十世紀的電機來,已經强了幾千倍,因此同人又起了一個別名,呌做自然電。今兒弄些玩意兒, 諸同胞吃些茶果,算不得什麼。那銅箱也是假設罷了,就仗着中間的鍟質,吸動皮帶,弄些小把戲。以後別種器械,多着哩!鄙人開這個厰,設這個工場,就靠着這種原質。自今以後,正要 諸同胞公共研究哩!”說罷,那喇叭管裏的聲音也絕了。再看時,喇叭管也沒有了,只見一個黃厰主端端整整站在上面。那壇前的圓筒鏡,又吊了下來。黃厰主手裏把一塊似鐵非鐵、似銅非銅的東西,指着說道:“這便是鍟質,可稱二十一世紀新發明的電寶。”衆人向鏡裏細看,果然淸淸楚楚,不是尋常礦石,覺得眼 裏一陣晃耀,那眼電也幾乎被他吸去。黃厰主說罷,依舊把那塊鍟質,放在銅箱裏。原來那銅箱,並不是銅製的,實在是一種不良導體的漆質木器,所以可以蓄電。 話休絮煩,當下黃厰主說完了,便有來賓站起來要散會後游覽工厰一周,黃厰主自然允許。只聽得接着說道:“散會時 諸同胞依舊坐着,不必動身。”衆人方才記着進來的 景,果然一個沒有站起來。眼 一晃,才覺得座子旋轉,已經各坐在應接室裏了。耳朶裏只聽得“刮浪浪”一陣鈴聲,這便呌做散會。停了一分鐘光景,各應接室又出見了喇叭管,管裏說起話來道:“諸同胞 各就一室裏的人,自編隊伍,分頭游覽。譬如第一室第一隊游第一厰室,第二室第二隊卽從第二厰室起,把第一厰室作最後的歸宿,以此循環類推,免得擁擠,且有順序。敝厰共有一千零九個厰室,却合應接室數目相符,便按着應接室編隊是了。”各應接室的來賓都認可。每一室裏約有十二三人,魚貫出室,室外早有引導人一個候着,依着甬道,逐一看去。並且電話極靈,此隊看完,向喇叭管說一聲完,彼隊乃進,以次輪流,猶如只有十二三人游覽一般,把這一萬餘人分得有條有理,一些不覺得人多挨擠。所以凡事只要有秩序,有了秩序,無論什麼頭緒紛繁的事 ,也自然絲絲入扣了。衆人游覽已畢,各自退歸應接室。這是要呌在下說出瞧見的是何等東西,在下實在沒有到黃厰主厰裏做過工,識不得新電器。就是有些問了名目,也記不淸楚,只覺什麼電車有一千多種,電鎗欵式有幾百種,電扇、電攝影片、電作樂、無線電報,各種新式,都是二十世紀裏沒見過的,不知有幾千萬種,眞是五花八門,目眩神迷了。在下當時正想出厰,乘着電車歸家,不料喇叭管裏又說話道:“還有舊電機陳列所哩,不可不看。這陳列所裏徧設二十世紀全世界所用的電機電器,一則備歷史上的參考,二則作比較進化的紀念。諸同胞 仍用前次編隊法去游覽一周罷。只是那邊沒有一千多室,那便三室並一隊好了。”衆人答應着,出了室門,也有引導的人接着。只見陳列的果是舊式,然而都是目前施用的,所以衆人見慣。若不把厰裏頭新製造的比較,還當他是新式哩。譬如引擎電車、電線風扇、白熾弧光兩種電燈、電氣照相、電八音匣、無線電報,連電鎗還沒有發明,此厰裏新式,慚愧得狠呢!衆人不覺贊歎一回。游覽完了,便回到應接室裏,早有皮帶送來每人鷄絨飯汁一碗,都是電機製成,電熱燒熟的,味美而鮮,異常可口。衆人吃得飽了,又編了隊出厰。這時新式電車,尚未通行,只得乘着舊式電車回厰。 正是:世外挺生大將作,筆端許我小游仙。 未知電學大王再作何事,待在下休息一小時再說。 [book_title]第三回 飛行絕迹莫判人禽 粉碎虛空誰分玉石 話說電學大王開了新電學展覽會之後,聲名洋溢,已徧五洲。中國國皇因他功勞極大,便封他一個世襲侯爵。你想一個游歷學生,開爿工厰,便得了這個高爵,也算破格了。然而這還是電學大王發軔之始哩!不到一年,電學大王又從窮思力索中發明出一種希奇古怪的東西出來。什麼呌希奇古怪的東西呢?譬如二十一世紀的文明進化,比二十世紀又高了若干階級,斷沒有人再信那神仙荒誕的事。這也出於自然,不消說得了。豈知電學大王,偏想着神仙的謊話,什麼騰雲駕霧,何等快樂,所以日夜要把這事實行起來。列位,在下這話,不免又有些破綻。剛才不是說電學大王已經造過空中飛艇麼?坐着空中飛艇,周游八表,還不是神仙麼?電學大王却不是這樣想。他說:“借着器具上升,終究嫌他累墜,而且脫不了車船的舊習慣,執舵握機,費事得狠,那裏及得隨身本領,要上就上,要下就下,無可無不可的自由呢?神仙本來是一個空名詞,我電學發明以後,就算世界上人人都做了神仙,有何不可?咳!人生一世虛度光陰,最苦的便是肉體遲鈍,被地心吸力,吸住了撈什子的脚根,永遠不能離得一步。若說騰空而行,這便二十一世紀裏頭,三歲小孩不相信了。誰知我偏不給他限住。”想來想去,想着一個法子,自言自語道:“我不是 的嗎?擺着好好的鍟質,不去用他,更用何物呢?”從此造了幾百幾千種的式樣,約摸半年有餘,果能造成了。從此除了吃飯困覺之外,一有空閒 [15] 時候,長在空中玩耍,不是徘徊北極,便是散步南垓,世界上五千二百萬方里的地方,沒有一處不到。倘若嫌天氣熱了,便可到寒帶地方去避暑;及到嫌冷,又可到熱帶地方去避寒。一天裏頭,來往數次,或者回來吃飯,或者就住在那裏,眞是從心所欲,無所不可了。 列位,究竟電學大王是造成的什麼東西,可以享這樣自由的福呢?原來電學大王的本領,是在下親眼看見,親身試騐過的。他的來去自由,却是實實在在長了兩雙翅膀。哈哈!這又奇了。他想來想去,想着法子,便長了翅膀。這樣說來,人只要會想,無論上天入地,都可做得了。“豈有此理!”列位,也別這樣說呢。講博物的科學家,說到動物進化的道理,往往是這樣的解釋。譬如鳥類因爲要多吸空氣,飛翔自適,所以上肢改變,成了羽翼;田螺蝸牛,因爲軟體受擠,所以長出外殼;靑蟲伏在樹枝上食葉,恐爲人所捕捉,所以長得顏色合樹葉一般;土蜘蛛也是怕人看見,皮色合泥土拜了兄弟;寒帶裏的動物,都是多毛而長,有熱性的;熱帶裏多爬蟲,裸鱗無毛;暗湖裏的魚,都是沒有眼 的。這不是他因爲境地逼着,便仗着一種思想造成的麼?古人有句話,人爲萬物之靈。要想什麼,倒反做不到什麼,還算萬物之靈嗎?咦咦?在下說得囉囉囌囌,太惹厭了,快些言歸正傳。 却說電學大王的翅膀,並不是把思想逼着,從肚子裏長出來的。也是一種工藝巧妙,造成兩件東西,合翅膀一般。是什麼造法呢?就是方才說過的鍟質。他的發電,非常强大,只要在空中略一磨擦,便會發作,可不是利害的!如今電學大王把這個鍟質,打成極薄的薄片,一端斜銳,一端弧圓,極像大鳥的翅輪。倘若摺疊起來,猶如兩把摺扇,及至施展開來,竟是一對蝶衣,下面做就一柄擺尾,中間扣着一個小小機括,用極靈的橡皮帶縛在背上。只要自己把機括一撥,那翅便撲撲的飛動起來,不上五杪鐘,自然電力發作,便把人體攝到空中,要高就高些,要低就低些,只在機括上面用心,趁着電力前進,眞正瞬息千里,計算環繞赤道一周,費不到三小時,快不快呀?在下曉得這件古怪東西出現,親去借他試用一次,果然有趣。這天,便在美洲舊金山地方吃的飯,後來還回到上海,看跑馬,時候不過三點五十分鐘,有許多紅倌人,還沒有出風頭呢。 話休打岔,就是試騐電翅那一天,忽然上海京城裏,得了一個警信。呌什麼西威國出了飛行艦隊,要想㓕 [16] 盡黃種,先合北方和國反對起來,如今已把他掃㓕,進到東方陰國,不幾天就要到中國來。在下聽了這話,連忙跑到華夏新聞館裏去打聽,那知他們已經把這一段歷史,端端整整載在外國新聞裏面了。他道:世界愈文明,戰爭愈劇烈,物質愈進化,殺人愈慘酷。這話眞是不錯了。那歐洲中原的西威國,在一千九百九十九年,發明了一種飛行艦隊。不上五年,把全洲强大的國,統統㓕了。前年又合北和國反對,一舉成功,㓕個乾乾凈凈。從此野心更盛了,便想混一五洲,先取東亞。舊年以來,長來窺探東陰國的動 。這東陰國的人,拼命趁媚他,豈知西威國只有黃禍那種話兒,橫鯁胸中,面子上敷衍過去,骨子裏豫備着厮殺,可憐東陰國那裏曉得。這時西威國王呌什麼拿坡侖第十的,雄心勃勃,有進無退。這飛行艦隊,又乘着空氣,在空中進發,眞是世界無敵的。而且艦隊裏殺人的器具,你道是什麼東西?原來是最猛劇的一種炸裂彈,比到無烟藥,還凶得遠哩!他是用兩種極無親和力的氣質,又用最强壓力,把他壓成流質,再加些爆烈的藥料,然後用藥發煉,煉成了結冰形狀。只消五個格蘭姆,便可把一立方尺的鋼,炸得粉碎。西威國艦隊用了這種藥,擲徧東陰國裏,可憐一個赫赫有名的國度,不滿一天,炸得人畜俱無,山川傾覆。只有一座極高的雪山,還是兀然不動,披了一件鶴氅,戴了一頂大白之冠,弔茲亡國。下面的山瀧泉礀,滔滔汩汩,猶如淌出無數 淚,哭此破碎山河。這時的 景,慘不慘呢?雖然,我國民要及早醒來,那殺人不見血的艦隊,不多幾時,要進中國的鳥道了。 呀呀!在下看了這段新聞,嚇得目瞪口呆,舌撟不下。呆了半晌,忽然轉念:這事如何不合電學大王商量,豫備着抵制法兒呢?正想着去趁滬藏汽車,問問電學大王的主意,忽然一個人跑得滿頭是汗,把一張紙兒只一擱,掇轉身便去了。館裏的人都拾起來觀看,在下也湊上前去瞧瞧,原來是一張傳單,說今兒晚上六點鐘開國會,呌各團體代表人預備議案,並不載什麼事 ,料想是爲這件秘密大事了。在下曉得這非常重要事 ,如何肯輕輕放過,急忙跑到一位朋友地方,約他同去。原來這朋友是地方市廳議員,可以帶個書記同入會場的。在下便說明來意, 願充當暫時書記,一聽非常要議。朋友允許了,留在下吃了晚飯同去,在下只得坐在一旁,陪他吃夜飯。豈知有事在心,正如芒刺在背,那裏吃得下咽,胡亂完了一碗,漱口了事。這朋友却吃了三碗,那一種從容間暇的神氣,實在令人可羨。約摸過了半小時,他也吃完了飯漱口過了,兩人坐了一部小小電車,前去赴會。原來這時電學大王所造的自然電車,已經通行,只是空中飛行的,合離地進行的街車,還沒造完。當時在下和那朋友同坐一部小電車,到了國會門口,循例下車步行,騐券而進。會堂中間,早已黑壓壓坐了一堂人物,在下便坐朋友的一旁。只聽得上面主席招呼議員上去,宣佈議案。側耳 聽,果然不出在下所料,正是西威國飛行艦隊東來問題。當下幹事部調查員,把東陰國㓕亡慘象,一段一節的,細述給衆人聽聽。衆人中也有悲歎的,也有憤激的,也有驚惶的,也有沉 [17] 思的,正是性質不同,用心各別,這也不在話下。演述完了,只見一個議員發議道:“我們如此擾擾,如何不發電去 電學大王黃震球來呢?”議長道:“這話不錯。”立刻分付幹事部幹事員發電。原來國會裏本有電機,所以好立刻等得回電。不消二十分鐘,回電到了,說中央政府今朝也有電來催厰主進京,但是厰主近日試騐新鎗,到了天山一帶去了。打電去問,又沒蹤跡,已經三日不歸。遣人各處招尋,也無下落,只得等他自歸,再行報告。衆人聽了,都稱驚異,這黃厰主平日,誰不曉得他是熱心不過的人,如何有這樣天大事來,却肯 之不管,倒去試騐他什麼新造的鎗?若說他沒有曉得這事,此時是何等世界,消息通靈,一件事 見了報紙,連三歲孩子都知道了,如何他那樣極開通的人,會不知道呢?要有什麼錯誤,他的電翅,何等利害,還怕逃不脫嗎?左想不是,右想不是,衆人都替他摸不着頭腦。議長又開言道:“如今黃震球不來,我們作何豫備呢?”有的說明天趁滬藏汽車,到黃厰主厰裏去借他電翅來,飛到空中,去偵探他一回,究竟艦隊到了何處;有的說黃厰裏還有新造的飛行電艇,也可乘坐着去合他們的艦隊戰一番,只是不曉得造得多不多。這時,在下也站起來通告道:“鄙人知道,黃厰主已造了九十九隻電艇,盡够施用。只是黃厰主沒有蹤跡,究竟失了統帶,而且電翅的用場極大,只有厰主自用一付,如今他不在家,怕沒第二付。鄙意要求國會裏派幾位頭等幹事員,速往中崑崙,乘坐電艦,一面往天山左右招黃公,一面到東海濱去探聽軍 ,才有把握。”這話完了,上面議長首肯,衆會員也都贊成。正議投票選舉應派的幹事員,忽然一個三等調查員,慌慌張張的跑上議長面前,把紙條一塞。議長揭開一看,面色頓變,多時說不出話。 正是:㓕國快如薙草,將軍天外飛來。 後事如何,下回再述。 [book_title]第四回 鍟鎗狙擊飛行艦 炸彈翻燒第二洲 話說國會議長接了三等調查員的報告書,便嚇得面如土色,衆人也都站起來, 他快快宣布,差不多會場秩序要亂了。只聽得上面宣言道:“報告書說,今天上午九時三十四分鐘,有一隻飛行艦,游弋到我國北 隸省一帶地方,確係西威國來看動 的。 隸省的阱禦隊發見了,立刻施鎗轟擊,已經不及,反被他擲下一枚炸彈來,炸倒了一個山頭,死了一千幾百人。這樣舉動,十分殘暴。我們同胞,若不趕緊預備法子,只怕粉骨碎身的日子不遠了!”衆人聽了這番宣告書,沒一個不是忿火中燒,恨不得立刻把西威國的艦隊㓕個盡凈。然而二十一世紀人民的程度高了,只有勁氣内歛,斷不屑狂呼亂吵,像那二十世紀裏壯士的樣子。閒文少敘,却說當下有個評議員 重提前議,把派員一說實行,再作道理。經衆人贊成,連忙散了選舉票,大家寫就投筒。不一時,當選了三十人,分做三隊。一隊乘河北幹線汽車,到天山一路去找黃君;一隊乘滬藏汽車,到中崑侖厰裏去調查電艇電翅;一隊乘東部 幹線汽車出關外,到東海濱去偵探軍 。部署定了,便接連開了一個送別會,送那三十人登程。旁邊奏起音樂來,有些音樂家,還做了急就章的歌詞送行,一唱三歎,其聲悲涼凄壯,彷彿易水上白衣冠的氣槪。等到三十人去了,方才散會,已是三下多鐘,東方將白。 在下這夜,便胡亂借宿在朋友家,疲倦極了,一覺睡去。等到醒來,已是日上三竿,連忙起來梳洗。僕人送上早餐,也無心多吃。問起朋友來,他說早已出門去了。因問他到那裏去的,僕人道:“却不知道。”在下無事,便一人出門散步。到了一個小茶館裏,便進去泡茶看報,只見衆人已是議論紛紛,面色都不甚平善。原來這時不比二十世紀,人民看得國家事 疏遠,又因知識狹小,消息不靈,便是死在臨頭,他都沒有曉得。二十一世紀却大不然了,只要看茶館裏那些人,個個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那副哭喪神氣,把國家公共的事,着實躭憂哩!在下也摸出幾個銅幣,買一張報來閱看。果然昨天的消息,早已登在上面了,不覺又是冷水一淋,身上的毛孔,個個站起來,好像聽了立整的體操口令一般。暗想此事閙了幾天,還沒有一些抵制方法,難道果是天數難逃,任憑你二十一世紀的文明,不値一錢嗎?難道西方天驕子,果然要獨占世界嗎?咦,這又奇了,黃震球赫赫乎一位電學大王,平時何等盛名,何等氣槪,如今這樣天大事 到了,他却規避得無影無蹤,也絕不替同胞想些法子嗎?可憐呵!二十一世紀的文明,也算普及了,不料飛來橫禍,竟遭㓕種之慘,呌我們如何甘心呢?咳!罷了,我們除却黃震球,難道就沒法抵制麼?爲人最可羞的,便是倚賴性,從前動不動推着黃震球做主腦,養成這個倚賴性,所以如今應該受這慘禍。同胞呀!同胞呀!從此你們也好嘗着倚賴的滋味了。咳!但是炸藥無 ,人生不再,轟天一炬,玉石難分,以後再要悔悟振作,總來不及了。可憐呵!可憐呵! 這時在下走出茶館,一路胡思亂想,自言自語,一回恨,一回忿,一回悲。信步行來,不覺已到國會門口,探頭一望,裏頭 悄悄的,沒一個人影兒。原來開會的鐘點,都在下午,如今自然沒有人來。只見黃旗飄揚,那日光淡淡的映着,也像合國民含愁的樣子。在下徘徊了一回,忽然一隊小學生,整隊唱歌而來。前面兩個敲着銅鼓,其聲悠揚,煞是好聽:“叮噹!叮噹、叮叮噹!打得新磁造電鎗,還有兩隻大電翅,飛到天空去過重洋。他有千艦,我只一鎗,殺得西威的小娃娃都呌爺娘!叮噹!叮噹、叮叮噹!”在下聽了這樣歌詞,有些奇怪,正想抓住一個小學生問問,問他是誰敎的,却不料他們睬都不睬。前頭還有一個年紀少大的學生,連連搖手,在下只得縮手,聽他們唱歌前行,沒法兒探他底細了。在下也向前展步,便丟過這件事兒,想到那位朋友,到什麼地方去了,實在沒法找他,只得且到公園裏去逛逛。捱過幾時,到午飯時回去找他,他可一定回來了。當下就信步向公園路走去,到什麼黃浦公園裏去玩了一回,只因心頭有事,覺得小草含愁,名花濺淚,風聲戞樹,如聞鳴咽之悲,嬌鳥啼 ,恍作哀思之曲,因此也無心玩景,只檢着草地上一張涼椅,低頭坐着,想今兒國會裏提議起來,究竟那樣法子最妙。自己想來,只恨沒有學問,一些把握都找不着。看看十二點鐘快到了,只得走一步嬾一步的回到朋友家裏。朋友却也回來了,招呼在下吃飯,在下連忙問他到那裏去,事 如何。朋友却並不回答,只道:“你且吃飯,吃了飯再說,別忙一時。”在下沒法,無 無緒的吃了一碗飯,潄過口。那朋友始終悄悄的,一言不發。在下忍不住了又問,他道:“今晚仍舊同你到國會裏去就是了,現在却沒聽見什麼消息。”在下只得自到什麼公園所在,說書營生業去了。 到傍晚五點鐘時分,又到朋友家裏,吃過夜飯,跟着他赴國會。 進了會場,可笑可憐的各會員仍是一籌莫展。忽然一個電信來說,調查員到了中崑侖的電厰裏,厰主還沒回來,副厰主實在過意不去,已允自統全隊電艇,到京城裏來公同酌遣應用,今夜一句鐘可以准到。衆人聽了,方才有些轉機,不覺鼓掌稱賀,一面便提議招待的方法。後來議定在黃浦公園招待,接連派選幾十個招待員去辦事,就算搖鈴散會。在下也跟着朋友出門,自然要到公園裏去見識一番。約摸等了三點多鐘光景,看看鐘上面,已經一點三分鐘了,大家焦急起來。忽然聽見外面有些聲音,偵探員來報告,空中有幾十隻鳥一般的艇,落下黃浦江裏去了。衆人聽了,怕是出了岔子。後來幾個會員申說,電艇是木質鋼皮造成的,合輪船一樣,所以不妨擱在水裏,想是他們擱好了,再派幾個代表上來。衆人方才放心。過了三十杪鐘,果然幾位調查員,同着三個軍裝打扮的紳士上來,一一聲明,說便是副厰主,合兩個厰長。衆人行禮致敬,表白感謝的意思。當下副厰主合議長商量,把一百六十隻電艇,分做八隊,向八方進發,先探敵人蹤跡所在,然後會攻一處。艇裏也帶足了炸藥,預備先下手爲强,炸破他的飛艦。衆人都舉手贊成,卽時 厰主撥用公費,犒賞了軍士,星夜起身,以防敵人占了先着。不多時,電艇果然升在空中,扶搖而去,衆會員都舉帕致送。這時天色將明,在下只得跟着朋友回家休息,一覺睡去,醒來已近飯時。 這一天沒有消息,到了半夜光景,忽然一個電話傳來,國會裏有緊要消息,要開臨時職員會。在下也一骨碌爬起來,仍舊跟着朋友前去。這時會場裏沒有多人,只見議長合一個軍裝紳士站着,却不是副厰主。不一時,坐定了,議長宣告道:“這是電艇裏第一百零一號的艇長。他巡查到太平洋裏,忽然遇見黃厰主插 [18] 着電翅,正要飛回國中報告事 。旣然碰着這位艇長,便委了他回來報告。據云,西威國的飛行艦大隊,正想從太平洋裏衝過我國來,剛巧被黃厰主候着,把一種什麼電氣鎗施放,那一千多隻飛行艦,經這一燒, 燒得如死鳥一般,落在太平洋底裏,人與艦都結果得一個罄凈。這是今天早上七點三十九分鐘時分的事 ,如今黃厰主怕他母國裏來報仇 [19] ,所以索性飛到西洋,尋仇去了。有這一番痛快事 ,可以表黃厰主愛國的熱心,更可以表我中國萬年福祚永久不壞!”議長宣布完了,衆職員拍掌歡呼的聲音,閙了半個時辰。議長又道:“那黃厰主殺敵的詳 ,還要 艇長歷述一徧,以便登報,宣告大衆。”各職員舉手贊成。 正是:天書初報捷,國恥盡捐除。 未知黃厰主怎樣利害,且待艇長宣告。 [book_title]第五回 全球一帝國發見金河 空際大交通編成車隊 話說艇長允許把黃厰主殺敵 形,宣告國會職員,便不慌不忙的說道:“鄙人才學淺薄,承諸位不棄,囑述黃厰主殺敵詳 ,恐有不能暢達地方,求諸君原諒。據黃厰主自言二年前,便曉得這西威國執着黃禍那一句話,要把飛行艦隊,㓕盡亞洲,方才安心。這時電氣新原質,還沒有發明,日夜想出抵制的法兒,所以到處訪求,志在造成一種電機,可以破那輕氣質的飛行艦隊,只是電力終沒有這樣飽滿安全的。求了兩年,忽然發見了鍟質,從此便並力製造。先造電艇,自以爲可操勝算了。後來試騐幾次,忽又覺得太形累墜,而且要用多少人出隊,豈不合他的輕氣艦一樣,有些地方反不如他靈便,那裏能必定勝他。所以想來想去,又造了兩個電翅,可以一己上下自由,神鬼不覺,旣不費財,又不勞民,好算簡便了,那就决計不用電艇。只是有了電翅,可以飛在空中,隨意探他的動 ,却不能傷他的艦隊,這算什麼勝他呢?所以又要造成一件東西,可以一人携帶,施放出去,便可㓕盡他的艦隊。後來探聽他艦隊裏,滿貯的是炸藥,不覺大喜道:‘有了有了!我如今借他的拳,打他的牙,只消如此如此,這事就有結果。’當下便取了鍟質,造成一種新式手鎗。那鎗的造法狠奇怪的,中央用一個小小鋼管,擺着極强的電機,下端用硬橡皮做了長柄,上端却插着幾百個長長短短的電針,遠遠望去,渾如一把竹掃帚。只消電機一動,他便放出電氣火花來,夭矯空中,正像一條火龍,任你離着一百八十里,電火也能飛到。這鎗成就以後,黃厰主便沒有回家,也不告訴人家到什麼地方去,所以前幾天警報傳來,找不到他的蹤跡。豈知他早已從天山向東,順風飛去,曉得飛行艦隊,游弋太平洋左近,他便跟蹤而往,時起時伏。好在他只一個人,猶如一隻失羣之鳥,時棲海角島隅,吃些乾糧度日。他們東,他也東,他們西,他也西,釘住了窺探虛實,艦隊裏什麼 形,沒一件不曉得。如是者兩天, 到昨天早上,艦隊裏的炸藥發作了,在北 隸闖了一個小禍。黃厰主曉得不好了,再不動手,要被他先發了。等得游弋艦隊去了,自己吊下來到地面一看,竟炸死了一千人,不覺忿火中燒,再也按捺不住,只得自言自語道:‘罷了罷了!他們這樣殘忍,我也顧不得殘忍待他了。我想看他緩些,便也不願急急造這彌天大禍。如今還說得這話嗎?’說罷,提着電鎗一飛,飛到太平洋中部,剛巧全艦隊得了報告,正在向前進發。黃厰主使一個勁兒,把鎗機一撥,電火便對准着艦隊飛去。可憐說話遲,做事快,不消五杪鐘,只聽得轟然一聲,一千鳥艦隊裏的炸藥齊發,那艦囊薄片一朶朶的像東莞烟火一般,隨着地心吸力, 送到太平洋裏去了。黃厰主當時躱在一座遠遠的海島裏,起初看得好看,得意的狠,後來觸着一種不忍之心,連呼殘忍殘忍。然而也沒法了,只得收鎗回來,便想依舊到了厰裏,研究電學。忽然又轉一念道:‘他們這許多艦隊,被我燒得片甲不留,那本國的人曉得了,怎肯甘休?那時我倒安心了,不防他起了暗算,三更半夜,擲了幾丸炸彈,把功敗垂成的文明國,送得世界上沒有影子,這便如何是好呢?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先下手爲强,飛到西方去,先去給他們些滋味,也呌他們不敢再反。’主意定了,正要回厰報告,然後要行,却好遇着鄙人的艇隊。黃厰主先把遠鏡一看,認得自己的電隊,便 衝上來,招呼着鄙人。報告過了,張起翅來,撲撲的幾聲,就不見影子了。諸位同胞,鄙人句句事實,黃厰主的本領,也就可見一斑了。”艇長說完,鞠躬一下,便起身要去。各職員留他吃些茶點,一面贊歎歡呼。在下親耳聽了這話,從前疑怨黃厰主的心,再也不敢發作了。 話分兩頭,却說黃厰主存了斬草除根之見,飛到西方,探聽消息。那知西方消息果然靈快,已經曉得艦隊失事。那拿坡侖第十咬牙切齒,自誓必報此仇,下令一禮拜内,調齊全國的艦隊,就在京城出發。黃君打聽得眞確,便伏在一處山谷裏,等過幾天,滿意等他艦隊到了西伯利亞荒地,然後施放電鎗,好呌他艦隊落在荒地上,免得多傷人命。豈知到了第五天,拿坡侖第十下令,把所有旅西華僑,統統殺個罄盡,以洩太平洋失艦之恨。黃君得了這個信,痛哭了一天,施救也來不及了,連忙變了念頭道:“他們竟會這樣的做法!留這殘忍的種在世界上做什麼?”念頭一橫,就想着前日下令時,有在京城左近試騐飛行,國皇就在下面勞師等說話,就在這時下手便了。主意已定,那一天,正是一禮拜了。黃君飛在天空極高處,向下一望,果然人山人海,熱閙異常,那艦隊一隻隻的將近離地,一片軍樂之聲,殷動天地,不覺暗暗下淚道:“玉石不分,也顧不得了。”再看時,艦隊已全行離地,大衆在下面的,都舉手執帕,猶如一隊白旗兵一般。中間旗麾動處,人馬並聚,隱隱曉得是國皇在裏頭。這時艦隊更高了,離開黃君,約摸只有幾十里。黃君見是時候,暗暗地道聲對不住,把電鎗機一撥。這番豫備殘殺,所以放足電力,那射出來的火花,竟如千百條火龍,橫空繚繞,只蟠住艦隊鑽進去,不消五杪鐘,艦隊已無影無蹤了。下面一陣人聲,觸着黃君的耳鼓。人聲歇處,再過三杪鐘,忽發天崩地裂的大聲。老實說來,這樣怪聲簡 亞洲都聽得見的。可憐血肉橫飛,山河顚倒。煙塵沙石,木片鐵屑,幾百里外如 蜓飛舞一般。天地都像容得這炸藥放肆,一面還竭力摹寫他的利害,有意鼓助他的聲威。這一來正正的燒了三日,可憐西威全球第一的都會,從此做了咸陽焦土。黃君心中,老實不忍,疾忙飛回本國,在厰裏㗳喪了幾天。 這時電鎗燒飛艦的事 ,各處新聞傳徧了,中國開了一個祝凱旋的大會。全球各國,都來上書, 願和好,求電學大王永不加害。中國皇帝允了,一面封黃震球爲電王,位在諸親王之上,就把中崑侖地方,賜他做采邑。電王不肯拜受,後來再四諭勸,只得受了。 一天,電王想中國的勢力無敵了,只是文明有進無退,若不再進,便有人追到前面,合我們做對頭了,這倒不可不防。只是物質文明,他的根由還在財政發達。中國近年百事興舉,費用浩繁,財政也漸形支絀了。忽然轉念道:“有了!我從前游南極時,記得兩地方有條大河,河水淸澈,望去見底,底面泥沙,却都是黃澄澄的,莫非便是金礦所在?如今我何不再去查他一查?”想罷,把電翅一插,果然向南極進發。到了河邊,定 一望,只見河水不深,日光正射在冬至線上,這時有日無夜,閃閃爍爍,一片金光。伸手下去,取了幾塊,果然沉墊墊的。再一把玩,大的大如鵝卵一般,小的也有鴿蛋大小,彷彿雨花台上、富春江邊的卵石樣兒。不覺自言自語道:“是便是了,如何運去呢?”沉吟了一回,又道:“有法子的,回去溫故好了。”霎時,插翅飛歸,步到厰裏,來合副工頭商量,把從前的電艇發了出來,要變換些機括,便可成就一種空中自然電車。副工頭照他的說話打了圖樣,趕造起來,不要兩禮拜,通隊變換齊全了。原來這自然電車,不用什麼軌道,什麼電路,就把大氣橫空,算他的世界。而且他車身的構造,也甚希奇,車箱彷彿像現在的花車一般,下面並沒輪盤,只備鐵脚。中間安着數十個電輪,輪狀也合二十世紀造的不同,却係一葉一葉,摺疊而成的。電機一動,葉輪便會自然展開,向前 飛,非常迅速。這一部自然電車,却抵一百隻電艇的速力噸數,至少可坐三萬人光景,一小時進行五六千里,你想這電車的用處大不大呢?當下電王正要用這電車,到南極金河去採金。一面招了二十萬歐工,托五部自然電車,常川載着來往,早起到南極金河下車,拾取金卵,每晚由車載回。又一面在伊蘭高原,築了七座藏金大庫,南極載來的金卵,便藏在庫中,以備應用。如此者早去晚歸,過了半年有餘,金卵也堆積得沒有數目了。 一天,電王到伊蘭高原,盤查金庫,把極重磅秤一萬座來過鎊,已經有了九萬垓七京八兆六億九十七萬有零鎊。金河底面,還是黃澄澄的,好像沒有拾過一般。電王吩咐了幾句勤謹的話,又賞給歐工每人五十鎊金子,統共賞去一百萬鎊,歐工喜歡的了不得。原來電王度量寬大,待歐工也極其要好,每天工作,不過四小時,工價格外多給,而且准帶家眷,一切聽其自由。如今因爲查庫,又賞了每人五十鎊,歐工如何不感激呢?電王常說:“十九世紀裏西人虐待華工,已到極點,然而如今得了這樣結果,我何必要學他的壞樣呢?”所以電王事事體恤,沒一個不頌聲載道的。 正是:我自一腔生意滿,任他萬竅怒 來。 欲知電王經營南極金河的事,且聽下文。 [book_title]第六回 鈤燈一明春生南極 金幣三品利擅大同 話說電王要取南極金河裏的金卵,運到亞洲來供給財用,所以造了極大的自然電車,每日裝運到伊蘭高原的金庫裏收藏,非常發達。只有一樣,倒把電王大費躊躇。你道什麼事 ?原來南極下地方,都是極冷的,而且半年全是夜,半年全是日。這半年全是日的時候,還可勉强支持,到了半年全是夜的時候,除了停工沒有別法。列位,二十一世紀的黃金時間,可容得這二十多萬人坐食嗎?電王左思右想,總要想出一種法子來,方才是好。起先想徧設電燈,後來因爲電燈雖然有了光,却沒有增加溫度,如何去得呢?除非要到空中去合太陽商量,向他借半圓來,那便有光有熱。只是太陽又不是個物質,如何可以分得呢?咦?豈知電王就因轉着太陽的念頭,便引出一件新奇的物質來。而且這件物質,在十九世紀裏頭,已經有人發明過了,只可惜出產不多,爲用不廣,所以還沒什麼効騐, 到電王的製造進步,那才給世界利用哩。列位又要問了,果是誰發明的,呌什麼名目!在下記得是德國一個女敎師發明的,也是一種金類,俗名就呌做電錠,中國化學名呌做鈤。這個命名的意思,便是表明他發出光熱,猶如太陽一般,所以偏旁題個日字。却說這鈤質,煞是奇妙,發出光來極亮,而且熱度狠高。當初因爲所出極少,所以價値極貴。據化學家說,地球上面,統共計算起來,這種鑛質,不過出得幾兩。那曉得到了二十一世紀,這樣說數,竟是大謬不然。電王游歷各地,到了搜訪,竟在印度恒河旁得了一座鈤質鑛山,便立刻設厰開採,用電氣分析出來,每天可以出得幾兩,不上一月,已經有二十幾斤了。電王便把他携了電厰裏面,用法造成了玲瓏的燈台,安放鈤質在裏面,果然光力熱力,與衆不同,强度也有一與幾千的比例。立時運到南極寒帶裏,如法裝 ,一共做了三萬幾千盞,便吩咐歐工照常做工。起先工人抱怨,疑心電王虐待他們,要把他們送死在寒帶裏。有些膽怯的,預先逃走,還有些迂拙的,先行自尋短見,紛擾得不堪,彷彿二十世紀同盟罷工的樣子。電王曉得他們絕無知識,呌他們親見了,自然願意,便當衆宣告了一番,呌他們公舉幾個工頭做了代表,先跟着自己去探望,然後再去作工。衆人允了,當下舉了十人,便跟着電王前去。一到寒帶地方,遠遠看見電燈萬盞,正是繁星熠燿,竟變了一個世界。及到近處,那一種光線,更顯得明亮,不是星月,竟如太陽一般,比從前的黑暗世界,竟是天差地遠了。而且一種煖 [20] 氣,正如春夏之交,又如中國廣東地面一樣。那班代表工頭,竟是喜極而舞,其樂洋洋,立刻 回國宣告各工人,照常做工,而且願意把家眷搬到這裏居住,開了一個新世界出來。電王點首稱善。從此不但二十多萬工人,照常來往,更多添了幾十萬人,把這裏當樂土看待。大家願意前往,只怕要他們不來,反又要同盟罷工,尋死作活了。這也可見歐西生計艱難,知識程度卑淺,得了一些甜頭,便歌功頌德,死也 願的了。 閒文少敘,却說這時南極地方,已是永遠不夜,而且永遠不冷, 物動物長得茂盛碩大,合南洋羣島差不多。所以那班歐工,安居樂業,衣食俱足,不消再要五洲的出產,供給他們。電車往來,不過是爲着運貨交通起見,並不煩朝出夕歸。有時各歐工逄着節期,千百成羣,到中國來游玩,看他們的得意 景,合二十世紀到中國來的歐人,又是一樣。 過了半年,運到伊蘭高原金庫裏的金卵,又添了恒河沙數。電王見金料充足,便擇一個期開爐鼓鑄起來,一面在國會裏公選出幾百個老成廉潔的人,就在金庫左近,設了一個鑄幣厰。此外上海京城、北 隸都城、中崑侖省城、歐洲中原、美洲舊金山,都設了分厰,派那些選員去主持厰事。多因自然電力製就機器,把生金放進去,成了重幣出來,只須一分鐘工夫。每天所出金幣,總得有幾兆之多,足足鑄了一年,方才陸續停鑄。原來當時所鑄的貨幣,大槪分做三等:金幣、銀幣、銅幣。金幣只有一種,重以一錢爲度。他面上的欵式,却是一面係中國皇帝合電王的小像,一面是一個地球,四周排着“大同金幣”四字。銀幣却有五種,第一種是一兩重,第二種是五錢重,第三種是二錢重,第四種是一錢重,最小的是五分重。銅幣也有三種,第一種是二十,第二種是十,第三種是五文【個 】。這時一文的小銅錢,竟用不着了,只因用了金本位,世界財產價値,都增高了,所以銅幣用五文起碼。列位,二十世紀裏美洲金世界,誇張得狠,呌什麼乞丐每天乞得兩個金鎊,還只得勉强一飽哩!意思裏說他物價的漲高,正見得財產的富裕。豈知大同世界,却與此相反,財產愈富,物價却愈低廉,所以金錢充斥,不是但供給富翁的快樂,一般窮民,也覺得生計寬裕,度日無難。這是什麼緣故呢?只因電力發明,工藝發達,而且農產物比前世紀也增出幾千倍之多,所以物產合金錢比例,沒有什麼相差,那物價便不會十分騰貴,這是一層。又因各資本家道德進步,工價加增,工人合商人,貧富約略相等,這又是一層。農產物雖然出得甚多,價値却也平準,不使十分低廉,金剛石珠玉等類,發見甚少,價値反不見得高貴,這又是一層。所以物價不致過高過低,人民便也沒有極貧極富,豈非眞正大同世界、至治極樂嗎?若比起美洲豪富的景象來,顯見得公私王霸的不同了。 話休繁絮,當下所鑄的錢幣,但就金本位金幣計算,用四丈見方的鐵庫,收藏起來,足足有一千六百庫。若要盤庫,須用一萬個人,盤足三年,方才能够盤淸哩!按着世界人類計算,每人總可得五百金元。這種富裕的時代,自然從世界以來沒有的了。一面按着藏金的大數,發行鈔票。二十世紀還有空着資本,把鈔票流行,一旦擠迫,便要倒閉那些 事,這時却萬萬沒有的了。任憑你百萬巨欵,只要持票往取,立刻支付。而且電王用一種電力壓成的紙,做了鈔票,沒有別人能假造的。錢幣市價,自然一律,這是不消說得。 正是:黃金世界,湧現筆端。 未知後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 [book_title]第七回 新學堂光風霽月 良敎授對影聞聲 却說電王鑄了金幣,世界各處富足。然而古人有句話,呌做富貴出奢淫。這時大同國民,漸漸講究吃喝嫖賭起來,而且比二十世紀不同,那種華麗豪奢的神氣,眞正是神仙都沒經過的。一天,電王出來散步,走過四馬路胡家宅。只見一個年少子弟,衣服着得狠華麗的,東張西望。忽然一條皮帶,從上面的樓窻裏拋下來,少年把手中的小玩意兒一接,驀地裏吸上去了。電王看得奇怪,猛抬頭看見樓窻裏站着十幾個豔裝妖女,又放一條皮帶下來,要電王去接。電王方才曉得他的用意,不覺轉念道:“如今電力大發明,倒給這些做買賣嗎?”太息未已,走過一家,忽然又見玻璃廚裏,擱着一件光亮的東西。就近一看,却是電機旁邊有好幾個妖姬,看着嬉笑。上面黏着一張告白,引經據典,呌什麼隋煬的御女車,漢成的掌上戲不及他哩。電王驚異道:“這是新式電車的機括,什麼人造成這種器具?眞正豈有此理!”心緒一惡,便沒有興頭再走了,自言自語道:“只曉得富,不曉得敎,只曉得智育,不曉得體育,這是誰的過呢?快些回去設法,還來得及,不然,㓕種之禍,就在目前了!”連夜回去,做了說帖,交國會裏提議,要把金錢的一半,徧設普通學堂。上海京城,每十里一所,宗旨須注重德育。從前沒進過學堂,或者普通小學沒有卒業的,一律敎他補習。念世紀的强迫敎育,但呌人要初等小學卒業,人格太低,不合二十一世紀的程度。如今須用强迫卒業中學,而且須把修身倫理大義,都爛熟了,方才許出身就事。女學堂更當注重。上海以外各處,都是一百里中央一所。那學堂的形式,也定了個一律的建築法,好像十三日的月亮。渾圓的模型,缺了一面,上面蓋着圓頂,周圍開了一百個門,内容可坐一萬人光景。三面都從中央至靠壁,設坐桌,逐漸而高,如階級一般。屋頂牆邊,設着無數的通氣筒,但使透氣,不要透光。 在下說到這裏,到又要站起來反對了。學堂全要光線合度,如何好呌他不透光?豈不是弄了一隻黑暗學堂嗎?列位別慌,在下說到下文,自有交代,斷不是有頭無尾的。且說這講堂裏設了許多電燈電扇,若電燈一㓕,這堂裏便漆黑如夜。爲什麼定要這樣造法呢?放着太陽光線不要,定要用電燈,難道電王怕他厰裏沒有生意,藉此弄些電燈的消路嗎?哈哈!世間斷沒有這種笨伯的。其中原故,說來長哩。只因二十世紀的敎育,學堂太多,敎師太多,而眞正敎法好的良敎師,實在狠少,因此全國敎育,絕不一律。有的小學程度,講過中學的講義,中學程度反不及小學的學級,或者偏重體育,或者偏重智育,而且科目太多,不能扼要,鐘點太多,致少興趣,敎材圖畫,尚欠 良,性質稍下的不能領會,所以這時要一律改良,呌他又簡便,又得實用,又要有興趣,方才可用强迫的勢力,呌個個人進這圈子,又呌個個人 願快樂,在這圈子裏研究,那才可收得敎育普及的功效,方才可使他們人格漸漸的高起來哩。只是說便這樣說,究竟用什麼法子呢? 電王把他一生本領,注重這事,便造出新式的兩種敎育電機來,一種呌電筒發音機,一種呌電光敎育畫。這兩種是怎樣用法的呢?每到上課,學生依着來的方面,分一百個門進堂,以次【所 】坐定,敎師便將電機一撥,一百個門,同時盡閉。門框上都是用橡皮包的,所以一些沒有響聲。各門旣然關了,上面的電燈便同時放光,敎師就可口對發音機,把敎授的大意,述了一徧。那聲音與人說話一樣,却是一萬人個個聽得淸淸楚楚。敎師述完,電燈便㓕了。只見平面牆上,忽然現出電光的字來,一筆一筆,慢慢寫出,學生照着撫寫。一個寫完,敎師便對着電筒,說這個是什麼字,一連說了幾徧。如若可以畫的,就從牆上現出畫來,譬如敎的“山”字,電光機就印出一座山來,顏色逼眞,比那什麼天然有音電光影戲,還好看哩!所以一個大講堂,只消兩個敎師,輪流上課,便已足够。而且每天只得四小時,上午兩時,下午兩時,中學程度,只加得一時。敎師學生,都是隨來隨去,沒有住宿供膳那些事 。他小學堂的科目,只有語言、文字、音樂、游戲體操四門;中學的科目,加上修身、衛生、算學、理科四門,後二年加上自治法律,其餘美術等隨意學習。歷史、地理,却止有畫圖、實騐,沒有講義。這有什麼緣故呢?只因古人舉動,意識太淺,不足補助新世界的知識,所有關涉道德學問的事,又講在修身倫理裏面,用不着要歷史再講,其餘衣冠制度、戰爭事迹,只消看幾張新電光畫片就好了。地理講起來,總覺得隔膜,所以每星期内,必有兩小時旅行,便坐新式電車,全球都可坐得。有了實地試騐,還要什麼講義呢?這是科目裏沒有歷史地理的緣由。電王旣造了這種普通學堂,讀書求學的人,自然多了。况且公家金錢充足,所以學費減輕,如若果眞貧窮,或是孤兒寄養,就可免去學費。不論小販下賤,那一個不應該入學堂?畢竟知識有了,品行好了,程度自然高了,不上三年,全國裏盜賊淫蕩的事,竟是難得出見,這能呌他不是敎育普及的功效嗎?况且電氣作用,又是這般有趣,譬如出了幾角洋錢,跑進影戲場子裏,人人都狠願意的,究竟也不過是去看他幾張活動的畫片。這大同世界的普通學堂裏面,不是電光影戲嗎?去看一回,或是一塊銀圓一月的,或是半塊銀圓一月的,分拆算來每天總不過三四十銅錢,而且每月還有獎厲,還有名譽,不去的還要吃罰欵,如此想來,要是人類,怎麼能够不進學堂,又怎麼肯甘心不進學堂呢?有此一層,所以說敎育普及,那其時眞正算得普及了。 只是列位聽者,必定還有一層駁難。前說上海京城,每十里學堂一所,各處百里一所,都沒有住宿供膳,這怎樣能行得去呢?十里一所,還可勉强來往,然而時間也費得極多了,道路犇波,也太辛苦了,况且百里一所,這朝夕往來,又兼回家午膳,如何能够來得及呢?在下對於這個問題,却早已得了解釋的方法,只怕列位沒有留意,所以疑心做書的人是信口胡柴了。且慢,待在下的細細說與列位得知。只要列位不同那鄉老無知的夢話,說那電車斷坐不得,坐着便要觸了電氣,結果性命的,這就好設法了。 正是:劈破乾坤新秘鑰,電光石火只尋常。 欲知交通進步之法,且聽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八回 掉臂游行小代步 蕩平王道大棋枰 話說電王注重交通一事,也不是全爲那些進學堂的學生起見。自從發見南極金河以後,已經設了交通部,專司交通的事 。只因單靠着空中自然電車,反而顧遠不顧近,所以又想出推廣完備的法子。怎樣的法子呢?照空中電車的造法,另外造成兩種車子。第一種是呌做公共電車。這公共電車通共有二千輛,往來全球地方,無所不通。凡一般國民,出門在一千里以外,都來坐這公共電車。隨地可坐,隨地可下,取費極廉,大約一百里只取錢一個之譜,極多的車費,也不過小銀幣一枚。世界所有的名都大城,每一小時,必有公共電車,來往一次。此等電車,晝夜換班,沒有休息的時候。但是列位聽了這話,又必有一種問題,發生出來,說是自然電車,不是空中飛行的麼?如今這公共電車,自然也是空中飛行的。但是空中飛行,怎麼能够到處停歇,聽一般搭客上下?旣然停歇多了,來往便不能迅速。而且到處也要設着停車地方,人跡所不能寄託。若然在繁盛的處所,豈不要撞死無數人的性命嗎?你看上海電車,設有軌道,尚然長長碾傷了過路人,何况空中突然飛下,下面的人不及防備,那枉死的人,不知更多到那樣呢?當時電王對於這種問題,究竟怎樣辦法,說書的人,何不講講?在下聽了這話,不覺好笑起來。電王倘若這樣笨拙,他也萬萬造不出電車來了。他自然有個極靈極妙的方法,呌上下電車的人,極沒有妨礙。說起來却極平常,你道怎麼呢?他在上下地方,築一個燈塔樣兒的高台,台上面可容得幾百人站脚。那站脚的地板,却實在是一種小小的升降電機。電車經過的時候,把車旁的電輪合升降機一接,那機便吸上去了,當時車旁另放下一件升降機來,以便下一次搭客再站。那升降機的速力非常,站着的人不知不覺,已經在車中了。如此輪流更替,各站皆然。電車到上下地方,不過略爲慢些,並不要停歇,而且升降電機,設在高台上面,並不妨害着下面的過路人。這等法兒,你道便利不便利呢?當初創議的時候,國民頗有不願意擔任這項股本的。爲何呢?因爲議到取價一層,電王主張極其低廉,各股東屢次駁難,只怕公家折本。電王反覆曉諭,明白的人略多了,電王又自己拿出一半股本來,方才成局。後來開行之後,搭客的多,每天每車,總要十萬計算。後來合算起來,非但並不折本,而且分紅甚多,衆股東格外踴躍起來,又添了一萬輛車子,從此更形發達了。 第二種的電車,呌做地方電車。怎樣的分別呢?不過比公共電車小些,而且專在一千里之内往來,並沒軌道,却低飛近地,不過在五層樓的頂上掠過樣子。他車頭旁面有一個人,專司搭客上下的,對面設着一個極大的遠鏡,向下窺視。要上車的人,只消仰着頭把手帕一揚,上面便風吹似的放下一根橡皮帶下來,帶端兩個小踏脚。人脚一踏上去,把兩手攀着橡皮帶,便被他颼的一聲,攝了上去。如要下來,也是隨意拉着一根橡皮帶,他把機關一撥,那橡皮帶便鬆下來,隨便什麼地方可以脫手站脚。倘若撞了屋頂合別種有阻礙的地方,不能站脚,盡可把踏脚的機件踢動,他自然會移過去,移到相當地方,隨意脫手,手一脫便有電鈴一響,他那根橡皮帶子方才收上去。所以這橡皮帶子極長,可以隨意移動的,而且上面的電車,只管前進,兩不妨礙。你道便利不便利,奇怪不奇怪呢?若然有時許多人要同一處下來,或同一處上去,都可就一根橡皮帶上着力。據說這樣橡皮帶與衆不同,可以載幾千噸的重物哩!所以地方電車,並沒有設上下的地方,也沒替過路人有什麼交涉。還有一件好處,這地方電車,都是公家給費,搭客絲毫不消破費的,彷彿同二十世紀裏的義渡一般。列位聽者,這時一般國民,出門去幾千里幾萬里算得什麼,猶如在家裏走動一般。二十世紀鐵道徧設時代,人家長說到西藏新疆一次,譬如下鄉一行,那曉得這時更比不得下鄉了,無論小學生上學堂,都是坐地方電車,所以百里中央一個學堂,朝夜吃飯回家,並不嫌遠。就是辦食料,買小菜,也不消得各處設小菜場,只要一百里中間設一個大場,四面人家,隨意乘着電車來採買。而且電車後面都有貨車,小菜買得多了就放在貨車上,標着一塊牌子,寫明號碼合到什麼地方。到了所在,人只管一面下去,他貨物自然 外有一根橡皮帶,落在面前。此地自有站岡巡警,兼管這事,只要把對牌給了他,他便好好兒把物件給付,一點沒有舛錯。所以當時南北極的新鮮出產,赤道底下人民,天天可以供着午餐;赤道下的出產,運到南北極,也是這樣,不比二十世紀裏頭,在上海吃着些新鮮荔支,就算飽嘗異味了。 話休絮煩,當下空中交通,旣然有這樣的進步,只是畢竟人類不能長在空中,總要在地上行走,若然但顧空中便利,倒把地面的道路,荒穢起來,豈不是文明的污點?况且一般人民都靠着代步的利器過日子,竟是一步不行,只怕久而久之,兩隻脚便成廢物,合暗湖裏的盲魚一般,這又如何使得?所以電王又急急要修築道路。但有一層,是最難發付的。如今世界統一,要修路起來,便要五大洲的孔道,合那小地方的支路,統統都要修好了,方才稱得大同的名號。倘若仍用二十世紀裏的尋常滾路機,豈不要一二百年,方才能够完工麼?電王窮思力索,又發明一種平路電機出來。這電機有十萬匹馬力,每小時可以平得十里五十丈闊的長路。這電機統共有四千部,把伊蘭高原金庫所在的地方,做了中心。從這中心四面出發,每面用一千部電機,分頭並築,東方到東海邊,南方到印度洋,西方到大西洋,北方到北冰洋,再從這四條幹路上分出支路來。這平路電機的欵式,製得十分 巧,前端是翻地用的電機,只要這機經過,無論石頭土塊,一律鈀得稀鬆。就是鑿山開道,也十分容易,並不要用着炸藥。土石旣然鈀鬆,就用着後面的壓路機了,按着每小時平十里的常例,向前滾去,滾過處沒有不蕩平如砥。旣平之後,便用一種油類,灑在上面,待其乾老,便成石頭一般,永遠不需修理,比什麼塞門德土要堅固百倍哩!這樣的法子,四面築去,不上三年,把地球面上人行的路,統統築得平 闊大。假如插着電翅,飛到空中,向下一望,竟是端端正正一個大棋枰了。列位,古人長說“王道蕩蕩,王道平平”,這兩句說得好罷了,畢竟二十一世紀以前並沒有蕩平的大觀,非但不能蕩平,而且内地的道路,齷齪汙穢,不堪入目。 話休煩絮,却說四面築路完工的那一天,電王坐着一種新式小電車,在地面行走的,察看路工。大約看了半年光景,方才完結。只因電王細心檢查,恐怕有偷工減料 事,所以費了這許多時間。其實這時人民程度甚高,道德進步,一日千里,斷不肯如二十世紀裏那班人,做那些妨害公德的歹事了。不言路工認眞,單表電王見國民辦事公實,非常歡喜,便把金庫裏的三品幣,發出來賞給路工盡力的人,大約罄其一半。國民那裏肯受,都把這賞錢來捐助,造成路旁兩邊的電燈電椅,合種樹鐵闌等等裝飾。路的兩旁都栽着各種花樹。路的中間,平滑如洗,光潔可愛,眞正睡覺都可睡得的。只有三三兩兩散步往來,並沒有馬車人力車,那些齷齪東西,前來紛擾道路,一宛如公園。公園也不過是道路。這不算得極樂世界麼? 正是:慚愧古人行樂法,車如流水馬如龍。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九回 美歐別墅新題俱樂園 非澳農場試用肥田粉 却說大同世界的道路,修整完了。難道這時的人民,只講究行樂,不講究生計職業麼?哈哈!在下也說斷無此理。當時人民滋 [21] 生愈多,食物的消耗也愈多,若不大大的擴充生計,那裏能够支持得住呢?生計的第一關,自然推農產物,所以二十一世紀的中葉,專注重推廣農業。列位,在二十世紀裏,那農業一項,不要說中國尚未發達,就是歐美各洲,也是事倍功半。而且看得田地,不知如何實貴,什麼水災哩,旱災哩,禁米出口哩,搶米打店哩,閙個不亦樂乎。一到二十一世紀,非但沒有這事,而且說起這種 形來,但覺得好笑。你道如何?自從電車通行,不論地角天涯,深山窮谷,沒一處不可居住,便沒一處不可耕種,爭什麼田,奪什麼地呢?况且世界大同,又沒什麼界限,自然沒有禁米的事 。別的事且慢說,單表一件當時的樂境,便可曉得交通便利,田地不値錢了。 話說當時,那高爵的大臣,有錢的紳士,他造花園別墅,非但不在上海京城左近,而且離却中國地面,最近的也在印度,其餘在瑞士的,巴黎的,斯干基半島的,英倫的,美洲米西西比河口的,米西干湖的,巴西大森林的。這些大臣紳士,每到公事辦畢,便坐着公共電車,回他的別墅裏去了。而且高興起來,便有交換別墅的一法。什麼呌交換別墅呢?譬如這個人的別墅在瑞士,二三年後住得厭煩了,便合朋友的別墅,在美洲米西西比河口的,兩家互換。這是長有的事,一則空氣變換,二則耳目常新。這是一種行樂的好法子,卽此可見得並不同二十世紀裏的國民,有爭做地主權利的思想了。 話休煩絮,却說當時紳士裏,有一個什麼李威亞公爵。他是已退任的内閣首相,合黃震球黃電王,最莫逆的,所以他們兩個的別墅,彷彿訂了特別條約,照例一年一換的。黃震球的別墅,大約三處,一處是瑞士,一處是革林蘭,一處是巴西森林。李公爵的別墅也有三處,一處是斯干基半島,一處是北坎拿大,一處是巴黎。雖然這樣說法,其實兩人調換起來,並分不出誰是誰的地方。譬如今年黃電王住瑞士,李公爵便住巴西森林,明年李公爵住瑞士,黃電王便住革林蘭,隨意指定,沒有成見,你道快活不快活呢?有一年,黃電王住瑞士別墅,新築了一間極大的溫室,忽然想起鈤質燈來,便把新造的幾盞,放在室裏。那室中的 物動物竟發達滋長起來,波羅密合香蕉樹,也會結極大的果子,合熱帶裏出的一般。鱷魚爬蟲,竟能生育傳種,體質反而格外壯大了。一天,李公爵來游玩,黃電王陪着他到溫室裏散步,指着那些動 物說道:“這不是鈤燈的効用麼?”李公爵點頭歎賞了一回,便對着電王說道:“老夫並沒懂這理化上的妙用,只是於社會學人類學等,少有經騐。近來 察世界的大勢,極盛之下,將有難繼的恐慌。何以呢?人生一天繁過一天,供養物料,一天耗去一天。農學物產,不算不絕塵進步,然而終究抵不過消耗之數。何以呢?寒帶裏天氣過冷,不能盡行耕種,便棄去了許多地方;熱帶裏天然物發達,人民又嬾惰得不堪,只想取得自熟的果子,天造的食料,够我們吃就是了,不想再加培 ,還好供給別處。人民得了厚利,世界的食料,又不愁不足,不是最好的事嗎?豈知不但不肯做,而且不肯想,這也是最可惜的。老夫鄙意,賢王旣然發明這種妙用的鈤燈,何不把他來興北極裏冰田的農業,又把耕土電機,送赤道底下各國地方,發幾個好好的農師,前去敎導。這兩件事如果興舉起來,包管你兩三年,平添了無數物料,任憑你人類滋生,可以支持一二百年了。”電王聽了這話,肅然起敬道:“公爵所見甚是,明天當到國會裏去提議,不久便可實行了。”李公爵道:“賢王熱心爲國,從善如流,中國的福,正沒有盡期哩。”電王謙遜了一回,方才各散。 到了明天,電王果然到國會裏去開議,贊成的居大多數。卽日便派選會員前往調查,一面趕造鈤燈三萬盞。電機神速,凡晝夜不息的做了三個足月,三萬盞燈完工了,仍用電車運到北極。這時五洲的國民,聽說北極變煖,雪也沒了,冰也融了,便紛紛的 願前赴。中國的農民,更多前往。這時中國的一畝田,每年出產,止少可吃二三千人,若吃不滿二千人的,這田便算頂下等的了。那知寒帶地方,只因得了鈤燈的煖氣,每畝也要吃千把人。南極地方,不是已經有鈤燈的麼?至今也如中國一般,比北極更進步了。原來鈤燈的光熱,合太陽的力量,不相上下,在以太中間,傳導力是極快的,所以有燈十盞,便足供五千方里光熱之用。當下變寒爲煖的地方狠多,如西伯利亞、新疆、蒙古、瑞典、挪威、格 蘭、北坎拿大、南極的維克斯土,都是着名的。而且還有一種奇妙的事 ,世界上大沙漠,到二十一世紀裏也都沒有了。 話分兩頭,這時非洲腹地,農業也非常進步,澳洲更加發達。當時就靠着兩種器具,一種呌做電犁。二十世紀以前,中國用牛耕田,翻土不過一尺深淺,空氣的和入不多,地力所以不厚。如今改用電機做犁,只消一人管機,可以入地七八尺深,一耕便可二三百畝。每天每部機,至少要耕五六千畝。你道爽利不爽利?還有一種最妙的,呌做電氣肥料。你道電氣是無形無質的東西,如何做得肥料?在下都不敢說謊,這便是翻土的當兒,把空氣中的電氣用一種發電帶,引電氣散佈地中。 物得了電力,他的發育,不比尋常,籠統計算起來,加增十倍還不止哩!自從這兩種電法施用之後,說也奇怪,那 物界竟大革命起來。從前的隱花 物,到了此時,也進了化,竟會開完全的花;從前的草本 物,至此都會長成灌木;又有肉果、漿果、球果、核果許多 物,從前一年不過一熟的,至今每年至少四熟,只因生長極易,所以徧地都有,並不要什麼果園培 ,要食的便可隨意採食,竟如上古時代一般,什麼瓜田李下的嫌疏,竟沒有人題 [22] 起了。又如禾本 物,本來年年下種的,自從用了電氣肥料,他葉梗的發育,非常奇怪。譬如二十世紀以前五尺高的梗子,如今總得有一丈七八尺高,每一穗米麥,收起來至少一升。而且一年三熟,是世界一律的,北極新闢的鈤燈世界,也要兩熟,到二十二世紀,居然同有三熟。這是後話不題。單表當時統計全地球出產,供給世界人類食用以外,贏餘的總得有十分之三,所以雞鴨豬羊也因食料富足,格外養得碩大繁滋。說也好笑,金華的白毛豬,的確像印度的馴象了。可憐十九世紀合二十世紀的交界時,人民謀食艱難,飢寒交迫,中等社會的商人,還不如二十一世紀的一隻豬哩!別發牢騷。 當下電王插了電翅,來往各處,查察農田好壞,只見人民歡呼快樂,不覺自言自語道:“電學的效用,也就閎大了。”偶然飛到一處,向下細望,只見一羣農夫,坐在小小的茶棚底下,上面綠陰遮蓋。這時正當炎熱天氣,覺得一種淸狂疏野的神氣,大可羨慕。電王遠遠的落下來,把電翅收了,又改變了裝飾。不多時,混入農人隊裏,自己說係別處失業的農人,來找尋生業,所以冒昧擾亂老人的淸興。一個老農夫道:“你說那裏話!我們此地最慈善的,旣來枉顧,我們自然應該稍盡地主之誼了。”說罷,便從椅脚旁面,提出一把瓦酒壺來,定要呌電王吃 [23] 酒。電王本來不吃酒,只因老者留得殷勤, 致難却,只得勉强應酬一二盃。老人道:“上古荒唐說話,相傳有無壤氏葛天氏等之民號,那時候快活得形容不出哩!只可惜一地方自樂其樂,閉塞不通,沒有交通法子,所以老聃有句話,呌什麼‘至治之極,老死不相往來’。列位想想看,那種國家,雖然快活,趣味却少。如今的物質,自然也比二十世紀進步,又加交通,這等快活,實在是世界第一次呢!”電王聽了這老農的說話,有些道理,不覺暗暗贊歎。 正是:十步芳草,何地無才。 未知後事如何,下文分解。 [book_title]第十回 民電部禁傳薪火 淸道局徧灑芳馨 話說電王被老農拖住飲酒,老農把話來打動電王,電王倒狠佩服,故意痴呆徜徉,不給老農看出破綻。後來各散之後,電王仍到僻 處所,插入電翅,飛回中國大厰。齊巧一個報告來,說什麼煤礦公司合煤礦的礦工造反起來,現在圍住京城,要求内閣大臣還給他過活的方法,國會裏正提議這件事哩。列位,驀地又是這件怪事,爲何煤礦公司合礦工要造反呢?只因電氣發達,電王要把世界變換,竭力提倡電氣,三年前便在京城裏設了民電部,一切電政,歸他主持。因此民間日用飲食,已經大半用了電氣。後來汽車鐵軌廢了,輪船沒有了,機器厰用不着鍋鑪了,一般煤礦大王,倒得鼻塌嘴歪,如何不恨?起初仗着文明帽子,不便公然合新電學反對。這時的生計,一天逼反一天,再也忍不住了,加之礦工也多窮困失業的,便大家並合,一鼻孔出氣,索性暴動起來。幸而二十一世紀文明進步,只向中央政府要求一個對付問題,却不敢任意據掠。這便是造反的來由。 電王得了這個消息,自言自語道:“知進不知退,沒有早些預備,却是我的大罪了。且慢,亡羊補牢,還是未晚。”連忙插上電翅,飛到京裏。這刻國會裏已經閙得不成樣兒了,一見電王到會,大家歡迎問訊,聽他發付,也有獻計的,也有詰問的,電王一一招呼,當下便說 他們幾個代表上來。一聲傳布出去,不多時,果然幾個煤業大王上來,行禮招呼過了。電王便開言道:“如今世界進化,人 喜新厭故,這是天然的公例。無論什麼大力,也違抝不過的。這時民間,旣一律喜歡用着電氣,豈是强項手段,可以逼他用煤炭的?但是諸公生計有關,也不得不謀畫一條路子。鄙人不能早爲設法,其罪甚大,已經自願受罰。不過諸公若要執定恢復煤炭事業,這是萬萬做不到的。如若稍肯通融,那便事業多着哩。鄙人倒有一個法兒,不知諸公肯聽不肯聽?”那班代表見電王說話有 有理,而且自己認過受罰,又肯替他們想法子,如何不感激佩服,當下都異口同聲的答道:“願聽賢王囑咐。”電王道:“這就好了,不愧我大同國的文明國民了。鄙人現在有兩種心事,諸公諒來也有這樣心事的,不過沒有提起,也不把他來研究罷了。那兩種事兒呢?一種是我國的磁器不大發達,人口多了,萬萬不敷應用,所以有幾處地方,多用木石器具、銅錫器具,那知多害衛生,正當急急改良。從前景德鎭不過小小一個鎭市,如今做了世界的磁器商場,自然比較起來,進步十倍了。其實地方狹小,窰戶不大,火力也甚平常,所以燒出的貨,大不敷用。歐美雖有幾處磁場,所出的供給他們一面之用,尚且不敷,還能顧到世界嗎?所以鄙人的意思,就借幾個大煤礦,做了永久不熄的窰竈,一面分幾個景德鎭的工人來,敎出一隊新工。諸公資本,投在這裏,包管可以致富,還要開出煤來何用,更何慮煤炭沒有銷場呢?第二種便是非洲、澳洲新闢的農場,雖然墾得十分之四,其餘六分,還沒有主人翁哩。諸公倘若有意,盡可把資本投在這裏。那些礦工,不願意去燒窰的,便到這裏來做佃戶。原來這裏的農業,便宜得狠呢!資本家可受國家的保護,但有賺錢,並沒折本。勞動的人,工資也比別處增加,况且都是電機耕田,只消管理電機,不要自己用力,比二十世紀的農夫,天差地遠哩!諸公看做這兩種事業,好不好呢?”代表都道:“好是狠好,只是我們還要開個會,商量一下子,大衆公决了,再來復告。這樣辦法,賢王許可不許可呢?”電王道:“自然許可。商量公决,這是應該的。”這時,各代表鞠躬行禮,退步出去,隨卽搖電鈴散會。過了一天,各代表議决了,都欣欣然來報告。一共煤業公司一百三十幾家,只有三十家願去燒磁,一百餘家都願改做新農業。礦工雜工統共三四百萬人,一百多萬願去燒磁,其餘多願非澳農業。電王聽了大喜,便 代表簽了字,一面議定,由公家借給他們一次開辦費,賞給工人五天口糧。農場的電機,一時不能投資全備,也由帝國電厰發給。各資本家見電王待他們如此要好,辦事這樣熱心,那一個不佩服得五體投地,早把那仇恨之心,消到爪哇國裏去了。從此各煤業股東工人,自去安插生活不題。 單表電王平了這個風潮,曉得煤炭柴草這一項東西,世界上永遠用他不着了,索性定個章程,好呌事歸一律,就是設民電部的主義,也覺實赴其名哩。當下便把公家金錢,在各地方分設民用電局,歸民電部管理。這民用電局是什麼作用呢?說起來眞正有趣,原來這局裏按着居民各戶的門牌,把收發電機通過去,凡着居民家常用的火、力、聲、光、熱,沒一樣不在這裏收發。譬如廚房裏的爐竈,房間裏的燈扇,園庭裏的花草肥料,呌僕役的鐘鈴,令親戚朋友通話的德律風,捲簾關門的小機括,要用便用,不要便沒有,隨時隨地,眞正靈活便宜。從前那些廚房裏的煤炭柴草,堆積狼籍,上等人走不進去,而且燒煮的時候,不是烟薰害眼,便是炭氣觸鼻,最礙衛生,所以古人常說飲食是疾病的根源,這是的確不差的。那些火氣薰蒸,穢物堆積的地方,燒煮出東西來,吃了那得不生病呢?如今用了電氣生熱,煮物極靈極速,又加潔凈非常,廚房裏端正淸爽,比二十世紀書房,還要講究哩。其餘房間裏的器具,鑄巧便利,更不必說了。列位,他那收發電機,怎樣的裝法呢?在下也少不得講他幾句。原來人家的屋頂上,家家設着一個收電針。局裏面有一個收電的總機關,常把空中電氣收下來,再從發電機,把所收的電氣,向空中發出,那電便傳到各居民的家裏收電針上,從收電針送到要用的地方。人家用的時候,只要把收發機一撥,隨發隨收,猶如二十世紀的電燈一般。只是二十世紀的電燈電話,是有線的,這時是沒線的,而且要用多少,聽憑各人意想。但猶燒煮一項而論,比煤炭的熱度,大得十倍。譬如用煤炭要十分鐘才熟的東西,用電熱只要一分鐘就好了,所以無論極貧的人家,也沒有宿食冷食的,只因他這電局,是公家設出,有民家普及用的,他的費早已派在房捐裏面,而且所費極廉,每月不過銀幣一枚之譜。還有貧乏人家,合竈燒煮,那就只消兩家合出銀幣一枚了。三家四家都可,房裏只按着門牌收費,不來管你幾家的,所以一律都用電機,不像二十世紀的電燈電話,要另外收費,貧乏人家用不起的。 這時路上並沒有看見柴草擔兒,裝煤車子,所以越發淸潔。列位又要不信了,前回不是說 物發達,生長的分外碩大嗎?那些殘餘的枯幹枝梗,若不燃燒,堆積到那裏去呢?又不是野蠻時代,深山窮谷之中,人迹不到之地,可以隨他堆積,將來積成煤礦的。列位別慌,在下說出一個原故,列位自然不疑了。原來這時耕田的新法,用了電機,所有落葉枯桿,並不等他收拾堆積。無論果木田稻,到了成熟的時候,只消用一部電機收穫採打。譬如田稻要烘乾的,便鈤銀光燈一照,隨時用機碓礱舂臼。諸事完了,又用起水電機,把田中的水加滿。如在果木的地方,把他落葉,略加水濕,如在稻麥田裏,便將他翻倒水中,再加電熱一逼,那落葉枝梗頓時腐敗,不消幾天,再翻土一次,已是天然上等肥料了。所以大同世界時代,地方的淸潔,好說從古以來沒有的。單表路上,旣然沒了柴擔煤車,又沒有小菜魚蝦的場市,自然淸潔異常。電王還怕有人蹧蹋損壞文明模範,所以又在各地方設了淸道局。每天每地,必有幾十部掃地電機,把所有道路,打掃乾凈。還有幾十部洒水電機,跟着掃地之後,隨路噴洒。這水是一種 物泡就的,那種香氣比蘭麝枝葉還雅幾分。洒了一徧,三日不散,而且常常滋潤,並沒有塵沙飛揚,任憑 旱乾燥,總可保得三日。三天輪流噴洒一次,幾十部電車,便可管理一千里開闊的路。 路上旣然這樣幽香淸潔,那路上[文] 明的人,也就可想而知了。日間樹木靑葱,樓台金碧,散步的人,有椅可坐,有闌可憑。到了夜間,椅子上面,都是電燈。父率其子,母領其女,夫婦携手,朋友比肩,那副極樂的景象,眞是摹繪不盡。只因道路闊大,無論人多,從沒見得擁擠。談笑之聲,隔花時有,歌喉隱要,幽在前途,那種神趣,只怕仙人也未必經過。若說二十世紀上海的黃浦外灘,淸潔空曠,可以散步,比起二十一世紀的尋常路來,實在相差的遠,只好算荒僻村莊的風景。下等勞動的人,到此散步,還嫌他齷齪哩。列位,在下說到這裏,也覺得少交代,不要等得列位駁詰了。在下說得路上這等幽香淸潔,只有游玩散步的人,難道那些下等做事的人,都是不走路的麼?哈哈!不是的。在下曾經說過,這時幹事的,不肯空費黃金時間,所以都坐空中電車,况且地方電車,又不要費,凡是幹事的,一律都坐電車,所以路上走的,沒一個不是散步翱翔的。只要看休息星期那一天,走路的人,要多幾倍,便可以見得了。旣然成了這種習慣,若是短衣匆忙的人,走到這路上來,警察也要干涉了。 正是:皇路淸夷無遠近,往來盡是太平人。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一回 烘 蒸汽水旱無災 消黴殺菌病魔絕種 話說大同世界的道路,開廣平坦,淸香幽雅,也算得盡善盡美了。譬如十九世紀裏那種穢濁染疫的事 ,自然减少。只是疾病痛苦,人生終不得免的。何以呢?有兩種頂大的原因,人力把他沒奈何的。一種是天氣寒暑不時,一種是空中飛揚黴菌,此外有人生最怕的事 ,便是天乾水災,把耕種的食料,生辣辣收拾了去。電王想到這等事 ,也要生出一个法子來,彌補人生的缺憾。怎樣的法子呢?他想水旱的兩把關鍵,都是風雨雲雷主張的。風雨雲雷,究竟是什麼東西?不過地面上的水氣,經過熱度蒸發,輕而上升,便成各種雲氣,遇着冷風,方才凝成雨點,隨着地心吸力下降。那風不過因空氣激動而成,雷不過是電氣發聲,在二十一世紀裏,都合人民有密切關係。何以呢?世界上溫度,可以由人民做主,要高就高,要低就低。若怕水氣蒸發,便把低溫度去解他罷了。况且來往電車不絕,空氣因此分外流通,水汽便結成雨雲,也很不容易。就是成了雨雲,地面的人,也要用電氣通到雲氣裏,把雨雲化作高層雲,或馬尾雲,所以陰雲密布,慘淡無光的那種天氣,大同世界的人民,難得看見了。但是免不得還有幾次,所以電王要用法子,絕他的種,好呌人民永遠沒有其魚之患。你道用什麼法子呢?另外有一種電車,頭上擺着一个烘爐,把電熱裝得極足,前面還有幾十把電扇樣兒的東西,在空中不住的攪動,只消往來十餘次,那雨雲便漸漸的化薄了。任你萬木無聲,挾翻江倒海的勢力,都可用這種電車消化得,還怕什麼水災呢?只是雨水不許他下降,永遠 明開朗,人生自然適意了。田稻 物沒有雨水滋潤,那裏會成熟呢?列位,只一層更不消憂慮了,電王旣會造得光熱,難道蒸汽都不會造嗎?旣然有了蒸汽的法兒,什麼地方要雨,便在什麼地方的河湖裏,放着蒸汽機,蒸氣上升,一般也是雨雲,也會下雨。二十世紀的蒸汽機,都是煤火,熱度不高,所以不能造雨。這時用了電機,熱度的高,有一與三千的比例,自然蒸汽化雲,便能下雨。雨旣由人造出,自然要止便止。旣無旱災,又無水災,這是從古沒有的了。 列位,還有一說,人家常說天不下雨,山裏發起蛟來,一樣也成水災,這句話怎樣解釋呢?若然呌他荒唐,他明明是有水噴出來的;若然信他爲眞,世界文明,豈能容得這些糊塗的話?動物學裏,除了大洋中間鯨魚之外,何嘗有什麼蛟龍會噴水呢?列位,這裏頭有一種來歷,在下倒曾經聽見地文學家地質學家都講過的。原來有一種山石,上面沒有種得樹木,因爲地力變動,便要常常裂縫。天雨下降,滲到這縫裏去,久而久之,越滲越深,必有一天,合下面地底的泉脈通連。這時水泉澎漲的勢力,非常强大,山石收束不住,只得崩裂起來。那蓄積的水,便如翻江倒海,風起潮來,自然閙成極慘的水災了。只因裏面或者衝出些鱷魚穿山甲來,愚民沒有知識,便當是那個怪物作祟,其實毫不關事的。電王早已明白了這等學說,所以凡遇山岡,沒有不種樹的。石質不便種樹,他會用電熱去鎔化他,使他漸成灰土,再用肥料去調和變化,所以不到一年,世界上從沒有童山的了。旣沒有童山,便不會裂縫,只因樹根攀繞甚固,所以不會裂縫,就是裂了縫,雨水也積不得多。何以呢?樹木最會吸收水分。樹木越發滋長發達,吸收的水分越多,所以山上的樹木一發達,便沒有這等水災,而且可免旱災,只因樹蔭繽紛,吸炭吐養,空氣常常滋潤。二十世紀裏研究森林學,不是常常說及的嗎?如今却已成爲明日黃花了。 話歸剪絕,却說當時人民,快樂到極點,還有什麼不足呢?忽然有一處地方,在上海京城左近,生起傳染疫病來,蔓延到上海地面,居民着實恐慌。電王會集了名醫研究,這班醫生裏頭,狠有幾位電學 深的,說這傳染的由來,有一種微生物,什麼呌拔克合利亞,什麼呌虎列拉,什麼呌陽窒扶斯,總而論之,都是黴菌。這黴菌在二十世紀已經大發明了,但是治療的法子,並沒有實在把握。平日衛生些,自然不容易傳染,然而偶然染着,竟沒有起死回生的妙法。若要把空中飛揚的黴菌,都要㓕盡,那裏有這樣妙藥?若不㓕盡,任憑你什麼講究衛生,也難保不傳染,所以百年以來,並無善法。這時再行發作,電王美滿的事業,幾乎被他破壞,怎肯輕易放過他呢?况且放過了他,他依然還要來尋着我們的,所以合醫生設法試騐,窮了一星期的力,竟發明一種殺菌的無敵將軍來。他說電氣有一種氣質,狠有氣味的,呌什麼阿巽氣味,發下一令,飭民電局裏發出這氣,把他傳給各戶居民的電針上,空氣中如有黴菌飛揚,觸着那種氣味,立刻死㓕個罄盡。後來又造了十萬倍放大的顯微鏡,設在公共地方,向空氣裏查察。那些黴菌,人目都可看得淸淸楚楚,一些沒有隱身法了。只要看見空氣裏還有這等東西,便把阿巽氣味放出來殺他,不上一年,顯微鏡裏竟沒看見有一個微生物了。這時人民,方才放心,不怕有疫氣來催命。後來有些老者,曾經過疫氣時代的,把那些見聞,著成小說,道什麼二十世紀初年,有騐疫章程,分有疫口岸、無疫口岸,中國狠受些刁難的,又說什麼疫氣盛行的地方,死了幾千人幾萬人,又把十九世紀裏檀香山地方,因爲有了疫病,美國人放火燒去華人房屋那件事兒載上。這時一班後生小子看着,不是吐舌驚奇,便是拍案大怒,足見二十一世紀裏長久沒有這等事 了。 閒文少敘,只說電王用電機殺了黴菌,當時便沒有病人了。旣然沒有病人,還用得着什麼醫生?豈知這時醫院徧滿世界,醫學也極發達。何以呢?只因這時人格日高,人類的生命,也越發貴重,所以衛生上的講究,非常 密,從沒有病旣發作,方才求醫服藥的,只要身體中間,稍爲覺得與平時兩樣,便急忙去問醫生,醫生便按着法子,給他修養,所以那些醫院不呌做醫院,呌做修養院。不論那裏的人,那一個修養院,隨意許人去, 問醫生,或用藥,或不用藥,或留院,或不留院,都是隨意的。醫生看人體時,長用一種電氣分析鏡,將那人全體細細照騐。倘若有一些缺乏,立刻使用法來補好。無論細胞體、神經纖維、蛋白質腦,種種複雜的化合物,在二十世紀裏的化學大家,都說人體内的物質,是沒法構法的,那知這時電學進步,分析化合等等法術,十分完全,我們身體内的物質,沒有一種不好構造,不好修補的。但是構造修補,要有的實効騐,而且毫無流弊,方見學問,不比十九世紀末年,上海滑頭造出一種補腦汁,騙得錢財就算的。 話休枝葉,當時還有一種極緊要的事 ,就是男女的 慾。電王因他最害少年的道德,所以研究出一種防制法來。他呌十歲上下的男女,都要到修養院裏,服一種絕欲劑。這種藥並不妨礙身體發育,只待他長成,男女的愛 ,依然有的,不過肉慾看得淡泊 [24] ,而且要到五十歲左右,方才算春 發動期。這時閱歷深了,主見也有了,那些不道德的事 ,竟沒人做出來了。况且就是到了這時,肉慾也甚淡泊,胎敎却十分講究,所以二十一世紀裏,竟沒有種痘那件事兒,尋常生產期限也甚稀疏,或十年一胎,或二十三十四十年一胎。只因人生沒有夭折,至少也要活一百二十歲左右,到了二十二世紀末年,還有二十一世紀初年的人,你道壽長不壽長呢?所以十年二三十年一胎,並不嫌少。况且生育的事,醫生可以用法操縱的。如要生育,便到修養院裏合醫生說明,自然他有法兒,使他生育,若不要生育,也有法兒呌他不得生育。這時人民所享的幸福,眞正合神仙一般。 正是:人定勝天,造化無權。 欲知後事,且聽下回。 [book_title]第十二回 北極北公園出現 奇中奇電椅賽跑 話說電王造成了人夀年豐的世界,凡人類缺憾的事 ,沒一件不補滿了,於是又想着與民同樂的一種趣味。因想自己有了別墅,可以悅目賞已,一般平民,只有街坊散步,這是最不公平的。只是如今人類滋生,數目不少,那裏來極大的地面,造成這個大公園,給一般衆人游覽呢?後來查得北極白令海地方,還有一塊大地,沒經開墾,不如去設了鈤燈,開他一座大大的公園。主意定了,便招集了一百萬歐工,乘着電車,到北極白令海地方去造大公園。原來這片地方,足有二三十萬方里,當下名花奇草,異獸珍禽,搜羅完備,自不必說。單講園的中央,築了一座鐵塔,他的工程,嚇得死人哩!電王當初造園的時候,先設了一片極大的鐵厰,把世界上所有的鐵,統統收到厰裏。列位,別疑心電王像秦始皇,怕人用着鐵器造反,所以收個罄盡。他只爲電器發達,鐵的用處减少,譬如鐵軌鍋爐之類,如今改用電氣機,都省去了,所以殘餘的鐵極多,便把他來做鐵厰裏製造鐵塔的材料。那鐵塔怎樣工程呢?原來都是用鐵磚築就,再用電爐鎔成一片的。那鐵塔着底一層, 徑有十里開闊,每層高到七丈,從下層到頂,統共有三百三十三層,一切柱梁門窻,都是鐵質鑄成的。那地方基址,便恰恰在北極頂上,一座最高的山峯 [25] 上面。這種工程,雖然由五十萬歐工出力,然而沒有電機,只怕還萬萬辦不到。約摸五六個月光景,鐵塔大致完工了,只差一個塔頂。電王奇想天開,他道:“北極開明,全靠着鈤燈之力。如今便把鈤質鑄成葫蘆形狀,做了塔頂,一半好做紀念,一半借他永遠放出光熱,做了北極的太陽。”說也奇怪,自從這鈤頂安 ,所有從前的冰山雪海,都做了煖室春台,半年的黑夜漫漫,也成了白日杲杲。電王便賜他一個嘉名,呌做“春明塔”。公園也榜着名額,呌做“含萬公園”。 這含萬公園落成的那一天,却是宣統一百八十一年正月初一日。這天,電王分付添開一萬輛公共電車,以備國民游覽。世界上男男女女,沒一個不到這公園裏來玩耍。園的四周,共有一萬個門,每一門足有一里開闊,還覺得有些擁擠。列位,那園門口並不像上海張園裏,有什麼馬車人力車縱橫擺着呢,尚然擁擠,當時游人之多,可想而知了。進了園門,四面都有極大草場,草場中間,便是大噴水池,八面都放着極長的甬道。甬道兩旁,都是合抱的大樹。大樹中間,有的是 物區,有的是動物區,有的是礦物區,有的是商品陳列所,有的是勸工場,有的是百戲場,有的是美術展覽所,有的是人類館,有的是大餐間,有的是歌舞場,有的是跳舞會,眞是世界的物類,無所不有,游戲的器具,無所不備,什麼踢球打彈,不過一部分罷了。照以上所說的,一式一樣,共作東、西、南、北四大區,陳列的東西,大致相同,所以每人游得一區,也可算歷歷在目了。只有美術合商工品,四區有些不同。這却爲何?原來這座公園,有代表世界的性質,所以東、西、南、北四區,按照各地方物產,陳列起來。譬如東方便陳大和國的東西,西方便陳美洲的東西,以此類推,所以呌他是代表世界的性質。這四區的中間,便是那座極高的春明塔。塔的底下五層,都是陳設中國的物產工藝,再上便是酒館餐室,再上便是美術百戲場,再上便是歌舞場,再上又是博物館,頂上三層,却是中國藏書樓,並不是專藏中國的書,世界各國的書,統統都有,而且不論新舊。電王定了章程,世界上無論何處,出一種新書,必須送一部到這裏,舊書自不必說了,只要世界沒有㓕絕,這裏總得有一部的,所以搜羅富足,眞是從古以來沒有的。他三層之中,也略分界限,大約下層是非、澳的書,中層是歐、美的書,最上一層是中國的書,這層便算極點了。頂上圓光,却是鈤燈一盞。鐵塔的大觀,盡於此矣。中間還有幾座旅館,以便游人不歸,卽可住宿。但說一座大的,足足可容得十幾萬人。他正房間有十萬幾千號,零星房層還不在内。歷史上說秦朝的阿房宮,周圍四百里,五步一樓,十步一閣,那知這個含萬公園, 徑也不止四千里。進了公園,正如到了世界的大博覽場,一個世界的小影,盡行包括其中,五花八門,千奇百怪,若把山陰道上比較,還是儗不於倫呢!列位,這樣大的地方,游人那能徧覽呢?若能徧覽,除非要一兩個月。這種游法,豈不費事?那知不必如此。園中各處,都設有地行電車,隨意可坐。這車像一張交椅一般,坐着狠覺適意。園裏的道路,到處都分作三條,中間一條便是專行電椅的。若要對面穿過,必定到樓橋所在,方可從上面繞過。樓橋甚多,欵式如汽車停車場的過軌橋一般。只因電椅有時極快,不及防避,所以兩邊作了鐵闌,步行的人,不准雜入電椅路内,因此從沒有撞傷壓斃 事。 說起這電椅來,當時游人,便想出一種奇妙的好戲。這是歐西人創出來的。列位,要曉得歐西人最喜的跑馬,自從電王把電氣代步器徧行了,那馬便沒人騎着,而且政府也禁人騎馬,免得擾亂路上的治安,所以跑馬的大戲,在二十一世紀,竟全行取消了。只是歐西人向來有這等習慣,雖然禁絕,常覺技癢難熬,後來公園裏見了電椅,玲瓏便利,忽然見獵心喜起來。便有幾個好事的,造出一種游戲法來,呌做電椅賽跑。也是春秋兩季,當這電椅賽跑時候,公園裏分外熱閙,彷彿合上海跑馬節場一般。據說這電椅發明,原係一位學生。當二十一世紀初年,各處學生上學,都坐地方電車。後來學生覺其不便,竟把自己坐的一張安全椅,裝着個小電機,下面添着四個小輪,上面插一枝引電針,果然那椅子得了電力,竟會自由運動。起先一小時,不過行得一二百里,後來別人倣造,逐漸進步,竟會從五百里到八百里光景,極靈的或者到一千以外。所以每逢春秋佳日,各人把所造的新法電椅,到公園裏去賽跑,以便彼此研究電椅的進步,一般也有輸贏,然而比到二十世紀的跑馬,專把畜生脚力,賭博金錢,那文明程度,天差地遠了。 還有一種有趣的游戲,公園裏每十天演放一次,呌做電光彩戲。什麼電光彩戲呢?是用極强的電力,映着各種有色玻璃,打出異樣的彩色,放在半空中,能把地面的樓閣人物,一一顯了出來。彷彿海市蜃樓,驚神眩目,眞正不可思議。若題起二十世紀裏的東莞烟火,那就不値一笑了。 正是:浪蕩乾坤大游戲,文明世界小迷藏。 未知後事若何,且聽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三回 審判廳戴三色疊鏡 反對黨懲兩次燃犀 話說公園裏還有一件奇妙的游玩,呌做水屬館裏的游船。列位,聽了這話,必定要說水屬館也是尋常所有的,游船又沒什麼奇妙。豈知這個水屬館,與二十世紀的不同,游船更是得未曾有。何以呢?他那水屬館,並不是用玻璃房子的,却是一個極大的湖沼,湖沿在一座山頭上面,從來沒有波浪,所以俗名呌他做不波湖。湖裏的水,淸澈見底,都是養些世界的魚類水族。湖底沉着無數電燈,另外有一種游船,可以下沉水底行走。船的式樣,是橢圓形的玻璃造成的,上面一個氣筒,下面兩個電機,專備游人乘坐看魚,可以隨意浮沉,身在水中,各種魚族,歷歷在目。古人說侶魚蝦,狎蛟龍,這船才算得眞正的侶狎哩!湖面周圍有五六百里,游船共有一萬多隻,每船可容百人。這不算奇妙的游玩嗎? 電王喜歡合衆人同樂,所以也長到這公園裏休息。一天,禍事起了。電王正在那大鐵塔的左面一座小山上散步,忽然隱隱聽得哭聲。電王心中一動,這裏行樂地方,那裏來的哭聲?仔細察聽,聲音是從對面山峯裏出來的,便插着電翅飛過去一看,忽然看見十來個白人,伏在山岡上號咷大哭。電王的性質,本來最仁慈的,况且這是行樂地方,而且現今世界,有樂無苦,何故這樣悲哭?其中必有緣故,不可不問他一聲。主意定了,連忙把電翅一歛,正要上前打過問訊,那知有兩個哭的人,忽然跳起來,把一個東西,拼命對着電王擲來。電王見此 形,心知有異,急把電翅一展,仍到空中讓避。他那一件東西擲個空,撞在一個對面的小山頭上,一種天崩地裂的聲音,竟將一座山頭炸倒,原來是一件炸藥。電王才知他們是反對黨,忙上前仔細一看,炸死了六七個人,尚有兩個人不死,正想逃命。電王把翅一激,立刻追到,輕輕的捉住了,一邊挾了一個卽刻飛回京城,交與法庭審訊。電王面囑審判廳,若不得確實口供,千萬不可加罰,飲食起居,也是照例供待。審判廳允了。起先受了審訊,一些不肯承認,後來便用電光審判的新法。什麼呌電光審判呢?是一種新發明的金類,把電氣通過,就發出極强極烈的光來。用這電光審判時,法庭上的人,都要戴着紅綠黑三層玻璃眼鏡,以避他的烈光。這時罪人被電光照定,那腦筋感覺力,便大减了,問他什麼,他自然肯 說不隱,絲毫不能假說。二十世紀裏的催眠術,也有這等作用,然而沒有電光的把握。 話休煩絮,當下法庭審官,問這罪人:“爲什麼要謀殺電王?快快 說!”他受了電光的激刺,果然自述道:“我等都是蓄意要合電王爲難的。只因電王把鍟鎗㓕了西威艦隊,我們親戚朋友,死得狠多,所以常有一個報仇的心。後來電王封了王,做了内閣首相,我們越發妬忌。他是個人,我們也是個人,如何他仗着兩隻電翅,一把鍟鎗,便占得這樣便宜呢?况且我們人種,向來稱地球第一的,如今倒把土地雙手奉人,這種羞恥,如何不要洗雪呢?後來又下了北極公園的命令,我們也派在工人隊裏,吃了許多辛苦,供給你們黃人的快活,如何不氣憤呢?若不一行暗殺主義,却有辱了我們全體的名譽,所以長在園中打聽電王的蹤跡,只要近得身,便可設法。那知後來電王不大出來散步,一時招他不得。又曉得電王長長飛在空中,所以想出一種法子,伏在山頭上大哭,若遇電王飛過聽見了,必定下來問訊,那就可以下手了,炸藥却早預備在身旁。果然哭了兩次,便遇着電王,可惜炸藥沒有擲中,不然,目的倒也達了。這是我們的實 ,如今死在臨頭,也沒什麼假話可說。”罪人的話供完了,審判官旁邊的書記生,照着他口氣,句句録下。過了一天,會集各司法官,照國律議定罪名,應該永遠監禁。電王特別 求,改爲監禁五年,永遠不許游公園的罪,司法官只得照他辦去不題。從此國民都念電王的寬厚,感 又加了一層。 一天,南極金河厰裏又出了一件事 。一個小工頭,出首告發,說什麼歐工結了私黨,把許多金卵,藏在一處山洞裏,約明某日起事,殺了督礦大臣,佔據南極地方,成個獨立國。告到督礦大臣跟前,督礦大臣立刻發兵捕捉。那歐工反對黨,沒有逃得一個。當下督礦大臣自己審訊,歐工不肯承認,後來便把他送到京城裏高等裁判廳來審訊,也用强烈電光一照,那些歐工都若失了魂魄,竟一五一十的,把作弊 形訴說出來。裁判官合司法官商量,他這事照國律一萬九千條,是沒有舉事,不過極輕的罪,况且世界文明,不得周内鍜煉,只定了不許游玩公園的罪名。列位,這等刑罰,在二十世紀裏看得太輕,豈知二十一世紀的進化,人民看得自由如性命一般,所以奪他自由,譬如奪他性命。那兩個謀刺電王的歐工,定了監禁五年的罪,並不算重了。後來他兩個自盡而死,電王不勝悔恨,還呌自己太忍心哩。這班作弊的歐工,不過不許游公園,更算得什麼罪名?咳!豈不記得十九世紀裏上海的公園,有“不許華人入内”那塊牌子麼?所以到二十世紀裏的華人看了,氣得要死,畢竟收回了領事裁判權,這塊牌子方才取消。如今事隔一百年,把這法兒來發付歐洲的罪人,也算對得住他們了。豈知那些罪人,還苦得要覔死,虧得電王格外優待,豐衣足食,免去苦工,那才相安無事哩。話休煩絮,當下審了兩次重案,都用電光做了照妖鏡,嚇得那些反對黨心膽俱碎,曉得電光利害,電學 深,從此不敢輕於嘗試了。 正是:照妖不數秦皇石,擒縱能輸孟獲心。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四回 觀象傳音坐知世界事 畫圖報紙都成飯後鐘 話說大同國的審判廳裏,不但强烈電光,照人腦筋,算得奇怪,還有兩件有趣的東西哩。這兩件東西,起先本備着審判之用,後來人類進化,永遠沒有審訊案件,便也用他不着,把他移到公園裏去,給公共人民賞玩了。是那兩件呢?第一件呌做觀象台。這台本有三丈多高,再加了基址七丈左右,統共也有十丈多高了。台的平面,罩着一個大圓穹室,都是凹凸玻璃製成的,名呌留象鏡。這鏡四面收影,便把世界上所有的山川人物,不論遠近,都可按着方向看去,他却統統收在裏頭。原來我等眼 裏看見的東西,本來是從各種東西的體質上面,自己發出光線,再從一種呌什麼愛湼爾其氣質裏頭,傳導到我等的眼簾裏。所以愛湼爾其,受了各種東西體質上發出的光線,本有一個虛像,混在中間,只因沒有顯像電機,雖然有了虛像,永遠不能呌他逐一的顯出來。二十一世紀新電學發達,電王方創了這座觀象台,借電力作用,把空中虛像,自然顯出。凡人要曉得世界的事實現狀,只消坐在台上,仔細定了方向,便好眼觀全球,毫髮不差。列位,古人有句話,呌什麼千里眼,那曉得這二十一世紀裏的觀象台,竟不止千里眼,便呌他萬里眼,還算是辱沒他的。第二種呢,是呌傳音筒。這傳音筒的奇妙,在沒有電線,又恰合二十世紀的德律風一般,非但不用電線,而且並不要設着總局,只消人人携帶在身,遇着要通話的當兒,便可隨意通話,隨意聽話,更比德律風淸楚宏亮。原來這兩件東西的來由,本是爲着裁判廳的用場,電王特別造成的。中央高等裁判廳,有一萬多個;各地方裁判廳,也有一兩個,三四個。後來裁判所事 簡略,便把這些傳音筒散給公共團體裏應用。國民因爲這件東西合用,索性多造起來。不到五年,差不多人人身邊都有一個了。 當下電王因世界上的事 繁多,任憑你消息靈通,終恨報告的零零星星,不能完備,而且聽着報告, 度事 ,終不如親眼目睹的確鑿,所以又用了一年功夫,專心致志,造成了一座新式的觀象台,比從前移到公園裏去的那一座,更進步得多了。觀象台旣然告成,就在上海京城裏裝設,特 一個報告部,專司其事。這一部的管部大臣,却狠奇怪。原來便是這座巍峨顯赫的觀象台,補了實缺。在台上行走修理的人,便算了司員。只有幾百個書記生,輪流換班,分頭記録,算是管部大臣的手足耳目。這時觀象台上所見的,大至山川河海,地震風災,小至居民行動,人類生活沒有一件不淸淸楚楚。書記録一件,便把傳音筒報告一件。訪事人不要脚,政府不要用訪事人,這是何等世界!所以這個當兒,兩種頂有趣味的東西,竟被這一鏡一筒,淘汰得如前世界動物一般,終歸㓕種。什麼東西呢?便是最有興味最好看的圖畫,合那開人知識的報章。上了觀象台,山川雲物,都在鏡中,人事變遷,描摹難到,還要看什麼死着的圖畫?觀象台上看一樣,傳音筒裏報告一樣,便有那些理論雜誌,也不知書記生的按語,還要看什麼明日黃花的報章?列位不信,但想今兒我們在戲園裏看過的戲,等到明天,報章上方才登出戲目來,你要他看,不要他看?所以當時的新聞,都被報告部奪去了。後來電王又在各省都設了觀象台,從此各省的新聞也都被觀象台總攬大綱。新聞館的主筆,便去做了觀象台上的書記生,這也算是截了靴桶當鞋穿,還行得去呢。 閒話少叙,且說電王設了觀象台之後,沒有一天不到那處去散步。有一天,忽然看見喜馬拉山高峯上,也有人築起房子來,心中不覺奇異,便連忙用傳音筒去詰問,那邊回說主人是開旅館的。只因世界人類滋生,繁盛的地方,一天多一天,有些人好 的,住得厭了,便想平原低地,這時萬萬沒有空隙,只有一萬尺以上的高峯,人跡還是少到,所以狠有些游人,長在喜馬拉山高峯上面來往。主人得了這信,曉得游人沒處住宿,還是不便,特地設法運了材料,在這高峯上築一座大旅館,要足足可容得十萬人的光景,如今還只成了十分之一哩。電王聽了這話,忽然想着世界人類,增添得這樣的快,不要十年,只怕高的到哀佛來斯峯頭,低的到死海,都塡得滿滿了。這樣世界,還有何趣味呢?想到這裏,又覺得這世界上的缺點狠多。自己在五十年前,創了電艇電車,總算空中可以行得,然而住宅產業,能够離得了地面嗎?鈤燈發明,南北極的寒冷黑暗,已全改變,然而 民闢土,能够撇得去陸地嗎?爲人也苦得狠,終究給地土限住的,偏偏地土又少。古人說得好,“三山六水一分田”。如今一分的田,也得擴充到三分了,只有那六分的水,浩渺無 ,還是呌我們望洋興歎。有這缺點,總算不得大同極樂。 電王左思右想,覺得身體疲倦,便在椅子上面一躺。忽然睜眼看見,一片汪洋,自己四面圍着的,都是驚濤駭浪。再把自己的身子一看,已經變了鯨魚,游泳噴薄,倒也悠然自適。不多時,到了一處,洋面更大,自己心裏約摸曉得是太平洋。不料上流來了幾百隻捕鯨船,什麼滾鈎咧,長叉咧,樣樣都有,好不怕人。仔細一看,都是南極金河裏拾金卵的歐工,心中驚駭道:“他們如何又改了業,掉起捕鯨船來呢?且慢,我如今變了鯨魚,豈不是他們的對頭?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連忙便擺尾搖 ,掉轉身來,向南洋拚命奔竄。那捕鯨船也拚命追來,看看追上,正在危急之際,忽然水裏轟的一聲,水色都變成紅的,須叟又是綠的,須叟又是黑的。這時自己要逃性命,也不曉得捕鯨船還在後頭追不追。約摸有半點之久,覺得沒有追的人了,方才敢回頭一望,那知船影全無,那些人更不知何處去了。再把自己一看,那裏是鯨魚,明明是一個人,只奇怪的,四面還是海水。這時想着:“我身體是人類,如何登在海裏?”不覺害怕起來。後來細細辨別,身體四旁,並沒有水,只有水光。把手一捫,原來也有牆壁隔着。這牆壁是玻璃做的,所以裏外洞澈,光線通明,像沒有隔着一般。不覺疑怪起來,這是什麼地方?後來細細查看,原來是一隻玻璃小船,自己一個人坐在裏面。覺得沉在海底,忽然想要浮在海面上去,那船果然便隨着意思,浮了上來。擡頭一望,上面有一顆極大的星,光甚閃爍,扶搖欲墮。自己心裏彷彿曉得他是一種行星,却已 壓下來,勢將把玻璃船打碎,自己性命,决然不保,不覺大喊一聲,嚇出一身冷汗,耳邊早已聽得有人呼喚。原來僕歐聽見電王夢中魔呌,所以跑進來喚醒,方才曉得是夢。細尋夢味,忽然大悟道:“是了!”連忙問僕歐道:“晚餐預備麼?”僕歐回答:“已經預備。”電王自進膳室,隨意用了晚餐,插上電翅,向空中一升,飛到厰裏去了。 正是:三生蝴蝶無人相,一枕黃粱了世緣。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五回 海底新編探險隊 電船別闢 民天 話說電王感了夢兆,飛到厰中,合副厰主商量,要造新式海底潛水大船二十四隻,大槪像含萬公園不波湖裏的游船,只是船身闊大,機件便須格外堅固靈快,所以狠費功夫。當下副厰主道:“這潛水船舊法,二十世紀裏本來有的,只是那些拙笨工程,如今自然用不着,就是不波湖裏的游船欵式,恐怕到海水裏也不甚相宜呢。爲何這樣說法?只因有個緣故,海水深到五千尺以下,壓力加重幾十倍。如今潛水船必定要住到海底,若照游船造法,只防壓不起來,那便有危險之慮了。况且還有一層,不波湖底裏,自有電燈,所以游行自在。海底裏勢不能徧設電燈,駛行起來,多不方便。湖裏並沒阻礙,海底動多暗礁, 勢不同,造法自當兩樣。”電王不等他說完,連忙點頭稱是,並道:“君侯所見甚是。照依尊見,應該怎樣的造法呢?”副厰主道:“如此如此,包管可以 民海底。”電王聽了大喜,便囑咐他卽日興工,約一月告成。列位,宣統一百九十九年,便是海底探險隊初試的時代。原來這探險隊,是用二十四隻電船。每只船的容量,大約可容八百噸。船的四周,都嵌着極厚的玻璃,前後上下,都有電燈。這便船沉到海底。旣到海底,便可幾個月不浮。那空氣呢,便由船中的人,用化學方法,隨意自造。船的中央,有一個房,呌做洗氣房。這房裏專把船裏人呼出的炭、養二氣收了進去,經過幾種分氣電力,把腐敗的空氣,洗刷一番,便成了新鮮空氣。照此循環,長是換氣,總使得人用空氣,儘够涵養,所以萬萬不需氣桶氣帶,合換氣的勞動。因此船住海底,可以長久,儼然別闢一個世界了。初時不過有學問的探險家,借此見識海族的眞形,所以二十四隻足用。况且所到地方,從大西洋轉南冰洋,過印度洋,又至太平洋、北冰洋,環繞五洋一周,不過三日之久,並不常川駐紥。後來因爲談瀛的人,裝點出許多好處,引得衆人,都想搬到海底裏居住,所以電船逐漸加多,竟有五六千隻。據說海洋底面,與大陸沒有兩樣,也是山岳丘陵,高原平原沙漠。太平洋下面的平原,廣莫無垠,稱爲各洋第一。 物最多,總計有一千幾百萬種。動物呢,有八百八十幾萬種。人類可以做吃用的,也有二十多萬種。這樣看來,海底裏豈不甚快活嗎?所以當時人民,都願意移到海裏,免得陸地擠滿,以致生計艱難。 電王見人民有這等進取活動的性質,非常喜歡,便呌人民自行報名,願移住的聽其移去。滿一電船,就把機關一撥,沉到海底,所有物料,一律由探險家採取或購買,供給那班移民。照例電船沉底,不過三月。三月以後,必有一次上浮,居民便可到陸地上來游玩一次。不到十年,海底 民,居然有一千幾百萬之數了。從此以後,海底裏的物產,搬運到陸地上來,供給陸地人民的食用;陸地上的物產,也輸送到海底裏,補助海底人民的食用,這個方才眞正算得海陸交通。而且海底居民,並不覺得稍有苦况,反覺海洋世界,勝過陸地。第一件是不論那裏,同一溫度,旣沒風雨,又沒塵沙。今天到這裏,明兒到那裏,沒有一處不是新奇世界,也沒有一件不是稀罕事 。二十世紀小說家,著就什麼海底旅行,說得光怪陸離,其實大同世界人人目睹的,還要比他多了幾萬倍,所以這時住居大陸的人類,差不多沒一個不到過海底。倘若不到海底居住一年半載,便如鄉人沒到過上海,士人沒到過世界的倫敦紐約各大京城一般,所以海底便做了生人的行樂窩。 話休煩絮,當時海底 民,旣然這樣,若沒有海底新聞報告部,未免太屬缺點,所以又把報告部分做兩部,第一呌做大陸報告部,第二呌做海洋報告部,又在海洋裏設了一個極大望海鏡,便如觀象台的造法一般。只是那種電光有些兩樣,要他在水中觀看東西,與在空氣裏一樣,所以呌做望海鏡。那知這望海鏡一設,倒把海底裏的弊端披露出來了。原來人生的惡念,極易發達,無論太平極樂世界,難保沒有心術不正,品行敗壞的羼雜其間。譬如大同世界,也好算得人民一致了,况且經過兩次電光審判,小人久已㓕迹。豈知海底開通之後,那班人又有了巢窟,竟聚在海天深處去了。 一天,海底裏開了個萬國賽珍會,奇珍異寶,碁布星羅。那些游玩的人,眞是人山人海。電王也在望海鏡裏看熱閙,只見來來往往,如在目前,不覺快意得狠。忽然望見一班男女,衣服裝飾,非常豔麗,却是剛才從跳舞會下場的樣子。那男人口裏唱歌,狀極佻逹,女子嬌痴妖冶,並不像良家體格。只見一對一對兒的走進山坡裏去,灣灣曲曲,不多時,便沒有影子了。當下突有幾個警察,追蹤而至,也轉過山坡去,便沒有影子。再注目時,那山坡裏竟冒出一陣陣的烟來。電王心裏奇怪,連忙把傳音筒向耳邊一放。咦?的確是鎗聲砲聲。這又奇了,這等太平世界,久已沒有亂黨,如何那班男女進出,警察去要捉,又忽然放起鎗砲來?顯然是拒捕的重案了。心裏越發難忍,卽刻把傳音筒通話到海底警察衙門裏,問他捕捉男女原由。他那邊答話道:“這班男子在西方紐約一帶,拐了良家婦女,逃到海底裏來作樂,已不止一時,不止一案。今兒熱閙會場裏却遇着他們同黨,領着婦女來玩,並且引婦女到僻 處,做些不規則的事兒,被警官覺察,立往捕拿。豈知他竟膽敢開鎗拒捕,已經擊傷了一名警官。 到三小時之久,方才統統捕獲,沒有逃了一個,還算徼幸哩!”電王聽了,點首太息。原來這個新 民地方,竟做了淫盜之窟,若不大大的整頓一番,以後事 ,還可辦嗎?當下連忙插上電翅,飛到中央京城裏,把一切預備着,專等審判。不多時,海底警署,把犯人從電車裏送到,便用電光審判對付他,他們自然一一 說,不能隱諱,而且還說有些女人,不願跟他們的,都被他們用藥毒死。那種殘酷的手段,眞是二十世紀還少有哩!當下國民公憤起來,要把他用鎗擊斃。電王不願破壞文明法律,所以從輕辦理,定了永遠監禁的罪名。這是第三次開審判廳,用電光審判的事 了。電王只因這事發現,大傷感 ,便漸漸有出世的念頭了。 正是:五濁世界,貪 淫殺。不可久居,超以象外。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book_title]第十六回 累卵東洋急救同種國 乘風歸去進取太白星 話說電王只爲世界人民,良莠不齊,終難享永遠的太平極樂,便萌了出世之想。忽然又有一件禍事出來,正做電王出世結局的紀念。列位,是什麼事 呢?列位還記得西威國的拿坡侖第十,曾經㓕去一個東方小國嗎?這國裏的 形,在電王統一世界以後,倒狠改良。電王也一般看待,普及敎育,却狠注重,所以道德也進步。男子狡獪刻薄,女子淫蕩妖冶,都不比從前了。這天,電王坐着海底電船,正在太平洋裏巡行,無意之間,趁着暗潮,到了一個所在。只見那一塊陸島的地盤,七穿八漏,奇巧玲瓏,却如古董家收藏的香鑪座子,上面托着的香鑪,便是陸島。這譬喻還不好哩!甚言之下,正象一叢水草,托着一張大荷葉。電王看到此際,不覺大驚,暗想這個地方危險到這樣地步,又長被暗潮衝刷,只怕不要幾年,便坍塌得片土不存了,若不是在海底裏考察一番,那些地面上的人物,如何會知道呢?何况這島上長有的是地震,那裏還會保全得永久呀?電王一面看,一面太息,忽然想了一個主意,不如把島上的人民,搬到大陸來,聽這個地空着,就是坍塌了,也免得傷殘了許多同類。主意定了,連忙把電船浮起來,飛到内閣裏,發出號令,呌東方什麼海東省,全省居民,盡行搬住西伯利亞合北極地方,免遭陸沉之禍,後面又把緣由叙明。這令發到東方那省,那些居民,起先還不相信,不肯就搬,後來電王許他們男子去拾南極金河裏的金卵,工價比歐工加倍,女子做北極含萬公園裏的女掌櫃,專司酒館、菜館、茶寮裏的招待事 ,工錢也比尋常夥計加倍,因此歡天喜地,結隊成羣的前往。自從居民遷去以後,不到半年,經過一次大地震,山崩川裂,可憐那數千年的神山風景,都做了太平洋的海市蜃樓。這是後話不題。 當下電王看過了這回海陸變遷,又加了一層感愴,自想古人說什麼滄海桑田,如今我不過活了二百年,便有許多滄桑的現象出來了,若再活了二百年,那世界還可住得麼?想我從前初創電厰的時候,北極、南極合非澳兩洲中間的隙地,不知道幾千萬里,如今耕種的耕種,開礦的開礦,公園的公園,居住的居住,還那裏有什麼空隙?再過百年,免不得人滿之患。况且如今海底裏做了 民地,將來人滿起來,連海底一席地都爭不着,呌那些人民,怎樣過活呢?想到這裏,覺得世界局促,自己造下這番事業,倒弄得不伶不俐,若說完全圓滿,還差得遠哩!反覆想出,要彌補這個缺陷,只得擴充世界一法,而且這世的人類,道德心不能圓滿,或者他世界的人類,竟能圓滿亦未可知。但是他世界在那裏呢?一行星一個世界,這句話從二十世紀裏說到如今二十二世紀了,並沒有人到過,只落得個話柄罷了。電學雖然發達,電翅雖可飛行,然而要說離開地球,總沒有這樣能力。想到此層,沒法兒發付了。忽然又轉念道:“若然動輙把沒法來解釋,我那電學,也沒有進步了,只愁不去想,不愁沒處做,只愁不去做,不愁沒此事,震球震球,便別退步呀!”自言自語了一回,從此便在住宅裏,休假了一星期。星期一日,便做了辭職書,到京裏去辭了内閣的職,說自己要研究一種事 ,不能擔任這行政要件,一面舉李公爵自代。當下哄動了國會裏的衆會員,竭力挽留,那裏肯聽他辭職,好容易用了許多說法,並預約了十年後再任,方才辦妥這層交涉。電王旣辭掉内閣的職,便把自己的兩隻電翅,一枝鍟鎗,送給與李公爵,好像傳授衣鉢的樣子。列位,電王爲什麼不用這兩件寶貝,把他來送給人家呢?只因他一心一意,要離了地球,別尋世界,所以用不着這兩件,專等造成了別種電機,可以在地球以外飛行的,便可動身前往。 有話文長,無話文短。約摸過了兩年。電王在厰裏發明一件新東西,但記得他名字呌做空氣電球。列位,若要問明是怎樣一種原質造的,在下才疏學淺,又沒有當面問過電王,所以說不出了,只曉得電氣可以行動,空氣借他養身,人坐在裏面,便如地球上一般。只因離了地球,空氣改變,人的肉體,便不得活,所以電王窮思力索了二年功力,造成這件東西。又怕空中也有傷害人體的毒物,便把四盞鈤燈,嵌着球的四面。電王的意思,說太陽的光力,是天下無敵的,有了鈤燈,猶如太陽的小卒一般,也好靠着岳家軍的名譽,壓倒一切了。 閒話不談,只說電王旣然預備動身,布 停妥,當下合李公爵商量, 他代發一令,宣言:“電王要離去地球了,合你們國民相處一場,少不得開一個作別紀念會,你們可各自推舉二百歲以上的人,合電王初生時代同入世界的,都到北極含萬公園裏齊集,恭送電王,行餞行的禮。”衆國民聽了,都有感念惜別的神 。不滿二百歲的人,也紛紛陳 ,願意一見電王顏色,雖死無恨。李公爵只得允了。橫竪公園地方廣大,諒來不致難容的。到了會期那一天,除了代表三萬多人以外,其餘觀光的竟有三百多萬人。公園雖大,實在人多了,也有不能容之勢,只見闌邊樹脚,站滿了人。當下電王身在鐵塔的頂上一層,那個電球行李,也擱在鐵塔頂上。這鐵塔下層,却罩着一座倒影的鏡筒,竟把電王的影子,端端整整顯了出來,而且四面一樣的看法。電王對着衆國民,行了一鞠躬禮,衆國民也都行禮。只聽電王對着傳音筒發言道:“鄙人從宣統一百零二年正月一日開辦電厰以來,二百年間,承諸同胞的扶助,把世界整頓得略有功効。鄙人實與諸同胞,共深慶幸。今兒又是宣統三百零二年的正月初一日了,恰恰過足二百年。這裏頭第一件大事,便是統一世界,造成一個大同帝國。然而諸同胞永永別忘記了原動力,是一個‘電’字。那電學電機,不是二十世紀就有的麼,爲何要看得這般貴重?只因電的性質,是進行的,不是退化的;是積極的,不是消極的;是新生的,不是老死的;是澎漲的,不是收縮的;是活靈的,不是阻滯的;是愛力的,不是彈力的;是吸合的,不是推拒的;是光明的,不是黑暗的;是聲聞的,不是寂㓕的;是永久的,不是偶然的;是縝密的,不是粗疏的;是美麗的,不是蠢陋的;是莊嚴的,不是放蕩的;是法律的,不是思想的;是自由的,不是束縛的;是交通的,不是閉塞的;是取不盡用不竭的,不是寸則寸尺則尺的。所以我們不但用電,而且要學電的性質,方才可稱完全世界,方才可稱完全世界裏的完全人。如今諸同胞看得世界,好像已達到文明極點了,實在把電的性質比起來,缺點還多着哩!只是鄙人雖然想得到,却做不到,說得出些學理,却窮於實行的方法,所以要想周游行星世界,或者可得參觀互鏡,采些法子回來,慢慢的補全缺陷,也未可知。但是此行實屬創舉,能得回來,不能回來,自己並沒把握,只望諸同胞努力前進,大家想出法子,再求進化。况且諸同胞中,盡多才力勝過鄙人的,幸勿自棄,旣不枉鄙人與諸同胞相處一場,又見得諸同胞愛【受 】鄙人之深,足以補鄙人之過,鄙人雖死之日,猶生之年。鄙人從此逝矣。” 說畢,把手一拱,便要跳入電球裏去。只見鐵塔對面有一座高台,台上站着三位老者,乃是代表裏頭推舉出來說答詞的。只聽得他也把傳音筒說道:“電王且緩行,老民等也有幾句答辭,算送大王的行。大王的訓辭,老民等敬領了,只望大王尋着新世界,不要忘了舊世界。電車去了,必有回車;電信去了,必有復信。電是雙方的,不是一面的;電是循環的,不是拋棄的。老民等沒有學識,只曉得愛戴大王,便忘不了大王,所以學着大王的話,懇求大王,只望大王奏凱而歸,老民等預備着壺漿以待。” 說罷,拍手的聲音,比一千噸的大砲,還要響些。等到拍手聲音歇時,那二十一、二十二兩世紀裏的電學大王,已去得無影無蹤了。在下說到這裏,也算完結。列位若還喜歡聽聽,待在下再編一部金星世界,換爿茶店說給列位聽罷。 且慢,還有一首詩: 逍遙底事笑鵾鵬,酒婦何妨死信陵。苦我一枝藍水筆,換他十幅白鵝綾。書誰咄咄牢騷子,想或非非入定僧。昨夜忽然奇夢到,明星斗大撼床稜。 [book_title]總評 電王生長中崑侖,乃須彌芥子之意。 以演說始,以演說終。作者不會演說,所以極慕演說,便成了一篇荒唐演說,使金聖歏見之,又要說罪過罪過。 大同世界,聖賢欺人之語,作者並不主張此義,所以說必須如此如此,方才是大同世界。 鍟鎗斷乎沒有,鈤燈將來或者會有,作者又一下轉語曰:煙燈㓕,鈤燈出。 電王初出茅廬時,有皇帝到場,後來送別時,皇帝却沒有替他祖餞,所謂神龍見首不見尾也。 寫西威國飛行艦隊將來時,國民渴望電王來解圍的 狀,電王竟沒蹝跡,頗得一“逼”字訣。後來電王得勝,燒盡飛行艦隊,却從艇兵口中說出,頗得一“借”字訣。 電王看見四馬路打野雞的人,便觸發了開學堂使敎育普及的念頭,與前年發起妓女半日學堂者,同一用心,惟一則身入其中,一則非身入其中,所以信用効果,大不相同。然而時髦新學家,必自罵罵人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理學家曰人禽之界,要他分離也,電王偏偏造出翅來,要人禽不分離。然而如今世界,已近乎人禽不分離矣。京都有仙鶴,各省官商會客廳裏有麻雀,長江一帶有梟,上海有野雞,所以百年之後,遂有電世界。 西人常言,拜金主義。世界果有金河,吾知想發財者不拜北極而拜南極矣。 電王鑄金幣三品,銀幣也是一兩重的爲上品,未免襲二十世紀的窠臼。 進學堂譬如看影戲,中國下等社會的性質,不是如此,不得敎育普及,並非游詞。 學堂裏有了傳音筒,便不 敎員,也不妨事。譬如留聲唱戲器,只要 孫菊仙、小呌天唱一次,便可風行五大洲了。各位敎員聽者。 二十一世紀有了飛行電車,還要修正道路,如今只有道路,偏不要修。倘以此問人,人必曰且待二十一世紀再講。上海拆城問題,諒來也要待二十一世紀。 上海棋盤街,小棋枰也,二十一世紀還有大棋枰出現。 非澳兩洲做農場,却是好地方,何也?牛馬多也。猶之北極地方,做了公園,游人必定喜悅,何也?奴隸多也。 烘 蒸汽兩法,以今世界之翻手爲雲覆手雨者爲老師。 二十一世紀要消殺的東西,着實費力,乃是黴菌。豈知二十世紀要消殺的東西,也着實費力,乃是游民。所以消殺的次序,先游民,後黴菌。 跑馬是把畜生的脚力賭輸贏,不及賽電椅是研究學問,所以中國保存國粹的大員,到了上海,還是坐轎,不願坐馬車,亦此意也。電王廢去騎馬,也是國粹一斑。 二十世紀的審案官員,喜戴黑眼鏡;二十一世紀進化,自然要戴三色眼鏡了。就是沒有强電光的激刺,作者曉得中國舊例,問官必戴眼鏡,據說可藉以作威。 華工不敢作亂、做刺客;歐工敢作亂、做刺客,畢竟不同。 第十四回,作者最不得意,不過寫得“順風耳朶千里眼”七字而已,何消如許筆墨?幸而一場夢,略略有些回顧章法,不然,險些被報館主筆罵了一頓。 電王收鐵造塔,與秦始皇的收鐵鑄金人,心迹不同,世人相信否? 鐵塔三百三十三層者,陽九之數也。北極陽九,大有昌明之象,所以頂上裝了鈤燈。 鐵塔頂上,是中國藏書樓,這時當不止二十四史九通圖書集成幾種。 謀刺電王,也是題中應有之義,並不算奇筆。 (完) 注解: [1]  原文“台”“臺”混用,以下統一爲“台”。 [2]  原文“崑”“昆”混用,以下統一爲“崑”。 [3]  原文“裏”“裡”混用,以下統一爲“裏”。 [4]  原文“遊”“游”混用,以下統一爲“游”。 [5]  原文“并”“幷”“並”“併”混用,以下統一爲“並”。 [6]  原文“玩”“頑”混用,以下統一爲“玩”。 [7]  原文“盡”“儘”混用,以下統一爲“盡”。 [8]  原文“場”“塲”混用,以下統一爲“場”。 [9]  原文“槍”“鎗”混用,以下統一爲“鎗”。 [10]  原文“騐”“驗”混用,以下統一爲“騐”。 [11]  作量詞使用時,原文“座”“坐”混用,以下統一爲“座”。 [12]  原文“却”“卻”混用,以下統一爲“却”。 [13]  原文“踨”“蹤”混用,以下統一爲“蹤”。 [14]  原文“煉”“鍊”混用,以下統一爲“煉”。 [15]  原文“閒”“閑”混用,以下統一爲“閒”。 [16]  原文“减”“滅”混用,以下統一爲“㓕”。 [17]  原文“沉”“沈”混用,以下統一爲“沉”。 [18]  原文“揷”“插”混用,以下統一爲“插”。 [19]  原文“讐”“仇”混用,以下統一爲“仇”。 [20]  原文“暖”“煖”混用,以下統一爲“煖”。 [21]  在表示“繁 ”“增长”义时,原文“滋”“孳”混用,以下統一爲“滋”。 [22]  在“題起”“不提”结构中,原文“題”“提”混用,以下統一爲“題”。 [23]  原文“吃”“喫”混用,以下統一爲“吃”。 [24]  原文“泊”“簿”混用,以下統一爲“泊”。 [25]  原文“峯”“峰”混用,以下統一爲“峯”。